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風惜惜,燈影搖晃——就在燈影乍搖,扛線一暗之際鐵指丐陡然飄起身而起,如同一隻巨大的蝙蝠,在大殿陰影裡搶住了身形。

    他身形剛剛藏好,廓椽下陡然擰出一顆袋,兩隻神光熠熠的眼睛,向大殿上一反,鐵指丐情不自禁地心下一寒,總算他掩蔽宜,沒有露出形跡,那和尚張望了一下,便即圍過臉去。

    石驚天一見機不可失,就趁那和尚身形一轉之際,已似流星過渡,直向西配廟飛椽下落去。

    他時機拿捏恰是時候,無奈少林僧人,功力確實不凡,他身形剛剛接觸到屋面,回廓下陡然傳來一聲輕喝:「什麼人?」

    石驚天只當行藏已露,正待挺身而出,孰料身形未動,突聞耳畔有人答遭:「經堂執事大風!」

    石驚天心情一鬆,復把探出的身形剎詮,偷眼一瞧,只見迴廊盡頭,遠遠地走來一名中年增人,那站在廊下敬沖的僧人,此時合什施禮:「師兄還沒有安息麼?」

    「掌門人有事宣召,故此尚未成眠!」

    說畢錯肩而過,但「掌門人」三字,卻聽提鐵指丐心中一動,他正苦於找不到飛龍神師的下落?難得』有此良機,豈能輕易錯過?當即向石驚夭一打手勢,在屋上趁機跟進。大風禪師一連穿過兩重大殿,最後在一處雲房前停下身形,舉手在門上輕擊三下,輕聲說道:「經堂執中大風,有事求見掌門人。」「進來!」

    但聞咿呀一聲,大風禪師已經側身而人。

    鐵指丐與石驚天,對飛龍禪師功力均曾目睹,雖然急於知道個中情同,卻也不敢過份接近。.鐵指丐在一株巨松上隱住身形,石驚天則躲在一叢修竹的後方,兩個相距去房,均在十丈開外。

    右驚夭抬眼一看,只見雲房前後,各有個三尺高低的方窗,綿紙映著燈光,隱約看到一坐一立兩條人影。郁站著的不用說是大風禪師,但見他手指嘴動,卻聽不清說些什麼,鐵指丐正近聽個仔細,突見那座雲房上飛起一條黑影,就像一縷輕煙一般,在暗中一閃而沒。此人功力之高,真是乎生罕見,鐵指丐與石驚天在暗夜裡互相注視一眼,俱覺驚詫不已。

    就在此時,那坐著的人影業已站了起來,噗的一聲,屋中燈火頓熄,衣袂微響,飄出兩條人影。掌門人所居之地,縱在日間也是人跡罕見至,際此深夜,更覺萬籟俱寂,靜如止水。鐵指丐二人抑氣凝神,不敢稍動。可是,突然之間,眼前又出現了一宗奇事!

    只見飛龍禪師與大風,不約而同地取出一幅面紗,迅捷無比地向臉上一罩,藉著那扶疏花木,掩掩藏東而去。這新任少林掌門人,行動鬼祟,已足令鐵指丐與石驚天疑惑不解,更何況那大風禪師一旦戴上面紗,更與適才寺外密林中的蒙面和尚,一模一樣。

    鐵指丐心中驚詫,用物一打手勢,鷺伏茲行,在十丈處跟蹤而進,石驚天振步騰身緊綴在鐵指丐身後八步、飛龍禪師功力雖高,鐵指丐也非弱者.相距十丈開處,那裡能夠發現?更何況他極端自信,在這夜靜更深,少林寺絕對無外人。但飛龍禪似乎仍有顧慮,一路上轉彎抹角,幾處暗椿,這才來到一座月洞門處。二人身形一停,抬摘下面上黑紗。

    此時弦月已升,依稀看到月洞門上,打橫寫著「菩提禪院」四個漢體隸字,門人一條白石小徑,兩旁野草橫生。似乎平日罕有有至。飛龍禪師到此之後,突與大風禪師同時摘卞覃臉的黑紗,肩頭微晃,沿著那白石小徑,飄飄而去。

    他到此地作甚?「菩提撣院」是個什麼所在?為何這新任掌門人也不敢明目張膽而來?鐵指丐與石驚天心有不釋,同時由月洞門中飛過,不過,他們卻不敢走那條白石小徑,沉肩跨步,藉著野草雜樹掩護,恰似野鼠覓食,趁空蹈隙,向前倘去如此行約十來丈,突聞一陣人聲……

    抬頭一著,只見「菩提禪院」深處,露出一椽茅舍,修竹環抱,粉影搖晃,大風禪師老遠就停下身形,飛龍禪師則已經走了進去,此時茅屋裡傳出的聲音,顯得異常蒼老:「掌門人回來沒有?」鐵指丐與石驚天同時一怔,心想:「少林寺自從天聲大師命喪『血海地闕』之後,接任掌門的不就是飛龍禪師?這『菩提撣院』中住的何人?難道連這也不知道呢?」「啟祟師伯,掌門人尚未回來!」

    「這時間像極飛龍禪師,但他明膽就是新任少林寺掌門人,怎麼現在竟說掌門人還沒有回來呢廣二人疑團未解,那蒼老的聲音又起:「彈指光陰四十年,再有三月,就是老衲滿關之期,看來為了這小小『綠竹韋陀』,還真得要我重入江湖呢?」「啟稟師伯,飛龍附剛到掌門人密扎,說是『綠玉韋陀』業已追回,只是難辨真偽,故此派人星夜送回少林,請師伯過目!」

    鐵指丐至此恍然,心知這「菩提禪院」中閉關之人,定是前任掌門天聲大師之師兄,少林寺修為最深之天一上人,聽這語氣,似乎不知天聲大師已死。對飛龍禪師接掌大位,更是蒙在鼓裡……看來這飛龍賊禿,心中不知存著什麼陰謀,說不定剛剛這一篇謊言,就……思量中一抬目,屋中人影移動,飛龍禪師上前一步,雙手捧頗像外密林中,那蒙面人交與大風之物天一上人似乎坐在燈後,身影印在後牆上,是以由前窗看他不見。

    可是飛龍禪師將鐵匣遞出之後,窗欞上突然現出一手指甲特長的掌影,就知事不尋常,情不自禁地雙雙心神-震……就在此時,突然間屋面上劈啪一聲……」

    未容二人分辨出聲音采自何處,飛龍禪師業已冷哼一聲,由屋中飛身而出,他雙足一著屋央茅屋中燈火倏暗,另一條人影如同流星過戶,由後窗一閃而人。此人功力遠在飛龍禪師之上,鐵指丐一退步之下,已看出正是前見之人。

    此時飛龍樣師兩眼向四下一掃,沉聲說道:「來的是那路高人,既然有膽入寺,難道不敢見人麼?」鐵指丐一聽此言,就知他並未發現自己,正想靜以待變,誰知那性情暴燥的石驚天,卻忍不住出聲怒笑道:「好個大言不較的禿和尚,我又沒偷尼姑,難道還怕你不成?」話聲剛落,身形暴起,唰啦一聲,落在飛龍禪師身前三丈,仰面大笑不已。飛龍禪師神情一怔,臉色突變,不過他心機深沉,眼間便又恢復了常態,兩目寒光,連連冷冷笑道:「石驚天!你可知『菩提禪院』是我少林禁地。」

    「禁地怎樣?」

    「擅人者死!」

    「好!你先死給我看看!」

    「本座乃經上人唯一特許之人!」

    石驚天手一指大風禪師,哈哈狂樊道:「郝麼這個禿驢呢!」

    「強稈找死』身隨身起,跨步出掌,猛向石驚天當頭劈到。

    孰料一招剛剛攻出,陡聞耳畔傳出一聲大笑:「禿驢!你想關起門來欺人可不成屍黑影凌空撲下,人未至,掌先到,冷風如潮,疾襲飛龍禪師後腦。

    飛龍禪師心下大驚,驀地裡抽招換式,上體一旋,巳把劈向石驚天的那雄渾的掌力,轉向身後打去。

    轟然一聲,空氣激盪衰草亂飛,二人同時向後猛退一步,顯然是勢均力敵,伯仲難分。石驚天在旁鼓掌大笑:「大哥!你閃開,讓我也打他兩掌,煞煞胸頭怒火!」雙掌疾揚,轟裹連響,拍出兩團勁風。

    又是兩聲大震,石驚天雖然功力深厚,但也被右驚天那天生神力,震得心旌一蕩。三人前後兩招,全以真力硬拚,那種聲勢,雖不能說是驚天動地,確也不同凡響,但奇怪的是茅屋之中,竟不聞半點聲響。

    鐵指丐心頭詫異,情不自禁的偷眼向屋內打量。

    此時屋門已開,燈光下只見當門放著一張矮榻,榻上坐著個面容清濯,鬚眉俱白的老和尚,看那形頭,想必就是天一上人。

    但見上人身前,此時卻多出個身著黑衣披風的人來,那人面向內方,無法看清,但由那背影推測,似年歲不大。

    天一上人嘴唇嗡動,似乎與身前黑衣少年有所爭論,卻無法聽清他說的什麼?

