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咳!我冷浩行道江湖,濟弱扶傾,除暴安良,沒想到曾幾何時,竟變成了無告的羔羊,蒼蒼老天,難道這就是……強烈的陽光,穿透那瀰漫的白霧,由頂上直射下來…

    他腦中靈光一現,脆口念道:「吞朝陽之氣,喚明月火精,陰陽互濟,龍虎相道,九九功事,無堅不摧……」對!「九九玄功」既能打通陰陽之橋,穿越龍虎玄頭,難道這受制的穴道,竟不能解麼?可是,要做到這一地步,必須要有出神入化爐火純青的內力修為,自己的功力行?同時…

    也罷!盡人事,聽天命,一死之外,尚有何慮?

    龜息吐納,運氣調元,雖不能平時修為的架式,但其要訣卻是一般無二,強把丹田一口真氣提起……金線血蘭之慧,使冷浩已至萬毒不侵之境,內功修為,更擠進武林中絕頂高手之列,不過他並不自知吧了!

    這一口丹由之氣運起,-覺一股熱流,經『氣海』,過『陰交』串盤走脈,在『游礬』『華蓋』之間略一停滯,便即直達心經。冷風習習,秋日倒射,冷浩面色寧靜,俄而頭白氣蒸騰,如同開鍋一般…約莫頓飯時光,突間他引吭長嘯,騰身而起。

    原來生死關頭,他用功之勤遠異平日。這一場運氣調息,不但受制的穴道全解,而且打通子生死玄關,在內功修為上百尺竿頭,吏進一步。他死裡逃生,不禁雀躍萬分,用戶至身形騰起,突覺週身痛楚難當,頓時哎一聲,像流星瀉地般落了下來。

    低頭一看,只見他全身衣衫破爛,血跡斑斑,四肢百骸,簡直是體無完膚……他不禁想起冷面華陀那「繼續生肌靈玉脂」。可是,在棋盤峰下救受傷的丐幫弟子之時,已把它用得一光,此時還有什麼辦法呢?也吧!先找處泉水把身上洗淨再說!

    身子一俯一拐地扶壁而行,那淙淙流水之聲愈來愈近,終於,他發現左側崖上高約十大之處,有一條飛瀑凌空倒瀉。飛珠濺玉,熱氣蒸騰,在秋陽照射下,那倒垂的匹練,顯出一種罕見的淡紅顏色,淙淙潺潺,注入崖下一汪晶池。池水盈盈,如一盞玫瑰液汪,寬廣十丈,深不逾尋,池下佈滿粉紅色的細沙,奇怪的是,一任那飛瀑終年灌注,依然與岸齊,毫不外溢。

    冷浩不及細辨,立即解衣入池,但覺池水懊熱,著體舒泰,一時大意,連飲數口。池水入腹,但感甘冽無比,饑喝頓解,正想痛飲一番……

    突然之間,感到傷處奇癢難當,丹由那裡,升起一股微妙無比的氣流,情思大熾,蠢蠢欲-……冷浩心頭大駭,兩臂一撥,飛出水面.身形剛一落地,就覺心旌搖曳,綺思滿腹,慾念如潮、幾乎不克自持。他知道池水一定有異,慌忙席地而坐,默運「九九玄功」企圖把侵人體內的毒素,慢慢地排出身外。

    其實他身受血蘭之菁,以達萬毒不侵之境,池水縱然有毒,對他又能奈何?無如這峭壁流泉.乃是海內唯一的桃花瀑」,下與地肺相通,集宇宙間純陽之氣而生,雖能去腐生肌,但卻性烈無比,常人人池,恐怕早就燒得皮開肉綻,冷浩雖然稟賦不向,但池水入腹,也不禁真陽蠱動,極思好合,虧得他警覺及時,硬以「九九玄功」把那奔騰的慾念克制,經過了盞茶時分,這才靜下心來。誰知他打坐完畢,睜目一看,又復大驚失色……

