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三派之約

    浩天隨手將那人一翻,不由大驚失色。原來人此面色青白,雙目呆滯微瞪、口角掛下兩道紫黑的的血漬,細看原來卻是分別不久的丐幫的二長老。浩天腦中不由嗡的一聲大響,這意外之事不僅使他傷心,更令他惶急,不知丐幫是否亦遭凶險。

    總算他連遇大敵,心神臨危倒還不亂,他先朝二長老身上探視,發現其竟是被陰掌斷心脈,由後心中一掌及前胸二掌看來,襲擊者至少在兩人以上。他起身朝四週一打量,林內雖漆黑一片,但在他精純內力搜查之下,仍若觀火,他發現四周圍雪地足跡並不凌亂,附近枝葉亦未見折損,分明是二長老還不及還手便被對方偷襲斃命。

    他心內不由一震,以丐幫長老之尊,功力已入高手之林,會在毫無還手餘地之下被斃死,對方的身手,確足以驚人。他再趨至丐幫長老屍體之旁,仔細察看傷勢。

    只見胸前二掌將肋骨均震碎,後心一掌更是致命之處,心脈均被蝕浸寸斷。他暗忖對方手段之狠毒,只須其中一掌已足以致命,何況連續吃了三掌,對方陰功又煞是厲害,胸前背後傷處的衣服,均化為灰,露出一個巨大的掌印。就在他思索對方竟是何許人士時,驀見二長老伏身前之雪地上,隱隱有些凹凸不平的痕跡,浩天腦中靈光一閃,趕緊趨前連足目力望去,果然是一些歪斜模糊的字跡,散亂的書著:

    「殺我者鬼……」寫到最後一字時.似是力已用盡,字跡模糊幾乎不可辨認。浩天看罷,心頭不由大恨,心知必定為鬼府中人所為,鬼府人數目前在七里埔凶焰未能得逞,想不到,對丐幫仍不放鬆,欲斬盡殺絕。浩天雙目殺機暴射,暗暗誓言,以後若遇鬼府人,誓必以狠毒手段還報。正是他思忖之際,驀然他道聲不好,原來他想到,丐幫決不會無故遣一個二長老前來嵩山,若不是丐幫不警,便是全部陷入鬼府人之手中。

    他暗聚真力,使出罕絕之神功「九幽搜魂」朝四周看看,靜蕩蕩,一線警兆皆無。天已全黑,林內更是伸手不見五指,好在他神功絕頂,運功之下,依稀仍可辨明數丈遠近,他不再遲疑,提足護身神功,晃身快若輕煙,在林中飛繞而去。不一會,他已馳至盡頭,林外一片白皚皚的雪光,浩天借它微弱的反光,看得清晰異常。

    奇怪的是,一路奔來,竟未再見任何可疑之形跡,不要說屍體,連一點拚鬥的痕跡也沒有。他遠遠望去,西南方隱隱有一片明滅不定的燈光,心知登封府已在望,暗忖:「不管丐幫情形如何,反正可在登封向乞丐打聽即可。」

    思忖既定,便長吸一口真氣,使出曠古絕今的神功「心魔遁」,風馳電掣般朝登封府奔去。

    這時他心中慮急丐幫之安全,已使出二成的功力,快如鬼魅,就在人們意念反應之先,已化一道白煙逝去。不到一盞茶功夫,登封府之城池已如長龍般的橫在他之前。

    此時,正是萬家燈火,夜市方興,浩天步入城內,走了兩三條街,驀然發現情形有些不對,自進城來,竟沒看到一個丐幫弟子,同時,城中來往的人物中,竟混有不少攜武器,面色沉凝的武林人物。

    浩天轉了好幾條街.仍不見一個花子,他心知不妙,正好前面一座酒樓,不時飄來陣陣酒香,由於自中午來尚未飲食過,不由飢腸漉漉,他腦中靈光一閃,心忖酒樓正是龍蛇雜匯這處,何不乘此填飽肚子,也許由酒店中,可竊聽一些蛛絲馬跡。