    石驚天與飛龍禪師,轉眼間連折十來招…「.石驚天心切冷浩之仇,招招真力貫注,恨不得一下就把飛龍撣師劈在居兩片。

    飛龍禪師深夜來到「菩提禪院」,本就不願人知,阜就B把石驚夭放倒,然後好去對付鐵指丐。

    在此情形之下,照說大風禪師若不插手相助,就該鳴警告急才對,可是他楞楞地站在一邊,竟自毫無舉動。

    十招一過,飛龍禪師攻勢突變,腳步一沉,出手隨人變緩,舉手招足之間,簡直如負千斤。

    鐵指丐看得一驚,忙道;「二弟留意!」

    說畢向間連跨三步,彎掌半提,蓄以待。

    石驚天見狀哈哈一笑:「大哥放心!憑他這幾招尚門撬體的武學,不見得比我強盜頭高到那裡屍飛龍禪師冷笑一聲:「那就試試看!」

    左足向前一跨,蹬地一聲,插入一下五寸,右掌往起一揚,疾拍而來。石驚夭狂笑一聲:「再斌兩次,難道禿驢就能變成千里馬?」

    左掌一探,用九成真力,閃電般迎了上去。

    飛龍禪師先就心驚他天生神力,那還曾與他硬拚,不過他做得太像,不由石驚天不信,所以才差點上了惡當。就在雙掌將接觸之瞬間,飛龍禪師突然真為一撤,雙肩猛甩,向左閃出兩步,剛好將石驚天劈來的掌風避開……轟然一聲,土石飛舞,地上被劈了一個斗大的深坑。

    石驚天招式落空,似乎拿樁不住,身形-晃,向前衝出三步,正落在飛龍禪師先前立足之處。鐵指丐一見事起倉促,不由心頭大駭。

    但飛龍禪師豈能錯過這干載一時之機。上身一旋,兩手疾出,用的是少林寺七十種絕技之一的大擒拿手法,十指微曲。拍向石驚夫左手脈門和肩井兩處要穴。鐵指丐見他要傷在飛龍禪師手下,那還顧得其他,身形一動……

    假若石驚天真要如此不濟,那還配領導甫七北六十三省綠林豪雄?鐵指丐身形剛動,招式尚款攻出,摹問他哈哈大笑厲喝一聲:「禿驢!你聰明過火了!」笑聲中向左一旋,雙臂一掄,像兩條鐵棍相似,硬向飛龍禪師肘上架去。飛龍禪師取巧不成,又變成個硬打硬接的架式,急忙中改拿為掌,轟然一聲,雙方各退五步。鐵指丐心中一喜,驀聞屋內傳來人聲:「上人不信,一問便知!」

    這聲音異常熟悉.鐵指丐抬頭一看,只見那黑衣人已經轉過臉來!他披風曳地把身上遮得風雨不透,尤其是面上罩著一層黑紗,僅露兩隻光湛湛的星目。

    鐵指丐只覺此人目光向自己一掃,似乎微微一怔,倏文轉過臉去,心中剮覺不解就聽天一上人揚聲叫道:「敢請關石兩位大住手,老衲有事相詢!」這聲音沉渾蒼勁,如同寶物一般。就連鐵指丐那種修為,也被震得心頭一蕩。場中人影乍分,飛龍禪師向二人掃視一眼,返身人屋。

    鐵指丐石驚天,剛不知應否進去,就聽天一上人叫道:「院中之人,全請進來!」石驚天向楞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大風禪師哈哈一笑道:「大和尚請啊!」天一上人白眉一揚:「外面是誰?」

    「弟子大風!」

    「哼!擅闖『菩提禪院』你可知罪麼?」

    「大風因聞有人擅闖『菩提禪院』,必切師祖安危,故才擅人禁地,尚望師祖慈!」「哼!沒想到你竟是一番孝心?進來。」

    眼珠連轉的飛龍禪師率領著面惶恐的大風禪師在前,鐵指丐與石驚天緊隨在後,大踏步直向芭屋中走去。

    飛龍禪師一眼看到天一上身邊的蒙面人,心神陡一震,那蒙面人一見飛龍禪師,雙目也射出兩股令人心悸的冷電。

    天一上人雙目向飛龍禪師臉上一掃,突然間向大風禪師道:「大風,你掌門師祖真在江湖中追尋『綠玉韋陀』麼?」

    大風禪師心神一震,兩眼注視著飛龍禪師,滿是乞求之色。

    飛龍禪師忙遭:「啟稟師伯,掌門人……」-

    言未畢,天一上人陡然揚肩怒喝道:「住口!」

    話聲隱含無比威儀,飛龍撣師忙將沒有說完之言,硬生生嚥了下去。

    天一上人又復轉向驚惶失措的大風禪師遭「快說!」

    大風禪師顫抖著說道:「啟稟師祖,掌門人業已命在『血海地闕』!」

    天一上人冷冷一聲,飛龍禪師忙道:「弟子怕打擾師伯清修,故此未敢據實相告!」

    「現在掌門人是誰?」

    「大師兄潛龍!」

    那蒙面人聞言冷笑一聲,鐵指丐見他此時竟不敢自承是少林新任掌門,就知另有文章。不過尚能靜以待變,但石驚天卻不同了,他一旦發現事情有異,立即仰面大笑道:「大和尚,你不就是少林新任掌門人麼?現在倒客氣起採了?」

    飛龍禪師臉色大變,忙道:「少林寺掌門人,例由首座弟子任,若有例外,亦需出於長老法論,右大俠這種道聽途之言,請勿亂講!」

    鐵指丐心中突的所思,故意將臉一板遭:「老二!

    無稽之言怎可亂講。這樣一說,上人不是要誤會他假傳慈命,竊奪大位了麼?」

    石驚天見亦料到三分,不禁哈哈大笑道;「大哥!

    你這種想法到妙!不過飛龍禪師可不是那種人」

    飛龍禪師臉如死灰,微微一怔,突然將牙一咬,就想……

    天一上人見狀輕哼一聲,飛龍禪師神情一震,兩眼骨碌-轉,慌忙躬身說道:「師伯若不信,待弟子把師兄請來,一問便知!」石驚天聞言呵呵一笑:「我替你去請怎樣?」

    「你擅間少林禁地,難道還想走出『菩提禪院』?」

    「我已犯巳欺師滅祖,背幫叛教的彌天大罪,不以這種借口,當然走不掉啊!」石驚天指桑罵槐,把飛龍的心意全都抖露出來,飛龍禪師心如火焚,身形一轉,陡然將掌一抬……他正想不顧一切,也要出手將石驚天除去,誰知招式尚未攻出,就聞天一上人重重地冷哼一聲:「孽障!孽障!當著老衲之面,你還想怎麼樣?」「師伯明鑒,弟子……」

    「不用多說,你先把這鐵匣中的『綠玉韋陀』取出,讓我看看再講!」

    手掌微震,只見那隻小巧鐵匣,四平八穩,直向飛龍禪師飛來,鐵指丐與石驚天著眼裡,才知這位少林長老功力委實不同凡響,由不得心中暗暗駭。

    飛龍禪師接過那隻鐵匣,滿面變色,遲遲不肯卞手……

    大風禪師臉色蒼白,腳步輕移,向後退出三尺蒙面人眼中射出兩股冷電似的寒芒,緊瞪著飛龍禪師,滿是輕蔑的怨毒之色。天一上人面寒似水,一言不發。茅屋裡一片沉默,空氣緊張無比。少林寺今夜所見之事,實在是波淆雲詭,令人難測……鐵指丐心頭電射星旋,萬念齊來。

    少林寺掌門重任,除去長老之合,例上座弟子接任。可是,飛龍禪師既已接掌大位,怎麼這少林唯一長者竟不知道呢?天一長老閉關修將近四十年,所居之『菩提禪院,僅飛龍禪師物准出人,難道他真會假慈命,竊據掌門寶座嗎?不然,他怎會當著長老之面,不敢認呢?

    再有三月,天一上人便即閉關,期滿那時飛龍禪師的陰謀,豈不要被拆穿?於今上上之計,只有將天一上人及早除去!