    原來他週身的肌膚,經過那「桃花瀑」洗禮之後,此時已變成一片棕黑,傷處雖已痛止癡落,便卻色作青紫如同燒熟的豬肝一般…」他心頭狂震,雙肩一動,飄落池邊,臨波一看啊!一張黑黝黝的醜臉,橫七豎八,佈滿了紫褐疤痕,醜怪之態,不可名狀,那還是昔日丰度翩翩的冷浩?我這樣還能見媽媽嗎?還能見婉貞姊姊嗎?還能啊!不行,我沒有臉再見他們了!他們也不會再認識我了,也罷,從今以後,一任他老死荒山,永不出谷了!他傷心,他落淚,他雙手掩面,不敢再看池水中那張陌生而醜怪的面容,他……山風呼號,空谷無言…

    突然,在死寂的空氣中傳來一陣悠悠鷹啼,一塊淡黃雲影,快如奔馬一般,穿過那維繞的白霧,急瀉而下……冷浩心頭一怔,黃雲已經當頭罩落,秋陽下看得清清楚楚,那乃是一隻展翼八尺的金鷹,鐵羽鋼翎,喙堅爪利,墮落身邊,不住的昂首高鳴,顧盼生姿冷浩突然醒悟,自己由懸崖墮落,幸能死裡逃生,一定是這隻金鷹所求,只不知它是不是落魂池畔所見的那隻,還是小翠姑娘的坐騎?

    他思量不解之際,那金鷹又是一聲輕啼,將頭一側,用兩隻閃閃發光的眼睛睨視著他,如同家禽一般,溫馴無比地靠了過來。他這才看清就在金鷹原先落腳之處,擺著十來只不知名的異果,他心中豁然一解,這金鷹對自己如此友善,一定是落魂池畔所見的那隻,心知這種靈禽既經擇主,便即忠心不二,自己今後終老絕谷。能有它來陪伴,到也可解除不少寂寞。他一時情感奔放,如見故友,如對親人,用手扶金鷹的勁項,無限溫柔地說道:「金鷹啊!我落下這萬丈懸崖是你救我的嗎?」

    他這舉動,若在外人看來,簡直是對牛彈琴,可是他早在落魂池畔,就已知道這隻金鷹善解人意。靈異非凡,是以話音一落,那金鷹眼中果然光茫四射,將頭連點。冷浩滿腹悲傷,霎時去了一半,復又無限愛憐地說道:「你採來這多果子,是給我吃的麼?」那金鷹果又輕啼一聲,將頭連點。

    他容貌被毀,心灰意-,此時此地遇上這溫馴靈禽,頓時在蒼涼落莫中感到無比欣慰,一面抓起那堆果子大嚼,一面如同故友重逢般絮語不絕。金鷹雖說不能人言,但由那簡單的動作中,冷浩終於獲經當年飛往落魂池畔,乃是想採擷血蘭之葉,救治病危中的同伴。

    它與那同伴在多年之前,分別被一雙男女怪俠豢養,怪俠夫婦逝世後,它與那同伴舊分居兩地,看過昔年主人的故居。它那同伴住在山後不遠的一座峽保之中,薪主人乃是一位武功絕高,美艷非凡的女子……要知這種靈禽世所罕見,冷浩手腳比劃地盤問結果,已知它那同伴,就是小翠姑娘的坐騎。則那女主人定是莫愁仙子無疑……

    他知道慈母已被莫愁仙子救去,她既在住在山後峽谷之中,慈母還會……

    他心中感到一陣激盪,恨不得跨上金鷹立刻飛去,好看一看多年不見的慈母……

    可是……他想到了自己容貌已彎,母親怎還會認得出呢?縱然自己可以詳加解釋,但慈母購買到自己這般形狀.不是更加傷心麼?

