第二十回  技懾少林

    度因、絕因在前面引路,領著浩天向寺院走去。

    尚距一箭之遙,浩天遠遠望去,但見古木參天,紅牆綠瓦,甚是氣派。

    走近一看,眾多僧人穿梭如織,寺內煙火不斷,收綴井然有序。

    浩天不禁心中暗歎絕因、度因管理有方,不愧為一代名僧,武林高手,他也知孤身入別派重地,尤其是對方人多勢眾,自己縱然是神功蓋世,但「惡虎難斗群狼」「好漢難敵四手」,也難討得好處。

    絕因、度因緩步陪同浩天觀賞這天下矚目的佛門聖地,心也自有自己的一番主見:一方面,他們十分欣賞浩天之氣度,認為是蓋世奇材,文武雙全,神形兼備,不可多得,他們闖蕩江湖多年,還從未看過如此年輕又十分全面的武林人物,但聽江湖傳言,此子十分凶殘狠毒,只要是他認為不軌之舉,絕容不得半點,一併踏平,斬盡殺絕不可。

    由此觀之,對浩天亦不得不謹慎防範,否則,江湖上就休想有咱們的立足之地!這時……驀然……-鐘鼓聲中,一列著黃衣的和尚,約二十多人,垂手而立,朝著絕因、度因和浩天雙掌合什,其中一相貌威武,身材魁梧的中年和尚,朝絕因、度因合什稟道:

    「在下聞江湖傳言,孟幫主少年英俊,武功蓋世,為千年難逢之才,現欲請二位掌門邀請孟幫主露出一、二手,好讓弟子們見識見識,開開眼界!」絕因、度因朝浩天望了望,似是徵求浩天的意見,目光是十分殷切期待的。浩天微笑道:

    「謝謝各位!承蒙厚愛,在下雖甚喜武功,但年少功淺,孤陋寡聞,如果說求教的話,倒是在下該向二位掌門請教才是!」絕因道:

    「既然孟少俠如此謙虛謹慎,我等亦不便為難,來日方長顯得身手,今後有機會再請孟少俠露幾手吧!」中年和尚帶著某些遺憾,垂手退下……

    絕因、度因老謀深算,孟浩天的一番話使他們捉摸不定:究竟是浩天出自謙遜之辭,還是浩天本身就無多大能耐?……於是,度因詭秘地笑了笑,道:

    「敝派有一種輕功練法,稱為『游絲引渡』,不知幫主可聽聞過?」眾僧聽到「游絲引渡」,不由均愕然一驚,原來這是少林輕功失傳秘技之一,如何度因會提出此種秘技,難道度因大師已經得真傳而練成?各人均目注二人,希望能得到解答。

    浩天察顏觀色,已知度因所提之法定不簡單,但他藝高膽大,遂淡然道:

    「恕在下見識淺薄,尚未聞及,請大師不吝賜教。」

    度因面上更露出笑容,道:

    「事實上沒什麼,只是用七根竹竿,插成七斗,各竹間連以絲線,練的人在上面能舞上一趟掌便行,當然,這在一般人來講,可能甚為不易,但在孟幫主看來,一定不值一顧。」

    浩天微然一笑,道:

    「佛家絕學,果不同凡響,在下雖然力有不逮,只要大師有興,亦只好捨命奉陪了。」

    他語氣雖實謙虛客氣,但態度卻從容軒然,任何人見了均知他是容道之言,似並未將此看得很慎重。

    度因看得不由有氣,心忖:「好小子,不要裝得輕鬆,待會兒有你好看的!」遂強笑道:

    「早知這彫蟲小技,定然不值孟幫主一哂。」

    遂輕輕揮手,黃衣僧中,即有兩名匆匆走出,拿了七根幼弱細小的青竹及一團細若游絲的絲線來。

    兩人將手中之物放下,朝度因躬身一禮,退至一旁。

    度因拿著竹竿,深沉地朝浩天一笑。

    將七根細小的青竹,輕輕的按著七斗的方位,插立在大廳地面上的青石縫隙裡。

    他插下的手法,是如此輕巧,使七根青竹,虛飄飄,搖晃晃的浮插在地上,即使再多加一分力量,就會不支倒下。

    度因朝浩天笑道:

    「老衲先為幫主拋磚引玉,要先獻醜了。」

    說畢,也不待回言,合起那團線,抖手朝著拋去,那團線宛似靈蛇般地猝然飛去,分別纏繞在青竹之尖端。這飛出的絲線,似比平日縫製衣物時所用的那種還要細,其粗細之程度,真比繡花針尖,自然是十分易於折斷。度在大師以深厚的功力及罕絕的手法,使絲線輕易地分繞於青竹尖端,這份武功,實足已駭人。

    浩天冷然地望著度因,由他冷漠的俊臉上,絲毫看不出任何一些特殊的表情。

    就在線團微繞在最後一根青竹上時,驀然——度因長吸一口真氣,身形颯然翻悄,他那瘦小的身軀,如一片紅雲般飄然於第一根青竹之上。度因雖已立在上面,但那微小細弱的青竹,竟紋絲不動,好像根本就未曾有重量加在上面似的。