    想著,遂步入酒樓,同時正是晚宴時刻,樓下擠擠嚷嚷坐滿了三教九流的各式人物。浩天俊目一掃,見裡面雖有不少精橫悍的漢子,但皆不太顯眼,頂多是二三流之貨色,遂微皺眉間,信步往樓上走去。

    樓上甚為寬敞,十丈方圓的大廳擺了二三十個座位,佈置頗為雅潔,可惜正值吃喝之際,只見人頭晃動,狂拳呼喝這聲不絕於耳。

    好一幅喧囂煩俗的場面!浩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張空桌,店小二因生意正忙,一時還沒發現有新客上座,浩天剛好利用這段時間,朝右內略為打量。他由南到北環視一周,見大部為普通百姓,只距他上方兩丈處一桌坐了約七八人,其中有僧有俗,個個均體格魁梧,太陽穴隱凸起,目中精光內蘊,分明武功甚有根底。

    另外一桌在浩天西首,坐有五人全為一色道裝,年均在四旬左右,舉止沉穩,面色肅穆,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頗有來歷的練家子。浩天看罷,頗為失望,雖然這些人武功均不弱,但在浩天這絕世高手看來,卻不值一顧,最主要的還是浩天欲打聽丐幫事的丐幫人,卻不見一個。

    正當他猜疑丐幫究竟要能發生何等事故時,驀然,由直覺感到一股冷森森的目光,朝他投射而來,浩天心中不由一驚,正巧這時小二走至,哈腰朝浩天道:

    「公子爺,真對不起,讓你久等了,實在是小的正忙得無法分身,好在公子爺是常客,請多海涵,公子爺今天可要點什麼?」

    浩天心知這些店小二,照顧主客各有一套,遂含笑點了幾樣可口小菜,並乘與小二搭汕之際,暗暗用目朝旁一掃,只見那冷森目光來處,坐著一個青衣才者,面貌清奇,白髮白眉,更襯托他一身仙風道骨,只可惜面目冷漠,雙目精光閃爍,給人一種陰寒之感。

    方才因他背對浩天,故浩天沒有注意到,此時老者轉頭向浩天注視,浩天才看清,心內不由一凜,心忖,此人功力分明已致絕頂,倒不知是何來歷。他仍裝著漫不經心,點了菜後,便不再向老者多望,安詳的坐在位子上,但他卻暗運玄功,緊緊地注意老者,他發現那老者冷若寒電的目光,一直對自己注視了良久,方才移去。

    這時,菜飯已上,浩天暗中雖有些嘀咕,但對方既素昧平生,而且目前丐幫之事尚待查明,不願多惹麻煩,心忖,早點吃完好再往城中尋找一番,遂低頭吃喝起來。浩天吃畢,正欲起身付帳,突然聽到他上首坐滿僧俗道的那桌,有人提及什麼丐幫之言,心內一震,因對方聲音不大,四周又太吵,只有暗使神功,凝神細聽。

    只聞——粗啞的嗓門道:

    「……我贊成老大的看法.丐幫今日連續挫折,今夜之約,定是不可善罷,須知狗急跳牆,困獸之鬥確不容忽視。」

    浩天聞言,心忖,丐幫今日果遭風險,對方倒不知是何許人物,看來又不像是鬼府門下,另一尖銳刺耳的聲音,哈哈狂笑道:

    「馬大哥今日怎地如此多慮,不要說丐幫這種徒具虛名之輩,便是昔年威震武林的骷髏幫復出,相信今日也難討得好去。」

    另一低沉陰森的聲音接道:

    「兩師兄之言未必盡然,今日我方實力雖然雄厚無比,但丐幫亦是以人多勢眾著稱於江湖,不要看今日丐幫連遭小挫,那是因為乘其實力分散時,迎頭與以各個痛擊所至,雖說傷了地方幾個,但我方亦有傷創,何況這次主要對象是在……」

    話聲愈來愈低,似是不願提起對方那名字。正好先前那低啞的聲音,接口乾咳一聲,道:

    「奇怪的是,今日師叔們為何不乘丐幫實力分散時,各個予以殲滅。」

    那尖銳刺耳的聲音,又道:

    「還不是發現他們不堪一擊,不值得斬盡殺絕。」

    先前那被稱為老大的低沉陰森的聲音,又道:

    「據各位師長之意,今日本不欲與丐幫嚴重打擊,只希望他們能知難而退,不要參與吾方之行動,那知丐幫人是如此不識相,軟硬不吃,結果鬧僵了才衝突起來,本來以『五台』掌門之意,希望乾脆大幹一場,給丐幫一點顏色瞧瞧,結果崆峒微塵掌門與點蒼黃掌門卻力持異議,其實他們也太過於膽小,憑幾大門派之力,相信不能制服不了一個丐幫,就算不能一網打盡,漏網之魚,更成不了什麼大氣,何必……」

    浩天聞解,心中不由大震,「五台掌門」不正是五台派之掌門「五台真君」,想不到今日登封府成了藏龍臥虎之地,江湖上三大門派之掌門,均聚集於此,其餘不知有多少奇人異士隱在暗中。八大門派雖互通聲息,但甚少聯手出現,除非為了解決危及各派安危存亡之大事,他略一思忖,便已大概猜出三派此來之目的,心中不由一凜,知道今日說不定將有一場狠鬥,只不知八大門派還有那幾派加入。

    又聽先前那低啞的聲音,不服道:

    「崆峒雖不算冠絕武林,可也不是膽小怕事之輩,微塵掌門師伯此舉定有其獨特之見解……」那尖銳刺耳的聲音,又哈哈狂笑道:

    「崆峒一向稱雄江湖,獨擋一面,敢作敢為,倒是絕塵及浮塵師叔與孟浩天那小魔星接觸後,使微塵掌門不得不重新估計對方實力,對任何事均求定而後動罷!」

    低啞的聲音道:

    「我們不能遭孟浩天那小子暗算,可總比那些龜縮不出,只知吹牛皮的要好。可是碰上那小殺星,誰又敢提保不比崆峒敗得更慘……」只聽「啪」的一聲巨響,那尖銳的聲音,高聲應道:

    「我就不相信孟浩天那魔崽子,生得三頭六臂,哼,只有徒具虛名之輩才會怕他,假如碰到我們五台手裡,定要他吃不完兜著走!」

    他這幾句話吼得更尖銳刺耳,難聽已極,許多食客均回頭盼顧,不知發生何事。那低啞的聲音似是因眾人均朝他們注視,不便發作,只好悶哼一聲,不再作響。正在此時,樓梯上傳來「蹬蹬蹬」一陣急驟的腳步聲,浩天轉首望去。只見一形色張惶的中年大漢,匆匆跑了上來,略一張望,便朝那桌有僧有俗的一桌走去。與為首的人耳語了一陣,為首人面色大變,他又與其餘人講了幾句,各人均不由皆現出驚惶之色,一齊哄然離座,會帳匆匆離去,臨下樓之際,還回頭朝樓上掃了一眼,可是與浩天目光相觸,便如驟遇蛇蠍般,慌張鑽下樓去。

    浩天冷冷地望著他們,嘴角浮出一絲不屑而淡淡的笑意。正當這時,浩天驀然發現一點白光,斜射胸前,浩天神目微閃已看清何物,他不動神色,手持茶杯輕輕往前一迎,暗用神功將飛來之物吸在杯緣上,他將茶杯放下時,順手已抹握在掌中,四下略為一望,並無人對他注視,那青衣老人又轉身背對著他。

    他將手中之物打開,原來是一團白紙,上面寫道:

    「城南城隍廟,盼速至。」

    下面畫著一九節竹棍。浩天知為丐幫幫主之傳諭。他遂不再多留,起身付了帳,問明城南城隍廟之走法,匆匆走出店外。這時雖方交二鼓,但因天氣酷寒,路上行人已不太多,浩天為了節省時間,晃身便飄至屋頂,路見白影一晃,便失去其蹤跡。

    就在浩天縱身離去之後,又有兩條身影跟蹤上屋,大概是浩天身形太快,瞬息間便失去形影,兩條身影猶豫了一陣,各各分朝二方飛撲而去。浩天出店之時,便已發現暗影之中隱隱伏有數人,他冷笑一聲,也不屑與之計較,只暗運功力,晃身之下,已使出「心魔遁」,如飛煙被消失在一片白濛濛的銀袋大地中。浩天奔馬了一陣,已遙見一幢巨大建築物,孤立在城牆之邊。