    他想到此,如同觸電一般,情不自禁地打個寒噤他不敢再往想下想,不願再見熟人,甚至濛濛薄霧中透下的那綹慘淡的陽光,在他眼中也有無比地惹厭……

    他眼不得找處山洞躲進去,永不見人,永不見天,孤獨寂寞地渡過一生……

    日影末落,就要那隻金鷹,把他帶進昔年怪俠的故居。

    這怪的故居座落在左側峭壁之間,距離地面十來丈,人口處是個籐蔓飄拂的石門,顯得無比的幽深,神秘……

    冷浩不等那金鷹接送,雙臂微振,身已拔空而起,飄飄搖搖,輕如無物,直向那籐蔓飄拂的石門中落去。

    瞧他功力,似乎因為生死玄關已通,較前更進一層,唯其心情沉重,卻毫無半點喜色。他身形落入門內,向前連行數丈,已至一座巨大石室,室中別無他物.但在後牆石壁上卻嵌著一面高與人齊的晶瑩石鏡。冷浩將頭一抬,那一付醜陋容顏,復又呈現眼前,自己愈看愈氣,陡然間欺前三步,雙手往前一椎……

    鏡後現出一座石洞,沿中立著一千身穿黑緞披風的髓髏,週身百骸,發出閃閃精光,搖搖向前行來。冷浩心頭大駭,向後有三步,背脊上直透涼氣。

    可是,那骷髏一連幾晃,不但沒有撲了過來,反而停下了身形。

    冷浩心中奇怪,再仔細定睛一瞧,這才發現這竟是一襲面具齊全的黑色緊身衣,那根根拓骨,全用黃磷等物繪畫,凌空懸掛,經他掌風一震,在暗淡的光且下搖個不停,所以看起來活像作勢噬人的骷髏。

    冷浩深深地透出一口長氣,走近一看,只見那襲黑衣,顯而易見絲非帛,柔韌異常,竟不知何物所制,奇異中用手拉起;那件披風,只見衣裡寫著幾行字跡。「絕藝藏六盤,寶衣隱賀蘭,聖賢原白骨,何用借朱顏?」

    濁世天魔冷浩看完之後,不覺心中一動,陡然想起六盤山長恨峰學藝之時,曾聞恩師說過,數百年前武林中出現了一名怪俠,自稱濁世天魔,武功奇絕令人奠測探高,恩師那卷「天魔寶綠」,以主威鎮扛湖的追魂奪命招魂幡令符,俱是那怪俠遺物,聽說他還有一具骷髏寶衣,恩師搜遍了愁雲洞也沒有發現半點蹤跡,想不到竟藏在賀蘭山這座絕谷之中。

    我冷浩先由先師手中,間接習得這位前輩怪俠的絕學,今天復又意外發現這件寶衣,在一個武林中人來說。這也算得天高獨厚了!然而,我冷浩已經打算老死荒山。這一切奇緣,豈不是同……

    他想到此處,情不自禁地向那幾行字跡,投以無可奈何的一瞥……

    可是,當他一看到後面那兩名話時,不由心頭一震,茫然若失地重複念道:「聖賢原白骨,何用惜未顏……」念著,念著,他突然一拍雙手,雙目神光暴射,毅然說道:「對!聖賢豪傑來全是一堆白內,容貌既毀,懊喪又何益?倒不如以這件寶衣為名,重履江湖,快意思仇,那時節莽莽武林,雖失去我天涯游予拎浩之名,卻多出個神秘莫測的『招魂幡』,不亦千古佳話麼?」

    思量中豪氣復發,飛快地取下那襲骷髏寶衣,連面具一齊穿戴起來,略作打量,便怒嘯一聲,直向谷中落去。身形著地。兩手疾捲,把天魔十三式從頭展開,腳踏由窮神醉鬼處學來的兩種絕世步法,就在這萬丈絕谷下練將起來。出招遞式,但見指影如山,勁氣嘶嘯,較之日前,大有進境。

    天色漸暗,披風飄舞之際,骷髏寶衣上的磷磷白骨,已經隱約可辨,遠遠看來,令人膽寒。轉瞬間天魔十三式已經使到第七招「宇宙洪荒」,這一招又名「勾魂魔面」,只見他十指半曲,凌空亂顫,恰似魔鬼舞爪,勾人魂魄……