    這時——只見度因凝神沉氣,歸元守一,一抬腳就飄身在另一根青竹之上。眨眼間——他身形閃動如電——在竹尖踏過。這時——廳中諸僧,俱屏氣如寂,大睜雙目,緊張而又略帶興奮凝注在度因大師倏起倏落之身形。這時——度因大師已飄身在七根青竹間的白線上遊走。身形之快捷利索,就好像走在寬敞平坦的地面一樣,度因驀嘿一聲,身子已極快地飄動起來。

    剎那間——拳風呼呼,掌影如山,罡氣呼號四溢。原來,他在那幼細纖弱的白絲線上,正施展開少林七十二色技中威力最大的「十八羅漢拳」。

    這時——只見人影翻飛,晃閃如電,身法、步眼,俱已達爐純青,登峰造極之境地。浩天看了,禁不住暗暗點頭。

    像度因能將這套全以外家猛勁力為主的拳法,在這絲毫不著力的懸空絲線上使出,身手這高絕,卻可說罕絕當世了。這時——度因大師使完了這套拳法,身形在空中一閃,已經輕飄飄地落在地上,氣定神閒,點塵不揚。隨著他身形這降落,無數聲歡呼,驟起於四周。

    少林弟子們正十分自豪於自己門派中之絕技,他們都被這神乎其技的輕功所震撼與激奮了。浩天朝度因冷然一笑,道:

    「大師輕功之佳,的確令人佩服……,只怕在下難達大師的十分之一呢!」

    度因大師合什詭笑道:

    「孟幫主太過獎了,彫蟲小技實不堪入目。」

    浩天不再多言,向度因一掄拳,緩緩朝青竹走去。只見一步步走去,人卻凌空而起,似是懸空設立了一架雲梯,浩天借此平地青雲。群僧見狀不由倏然變色,低呼「上天梯!」

    慧因這時對度因道:

    「想不到此輕功已達如此境界,真是罕世奇材!」掌門絕因插口道:

    「此子所絕並非『上天梯』,似是另一種絕學,師弟可曾看出?」慧因與了因仔細看去,果然不太像「上天梯」。浩天這一手內家輕功通玄顯露,立時——

    大廳中的人被震懾得目瞪口呆,他的身形就仿若游在空中一般,飆然飛昇。一步步極其絕妙而優美的掠到青竹之頂。他的足尖甫才一接觸到青竹,身子即急驟地左右搖擺重量來,搖搖晃晃,似是醉漢當街而立。但-任他如何晃動,那幼細的青竹卻絲毫不動。

    驀然——他似是失足,一腳踏空而跌下,但另一腳卻鉤在竹尖上,微一使力,人卻倒彈而起,斜斜平平摔向第二根青竹,以為他又將跌倒,卻不知他腳怎地一沾,又穩穩地跌在第二根青竹上。

    如此,浩天均是用極險的手法,腳踏醉仙步,——行過七根青竹。就在他腳再沾第七根竹尖時——浩天如虎般清嘯一聲,身形撥空而起,在空中若老鷹般一個盤旋,電也似地朝絲線疾射而下……

    當浩天身形已將觸線之時,倏然一隻見他身形一花,分化成三條身影,呈三角形飛射而下。眾僧只覺眼前又是一花,三條身形俱斂,浩天已如一枝迎風細楊柳,搖搖晃晃地站在絲線之上。絲線似是吃不住他的重量,一時繃得死緊,一會兒,又似兩端拉力四復原狀,浩天的身形就似粘在線上樣,上下起伏不定,七根細弱青竹,均被絲線帶得晃動不止。

    絕因見到這情形,不由暗歎了一聲,心中又驚又佩,他不知浩天小小年紀,竟練成此種絕世武功。原來——浩天此時所使之身法,乃江湖輕功之絕招「迎風擺柳」,這本已萬難,可是令人更為吃驚的是,浩天暗暗將真力由腳注入絲線及青竹這中,因此,一束細柔脆弱的柔絲,不啻變成一束煉鋼。

    無論他如何拉繃也不會折斷,而七根青竹更似由根部用精鋼焊接住一般,雖然上部如何搖擺,根部仍不會鬆脫滑倒。度因看得面色大變。這時,浩天已如弱柳風荷般,身地伏地遊走了一圈。驀然——只聽他長嘯一聲,雙擎微張,倒翻而起,懸空兩個翻轉,直往那頭衝去……一轉身,浩天已穩穩地站在一端青竹上,雙拳半掄,沉若山嶽,雙目凝視遠方。

    眾僧被浩天的高絕武功所吸引,個個均屏氣凝神,緊緊地盯住浩天的一舉一動。霎時——浩天已身形如落如電,飄閃躍間,拳出如雷,轟轟隆隆的氣勁,四下溢散。浩天竟將三十六式「十八羅漢拳」如江河倒瀉般一氣使出,而且妙的是招招中肯精闢,將「十八羅漢拳」玄奧之處,發揮得淋漓盡致。