    可是,天一上人之武學修為,豈是他所能敵?最好……

    、這樣一想,鐵指丐就知那鐵匣子中定非善物,他用眼一瞟石驚天,要他倍加小心,石驚天粗中有細,早巳勁貫雙掌,蓄勢以待,看情形他已經瞭然於胸。

    飛龍禪師在從人道視之下,幾乎透不出氣來,沉吟半響,終於用目向四周狠狠地一掃,陡然抬起右腕,將那鐵匣霍地揭開……

    眾人心神一緊,驀聞他發出一聲震耳狂笑,兩手向外一翻,鐵匣中五點血影,帶起撲鼻腥風,電射而出。

    鐵指丐與石驚天心頭猛震,閃電般各退三步,四掌齊揮。打出兩團烈風,把飛來的血影逼退三尺。

    但那血影恰是活物一般,微微一閃,復又呼嘯而來……

    未容二人再次出手,便見天-上人怒喝一聲,大袖輕揚,打出數十年苦修的」無相神功」,五點血影,如同彩虹倒射,陡然飛回。

    只聽哎呀一聲,五點血影全打在大風禪師身上、頓時翻身栽倒,氣絕而亡。

    鐵指丐心頭一凜,便見人影疾晃,飛龍禪師業已奔出三丈,憑自己功力,知道追已無及,正覺無限懊喪,突聞輕吟暴起,那蒙面人恍如長虹經天,電射而出,半空中十指疾探,勁氣嘶嘯,猛向飛龍禪師抓到。

    那身法,迅逝奔馬,輕如無物,分明是八指飛魔的絕藝「飛龍九轉」,那指法,更是江湖中獨一無二的「天魔指」,鐵指丐心頭大震,不禁脫口驚呼遭:「三弟!」這-聲,「三弟」,叫得那蒙面人汗身一顫,身形疾沉,扭回頭,目注鐵指丐,星目連轉……鐵指丐與石驚天一躍出屋,正待……

    然而,蒙面入卻突然身形一轉,隨著遠去的飛龍禪師,飄身出寺,投入那茫茫夜色之中。這蒙面人是冷浩嗎?他為何不肯相認呢?

    不!不是他!可是,武林中除他之外,有誰學過獨指飛魔的絕藝?

    鐵指丐與石驚天,同時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

    突然,夜風裡傳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為了這叛徒,老衲今日要重開殺戒了!」

    二人聞聲回頭,只見夫一上人正由那茅屋中大步走了出來,兩眼神光湛湛,滿面俱是嚴肅之色。再看大風禪師,卻已化成一堆枯骨,與滄浪羽士的死狀一般無二。

    在那壘壘白骨之間,點綴首五顆腥紅的血點,仔細一看,不覺孩然心驚……登封城五福客棧廂房裡,鐵指丐與石驚夫,正滔滔不絕地向赤面神龍父女,講述昨夜少林寺所見之事。只見石驚天雙目一掃赤面神龍,獨有餘悸的說道:「陳大俠,你可知那五顆血影是什麼?」

    赤面神龍道:「是不是彈簧暗器?」石驚夭雙手一拍:「嘿!當初石老二也是這種想法,誰知事完之後一看,才知那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毒蟲……」

    「毒蟲!什麼毒蟲?」

    『『嘿!那東西嘴如細絲,抓賽鋼鉤,一著人身頓時四體僵硬,轉瞬間化成一堆白骨!」

    「他用這惡毒東西對付上人,難道……」

    「難道怎樣?」他半夜主更,偷偷摸摸地溜進『菩提禪院』,就是想要上人那條老命!」

    「這是為了什麼?」

    「陳大俠,若拿人做強盜的心理推測,事情不外如此:夭聲老和尚死後,飛龍禿賊利用天一上人之寵信,假傳慈命,登上了掌門大位,潛龍、雲龍,因為不能進人,菩提禪院』,當然不知事情真假,可是這並非長久之計,因為上人出關在即,到那時三曹對證,豈不要把假戲折穿……」

    赤面神龍聞言大悟道:「啊!原來這禿賊妄想殺人滅口,但卻自付功力不敵,於是心生毒計,弄來這只暗藏鬼計的鐵匣,企圖將天一上人毒斃。永絕後患!」

    這番推斷,可說是人情人理,無懈可擊,但陣婉貞聽了卻不住沉吟。鐵指丐大搖其首道:「老花子先前也是這般猜測,但此時重新推敲,才知是霧裡看花,管中窺豹……

    這番話含糊籠統,石驚夫如何能服?聞言虎目圓圓道:「老大,口說無憑,你有什麼高論,先講來聽聽再說!」

    鐵指丐轉眼一瞄陣婉貞,笑道:「丫頭!你代我把那骨節眼上的話講上幾句。煞煞他那強盜脾氣。」

    小妮於一揚素面,綻露十多天來罕見的笑容道:「我要是說得不對,就怕沒有把他皮氣煞下,反而減了你的威風呢!」

    「哼哼!鬼丫頭.只要她替我掙回這張老臉,等會我保管告訴你一件最願聽的消息!」

    小妮子心神一震,急道:「可是關於浩弟弟的麼?」

    她全心全意,全放在冷浩身上,滿腹柔情,自然流露,鐵指丐雖然豪放不輯,但卻是性情中人,聞言心下一酸,勉強笑道:「天機不可洩漏,等會說完之後,自會告訴你!」

    小妮子大眼連眨。笑道:「要是說得不對,你可本能怨我廣到此一頓。繼道:「昨夜之事,表面看來,似乎僅是習見的掌門權位之爭,但若詳加探討,就知武林之中,實在醞釀著一股空前未有的風暴,餘波所及,無遠弗介,何止少林一派?」

    鐵指丐聞言頷首一笑,意存讚許。赤面神龍時而播首,時而拈鬚,似乎對愛女之言,未敢深信。

    唯有石驚天與眾不同,他先是搖頭,繼而瞪目,等得陳婉貞告一段落,終於忍不住出聲大叫道:「鬼丫頭,雖然你想討好老花子,也不能信口胡謅啊!」小妮子向他白了一眼:「你不要打岔,聽人家慢慢說嘛!」

    「好!你說。你說,今天要說不出個道理來,哼「半年來,武林中接連發生幾件大事,雖說人物不同,時地各異,但究其根源,如出一轍,似乎有人在背後暗加操縱……」「鬼丫頭,那暗中操縱之人,大約就是你吧?」

    「那操縱之人,此時已洞若觀火!」

    「是誰?」

    「血海轉輪王!」

    「誰說的?」

    「事實俱在,還用人說?括蒼派六『道長,喪命在血海地闕臥底奸細之手,使括蒼一派名存實亡,黑虎花豹在萬獸宮潛伏二十餘年,若不是忌弟及時發現,勢必步上括蒼派的後塵!」石驚天聽到此處,不由濃眉一揚道:「嘿!鬼丫頭,照你這樣說來,那少林出家數十年的飛龍禪師,不也變成血海地闕的奸細了嗎?」小妮子淡淡一笑:「你說得一點不錯,何止飛龍,就連大風都是!」「我不信!」

    「我有道理叫你信!」

    「有道理!你說?」

    「江湖中一度傳言,少林大風失陷到『血海別府』一潛龍堡——之中,可是曾幾何時,他又在江湖出現,難道憑他功力,還能逃出穿心白骨爪樊江之手麼了」「難道他就不能偷逃?」

    「就算他乘機偷逃,但血海金牌今主陰山鬼叟的掌法,他又打從何處學來的呢」

    「動手過招,偷學機招掌法也非難事!」

    「憑他資稟,偷學別人可以,偷學陰山鬼叟的絕藝,似乎還有點不配!」

    武林中各派成名武學,俱有其真詮所在,除非像冷浩那樣不世奇材,不然若想在動手過招之際,偷學人家的武學,不但難以得其神髓,恐怕還有畫虎不成之譏。但石驚天明知不錯,兀自強辯道:「人不可貌像,你怎知他不能?」

    陣婉貞笑道:「他已經死無對證,辯亦無用,不過那欲置天一上人於死地的鐵匣,既是大風和尚在寺外密林中偷偷接來,可見飛龍禪師彼等是處於被動!