    就在此時,忽聞長空鷹鳴,那頭金鷹舅同星丸跳擲般急瀉而來。

    冷浩長嘯地聲,十指突變第八招「海枯石爛」。因為身法特異故此又名「魔影幢幢」,復因冷風激盪,如同遭瑞雪紛飄故此又叫「魂消雪窟」。

    那金鷹見狀雙翅一斂,向左掠出三丈,然後悠悠長鳴,返身撲回,鋼爪如鉤。連向冷浩肩頭抓到。

    一人一禽,在峽谷中升膝起落,扑打追擊,金鷹雖然威猛無比,但仍不敢輕懺那凌厲詭奧的「天魔指法」。

    如此一連三日,冷浩把自窮神醉鬼處學來的步法,配合十三式「天魔指」,與金鷹由地下打到天上,悟出甚多前所未知的變化。第四日天色黃昏,他決定離此絕谷,跨金鷹穿雲而上。盤旋一周,逕向後山莫悉仙子居處飛去。凌空下視,但見群峰林立,疊峰層,繞山如帶奔騰而下者,正是那濁浪濤天的黃河,數日來棲身之絕谷,已被煙繞雲封不復再見……舉頭紅日近,俯首白雲低!

    冷浩被歷奇境,不覺心飛神馳,幾疑此生已非人世。

    夕陽西下,瑞靄滿天,金鷹斂翅穿雲,颶然下落冷浩心知奠愁仙子居處已到。木覺心頭狂跳,俯首下視只見一條長約里許峽谷,雖在深秋季節,依然老樹蔥籠。奇花怒放,峭壁流泉下依稀露出一座茅屋那金鷹對谷中情形似乎頗為熟悉,悠悠長啼一,就向屋後數十丈外的巨松上落去。冷浩一聞鷹啼,就知要驚動谷中主人,身形微動,直向左側樹叢中落去。他料得一點不錯,就在他身形剛剛掩好之際,耳畔突然傳來一陣悅耳的聲音。「凌風?你不遲了!『凌雲』昨天入關去了呢!」

    冷浩聞言心中一怔,暗忖:「凌雲是誰?凌風又是誰?難道這裡不是莫愁仙子所居的峽谷?」思量中偷眼一看,只見柔屋窗口露出一名美婦.顏如渥丹,發似飛霜,玉掌微揚,一粒黑晾影星刃跳擲般射出數十丈。

    金鷹歡呼一聲,疾掠而下,鋼爪疾抓,已把團黑點攫個正著,那美婦見狀展顏微笑道:「看不出凌雲幾日沒來,身法倒大有時境,比起那只凌雲來,真是強得多了!」冷浩心中突然醒悟,知道凌雲、凌風乃是指這兩隻金鷹,不用說,這美婦定是莫悉仙子無疑,她與誰說話呢?小翠姑娘?還是……猛想到那個可能就是念念不忘的慈母.不由心頭狂跳,也就在此時,屋內又傳來『陣慈祥,熟悉,令他渾身顫驚的聲聲音。

    「唉!我真不信浩兒還會活在世上,不要是他們認錯了吧屍雖然三年多未見,便冷浩仍舊可以清晰地分別得出,這說話之人,正是日夜思念的慈母,他血脈凝滯,神魂欲飛……

    他恨不得馬下投入母親的懷抱,好盡情享受那骨肉團聚的天倫之樂,他不能遲疑,更不願遲疑,身形一探……

    可是他想到自己被毀的面貌,一顆熾熱的心突然間結上一層堅冰,他緩緩地蹲下身形,淚水沾濕了臉上的面具,沾濕了地上的泥土……他淚眼模糊,茫茫無告地喃喃自語:「我不能見她,我不能見她!雖然她老人家可以由聲音上認出她的愛兒,但是,我不能再令她傷心了!」

    他不敢接近,更不捨離開,他再聽一次慈母的聲音,那怕只有簡短的幾個字!可是,母親的話到這裡停止了,接著傳來的是莫愁仙子安慰的聲音:「老姊姊,你快不要疑心了,小翠不會認錯,難道連老頭也能認錯嗎?這一次他們要是再不能把浩侄找回來,我決定重離無情谷,替你走趟中原,來!現在什麼要多想,快來看看這只『魔谷』金鷹!」

    冷浩聞言心間撲撲亂跳,屏氣疑神,緊盯著窗口不敢稍懈,他盼望著只要能夠再見慈母一面,就……可是,話音一落,屋內卻傳出來一陣令他失望的聲音:「算子吧!太陽下山了,我應當開始晚課了呢!」