    群僧不禁由驚疑而變為駭然,因為任何一家名門正派,江湖上創立悠久,其功力招式難免會流人江湖,但,也僅限於一招一式,即或是整套,亦會失去其奧妙之秘處。但——浩天使出之「十八羅漢拳」,竟比嫡傳還要精緻,分明對此套拳法似已浸有數十年火候,而且還得有名師在一旁指導而成的。

    度因雙眉微皺,對絕因低聲道:

    「啟稟掌門,不知那位長老,竟將本門武功秘傳俗家弟子……」絕因亦慈眉緊蹙,朝度因搖了搖頭,再朝浩天仔細地望去。度因隨他看了一陣,沉聲說道:

    「這小子武功分明有本門嫡傳,想不到本門竟有人敢背規私情,此事有關本門百年清譽,望掌門能尋個水落石出,及早作個了斷,不要猶豫坐大,以致不可收拾,使二十年前慘劇又得重演。」

    絕因聞言,面色一變,道:

    「這事確要查詢清楚,不過……」他言猶未盡,度因已晃身而起,一飛射若閃,直朝浩天撲去,同時,兩臂運足功力,連環朝浩天身後空門劈出十掌。這一著,大出人意外,想浩天在七斗竹陣上,攝氣提勁地將一套素以剛猛見稱的「十八羅漢拳」使出,真力已消耗大半,而又不奮身後有少林中之頂尖高手偷襲,眼看大羅金仙亦難逃此一擊。絕因不料度因會突然出手,喝止已不及,正欲揮拳將度因劈出的氣勁一擋,其他的少林僧亦驚呼出手。

    浩天此時,正練至最後一招「降魔伏妖」,預備斂式收手,再也料不到少林名門正派,會有人出手偷襲,當一片剛猛無比的罡風襲上他的身後時,一切發現均已太遲,他不由又驚又恨!咬牙怒嘯一聲。嘯聲激昂亮,叩人心弦,就在眾人微愕,白影閃動之際,浩天已凌空硬生生橫移兩丈,就差那麼一點點,貼住度因之掌風閃身而過。那知——浩天飄出的身子,凌空一個大側身,手腳大張,如只大蜘蛛般又閃電而回。

    原來,浩天恨度因的無心暗襲,一面逼足功力使出最近參悟的「心魔遁」,飄然貼著勁風閃過,同時又電擎而回,揮拳將最後一招「降魔伏妖」凝聚十成真力怒施而出。剎時——一股勁風怒號,刺耳攝魂的破空呼嘯聲,在空中發出「嘶嘶」之響。

    兩條身影一閃之下,只見人影縱橫,拳掌翻飛電擊而出。兩人這一接觸,已互相交擊了十二掌,只聽——「轟」一聲巨響,渤湃之氣流正鋒互相沖激,兩條身影落地後,均不由踉蹌後退兩步。定睛看去——只見,度因的臉上,浮現一片驚悸愕然之色,他料不到在全力偷襲之下,這少年竟能絲毫無傷,而且還窺空反擊。強勁的內力!竟將自己雙臂震得酸麻,胸腹血氣翻湧,隱隱作痛。這時——浩天面寒似霜,冷森地道:

    「江湖皆言少林為武林領袖的名門正派,武功德行堪稱雙絕,本少爺今日千里而來,總算不虛此行,能得一見少林的盛譽竟是如此得來!」說畢,不屑的護敏笑數聲,目中殺氣翻騰,陰狠的盯視度因。

    絕因聞言,不由連脖子都羞得通紅,怒瞪了度因一眼,急道:

    「孟幫主請勿誤會……」度因更深感不是味道,本以為一擊之下,至少可將對方打成重傷,那時,浩天連療傷均不及,豈有暇與自己爭辨,自己可一方面以既成之事實為要脅,再者亦可提出質問浩天武功來歷,到時縱怕雙方結怨成仇亦不罷手。

    他滿腹鬼胎,打著如意算盤,不想天下多出人意外之一,事情發展的結果,竟大與願違。他深沉的雙目略為一轉,接口道:

    「少林對待外人一向是待之以禮,度之以德,唯有對於門下叛逆,卻不須講什麼道義虛節,只有依門規處理。」

    他語氣咄咄,絲毫沒有一點悔愧之情,令人聞之,他似持有十二萬分充足的理由似的。群僧聞言,不由為之一驚。絕因、度因、知因三人互視苦笑一下。浩天一時尚未明白度因之意,微微一怔。絕因已低宣了一聲佛號:「幫主請容老衲一言。」

    浩天本對少林掌門絕因大師頗具好感,聞言面色稍好,但仍十分冷峻地道:

    「大師有話請只管說,不過在下對度因大師之舉動頗為不解,雖然少林威震天下,骷髏幫可也不是怕事畏縮之輩,如若掌門大師今天不能給在下一個適當的處理,在下只好憑一雙手掌來向各位高僧討都討教,看看少林高僧到底憑什麼不顧江湖道義,任性胡作非為的。」

    少林眾僧聞言,個個均內心激盪不已,可是卻也無人先開口。絕因喧了聲佛號,道:

    「孟幫主暫請息怒,老衲以少林百年清譽保證,定能給幫主一個滿意答覆,只是……有一個問題先要向幫主請教……」他微一頓,驀然嚴肅地道:

    「不知方才幫主所演的『十八羅漢拳』習自何人?望幫主據實以言。」

    天然不解道:

    「這是何意?」原來——「十八羅漢拳」架式江湖上會的人頗多,浩天便是由恩師「忘我」大師(即未剃渡時之「宇內魔尊」)講解各名門大派奇異招式時習得,以「忘我」大師一代武林奇容,天資聰慧,見識多廣,後又進入佛門,參研佛理,故雖未得嫡傳,但已深得此套佛門拳法之精髓。浩天習得後,因天賦為百年來難遇之奇材,又迭逢奇緣,內功不僅陡增,靈智亦復大開,武功實已登入化境,同時,他又先看了度因演練了一遍,而度因又因知浩天亦復庸手,就特意賣弄,將其中精緻之變化盡力使出。

    不想——這一來,反而便宜了浩天,他身具佛魔道三家絕頂神功,略一注視,不僅看個仔細清晰,同時更看出了一些連度因尚未體會之精緻處。他為了怕將臨時想到的變化遺忘,又為要使少林群僧驚奇,就在竹頂上演練出來。浩天說著,腦中靈光一閃,不由略有所悟地道:

    「唔!」……度因卻嘿嘿冷笑道:

    「少裝腔作勢,『十八羅漢拳』分明是得本寺嫡傳!是誰傳給你的?」浩天陰沉地盯住度因,目中神光暴射,令人面目生寒,心搖神隱。度因內心一震,不由暗暗提氣戒備。其餘僧人均不由肅容凝神細聽。剎時,四周顯得出奇的靜。飛花落葉可聞,沉靜中又帶著一絲淒厲之意味。

    驀然浩天一聲穿雲裂石的狂笑,高昂的笑聲,一陣陣只往上拔,似是一根緊扣的弓弦,愈拉愈滿,直扣人心弦,逼得人透不過氣來。

    群僧均不由駭然動容。絕因雙眉緊湊,了因、慧因、知因均暗提功力,分護掌門及度因,他們心知這少年乃江湖出名之凶神殺星,防他一怒之下,出手暴施殺著。浩天生性孤傲,以其初出江湖的性子,早已放手大幹起來,豈容度因對他如此大呼小叫,但自他連遇奇緣融匯「佛魔遁」三門絕學後,武功不僅進入化境,心靈修養亦在不知不覺增進不少,潛移默化中,已不比以前的偏傲暴燥,只是他自己尚不太能感覺到而已。

    他心知此時人單勢孤,而且看情形,絕因等並無真正翻臉之意,他遂借長笑吐盡胸中一股悶氣,因他不願在是非未分之前,替幫中多樹一門強敵。他長笑過後,冷冷地望了群僧一眼,緩緩道:

    「『十八羅漢拳』並非少林弟子才能真傳,天下會者大有人在,少林貴為武林正宗,名門大派,在下雖不肖,但尚不致向貴派中人乞求絕技,在下可鄭重告訴諸位,本人『十八羅漢拳』,並非得自貴派門下。」

    絕因忙道:

    「孟幫主既如此說,倒是貧僧等誤會了,只因幫主這套拳使得太過神妙,令人疑為……」

    浩天冷笑道:

    「其實也不算什麼,萬流同宗,百技一脈,武學只要達到某一境界,其理均是互通的,『十八羅漢拳』,雖堪稱江湖絕學,但由其架式變化中,尚不難體悟其精髓奧秘,以掌門深博浩瀚的武學,當能察知在下之言非虛。」

    絕因困惑地不住點頭,他亦知當一人能武功練到三花絕頂,五氣朝元之時,便能以意馭氣,以意克敵。舉手投足間,均是奇招異式,當然似這種人,只要有死板的架子,不難按圖索驥,探測其真髓。

    度因卻驀然冷笑道:

    「任你狡猾如狐,也難免不露狐狸尾馬。」

    群僧聞言,均不由一怔,不知他此話何意。浩天雙目精光怒射,冷峻地道:

    「度因!你此言是何意?如不說明白,本幫主要……」

    絕因亦面色一沉,道:

    「佛門最戒妄言,師兄之言不知何意?孟幫主所言非虛,江湖上奇異高絕之士,確不乞身挾令人難以相信的功力奇能,就以孟幫主之師尊司馬前輩來說確已達到此神通,化腐朽為神奇自非難事,師兄豈……」度因桀傲的冷笑道:

    「司馬老兒是否已達玄化之境界姑且不說……,掌門人不知可曾注意到方才第二十九式『羅漢托缽』乃忙師晚年才參悟修改,只傳了我們兄弟,並未曾在江湖上露過面……」他微微一頓,見絕因等均蹙眉追思,便接道:

    「相信天下沒那麼巧的事,孟幫主竟也將此式向上磕化為下攔,這分明是……」

    浩天驀然狂笑道:

    「以大師之意,那麼在下又該是貴兄弟中哪一位獲此不傳之秘?」

    因字輩諸僧,均不由面面相覷。彼此均為少林寺中長老,而大部分皆有十數年未再出寺,那還可能將絕學外傳這少年?