    就在此時,驀然由前面傳出一聲驚疑聲,接著便有人喝道:

    「什麼人?」浩天懶得理答,只運功飛縱而過,當對方講完時,他已將人拋在身後。城南這一甚為荒僻,尤其當此酷寒之夜,更是萬籟俱靜,那一聲「什麼人」雖不太響,可是在此時此地卻傳得老遠。

    浩天只聞前方不時傳來呼喝之聲,同時「噓噓」強弩勁弓射擲而來之利矢,如飛蝗般朝他湧至。他長吸了一口真氣,身形硬生生凌空拔起兩丈將一批箭矢全由腳下讓過。這時,距巨大的建築物已近,細看飛簷畫棟,正是一座廟宇。倏然由廟中黑影處,飛起兩條黑影,身未至,一連串長笑聲已先至,只聞他笑道:

    「老化子算準了定是你老弟,怎樣?數日不見,就要考起諸子弟的箭法來了。」

    浩天看出,正是正幫左右護法「笑面乞」與「鐵面乞」。三人同時落地,浩天不由笑道:

    「胳膊到底還是往裡彎,奉諭傳召,趕得來不由分說,還讓本人吃了一頓鐵箭,如不是小弟躲得快,豈不變成了一個刺猥,你這個大護法既不管教門下弟子,反來編排小弟的不是,真是豈有此理!」

    「笑面乞」大嘴一裂,正要反攻幾句,驀由浩天來路「刷刷」飛落數條人影,浩天一看,正是丐幫四長老及數舵主,來人看清為浩天後,面上均不由露出一片驚喜之色,由四長老道:

    「原來是孟幫主,我說有人如此大膽,又有如此高的武功,能安然躲過這一陣『飛羽陣』。」

    其他諸舵主均紛紛向浩天施禮。浩天一一含笑頷首還禮後,面色一整,對「笑面乞」道:

    「方纔來時,在酒樓聽人道及丐幫今日曾遭人阻攔,究為何事?」「笑面乞」照例一陣長笑,聲音多少可聽出帶有一絲勉強,道:

    「丐幫一向與人無爭,想不到今日卻遭各名門正派之照顧,這些都是小事,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丐幫再不肖,也足可周旋一陣,倒是賢弟少林之行如何,我們均十分惦念。」

    「鐵面乞」接口道:

    「幫主在大殿中等待孟賢弟,有事先進屋,慢慢再說。」

    「笑面乞」道:

    「老化子真是愈老愈糊塗,倒忘了還有幫主也在惦念著你!」說著,一同進入廟中,浩天見這城隍廟十分高大,這時正殿中供桌之類均被移去,震出一大片地方,其上新置著數張太師椅,正中坐的正是丐幫幫主「白面神乞」,兩六分坐著兩位長老。

    「白面神乞」見進來的竟是浩天,面上不由現出又驚又喜的神色,趕緊迎上前去,一把握住浩天的手,道:

    「愚兄被這批自命名門正派,而暗地裡毫無廉恥的鼠輩纏住,不得分身為賢弟支援,正急得不得了,想不到賢弟竟安然脫險,想到吉人自有天相,惡人之千算萬算也抵不住天老爺的一算,賢弟,少林如何?想必少林已被賢弟鬧得天翻地覆了吧?」

    浩天搖頭道:

    「小弟少林之行頗為順利,的確出乎人之意料。」

    他遂將經過情形,略說一遍。「白面神乞」秘「笑面乞」等均不由感到大奇,少林僧人怎會如此好說話,最後浩天道:

    「方纔小弟在酒樓接到五台崆峒門下弟子談及,今日貴幫似遭到三派阻擊,不知到底為了何事?」「白面神乞」白眉不由一陣掀動,恨聲道:

    「這批假冒偽善的偽君子,說穿了還不是嫉才忌能,好名爭利,他們怕賢弟重振骷髏幫,一來恐找他們麻煩,二來怕聲威凌八大門派之上,故數派聯手而出,欲逼賢弟交出骷髏令符,使骷髏幫永不能出世,萬一賢弟不肯善罷,他們索性合力乘勢將賢弟除去,永絕後患……」