    冷浩心頭一沉,暗暗褥告道:「媽媽啊!你老人家還做什麼晚課呢,快點出來吧廣思親之情,使得他如醉如癡,可是,儘管他心急如焚,那位優郁的母親,又那會知道呢?總算是皇天不負苦心人.那位莫愁仙子又說話了:「老姐姐,當初我傳你內功打坐之法時你還不肯學,怎麼現在又突然用起功來了?難道還想爭奪武林盟主麼?「「我哪有這種心情?不過是因為荒山無事,聊以消愁解悶吧了!」

    「凌雲這只靈禽,到也怪討人喜歡的,你來看看,管保悶解悉消就是了!」

    「好!既然你也這麼說,我也就博得學那老和尚似折打坐啦!」隨著聲音,傳來來一陣索碎的腳步聲,憑冷浩的聽力,已可清晰地辨出,有人緩緩地向窗邊走來。

    他心頭狂喜,感覺到全身血液,俱都中加速了循環,神情激動幾乎不克自持,他心想走近去看個仔細,又深恐稍一不慎,敗露了行藏。又驚,又怕,又喜,又憂,他懷著萬分複雜的心情,兩道激動的目光,像黑夜裡的寒星,由樹隙中射向那茅屋窗前……

    腳步漸近,剎時間窗前人影一亮,他兩臂一張,差點沒撲出去……

    傍晚的藍天,點綴著片片絢麗的流霞,暮靄深沉的無情谷,除幽靜之外,更有一種說不出的神秘……

    冷浩目注那茅屋窗前剛剛出現的另一個美婦心中充滿了喜歡,充滿了哀傷,充滿子一股無可比似的親情……

    那慈祥的笑容,那憂鬱的眼神,他是很久不見了…

    啊I媽媽額上的皺紋加深了,白髮多了,那不全是思念自己而致的嗎?他感到一陣說不出的愧咎。媽媽與莫悉愁仙子說些什麼,他似乎沒有聽到,因為他已被喜悅的心情所沉醉,對身外的一切,早巳不聞不見了……

    夕陽終天沉下了西山。「無情谷」被黑夜籠罩了.茅屋裡來一陣笑聲,兩條人影在窗下消失……冷浩重新回到了孤獨之中,不過,他終究見到了慈顏,雖然他留連不捨速去,修理想到滿身未了的恩怨,他只好黯然出谷……任是千里良驥,也難與那金鷹相比,一人一禽,出賀蘭,渡黃河,直奔陝北「這一時到達白干山。

    他不願落店,就宿在山腳下一座小廟之中,午夜夢迴,思潮起伏,突然廟外傳來一聲熟悉的馬嘶,他側耳一聽,立即翻身而起,往正東疾馳而去。行里許,只見月色下一匹白馬,嘶嗚不已,定睛一看,不由心下一怔道:「怪啊?這不是我丟在血海地闕外的那匹坐騎麼?怎會在此出現呢?」良馬識主,聞聲振鬃長嘶,疾馳而來,冷浩心頭靈光一現,立即飛身而上,一任那白馬穿林越澗,歡嘶疾馳……

    月明星稀,宿鳥驚飛,奔馳中遠遠看到兩條人影,兔起鶻落,捨命相鬥,轉到達身前,放眼一看,不覺大驚……原來這兩個人影,一是冷浩恨之入骨的惜花公子,另一個則是那神秘莫測的恨璞書生,看兩人形狀,似乎已經爭鬥半多時。

    恨璞書生功力不弱,但惜花公子吏不知由何處學來那一身怪異武學,竟把恨璞書生逼得招式散亂,還手無力……冷浩到達之時,惜花公子哈哈大笑,奇招突出,彎弓出掌,閃電般印向恨璞書生心頭……冷浩見狀大驚,長嘯一聲,飛身而起,夫魔指第招「冤魂不散」脫手打出,罩向惜花公予胸前五處要穴。這一招又名「淚灑冰山」,出手時冷氣砭膚,奇寒入骨,惜花公子事出意外,意被震得連退五步,悶哼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他天性深沉機詐,奸狡如狐,心知已負重傷,那裡還敢停留,兩眼飛快地一掃,立即轉身狂奔而逃。