    「若說飛龍禪師意圖殺戳天一上人,因此在外訂造這隻鐵匣,命人暗中送來,不也可能麼?」

    「飛龍禪師不是傻瓜,假若果真如此,他寧可去取,也不會要人送來,而……」這話確實有道理,使剛愎自用的石驚天不得不服,因而小妮子話到一半,他立即搖手阻止道:「不用說啦!這算你有理,不過那指使之人,卻不見得是血海轉輪王!」

    『『暇如說指使者是那隻鐵匣的主人。該不會錯吧?」

    石驚天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可是一隻小小鐵匣,難道你還能找出它的主人?」

    陳婉貞又是神秘的一笑:「若要從鐵匣上追查這幕後人物,委實不是易事,但你可知那匣中毒蟲,卻並不是常見之物?赤面神龍見愛女舌燦蓮花,口若懸河,心中又喜又愛,知她此時對匣中毒蟲的來路,定已料著幾分,心中急於知道,因此故意嘔她道:「那匣中蟲,世所罕見,以關老前輩的閱歷,也認不出它是何物,難道你還能說出它的來歷麼?」

    陳婉貞聞言紅唇一噘道:「爸!你怎麼也扯女兒的台階?我不說啦!」石驚天見狀大笑:「鬼丫頭,你真會自找台階,就此閉口不說;實在比說出來不對要強得多!」

    「哼!我偏要說!」

    「哈,這可不是勉強的事!」

    「誰說勉強?我雖不知那霉蟲是東西,但可知道它確確實實采自血海地闕!」

    『有何為證?」

    「我問你,昨夜大風和尚的死狀,與海浪羽士遇害時的情形,有何分別?」

    石驚天聞言之後,陡然想起滴翠峰頭的慘事。不覺心頭一冷道:「難不成滄浪羽士也是被飛龍賊禿……」「錯了!滄浪羽土是被這種毒蟲害死不假,但那下手之人,卻不是飛龍禪師!」「是誰?」

    「血海地闕中的冰心魔女!

    「這……」

    「你不信麼?聽我慢慢地說,遍世山莊大會前夕,冰心魔女率十二輛馬車,在青龍集上出現,當然她是為綠玉韋陀』而來,據忌弟弟說,那十二輛馬車,除去第一輛外,其餘全部武裝著鐵箱,當時誰也不知箱中裝的何物,可是現在拿滄浪羽士的死狀,前後略一對證,就知道那些鐵箱中裝的,定是昨夜所見的毒蟲!」

    小妮子條分理明,頭頭是道,石驚天沉思有傾,仍是不服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像那樣毒蟲只要三五隻就足以置滄浪羽士之死命,何必要十一輛馬車,更何況……」

    陳婉貞含笑遭:「用不到『何況』!那十一輛馬車的毒早。對付滄浪羽士固然嫌多,但若以與會群雄為敵,不就是恰到好處了麼?要知浩弟弟奉爸爸之命,前往接見滄浪羽士前輩之時,已被好幾批武林人物發現,若依浩弟弟之意,就想把那些人俱都廢去,無奈滄浪老前輩過份托大。因此消息走漏,冰心魔女改變初衷,將毒蟲預置峰上,是以……」

    石驚天聽得目瞪口呆,至此不由得由衰佩服,當下把雙手一拍,出聲大叫道:「鬼丫頭說得有理,由此可見,天聲大師等命喪血海地闕,恐怕也並不是功力不敵,而實在是上了血海轉輪王的當.命斷那毒蟲饞吻之下,咳!孫老二先前那種想法,相似有點霧裡看花,管中窺豹,不過鬼精靈精,你可知武林其他門派之中,是杏也有血海地闕的奸細?」

    「怎麼沒有?依我看血海輪轉王吞併武林之心,並非始今日,恐怕海內各大門派之中,俱有其爪牙潛伏,遠的不講,就拿丐幫近日之事來說…」

    小妮干話到一半,陡然想起鐵指丐身為窮家幫長老,自己這樣一說,豈不叫他面上難看,頓時粉臉一紅,住口不言鐵指丐見狀不怒反笑道:「鬼丫頭,說啊!怎麼嗓子突然倒了?」

    鐵指丐笑容一斂,正色說道:「你雖然說溜了嘴,但事實上一點不錯,我老花子真該好好謝謝你呢!」說到此地微微一歎:「唉!中原板蕩、群魔亂舞.五霸中獨指飛魔已死,暮鼓不嗚,晨釧變節,那一雙玩世不恭的窮神醉鬼,也俱消息涉茫,九大門派自顧不暇,那還能……」

    石驚天聽得豪氣勃發,睜目大叫道:「大哥怎地如此喪氣?

    難道你忘記昨夜天一上人身畔的蒙面人了麼?假如他是三弟的話……」

    陳婉貞聽得心頭-震,鐵指丐將頭連搖道:「假如他是三疵,怎會睹面不識呢?」

    陳婉貞心下又復一冷,石驚夭沉聲答道:「縱然他不是三弟,但天一上人獲悉飛賊禿的陰謀,全是他一手揭破,可見此人心存忠義,並非海血一黨,若能與他聯手江湖,何患不胎消大劫於無形,拘狂瀾於既倒?」

    他侃侃而言,正氣凜然,鐵指丐雖知事不尋常,也不禁頻頻頷首。

    但此時陳婉貞卻蹩了『肚子疑團,急急地插口向道:「那蒙面人怎會與浩弟弟扯到一起呢,難道他倆長像……」

    鐵指丐又恢復了樂觀的夫性,哈哈大笑遭:「鬼丫-,你怎又突然糊塗起來了,既稱蒙面,誰還看得到的長像?只是此人功力高不可測,身法頗像你浩弟弟的『飛龍九轉』,出手一招更與你浩弟弟的『天魔指』一般無二,陳婉貞聞育急道:「老前輩,你們怎不攔住他問問呢?」

    「這還用問麼?假如他真是三弟,怎不與我二人相認?」

    「他有難言之隱,也說不定啊廣「嗯!你猜得也不錯,可是我那三弟重傷之後,文被惜花公子點了穴道,震下毒霧瀰漫的萬丈深谷,縱然有通天本頤,恐怕……」老化女怕傷了姑娘的心,即收口,木忍再說卞去,果然陳婉貞眼圈一紅,悠悠地說道:「浩弟不是普通人,我相信他一定有辦法死裡求生,說不定他現在已經逃出萬丈深谷,正趕來看我呢!」

    小妮女情深萬斛,怎奈情深愁更深,說完之後,終也忍不住滿腔清淚,滾下香腮。店房中頓時一靜,眾人俱覺有無比的淒涼,就在速淒涼的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歎息。

    室中三人。除去陳婉貞外,俱是江湖上一流高手,耳聞這聲歎息起自窗下,不由各個大驚。但這聲歎息啪在陳婉貞耳中,與其他人的感受,簡直厥然不同……」就像是寧靜的池水,灑下了一蓬暴雨,激起了陣陣漣漪。

    更像是久未拂拭的琴弦,猝然間被人撥起動,由心靈深處激起一聲共鳴……她在驚詫之中,參雜了一份本可言論的喜悅,她覺得這聲歎息太熟悉了,更像是為己而發,情不自禁地脫口驚呼:「浩弟弟!」

    這僅是眨眼同事,她一句「浩弟弟」的話聲未落;鐵指丐早已騰身而起,由窗隙中向外激射而去。

    石驚天緊接其後,跟蹤而起,赤面神龍大袖猛擺,奪目而出。

    饒是這幾人動如脫兔,仍未能看清來人面目。但覓熏影疾晃,穿簷而去。背後觀之,彷彿就是昨夜站在夭一上人身畔的黑衣蒙面人。

    鐵指丐心頭一震,就聞「刷啦」一聲。一團白影電射而來。

    他來想側身問躲,又怕傷著身後之人,急切間身形一沉,五指箕張,呼嘯一聲,直向那團白影抓去。

    那人身法之快,果真是驚世駭谷,鐵指丐這一耽擱,他已矯若游龍一般,接連幾晃,在如雲屋舍間消逝。

    鐵指丐愕然失措!

    赤面神龍怔怔地立在門口。

    石驚天大喝一聲,快如疾矢,越眾而出,瞬息間穿出十來丈,雙臂微振,拔身上屋,用眼向四下一掃可是,但見房舍櫛比,屋宇參差,那還有蒙面人的蹤跡?