    浩天怒哼一聲,玉面陡升起令人戰悚的殺氣。「白面神乞」驀然詫異道:

    「咦!賢弟難道沒遇到老二?下午我遣他暗中前去嵩山,將情勢轉告賢弟,最好暫且避一避風頭,以賢弟的身手,任何派單獨遇上均難討得好去,但大丈夫能屈能伸,何苦冒全幫命脈之所繫,與這批牛鬼蛇神爭一時之氣。」

    浩天咬牙悲憤地說道:

    「大哥心意,小弟敬領,只是大哥可是認為小弟是那種臨危丟手不顧的人嗎?不是小弟誇口,不要說僅是三派聯手,便是刀山火海,只要義之所至,小弟決無反顧。」

    「白面神乞」道:

    「當然為兄知道賢弟絕不是臨危背棄之人,不過,今日丐幫情勢雖甚凶險,但決無大害,三派出手之原因,不外牽涉威脅本幫使賢弟孤立,如果三派之主要對像賢弟不在,三派對丐幫也決不至出甚狠手。」

    浩天緊緊將嘴抿成一條一條優美的弧形,冷屑中的帶有高傲,眉間煞氣密佈。笑面乞接道:

    「看情形孟老弟尚未遇到老二……老二會跑到什麼地方去了?」浩天神色驀然一黯,低歎一聲,幽幽說道:

    「二長老,我是碰到了,只是……那時他已……死了。」

    這句話恍若晴天霹靂,群丐均不由被震愕得半晌說不出話來。「鐵面乞」面色鐵青,本來就少有笑容的臉上,又罩一層嚴霜,發齒道:

    「這三派匹夫,難道真對我們丐幫不肯放過,真要斬盡殺絕。孟幫主可曾看清對手所用的是何派手法,老化子必要以十倍之代價還這筆血債!」

    「白面神乞」亦虎目含淚,沉重地道:

    「不到幾天,相處數十年的夥伴已失去了兩位,難道真是天欲絕吾幫?」他語氣倏地一轉,面上殺氣騰騰,斬釘截鐵地道:

    「丐幫再不肖,老化子再無能,也必傾全幫之力,那怕拼到最後一兵一卒,也要將這筆血債索還。」

    浩天亦十分傷感,憤然道:

    「為了小弟之事竟使丐幫蒙受如此大的損失,小弟不才,亦必傾全幫之力,以百倍代價索還此筆血債!」

    「笑面乞」詫異道:

    「今日下午乃由我們合力掩護,用金蟬脫殼之計,使二長老擺脫三派之眼線,老弟可曾看清對方用的是何種手法?據門下弟子報告,三派長老下午均未來登封,難道沿途還伏有高手不成?」浩天忙將所見情形簡略告於眾丐,「白面神乞」才明白,下手殺二長老的並非三派門下,又是鬼府的大作。

    「白面神乞」倏地面色鐵青,生冷地哈哈笑道:

    「好!好!兩筆血債竟全為鬼府賜予,如此甚好!索還時也不必多費手腳!」一時,眾人皆被悲憤之情緒所吞噬。四周靜默如死城,空氣充滿令人窒息的沉悶。只偶爾有一兩聲燭花爆裂有聲音,劃破這寂靜的四空。

    浩天轉首低聲問「笑面乞」道:

    「今日到底如何與三派起衝突的?聽說還有人受傷,不知情況如何?」「笑面乞」便娓娓將經過道出。原來浩天由七里埔與丐幫道別後,雖然一再強調,此次獨上少林,為解決師門與幫中大事,絕不允許外人參與,並以絕交翻臉為要脅,不許丐幫任何人潛入少林。

    「白面神乞」知浩天剛傲無比,說得到也做得到,到時其潛入少林,浩天說不定真會翻臉相對。但一想到少林百餘年來,一直執武林牛耳,人才輩出,臥虎藏龍,浩天雖說武功高絕,但孤軍深入他派重地,是大羅金仙亦難討得好去。丐幫屢受浩天大恩,又怎能睜眼讓他去涉險?因此,浩天一走,他便與「笑面乞」等長老商量了一折衷辦法,先趕到登封後再見機行事。