    冷浩知道只要此時飛身撲擊,不出十招,定可雪賀蘭山中墜崖之恨,可是,他先前出掌之際,究竟慢了一著,惜花公子雖被擊退,但恨璞書生已傷,就在他腳步一動之際,恨璞書生驀地身形一晃,就向地上揮去……此人對他曾多少相助,他對此人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微妙感情,見狀腳步升飄八尺,兩臂一伸,已把那倒下的身形托起。

    恨璞書生臉色蒼白,鼻息啾啾,顯見得傷勢不輕,冷浩知道若不即時替他通關活血,恐怕……心下一驚,立即找一處隱蔽之地,把恨璞書生身軀放下,然後飛快地替他解開胸前……那胸前數粒鈕扣解開之後,不知怎地,冷浩突然渾身大震,眼光中神色驟變……什麼事使得冷浩面容倏變,什麼事使得他神情如此激動?

    原料來那幾粒鈕扣解開之後,竟發現他絕未想到的奇變,先是鼻端嗅到一陣令人神魂飛蕩的幽香,緊接著眼前現出,兩座挺拔高峰……他是書生?書生那來這……

    冷浩大為驚訝,閃電般摘下他頭上儒巾,頓時青絲形散亂,秀髮垂肩,隨著徽帶寒意的夜風,恰似一抹烏雲……月光下躺著的不是書生,而是一個艷光四射的美女,那豐滿的胴體,發出令人心悸,神奪的氣息……這易而並的美女是誰?

    娥眉杏目,膽鼻櫻唇,雖部面色蒼白,仍可看出她正是那孤傲冷霜的冰心魔女。冰心魔女的美,美得叫人心驚,冷浩只覺氣喘心跳,神魂欲飛,丹田中一股熱流,如同火同爆發一般以他的內功修為,這簡直是不應有之事,連忙猛吸兩口真氣,這才把心頭激盪的綺念平復下來,他不知這種情形,全是那兩口桃花爆作怪,反覆暗暗自費道:「冷浩呀!冷浩!你乃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怎地一見美色,便泯滅靈性,這還算男兒行徑麼?」說完滿腹愧疚,霍然站起身形。

    可是,他身形剛一挺直,心中卻又感到一陣作難冰心魔女對婉貞姐姐有成全之德,她此時被惜花公子所傷,說不定也就是為了當日救的婉貞姊姊所致,難道自己就能放手不管麼?他凝望著冰心魔女蒼白的面頰,想想她對自己微妙的感情,終覺得事有經緯,決不能圍於男女之限,而見死不救。

    於是,他閃電般解天冰心魔女的羅衫,月色下露出一身滴粉搓枚,凝脂白玉般的肌膚,冷浩以「九九玄功」,將其真力貫注左右食指,只見他手起指落,疾點「丹田」、「氣海」、「心經」等穴道,直達十二重樓。只見停手喘氣,頭上汗珠連下,臉色微白。

    不一會兒,冰心魔女在迷惘中感到天在動。地在搖,靈魂在虛無飄涉的大海浮沉……奼女元陰,熄滅不了桃花燃起的熊熊烈火,惡夢驚醒時,業已恨滄海,錯鑄九州……冷浩驚叫一聲,推身而起,閃電般整衣來帶,戴巾登履,雙肩一晃……大錯已我豈能抖手不管?這念頭閃電般在他盡頭掠過,使得他業已菜形的身形,倏然停了下來。

    烏雲中又透出一線沙白的月色,冷浩艱澀地轉過身來,如舉千鈞地抬起了頭,又目一掃,頓時神情一怔,往後猛退兩步。冰心魔女業已穿起羅衣,停立在月色下如同一尊石像,原本冷若冰霜的素面,此時吏罩上一屋煞氣,雙目冷芒灼灼,充滿了無窮幽恨……

    冷浩心中有說不出的愧疚。默默地低下了頭,他想解釋。

    可是,這如何說起呢?誰會相信他不相存心輕薄的狂峰浪蝶?