    一時羞刀難人韝,把那張黑臉漲得鮮紅。

    陳婉貞身形仍在屋內。但由窗隙之中,已把那神秘的黑衣蒙面人瞧得清清楚楚。果然不錯!那人不但身法與浩弟弟極似,就是那背影。輪廓,亦無不與浩弟弟畢肖。她心頭掠過一絲溫馨,茫茫然脫口說道:「對!他是浩弟弟!」

    「丫頭,你說什麼?」鐵指丐緊盯著陳婉貞,面上滿是驚詫之色,小妮子幽幽一笑道:「我說浩弟弟沒有死,這黑衣蒙面人一定是他!」

    赤面神龍轉身入屋。沉聲說道:「貞兒你沒有看錯?」

    「我沒有看錯,不過我心裡覺著這人一定是他屍赤面神龍與鐵指丐雖然都是老江湖,但他們永不會知道人類有一種神秘的第六感覺。他們直覺地認為:『『冷浩之死,已使陣婉貞的心智紊亂了。是以她一見這神秘的蒙面人,竟毫無理性地把他當成了冷浩。」

    赤面神龍與鐵指丐,同時在心頭感覺到一陣絞痛,他們雖覺這蒙面人不可能是冷浩,但為了怕刺傷陳婉貞的芳心,只得默默羌言地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

    就在此時,石驚天身形一躬,由門縫中擠了進來,他圓瞪著雙目向眾人-掃,然後轉向鐵指丐沉聲說道;「大哥!我看此人身手,定非無名之輩.你把那接下的瞎器取出來看看,不就可猜他個八九不離十了麼?」

    一言提醒夢中人,鐵指丐將手一攤-.....眾人同時轉過頭來,向他手中看去,可是倏忽之間,一個個復又臉色驟變。

    鐵指丐手中那是什麼暗器?乃是一團道道地地的白紙,匆匆展開。只見上面用木炭寫著一行淡淡的字跡:「賊襲青風堡,乃……」

    看情形分明是言有未盡,但石驚夭乃是江湖草莽略識之士,未等赤面神龍父女與鐵指丐開言,便即嘿嘿怒笑道:「好賊息子,要容你侵犯青風堡,我這十三省綠林盟主算是白幹啦!」

    「老二!這青風堡到底是什麼人物?」

    「大哥!小弟領袖十三省綠林人物,九嶺十八寨。

    四堡三十二谷,這青風堡乃是其中之一,堡主秦陟……」

    「可是人稱赤髮靈宮的華山派谷家弟子麼?」石驚天正待答應,突聞門外腳步雜踏,有人出聲高叫道:「青風堡弟子求見盟主屍「進來!」

    「一條黑衣大漢,背插單刀,青巾包頭,聞聲推門而人,向石驚天施禮說道:「血海娥眾,定在今夜初更強襲青風堡,小的奉堡主之命,特來向盟主求救。」「四復你家堡主,就說我日落之前,親自趕去〔」

    大漢躬身告退,鐵指丐冷笑-聲:「想不到血梅賊眾竟敢如此猖撅,老二!此地至青風堡有多遠?」「此時動身,日落之前定可趕到!」

    「好,那咱們立刻動身!」

    四人四騎,出甫門,奔臨汝,行不到裡,但見煙飛霧卷,一騎馬狂奔而來,到達身前十來,馬上人突然一勒絲韁,翻身而下。失聲驚叫道:「啟稟盟主,紅雲寨發生何事?」「回盟主的話。小的是紅雲寨中弟子,只因血海金牌令人連傳血手毒令,要寨主歸順血海地闕,否則今夜初更……」

    石驚天未等把話說完,立即雙目噴火,縱聲狂笑笑聲高昂,震得週遭黃葉紛飛,沉渾激盪,似有無窮怒意,恨不得把血海地闕中人一個個抓來撕成碎片,才能發洩心頭那股毒之火!鐵指丐見狀面色一沉:「你與陳大俠趕往紅雲寨,青風堡之事交由愚兄對付!」

    赤面神龍心中一動,突然想起那蒙面人留簡上言有未盡,此事一定另有文章,可是未等他想出箇中情由,便見石驚天濃眉豎道,「敢請陳大哥先往青風堡.紅雲寨之事由小弟一人對付。」

    說完吆喝一聲,便與那大漢拍馬狂奔,絕塵而去。

    紅雲寨在青風堡以西數十里,坐馬不良.山路難行,石驚天到達之時,已是夜色深沉。燈火輝映,但見兩山之間,著一座深谷,曲折幽深。形勢險要,頗有一夫當關之勢,靜夜裡刁斗森嚴,安然無恙,石慷天頓時寬心大放,他正待……

    突然,寨門上燈火一暗,爆出兩聲尖叫,緊接著傳來幾聲冷笑,十多條人影,快如疾矢一般,直向谷中撲去,驚駭之餘,石驚天再不遲疑,拔身而起,跟蹤疾追。

    但見暗沉沉不聞半點人聲,一路上發現寨中明椿暗椿全被人點倒在地心知來人武功高絕,心頭暗生凜駭,不由腳下又加快了兩成。

    入谷里許,突見人影縱橫,狂笑爆起:「武戎!難道石驚天沒來助你?」「哼!我雙手飛叉武戎坐鎮紅去寨二十來年,對付你這班毛賊足足有餘,那用到盟主駕親臨廣石驚天偷眼一看,只見巨樹掩映下露出一座紅磚大廳,當門立著個四十來歲的黃須大漢,兩手各執一柄飛叉,正是紅雲寨主雙手叉武戎。在他身前,一併排站著十來個高矮不等的武林人物,領先的是個紫衣曳地之人,由背後看不出他像貌如何。

    雙手飛叉話音一落,人群中陡然傳出一聲冷笑:「不自量力的東西,你有多大能為.敢與血海相抗!」

    身形一長,抖手打出一掌。

    雙手叉冷笑一聲,左手叉快如閃電,挾起絲風專用,就向來人掌上碰去。那人不但不退。反擊腳步一錯,反掌就向又上格去。

    出招變式,恰劐分寸,功力顯然不弱。

    但雙手又身為一寨之主,又那是簡單的人物,只聽他引吭怒嘯,雙又陡變,風吼雷動,圈起兩團金光。

    幾聲驚詫,夾著一聲慘呼嘯,但見黑影一閃,血光進出。那人面色慘彎。連退八步、一知左臂,已被戳上三個窟窿。

    那為首身著紫衣之人,發出一聲寒意傲骨地冷笑:「大膽狂徒,敢傷血海弟子,我若不叫你骨碎灰飛,豈不弱了血海地闕的名頭!」

    說完向前緩行兩步,一隻左掌慢慢舉起……

    雙尹叉武戎此時臉色突變,驚惶萬分地向後連退數步,石驚天心知此人定是江湖有名魔頭。正待現身而出……突然之間,人群中又傳出…聲冷笑:「令主且慢,殺雞焉用牛刀,武戎乃江湖小卒,交給弟就是!」話聲中閃出一名半百老人,變掌一抖,閃電般連攻三招。

    雙手飛叉武戎身形一低,兩叉上掃下格,指顧問也還攻三招。

    三招一接,但聞悶哼一聲,兩人身形頓時分開。

    雙手叉面色蒼白,連連後退,「撲」地一聲,躍倒在地。

    那半百老人獰笑一聲,臉是滿佈煞氣,單掌一立,就待把雙叉廢在掌下……

    就在他身形欺出,掌勁未吐之際,石驚夭陡然大喝一聲,飛奔而出,兩腕猛翻,拍出-團侵膚蝕骨的罡風。

    十三省綠林盟主石驚天,可算得上武林一代巨霸,出手-招,直把那人震得連退三步,哇呀一聲,鮮血奪口而幾聲驚叫,夾雜著振耳歡咱,然後全場又陷入一片沉默石驚天虎目閃閃發光,威稜核地向四週一掃,可是當他那回瞪的雙目與為首的紫衣人接觸之後,卻情不自禁地神情一愕來的紫衣人身高六尺,瘦骨瞵峋,鷹鼻鷂眼。臉上泛出一陣青滲滲的邪氣,此時也緊盯著石驚天.嘴角扯動,短眉亂顫,發出一聲陰側惻地乾笑道:「石驚天!你今天還想生離此地麼?」

    石驚天大笑三聲,臉色一變,喝道:「我只當是血海輪轉王親臨荒山,沒想到竟是你朋山鬼叟邴浩,先前那句話你代我說的吧?」

    陰山鬼叟聲如狼嗥地狂笑一聲:「石驚天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怕互先接我三掌試試!」

    五指一揚,掌心登時發出一投奇異腥風。

    但聞轟轟隆隆,如同倒海翻江,在那洶湧激的勁風之中,有一股腥臭觸鼻的腐屍之氣,電射星旋,急撞而來。

    石驚天知道這是陰山鬼叟邴伏仗以成名的「腐屍寒毒掌」,那能容他沾上身來?當下一運丹田之氣兩掌驀地推出。

    便聞一聲裂帛大震,勁氣排空。正風四旋,把周圍之人,逼得連連倒退。

    石驚天腳步一錯,向後退兩步……

    陰山鬼史也蹬地退後兩步,雙肩-晃,發出一聲鬼哭狼嚎般地刺耳怪笑,身如飄飄般欺進,第二掌又復攻到。

    石驚天心下一驚,立馬,沉肩,懸臂,亮掌,運往來勢對去……

    又是一聲大震。但見沙飛石走,燈火盡熄,大廳舸變得一片漆黑,在場之人,俱都未看出雙方第二招勝負如何……

    可是在場之人,雖不能說在內功修為上已經登堂人室,但至少也下過幾年苦功,燈火乍熄,雖覺眼前一暗,但轉瞬間視力俱已恢復……只見場中二人,此時立馬沉椿,四掌相接,竟以內力硬拚起來。