    度因似很有把握地道:

    「你不要狡辯,『羅漢托缽』一招你正是得自我們師兄弟中。」

    浩天略為一頓,面上浮上一層神秘詭異的笑容,道:

    「不錯!也可以如此說。」

    此言大出群僧意料之外,個個均面呈驚疑之色。絕因不由急道:

    「孟幫主請明言?」浩天用目掃群僧,使他不由微吃一驚,原來——

    因字輩諸僧面上,俱露出一片駭然緊張之色,他不由暗忖道,這又有什麼值得緊張的,就算你們之中真有人傳了我這一招,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正當他詫異時,度因已接道:

    「孟幫主如不願作答,老衲倒可代言,他這招分明是得自法因師兄。」

    此言一出,群僧不由嘩然。他接著聲色皆厲地喝道:

    「他不僅自法因師兄處得了絕招,而且還將法因師兄殘害,奪去重寶。」

    他所言並非無理,想浩天既承認得自「因」字輩少林門人之手,那除了法因之外,其餘眾師兄弟中,除了物故之外,均數十年未出寺門,如何會將此絕學外傳。而且浩天又持有法因大師所攜之骷髏玉符,口中並謂法因大師已西歸,而遺體又不肯指出何地,確有些令人懷疑不解。群僧均不由望著浩天,而且有些目中還帶著一絲警戒敵視之色。浩天一聽不由勃然大怒,叱喝道:

    「胡說!你這含血噴人,信口雌黃的鼠輩!」說著,身形倏閃如電,朝度因狂撲而去,雙掌揚處,挾著雷霆萬鈞,霸道無比的氣勁,風湧呼嘯,聲嘯銳利驚人。度因面色一變,亦不閃避,雙掌平胸推出。

    就在同時絕因慧因知因三人,站在浩天與度因之間,亦揮臂寬大的袖袍飄揚間,逼出一股無形的罡氣。只聞——「碰」的一聲悶響,兩股強韌的氣流沖激下,浩天與度因均震得身形連連搖晃不止。

    度因借絕因及慧因知因三人之力,才與浩天平分秋色,心中不由大驚,不顧雙臂之酸麻,慌不迭提神運功,以防浩天之再度攻擊。

    浩天卻面色倏變:寒若玄冰,冰若秋霜,目中殺機盈溢陰惻地道:

    「想不到掌門亦出貴手,看來今天倒可好好領教一番少林不傳絕學。」

    絕因等三人,雖然亦揮袖一格,未出全力,但合四人之功力,竟僅與浩天拚個平手,各人均不由暗暗驚心。

    絕因忙道:

    「至於方才孟幫主所言『羅漢托體』得自何人,尚望幫主相告。」

    浩天驀然面色一釋,縱聲狂笑道:

    「原來就是為此事令眾高僧起疑,看來畢竟名門高絕之士,思慮見識終究超人一等,不同凡響,哈……」說畢,他又一陣清狂的大笑,充滿不屑,妄傲,輕蔑之意。

    群僧面色均不由一變。絕因亦不悅道:

    「也許孟幫主認為敝派太過於庸人自擾,但,任何事情未弄明白真相前,各種假設又如何敢說絕對不可能……本來一招武學外曳,並不值得大驚小怪,可是,現在已牽涉到前掌門師兄生死的一段公案,事關敝派信譽,延續大計,老衲添為掌門,職責所在,決無旁貸,希望孟幫主能體諒老衲的苦衷……,今日孟幫主能將此招得來始末,述說清楚便罷,否則,老衲只有……」

    浩天劍眉不由一挑,殺氣盈面。因字輩諸僧均不由暗聚功力,防其暴施殺手。浩天又驀然收容,冷冷道:

    「這是小事,既然掌門一定要知道,在下也不必過份堅持。」

    絕因及眾僧見他將道出何人,均不由聳耳細聽,浩天接道:

    「只是……在下說出,恐諸位亦未必盡信。」

    絕因肅容道:

    「孟幫主雖然年輕,卻貴為一幫之尊,況為一代奇人之高徒,老衲首先保證,只要幫主說出,老衲必定堅信。」

    度因卻哼了一聲。浩天朝他冷冷望了一眼,也不理會,緩緩道:

    「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此言一出,群僧連絕因在內均不由一驚,各人皆呈一片惶惑之色,浩天目光慢慢朝「因」字輩諸僧一一掃去,每注視一個老僧時,老僧均顯得極為緊張不安,浩天心中不由一動。當浩天目光掃到度因大師,方才冷然道:

    「方纔能得此絕技,多虧度因大師。」

    言尚未畢,群僧已嘩然。度因怒不可遏,頭上青筋暴露,叱喝道:

    「這小子果然不是東西,竟敢當面撒謊,老衲何時傳你過什麼『羅漢托缽』……」

    絕因亦現茫然不解之色,正欲出口詢問,但一想方纔,自己話說得太滿,以一派掌門之尊,終不至說話出爾反爾,遂便將欲說之話,又硬生生的嚥了下去。浩天卻俊目一翻,傲然道:

    「別不要臉,自己也得估量一下,誰說你將『羅漢托缽』傳給我的?少林絕技雖然威震武林,不才技薄藝淺,但憑你似還不配!」度因大怒,身形晃處,便欲起身朝浩天撲去。可是——橫裡突然飄一道柔勁,他身形一擋,只見——身披大紅袈裟的慧因,已橫身攔在他之前,朝度因微合什道:

    「師兄暫請息怒,待小弟問他一問。」

    說著,遂轉身朝浩天微合什道:

    「孟幫主一代俊傑,言如金玉,定然不會有假,只是,據幫主方才前後之言,老衲甚為不解……」他微頓道:

    「幫主首先指出『羅漢托缽』系得自度因師兄,為何後來又說非師兄所傳,老衲不敏,想請幫主將前後矛盾之處代為釋疑。」

    浩天見群僧個個面色冷沉,遂冷冷道:

    「在下僅是『得』而並非『傳』。」

    慧因一時不知其意,不由眉頭微皺。其餘群僧面上更顯得迷茫困惑。只聽——絕因輕「啊」一聲,壽眉一掀,似略有所悟,道:

    「不知孟幫主『得』自何時?」浩天道:

    「今日。」

    絕因微微點著,驀然——

    又聽知因驚道:

    「孟幫主之意,可是由度因師兄先前演練時所得?」浩天笑道:

    「正是。」

    這時——群僧才明白,原來就在度因先前獨自在七斗陣上,所演練的膦息短暫當兒,浩天已將這拳招中的精華暗記於心。但,他們卻不由露出一些懷疑的意味,他們不信浩天武功意達到過目不忘之境界。

    正在這時,驀然——度因喝道:

    「休要中了這小子的謊言欺騙,我就不信能光憑一眼,便能將整套拳式中最絕奧窺清,而且還模仿得如此的像。」

    浩天目中殺氣隱隱,緩然道:

    「那閣下要如何才能信得?」度因不防浩天有此一問,不由怔了一下,臉色獰厲的道:

    「只要你能再由一眼將老衲隨意所使的一式記全,照樣使出,老衲便相信你所言是實。」

    浩天嘴角微撇,不屑地道:

    「如此甚易,只是,在下倒要提醒你一句,貴派之武功在下大部分略知一二,最好閣下能挑一些罕見的奇招異式,否則,在下駕輕就熟,照樣使出,或許碰上正巧是在下早已會的,豈不……」

    度因目中凶光一閃,嘿嘿道:

    「這倒不必勞神,……,老衲因機緣湊巧,得了數招罕絕古今的奇式,相信幫主縱然學博識廣,亦未必見過。」

    浩天傲然答道:

    「如此甚好,只是,在下不幸怡能照樣使出,大師又待如何?」

    且說絕因在一旁冷眼旁觀,心中雖不太相信浩天確能過目不忘,體察入微,功力、眼力、智慧均達上上之境,將一式極為精奧的招式,能一眼過目便能記牢悟徹。但,從他心頭對這少年卻無緣無故地生出一種恐懼感,光憑方才過手幾招的功力,就非常人所能測意得到的,而且他判斷,浩天並未使出全力。

    因此,他真有點擔心浩天真能做到。這時——他怕度因將話講絕,雙方均不易下台,忙接口道:

    「師兄切不可多疑,孟幫主是何等人物,說話豈會有假?」浩天面上噙著微微的冷笑。度因心中亦微一遲疑,驀將心一橫,說道:

    「掌門吩咐為兄本待遵命,怎乃此事有關法因大師兄之死因,孟幫主既然如此說,想必定能做到,為我們證實一次,也讓我們大家開一次眼又能何妨。」

    遂又對浩天道:

    「只要孟幫主能做到,老衲一切聽你處置,只是……萬一孟幫主……」

    他面色倏地一沉,浮上一片獰惡凶厲之色道:

    「那只有請你留在本寺負大師兄身死之責。」

    絕因道:

    「一切事情均需弄清,豈可徒憑一時意氣……」浩天搖搖手,道:

    「掌門請勿掛慮,無論如何,在下定派人將貴師兄遺體送回貴寺,令師兄到底是自證佛果,抑或遭人所害,到時自知……只是度因大師現既如此不信任在下,在下願接受一切條件。」

    絕因只好搖搖頭,不再言語。

    度因嘿嘿冷笑了一陣,往前走了三步,十分有把握地對浩天道:

    「幫主看清,老衲即將出手了。」

    浩天冷然地微一額首,雙目微閉,面色沉疑,穩當地立在當地。

    四周雪是白的,他的衣衫亦是白的,在雪光及蒼松相映之下,更顯得他有一種超然挺拔之逸致,度因深吸了口氣,衣衫無風自動,只見——他緩緩地雙掌微張,做成擒拿之狀,雙腳微蹲在雪地上,上身微微的欺伏著……