    以浩天之身手,少林欲想短時間內加以傷害亦非易事,到時,如浩天實在不行了,再加以援手,事後即算浩天翻臉亦在所不計了。計議已定,便分批朝登封上路,本來「笑面乞」之見,只須挑十餘名精焊與長老就夠了,可是丐幫諸人聞聽浩天有險,個個皆自告奮勇爭欲前往,「笑面乞」等同經決議之下,只好全部從馬開往登封。丐幫諸子弟分四路分途前進,第一批是大長長老及四長老率領,第二批是由二、三兩長老率領,第三批是由「笑面乞」率領,第四批乃「白面神乞」親自率領,五、六兩位長老護駕,「鐵面乞」則領兩代弟子中數位好手居中前往來策應。

    一路行來均未出事。到今日中午,四路距登封均十餘里,前頭路竟同時遭伏後,首路遇到的是五台掌門「五台真君」之師弟「風火行」及師姐「萬變仙狐」率領五台好手攔阻於道。第二路是遇到崆峒「絕塵」、「海塵」二子率門下弟子攔截。

    第三路是遇到點蒼「穿山劍」華叔雲及其門下一些弟子相截.三路皆是同一說法,希望丐幫及早回頭,不許踏入嵩山百里之內,並永不干與孟浩天之事,丐幫雖說一向甚少參與江湖紛爭,可絕不是怕事之徒,如何會對對方三言兩語嚇退。幾言不合,三路均動起手來。

    二、三路尚好,「絕塵子」、「穿山劍」雖說心胸亦狹,爭名重利,但多少亦是成名江湖的前輩高人,尚顧到一些面子,心知乘丐幫實力分散之際,合三派之力共同對付,勝之亦不榮,所以一切不肯下殺手,只不時虛聲恐嚇,希望丐幫自己能知難而退。

    但首路卻苦了,五台一派近來甚少在江湖走動,這並不是說他們遁虛蹈海,收強斂盛,事實上反而養成他們目空一切,驕狂桀傲之氣。「萬變仙狐」是江湖早已離名的淫女蕩婦,面首盈千,凶狠陰毒,武功更是詭異狠毒,丐幫諸弟子早有所聞,見她更是個個面色沉凝,五、六兩長老,分朝「白面神乞」身旁各跨半步,緊緊護著兩側。

    「萬變仙狐」、「風火神劍」等似知理屈,由微塵子尷尬地乾笑道:

    「無量壽佛,幫主暫請息怒,也許門下弟子們所作太過,但貧道等三人確乃誠心,望幫主能體諒貧道等苦心,退出這場紛爭。」

    「白面神乞」冷笑了數聲道:

    「大掌門人說得好輕鬆,難道丐幫諸弟子之傷殘就算白挨了!」

    微塵子不由亦面色微沉,道:

    「那依幫主之意又當如何?」「白面神乞」哈哈狂笑,道:

    「登封城南四里有一萬姓公墓,今晚三更,敝幫對三位之答覆及門下弟子的問題,何不到時一併解決?」在旁一直沒開口的「五台真君」這時卻陰陰說道:

    「揀日不如碰日,大幫主既有意解決事情何必拖到三更?此地正好十分僻靜,久聞丐幫神功蓋世,在下倒要好好向幫主討教幾招不傳之秘。」

    「白面神乞」見事情已擠到此地步,只有一橫心,哈哈狂笑道:

    「五台掌門果然快人快語,敝幫亦正要討教三派威震武林之千古絕學……」

    同時回首對五長老道:

    「煩請長老傳下九節飛符,分請各路好好招待三派貴客,丐幫雖然窮陋,務必盡力使三派各各滿意,不致失望。」

    他言下之意,今日丐幫將傾全力一拼,雖說不足與三派合力相抗衡,今日至少也要拼去三派三分之一的實力。五長老接令,恭聲道:

    「恭領幫主法諭。」

    正欲退下,只聽「微塵子」與「風火神劍」同聲道:

    「幫主且慢!」兩人互望一眼,心意暗迎。乃由「風火神劍」道:

    「幫主既定下三更之約,敝人尊奉台旨,對丐幫諸弟子之傷,吾等由衷抱歉……至於所提要求,事關八大門派存亡榮辱,老實對幫主說,如今登封百里之內,已全部佈滿三派子弟,同時尚有不少隱跡的奇人異士,及未露面的八派高手,幫主乃明理之人,一切以丐幫存亡為重,三思而行。」

    說畢,不待「白面神乞」回話,略一揚手,三人帶著門下弟子一同退去,同時,天空升起三朵火花信號,收撤來犯三派弟子。「白面神乞」亦傳令召集三路人馬,過不多久,人已齊集,查點之下,四長老及三長老均受了傷,四長老最重,被「萬變仙狐」一掌實鎖拍中,頭骨碎裂,逆血回攻,如不急予救治,恐有生命之危,舵主中重傷十一人,輕傷十三人。

    「白面神乞」環視一周,便率領大部丐幫精英,連受傷幫眾,一併進人登封府,在城南城隍廟落腳,一面為傷者醫療,一面找幫中弟子打聽消息。據幫中弟子來報,登封府不僅為三派弟子密佈,同時尚有不少來歷不明的武林中人,而且武當的道士,亦在城中出現過。

    「白面神乞」聞罷,不由雙眉深鎖,三派下午能毅然退去,必是持有後援,浩天縱是功力再高,亦難以孤身與數派聯合相抗,幾經思慮,才決定由二長老先朝赴嵩山,向浩天告警,希望浩天能避則避,首先將骷髏幫復興為要。那知二長老此去競為鬼府所害,一別竟為永訣。

    「笑面乞」黯然將經過情形述完,一向笑嘴常開的臉上,流露出少有的慘然之色,浩天亦唏噓不已。浩天便對「白面神乞」道:

    「天已將近二鼓,與大派之約大哥將作何打算?」「白面神乞」面上倏然閃過一絲奇異的神采,道:

    「一言既出,豈容悔改,即便是刀山油鍋,亦得一闖。」

    浩天搖頭道:

    「三派此次主要之目的,乃是攝取小弟手中玉符,今晚小弟一人前去足矣,何必要用動勞各位大駕。」

    「笑面乞」面色一沉,佯怒道:

    「賢弟可是認為丐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去了後反而會把你拖累?」

    「白面神乞」亦佯歎息一聲,道:

    「唉!也難怪孟賢弟怕拖累,以孟賢弟之神功又有何人能比,何況丐幫這兩日表現也實在太令人氣,傷名敗譽,損兵折將,只怪為兄領導無方,不能使丐幫揚眉吐氣,甚至連孟賢弟也……」

    這幾然話說得實在太重,只把浩天急得頭上青筋暴露,急忙道:

    「大哥如何竟說這種話,小弟之事,已平白損傷數位兄弟,實在覺得愧疚難安,所以……」「笑面乞」這才哈哈笑道:

    「孟賢弟,你這話得更不對了,我固然覺得過意不過,但自己兄弟又何必如此?同時,我們丐幫又何曾是臨危不顧之人?你難道也不替我們想想,臨險失節,見危忘義,你豈不要陷丐幫於不義是嗎?」

    「白面神乞」亦接道:

    「禍福相共,正是兄弟之意,當日結盟,大哥說過,只要是賢弟之事,也就是丐幫之事,今日要說損失了少數忠實之良材,即使是拼卻丐幫百年血脈,為兄亦在所不惜。何況丐幫雖甚少自惹麻煩,可也不是任人欺侮之徒,今日受傷諸弟子之事,也要三派作個明白交待!」

    浩天激動地道:

    「大哥既然如此,小弟也不再多說無謂的空話,只希望今日之約,大家能平安度過,來日方長,大哥深情厚誼,終有得報之日。」

    這時,天已將近三更,好在城隍廟本在城南,距萬姓公墓僅五六里,在這些身懷絕技之士看來,不刻即可到達。

    「白面神乞」挑了三十名舵主,與五位長老,左右護法,浩天等三十九人,浩浩蕩蕩,風馳電掣般越牆而去……

《冷面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