    山風嘯掠,黃葉亂飛,仰望銀河倒掛,寒星萬點眾人屏氣凝神,靜以觀彎,胸頭起伏,兩拳緊握,似乎比場中鬥爭之人更要緊張…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場外之人緩緩地向前移動,只要有一方稍露敗像,馬會引起一場混戰……

    雙手叉武戎,知道石盟主的勝負,不但關係個人榮辱,更是紅雲寨存亡所繫,因此他雙目圓瞪著場中,不敢稍瞬……

    突然之間,他發覺陰山鬼叟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而盟主卻像內力不繼似的面色蒼白,嘴唇抖動。

    他心下一驚,陡地欺進兩步……

    可是,未容他有所舉措,群賊也連連冷哼,紛紛向前欺進……」

    他知道此時一著之差,就足置十二省綠林於萬劫不復之地,心下一寒。頓時停下身來-..-誰知事情大出意外,不知怎地,陰山鬼叟一連噴出兩口鮮血,率領十多個血海高手,直向谷外逃去。

    他正覺驚愕不解,驀見黑影一晃,廳前巨樹上拔起一條身形,在淡月疏星下一閃而沒……

    雙手叉武戎平生那見過這高武學,頓時目瞪口呆,愕然失神。

    石驚天發出一聲驚叫,身形凌空拔起,向那條神秘人彰,急急趕去。

    黎明之前,大地顯得特別的黑,出奇的靜……

    月落星沉。霜寒露冷,群山相對無言……

    石驚天停下了奔馳的腳步,俯視遠處山坳間紅雲寨內的燈火,心中有一種說不出采的滋味……他想起先前那一場驚心動魄的打鬥,情不自禁持打了個寒噤……

    講內功,論兵刃,自己並不怕那陰山鬼叟,可是,那老魔邪惡絕毒的「腐屍寒氣」卻令自己無法抗拒。那陣陣澈骨奇寒!那縷縷刺鼻腥風,使自己呼吸艱難,命名自己血液停滯,就在自己無法支撐的瞬間,突然由背心透進一股陽和之氣,頓時氣機活躍,奇寒頓失,綿綿內力如同長江大河應手而出,陰山鬼叟終於被自己逼得吐血而逃。這暗中相助之人是誰?雙手飛叉武戎?

    不!凌虛接引,隔體導氣,乃內功修為之大居,雙手飛叉武戎那來這種超凡人聖的武學?這一定是那蒙面黑衣人!」可是。他既肯幫助自己,為何又不願與自己相見?他是誰?難道他真是三弟冷浩?不知何時,他又已展開了身形,沿著起伏的山脊向西飛馳,他此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找到那暗中相助的蒙面黑衣人!天邊露出一線修白,證明黑夜已快過去了!

    然而,那神秘的蒙面人卻像午夜裡的流星,在長空裡留下了一線光明之後,便永遠的從宇宙消逝了!他懊喪地停下了腳步,他打算……

    突然,晨風裡送來一聲冷笑!

    這笑聲,鐸利得像一把刀.寒冷得像一塊冰,有令人不敢正視的高傲,也有說不出來的淒蒼!喜、怒、哀、樂,萬千複雜的情緒,都在這短促的笑聲裡流露。

    石驚天被這難以捉摸的笑聲吸引了,他覺得這聲音在陌生之中,使他有一種親切的感覺,他情不自禁地飛奔了過去巨大的身形在夜色裡浮沉,快速,輕靈,像是一隻捕食的夜鷹,轉眼間翻上一座石林的山崗,他雙臂一振,就待由崗上撲下……突然之間,他面容一變,飛快地剎住了身形,錯步,沉肩,在亂石中悄悄地蹲了下來。夜風由耳邊掠過,重新帶來一聲冰冷的微笑:「邴浩!璇璣叟你總還記得吧?」聽到這個職生而熟悉的聲音,頓時心神方怔,偷眼一看,只見山腳下立著十來條人影,正是由紅雲寨逃走的陰山鬼叟邴浩等人。

    陰山鬼叟身前三丈之外,站著那神秘的黑衣蒙面人,看不到他的臉,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有那雙冷電似的眼神,在黑夜裡射出兩股懾人心坤的寒光。陰山鬼叟似乎並不知道,先前紅雲寨慘敗斷羽,完全是壞在此人手上,聞言仍自嘿嘿冷笑道:「記得又怎樣!」黑衣蒙面人瓣行兩步:「當年冷丹坪之事可也有你?」

    陰山鬼叟禿眉亂顫,桀桀怪笑道:「說什麼冷月坪,就是:招魂幡』二代傳人天涯遊子冷浩命喪賀蘭山,也是老夫一手策劃!」黑衣蒙面人渾身一顫,晃得非常激動;可是眨睛之間,便已拎靜下來,故作不屑的道:「我只聽」腐屍寒毒掌「是你陰山鬼叟的成名絕學,沒想你對『吹牛』之道,卻也曠古絕今,罕逢敵手,冷……佩服之至!」陰山鬼叟雙睛外爆,狼膘一聲:「狗賊找死!」

    信手一推,一股冷颼颼的寒風,直向對面捲去。

    這老魔含怒出手,存心把黑衣蒙面上一下擊斃,是以出手一招就用上了八成真力,但聞一聲襲帛大震,把那碗口粗細的白楊。一撞斷九株。石驚天心下一驚,偷眼再看時,只見那黑衣蒙面人仍舊卓立在斷干殘枝之間。語意不屑地冷笑道:「天涯遊子冷浩被惜花公子震下萬太絕谷,天下武林有誰不知?卻不料你厚顏無恥的老賊,竟敢掩耳盜鈴……」

    陰山鬼叟見一掌沒有傷著黑衣蒙面人,心頭頓時一愕,及至聽到此處,復又失聲怪笑道:「惜花公子那種身手,能把招魂新主人震下絕谷麼?無非是因為玲浩已被少林、武當、終南、泰山、東海等派高手聯攻之後,身負重傷之故。但這五派人物與招魂幡主無怨無仇,為何會與他死死作對?」「難道這就是你的功勞?」

    「哈哈!好說!好說,這只怪那老不死的目光如豆,輕信幾句流言。就不惜捨死忘生,在他們心中,只當殺的是血海弟子,卻不料反替血海地闕除去一名強敵。」「你知道這幾筆血債已到歸還之期了麼?」

    「哈哈!只要獨指飛魔與磋饑臾死回生,我定然還他公道,可是…」

    「哼!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他們三人雖死,我這帳房先生還可活著!」

    陰山鬼叟仰面狂笑:「嘿嘿!帳房先生這名詞我今天還是第一次聽到,姓邴的有心還債,但不知你是如何討法?」

    黑衣蒙面人眼中精光暴射:「只要你誠心還債就行,怎樣討法你馬上就可知道!」

    身形微動,如同鬼增『般,時間飄到期山鬼文身前。

    石驚夫看得心頭狂震,陰山鬼叟也似乎頗出意外,兩腳一錯,就待……

    未容他側身亮招,就聽黑衣蒙面人冷笑一聲,右掌快如電射,直奔他左肋三處大穴。

    此人出招之際,雖然快捷無倫,但卻輕悄悄毫無聲息,外表看來,似乎是內力修為不足,但骨子裡卻是蓄勢待變,含勁術吐,只要五指落實,那含蓄冀力寶如長江大河般淬然湧到。

    陰山鬼叟乃是扛湖上有數魔頭,沒看過豬吃飯,可看過豬走路,見狀心頭一凜,身形徽蹲,右掌反手一削……

    只聽「刷拉」一聲,鬼掌嘶風。快如流星過渡,只向來掌脈門上砍去……

    老魔應變奇快,出招又辛又辣,石驚天看得驚駭不已。

    但那黑衣蒙面人摺式之怪,舉手投足之間,俱都隱蘊玄機,見裝招式一變,曲肘迴旋,沿孤疾時,指顧;司攻三掌,踢出兩腿……剎時人影縱橫,冷風颼颼,週遭三丈之內,直覺黑影亂射,那還分辨得出招式?石驚天目定神馳,歎服不已。

    陰山鬼叟厲叱一聲,兩掌用足真力,上掃下劈,眨眼間拍出六掌,踢出三腿……這老魔掌真力貫注,但見陰風怒號,塵土飛揚,斷枝殘葉得滿天亂舞!那站一邊的十來個血海高手,也被這強猛椿的威勢,道得連連後退。

    可是,儘管處表看來,他功力遠在那黑衣蒙面人之上,但一輪急攻之後仍舊被退八尺。饒是陰山鬼叟平日極為自負,此時也不禁目神搖,雙足一穩,疾提真元之氣,「腐屍寒毒」運貫兩掌,狼嗥一聲。狂攻而來……

    黑衣蒙面人仰天長笑:「邴浩老賊!你試試我這招:抓奪魂』的滋味如何?」龍吟一聲,凌空拔丐三丈,兩眼鷹視,雙掌半曲,十反映勁氣進發。逞向陰山鬼叟抓到……「裹隆」一聲,陰山鬼叟聽落空,身形被熏衣蒙面人兩掌真力帶得向前猛一跟嚙踉,頓時後心空門大露陰山鬼叟剛覺心下一寒,後心上已經如同錘擊一般,只覺兩眼金星亂冒,嗓眼『甜,噴出滿襟熱血群贓呼嘯一聲,蜂湧而上!