    群僧均不由亦各睜大雙眼,凝神屏氣。一時——靜得沒有一絲聲息。只有——四周松枝上的積雪似乎受不住這沉重無形的重壓,不時哧簌落下,落著一些輕脆悅耳的聲息。慧因見度因所擺之架勢,不由眉頭一皺,低聲對身側的了因道:

    「師兄可知度因師兄所使的何種武功?」了因搖了搖頭,詫異道:

    「各門各派在江湖上露面的武功,差不多均可看出一點端侃,只是……」驀然的停住口,原來——度因乾瘦的身軀已平飛而起,直往前撲出一丈,凌空手腳一陣划動,身形硬生生地拔起兩丈。

    一聲悶哼,只見他手腳齊動,幻起一片千百雙手影足趾,密密麻麻,如一片天羅地網般兜頭壓下。就此滿天掌山腳影之中,枯瘦的身軀已如一溜火星飛瀉而下!驀然-光斂影息,度因已靜立原地。

    群僧均默不作聲,面上流露一種驚惑之色。絕因大師亦眉頭緊皺,由他臉上的表情看來,可知他亦不知此招之來歷。浩天臉上神色不動,冷然道:

    「大師此招果然詭異絕倫,不才恐難學步哩!」

    他的語氣雖客氣,但是由他神色上看來,任誰都可知此語為廉虛之言,分明他有十分把握。度因此時心中暗暗冷笑道:

    「諒你小子縱使絕頂聰明,也無法將這招百毒絕學『神珠吐絲』一眼窺透!」浩天冷冷地望了群僧一眼,向前行了數步。只見他-微一凝神吸氣,雙掌微張,雙腳微張,上身欺伏,作擒拿狀,其形狀,竟與度因方纔的起勢,一般無二!

    度因的嘴角,微微含著一絲冷笑!群僧的臉上,都卻露出了緊張之色。驀然——白影一閃,浩天削瘦的身軀平射而出,凌空手腳一陣划動,硬生生地拔起二三丈,手腳揮動。亦幻出一片掌山腳海傾瀉罩至!就在大家眼花繚亂中——一道白影驀然閃射而出,漫天光形,剎時頓息。再定睛看去,浩天已瀟脫俊逸地立回原處!

    群僧一個個目瞪口呆,他們實在不敢相信,浩天真能一眼就將這繁複精奧之勢,依樣使出!度因,亦不由面色大變。

    浩天這時冷冷道:

    「臨空十六掌十二腿,在下一時尚未能悟徹,僅只摹仿了一個架勢而已,如有不到之處.尚望大師指正!」絕因不住地低宣佛號!度因面色黯然,喟道:

    「孟幫主果然聰慧絕世!老衲願聽憑閣下處置!」同時,又轉首對絕因道:

    「凜掌門!十七代弟子度因,罪該萬死,將師門絕學與俗家外人,現請叛逆之罪,同時……」言到此,倏然現出一片厲容,道:

    「並請掌門遵守上代掌門之遺規將此絕學收回!」此言一出,浩天不禁愕然!群僧一聞此言,均不由面色大變,齊朝絕因大師望去……

    絕因大師端肅沉凝地低宣了一聲佛號,道:

    「師兄不必自責,絕技外曳,並非出拎師兄有意,豈可枉加以罪名!」群僧這才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度因大師這時卻陰陰道:

    「謝掌門恩典,度因願以待罪之身,追回外曳之絕技!」言畢不待絕因回答,合掌深深一禮後,轉過頭來,一步步朝浩天逼去。他的臉上,佈滿了陰厲之色。他的腳步,沉穩而有力,給人一種深沉不安的感覺。誰都知道,所謂追回絕技不外乎將來人殺死,或廢去其武功。

    這時——場中的氣氛,又告緊張了起來。浩天自知以度因之武功,決難將自己如何!倒是身在少林重地,在四周高手環伺之下,萬一與度因出手,難免亦引起他們聯手出敵,那時則堪可深慮!但是——

    如今已慢箭弦上,不得不發,而一時又想不出兩全之策,只有凝神暗暗戒備,臉上卻仍然露出一副淡然冷漠的神色。他心知度因大師乃少林當代這傑出高手。功力罕絕而且由剛才那一式形如蜘蛛飛舞的罕見奇招上看來,更不知他肚中還藏有什麼貨色!

    正因為如此,所以浩天表面上看來似乎毫不在乎,但實際上,他卻絲毫都不敢大意!度因一步走近!每走近一步,眾人的心弦也就隨著繃緊。其中最急,莫過於慧因知因等人,他們對浩天皆有好感,故不願浩天與他們的兩師兄真的鬥起來!

    但是——掌門人沒說話,他們只有站在一邊乾瞪眼著急,誰也不便開口。驀然——絕因喝道:

    「師兄且慢……」度因步回首中,絕因已說道:

    「師兄既非有意將絕技傳於外人,又豈能硬照前輩掌門信諭將絕技追回!好在雙方皆出無心,依老衲之意,此時暫且撇過,還是請孟幫主勿再將『羅漢托缽』傳於他人就是了!」群僧均低吁了一口氣!度因卻狠狠地盯了浩天一眼,目光中含有無限怨毒!