    黑衣蒙面人身形落地,反手向外一拂,頓時「撲通」連響,把十多個血海高手,撞出八尺開外……

    陰山鬼叟嘴角溢血,滿面蒼白,身軀搖晃,四肢抖動,雖然內傷頗重,但仍雙目獰視,嚴陣以待。

    黑衣蒙面人卓立不動,眼中奇光暫斂,平靜地說道:「歐陽大俠一掌之恨已清,我讓你調息片刻,然後再結算璇璣叟那筆舊欠!」

    ,這幾句話冷酷,狂傲,簡直就把陰山鬼叟看做是待決之囚!

    可是,這凶橫無倫的老魔頭,『夜連受兩次內刨,那還能硬得起來,只見他雙目神光散亂,勉強冷哼一聲,便即跌坐地地靜靜地凋息起來。

    那個來個血海高手,身形向前一擁,側則幾聲,各各亮出了兵刃.像一排內牆相似.擋在陰山鬼叟身前,隨時準備大戰。

    可是那黑衣蒙面人,此時目注東山。負手傲立,對眼前之事,直如未見一般。

    冷風颼颼,飄捲著他那深黑色的披風,發出臘臘的響聲,他像一尊不可侵的天神,在暗夜深山中悄然卓立,那時收斂的眼神,於石驚天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他心頭又升起了一絲疑念,他是誰?難道真是三弟……

    平靜已久的空氣裡,突然爆起震耳的厲喝,陰山鬼叟飛身疾射,竟乘那黑衣蒙面人不備之際,十指如鉤,由背後如閃電抓到。

    勁氣嘶嘯,腥風刺鼻,右驚大個禁為黑衣蒙面人暗捏了一把冷汗……

    然而,那神秘的黑衣蒙面人,似乎已經了若觀火,就在十指沾衣之際,怪異絕倫地向左一幌,閃電般橫飄三尺…

    陰山鬼叟十指落空,身形向前閃出三步,雙腳未穩,就聽身後畔傳采一聲冷笑:「你功力已全恢復了麼?」

    「狗小子!憑你-掌難道就能奈何得了我,先前老夫不過一時大意…。」

    「那你現在就格外當心了!」

    話落身進,揚腕幻出數十隻掌影,遠向對方週身襲到。陰山鬼叟厲叱一聲,兩掌翻飛,分由上中下三路向外封去。

    一陣連珠暴喝之後,陰山鬼裡文被震退五步……

    黑衣蒙面人傲然冷笑,眼中寒光四射道:「邴浩!識時務的趕快以『腐屍寒毒掌』自毀雙腿,我還可以讓你多活三月,再清算冷浩墮崖的舊怨!」陰山鬼叟臉上露出一絲怕意,惶惑萬分地向後退兩步,兩眼骨碌碌一連向轉,然後突然牙齒一咬……

    大喝一聲,揉身而進,那十多個血海高手,也都刀劍並舉,蜂擁而上……

    石驚天見狀心頭一凜。淬聞黑衣蒙面人發出一聲龍吟長笑:「在下本打算照本收帳,你既然要加上幾分利息,可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話聲未落,黑影連閃,如同金鶯織柳,活魚穿波,在十多名高手圍攻之下,踩虛踏隙,睹空出掌,五指伸屈之際絲絲勁氣遙點群賊大穴,雙掌揮動、疾風震衣……

    黎明前的黑夜裡,捲起了嘶嘯狂滔。天邊剛剛透露出的一線光亮,轉瞬間就被飛舞的塵沙掩蔽……

    石驚天身為十三省林盟主,大風大浪不知見過多少,此時也覺這黑衣蒙面人武功,為自己平生僅見,出掌凌厲,招式淵博,與三弟冷浩一般無二,但步法之奇,卻遠在冷浩之上。

    舉步間隱含變化,頗像窮神公孫醜的「神行無影步」,但衣袂飄飄,幽靈似地間來晃去,卻又像醉鬼商弦的「鬼飄風」身法。

    難道這黑衣蒙面人是窮醉鬼之徒?那麼他為何要替璇璣叟與獨指飛魔報仇?更何況……

    他思量未畢,猝聞幾聲刺耳厲嗥,陰山鬼叟一連後退三步,然後噗通-聲,萎頓在地……

    另處兩名年約半百的老賊,雙手捧面,指縫間鮮血泉滴黑衣蒙面人收招退後五步,平靜地說道:「璇璣叟雙腿被廢,慘受二年煎熬,我今天一併算帳,點你雙腿殘穴,十日之後,筋脈萎縮,開始受那逆血串筋之苦,三月期滿,再和你清算挑唆天下武林,賀蘭山圍攻冷浩的那筆日帳!」「小狗!三月之後,老夫定報今日之仇!」

    「十日期間並不算多,你還不趁早趕回血海地闕,叫我三月之後到那裡去找你?」黑衣蒙面人話青一落,就向右驚夫存身之處走來,石驚天心下一動,趕緊嶝氣凝神,身形向下一縮…」他身形剛剛掩好,就聽陰山鬼叟喝道:「小狗!有種的留下名來!」「你還不配!」

    「藏頭露尾,算那門手好漢?」

    「你真想見我?」

    「有膽的請亮相!」

    黑衣蒙面人狂笑一聲:「他仔細瞧清楚了!」

    石驚天身形已縮到巨石之後,此時無法看到黑衣蒙面人的廬山面目。但在這剎那之間,陰山鬼叟與那十來個血海高手,如同黑夜獨行猝遇鬼魅一般,在一陣驚心動魄的淒呼之後,掉轉身形,狂奔而去。石驚天心知那黑衣蒙面人定已顯露真正面目,但是沒想到能這大威望,竟能令陰山鬼叟邴浩望影而逃?就算是乾坤五霸親臨……思量中籽頭一探……

    可是他已經遲了一步,眼光所及,只見黑衣蒙面人左手向下一拉,右手往內一旋,那件披風已把身形這得風雨不答案,整個面容,復又掩映到那幅黑紗之下。

    晨光熹微,冷風侵膚,他心頭感到一陣喪氣……

    空然,那黑衣蒙面人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步履飄飄,逕向他存身之處走來。

    他心中那消逝的念頭重又興起,探出身形,又套掩到了巨石之後……

    腳步沙沙,蒙面人逐漸接近……

    石驚夭感到無比的緊張,渾身血液加速了循環,心頭撲撲亂跳……

    十步,八步,三步,商步……

    石驚天一躍而起,虎掌疾探,逕向黑衣蒙面人臉的那幅黑紗抓去。

    憑他身手猝起發難,實在是難以閃躲。

    可是,這黑衣蒙面人卻有超凡人聖的武學,只聽他冷哼一聲,右手猛往外拂…

    石驚天眼看距那幅黑紗只有三寸,突覺勁風罩體,身形向後一閃,對方五指業已佔向胸前五處大穴,內力進發刺膚欲裂……

    石驚天沒想到對方出手如此之快,一時閃躲不及,不由心頭狂跳……

    誰知黑衣蒙面人眼看五指點中,卻突然驚咦一聲,真力一撤,向後連退三步,眸芋接連幾轉,這才沉聲說道:「在下與石大俠素無仇怨,因何出手偷襲?」石驚天驚魂乍定,深深吐出一口長氣:「紅雲寨承蒙相助。銘感五衷,石某不揣冒昧,妄想一睹尊容!」「在下留言不清,險些誤了大事,只能算功過相抵,石大俠不必耿耿於懷!」說完目光一轉,身形微閃,就待錯身而過。

    石驚天橫身攔住去路,哈哈大笑遭:「石某生性魯愚,不解閣下之言,難道青風堡……」「陰山鬼叟因知閣下與關大…俠在一起,自知不敵,是以才揚言分襲紅雲寨與青風堡,旨在使兩位首尾難顧,待人手分散之後,再揀人單勢孤之處下手,是以恢在下推斷,可能關大…俠空等一夜,膏風堡並無賊蹤!」

    石驚天聞盲故意長歎一聲:「閣下智計超群,武學絕倫,恐怕昔天之下,只有我那三弟冷浩可以相神並論,咳!誰料他竟被中原五大門派中高手群毆,在身負重傷之際,又被惜花公於震下了萬丈深谷,此生此世,恐怕再也見不到他了!」石驚天言談間面容悲慼,啼噓不已!

    黑衣蒙面人眼神一連數變,顯見出內心激盪不已,但及至石驚天把話說完之後,卻又恢復一片平靜道:「石大俠若無他事,在下這就告辭了!「說畢身形一動,向山崗下疾馳而去。

    石驚天無由攔阻,只得眼見他風馳電掣,轉瞬間消逝在起伏的崗巒之間。晨風吹散了天際流雲,山谷中斟滿了金色的陽光,石慷天懷著滿腹疑團,邁開大步,撲向臨汝以背的青風堡。他雖知青風堡安然無恙,但仍舊是心急如火,恨不得立即到鐵指丐,好把那滿子的話述一番。兩肩晃動,步履飄飄,轉瞬間就是三里路程。

    出山就道,一轉彎,只見遠處塵土飛揚,三馬絕塵而來,漸行漸近,馬上人已經衣著可見,石驚天疑神細視。驀地裡雙手一拍,大叫一聲,飛快地迎了上去。原來為那為首的正是鐵指丐關岳,後面兩騎上分別跨著赤面神龍父女。鐵指丐一見石驚天,陡然勒馬停身,神情一怔之後,轉向陳婉貞捋鬚大笑道:「丫頭!這於你可料錯了吧?」

    陳婉貞盈盈一笑道:「料錯丁不好麼?難道你這老前輩還真起我料中不成?」石驚大一跺腳:「老大!怎麼你『見面就打起啞謎來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三入翻身下馬,鐵指丐呵呵大笑道:「你急什麼?先找個歇腳的地方,待我餵飽饞蟲後再慢慢告訴你!」石驚天雙眉一豎,兩手連搓,口中直叫道:「不行!不行!

    你要是不說,就是山珍海我也嚥不下!」赤面神龍見狀大笑道:「石大俠真是快人快語,-其實什麼秘密,只是我三人在青風堡等了-夜,也沒見血海地闕中一個鬼影,貞丫頭一時自作聰明,說是蒙面人留言意有未盡,恐怕血海群賊有心將我幾人分散,然後……」石驚天聞盲雙手拍道:「這事一不錯,誰說是自作聰明!」

    鐵指丐聞言一怔道:「什麼?難道……」

    「不錯!陰山鬼叟率領十多名血海高手,強襲紅雲寨,石老二孤掌難鳴,要不是那黑衣蒙面人及時相助,恐怕早就傷在那老魔『腐屍寒毒掌』下了!」「黑衣蒙面人?他怎樣了?快說!」

    三人全都一驚,面俱是驚詫之色,石驚天見狀心內暗笑,故作不屑道:「你們急什麼?咱們找個落腳的地方,喝上兩杯,再慢慢談吧!」鐵指丐鬚髮蝟立,睜目大叫道:「老二!你那輩子沒喝過黃楊,說完了找個地方讓你吃飽成不成?」

    石驚天見狀哈哈大笑,這才把夜來之事從細說一遍,鐵指丐聽完雙眉緊皺道:「這樣說來,此人極可能就是三弟,只是……」他沉吟半響,突然面露喜色,向三人嘰嘰喳喳地耳語了上陣,然後兩手一拍道:「假若他真是三弟,這樣一來,還怕他不立既送上門來麼?」鐵指丐與赤面神龍俱都連道好計,只有陳婉貞眉峰深鎖,似乎有所欲言,卻又不便啟齒似地。

    蕭颯的秋風裡,傳來鐵指丐與石驚天震耳欲聾的朗笑,四條人影,沿著廣表大道漸去漸遠。就在這天落日之前,由關中綠林人物及丐幫弟子口中傳出於一件消息,說是血海地闕中入夜青風堡,赤面神龍有愛女陳琬貞,被血海高手點中了九陰重穴,只要三之內鐵指丐、石驚天不向血海低頭,則陳姑娘就要香消玉殞……

    這消息傳出第二日,臨汝城裡來了那黑衣蒙面人,他在客棧裡閉門獨思,雖沒人看到他表情如何,但由行動上看來,卻顯得焦燥無比。入夜之後,黑衣蒙面人溜出了臨汝城,屜動身形,如同一縷青煙,直撲青風堡。青風堡更鼓如昔,但骨子裡卻外弛內張,石驚天、鐵指丐、赤面神龍這三名武林高人,全都伏在暗處,嚴密監視。

    三更天一過,繁星滿天,燈火漸稀,青風堡顯得異常沉寂,就在那微星光下,黑衣蒙面人如同午夜幽靈,悄然而來!由前廳,奔後院,從一處暗椿口中。找聽出陳姑娘就在側院那座小樓之中,立即點了那暗椿睡穴,由樓窗中飛身而人。小樓中一燈如豆,羅帳高挑,靠牆一張象牙床上,平臥著那嬌弱淡堪的陳姑娘。她面色臘黃,鼻息微弱,胸頭起伏,嬌喘微微,真像是久病不愈的白病美人。黑衣蒙面人雙目中充滿了盈盈淚光,悄悄地飄到床前,黯然無聲地將頭連搖,然後抬起輕輕地覆上小妮子憔悴雙頰。經過一陣撫摸,小妮手臉上升起了紅潮,鼻息啾啾,吐氣如蘭,似乎已經有了轉機……

    蒙面人輕吸『口長氣:「婉貞姊姊,為了打通你被點的穴道,請恕小弟無禮!」聲音輕微,人有他自己才能聽到,說畢顫抖著雙手,就要去解經手胸前的鈕扣……那-聲「婉貞姊姊」早巳叫得小妮子心情激盪;此時更渾身一顫,竟自嬌嗔一聲,「浩弟弟!」玉指一探,就向那幅蒙面黑紗抓去。

    黑衣蒙面人本打算解開胸衣之後,再以本身真氣,替她打通被點的九陰重穴,誰知變起倉促,不覺心頭一怔……就在這一怔之際,裡幅蒙面黑紗已被小妮手一把扯落。

    黑衣人揮掌滅燈,飛身直奔窗口……

    剎那間,樓外燈火大熾,石驚天、鐵指丐齊聲高呼。「三弟,你真忍心再走麼?」黑衣人面牆而言,躊躇不決…

    陳婉貞雙肩聳動,悲啼:「去吧!快點去吧,我今生今世再也不願見你這無情無義的人了!」這黑衣蒙面人究竟是誰?真是冷浩麼?他怎能從死裡逃生吧?又怎會……原來他當時內傷未癒,被惜花公子點中五處穴遭,震下了萬丈絕谷,只覺煙線霧繞,亂石驚飛,下落十來繚哦丈,突感週身奇痛入骨,頓時昏了過去。

    照理來說。由這方丈懸崖墮落,一定是粉身碎骨,有死無生,誰知待他醒來之後,卻發現自己側臥在一片亂石之間。

    冷風咬咬,流水淙淙,仰望立壁萬切,霧繞雲封,不辨晝夜,整個峽谷中全是茫茫一片,如臨鬼域一般。

    驚詫中身形一欠,突黨週身酸痛,這才醒悟被惜花公子點中的穴道未解,同時由懸崖上墮落之時,被雜樹亂草碰得遍體鱗傷。

    他心中不解;自己墮落這萬丈絕谷怎會不死?難道這真是天意不成?然而,此時穴遭被制.寸步難移,與其眼爭爭地餓死,倒真不如摔死來得乾脆。

    如此一想,頓時大失所望、意態蒼涼地歎息一聲,根不得馬上就死…

    可是,轉瞬之間,他想到了師仇家恨,就到了失蹤的老父,咫尺天涯的慈母,更想到了那溫婉淑嫻的婉貞姊姊…

    他想的事情太多了,千頭方緒。蜂湧而來…

    那一線希望的生機,隨著起伏的思潮,潮潮地升高,由菱塘微波,變成了怒海狂濤,洶湧,澎湃,浪花飛濺,奔騰呼嘯…

    他像是瘋了一般,睜目大吼道:「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要……」

    絕谷回聲,嗡然不絕,他像是大夢初醒,面對現實,那奔騰的壯志,又復消磨殆盡……

    荒山,絕谷,一個身負重傷穴道被制之人,能活多久?重出此谷。報仇雪恨,除非……咳!癡人說夢,不想也罷!

    冷風,替這涉無人跡的絕谷,平添向分陰森的感覺,淙淙流水,有點像孤魂夜潤,濛濛白霧,籠罩著毫無表情的絕壁,不正是淨圖王的森羅寶殿嗎?

《辣情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