    浩天也不理睬,只是詫異地問絕因道:

    「聽方才諸位這言,似是少林絕技已不再外傳俗家弟子,可是真有其事?江湖上怎未聽說過?」絕因低歎了一聲,臉上現出一片黯然之色。浩天見到絕因這種神色,也不便多問。遂又道:

    「今日幸蒙掌門盛情款待,使不才一窺武林佛門聖地,厚待之情,當永誌不忘,今日暫且別過,三月後敝幫開幫之日,尚請諸位不吝光臨!」

    絕因合什道:

    「骷髏幫二十年前,即已威震江湖,此次復幫大典,定必轟動一時,貧僧等如無特殊事故,必定前來恭賀!如今天色已晚,孟幫主何在此暫宿一霄?」浩天見此行心事已了,其他尚有更多事情等待自己去辦,遂不願再耽擱,再三辭謝,遂由兩位「緣」字輩僧人陪同,別了少林諸僧,離開少林寺。

    兩僧均年約四旬,面目敦厚,舉止沉穩,沿途一言不發直送到上山時蒼松前放馬處,方才合十雙雙朝浩天一揖道:

    「貧僧恭送孟幫主至此,祝孟幫主旋作平安愉快。」

    浩天忙亦恭身回禮道:

    「多勞二位遠送,改日當再拜謝。」

    說著,已牽過馬來,在兩僧回身離去時,浩天飄身上馬,雙足微夾坐騎便飛馳而去。

    疾馳一陣後,回首望去,高山已如一隻巨獅般蹲踞在黑暗中,不時由樹隙枝縫間透出一兩盞如鬼滅般明火不定的燈光。浩天一面縱轡飛馳。一面在計劃著下一步驟又將如何,他此時的心情終算得了暫時的解脫,因為最主要的「骷髏玉符」已得到手,骷髏幫可正式復幫露面江湖。雖然屆時八大門派將共同出來商理此事,但自己卻並不怕,而且恩師往年之一段過節,亦正好一起了結。其次,他又想到遵化一別,已失去消息數月的愛侶「玉面仙子」不知芳蹤何處,不過,他除了覺得相思難熬外,並不使他過於擔心著急,因為以「玉面仙子」一個純潔少女,絕不可能結有生死強敵,就算被人迫擄,亦無非有寶藏之故,無論她說與不說,均不致遭毒手,而且由井陘被冷魂幫所誘來看,「玉面仙子」之蹤跡,冷魂幫定然知道,說不定還是被冷魂幫所擄也不一定。反正現有丐幫遍天下的弟子來打聽,遲早終不難獲得確切消息。

    最使他不能釋懷的還是自身生世之謎,一點頭緒也沒有,似是他僅是由天下落下,或是由石中蹦落此世間,毫無蹤跡可尋。

    正當他沉浸在無邊思海中時,驀然遠方傳來一聲淒厲欲絕的慘啤。浩天不由心中一驚,細辨之下,竟似由左前方一片密林中傳出。

    他心中不由一驚,細辨之下,竟似由左前方一片密林中傳出。他心中不由為疑惑,什麼人敢在少林根本重地——嵩山近側行兇?藝高人膽大,他遂不考慮,晃身處,一道白影已如經天長虹,由馬鞍上飛射而起,只兩個起落,已飛近密林邊,浩天連日遭遇強敵,江湖閱歷已非昔日可比。他先在林外凝目聳耳觀察,四周白色皚皚,映印之下,雖比平日晚上要亮,但密林太過濃密,縱他已練就神目夜眼,亦難透林內數丈。

    他凝神細聽之下,亦無一絲動靜。微一張望後,望頭微晃,身形如一道輕煙,直往樹頂上冉冉落去,身法輕靈美妙不帶一絲聲息,連樹頂上浮堆的積雪,亦未被震落一絲。他在樹頂略一張望,心忖這息密林還真不小,邊想著,身形展處,快如魅影,向東向西繞去。

    每隔一段距離,他便用「九幽搜魂」大法,細搜一切動靜虛實。如此巡行了一圈,竟毫無所獲。浩天知道自己方才分明沒有聽錯,聲音定是密林中傳出的。他猶豫了一下,正欲不顧一切,強行穿林而入……

    驀然——一聲幽幽的歎息,傳人他的耳中。聲音幽冷陰林,似是出自地府鬼域,令人有一種沉鬱森肅之感。浩天仔細一聽,這聲音出自右後方腳下,遂不再顧忌,提足護身神功,向一處樹枝較疏之處,飄然而下。樹中,光線黝黯,浩天定了定目,待眼睛張開時,他已可看清數丈遠近之物。他屏氣凝息,緩緩踱去,可是竟然沒有發現什麼,心中不由略感異訝。

    前行數丈後,驀見遠處樹根下蜷伏著一團黑影。他略一打量,見四周沒有什麼外人,遂一掠身,飄了過去,見那黑影果然是一個人!那人胸骨背均不起伏,分明已死去多時。他不禁伸手一探,果然手腳冰涼,順手將屍體翻轉了過來……這一翻過來,他不禁驚呼出聲……

《冷面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