    他懊悔,他慚愧,無可奈何地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

    冰心魔女經過一陣可怕的沉默,終於毫無表情地說道:「把你的面具揭下來!」語聲像一塊冰,似一把刀,充滿了無比的怨毒冷浩心頭一顫,茫然無措地說道:「姑娘!在下初意,實在是……「冰心魔女冷笑一聲:「為德不卒,其心可誅,救命之恩,豈能抵辱身之恨?」話冷如冰,面寒似水,話聲未落,身形陡地欺進,玉掌疾翻,逕往冷浩心坎上劈到。瞧她那份豎眉瞪目的形狀,似乎已把冷浩恨之切骨,玉掌遞出之時,凌厲如刀,辛辣無比,快如飄風般嘶嘯而來!

    她功力確實詭奧難測,不過若與冷浩相較,卻仍舊相差甚遠,是以一掌攻來,冷浩無論閃讓反擊,約屬游刃有餘…可是,冷浩此時不知怎地,卻像是神弛物外,靈智全失,服見掌風沽前,竟然雙目-閉,仰首又是一聲沉重的吧息……原來他生性磊落光明,一旦鑄此大錯。心中其咎難安,此時此地,只覺對眼前之人負疚良深,是以眼見冰心魔女的玉掌攻來,竟然心下一『狠,想以那七尺之軀,了卻滿身孽債……冰心魔女掌距他心頭五寸,一見他那付視死如歸之情,不覺心頭一怔,掌力一撤,向後反退三步。冷浩只覺一股勁風,由胸前霍然掠壺,一切又歸平靜.驚詫中睜目細看……

    只見冰心魔女停立在灰暗的夜色裡,衣袂飄揚,髮絲亂舞,秀目緊盯著自己,發出灼灼的寒芒,似乎在考慮一件極其重要之事。冷浩心中不解,凝視有傾,茫然長歎道:「姑娘中途撤招,莫非已……」冰心魔女聞盲臉色之變,寒聲說道:「救命之恩,不敢輕負,辱身之恨,萬死難忘,他年報恩之日,亦即向爾索命之時!」語意冷峻,堅毅,說完飛身上馬,穿破沉沉夜色,向山下如飛而去。

    溫馨旖旎,俱都被無情地冷風吹散,寧靜地色夜裡,只留一片懊喪,無恨必需品嘗,滿山飄零的落葉,在一邊竊竊私議,似不屑。似嘲笑,又像是行道者的譴責……星沉,月落,黎明之前,冷浩又見到了昨夜棲身的小廟,他極思靜靜地休息一下,那激動的心情平復下不,於是,他……孰料他正打算飛身入廟,突然之間,他聽到那渺無人跡的小廟裡,此時正傳采一陣熟悉的人聲!

    「姑娘乃大王掌珠,武學人材俱都冠絕當世,平日孤勞自賞,何嘗把天下男jL放在眼下?誰知對那小於,卻像是情有獨鍾,一聞喪命賀蘭山,便即傷心欲絕,日夜兼程,千里而來……」

    這聲音沉渾剛勁,內力絕高,頗像是乾坤五霸中失身血海的那位銅鐘道人,聽語意,似乎……

    冷浩把他那幾句話放在腦海中閃電般略一琢磨,不由心頭猛震……

    大王掌珠!難道冰心魔女是血海轉輪王的愛女?

    那小子又是誰?他喪命賀蘭山?難道……他指的竟是他心頭剛覺一陣激盪,另一個聲音又在耳畔響起:「老雜毛!那小於到底有何過人之處,值得姑娘如此青眼相加?」

    「嗯!談起那小於,確實是百年難見的武林奇葩,武學之凌厲詭奧不說,其內功修為之深,也是大背常規,更何況南蒼海那老魔,已把震撼江湖的『天魔指』傾囊相授……」

    冷浩聽到此處,已知二人談論的就是自己,但是此時他心如槁木死灰,連第一個闖進心頭的婉貞姊姊,俱都避不願見,這一段孽緣,真不知將來如何善後?

    思量中他似乎又看到冰心魔女那幽恨的眼神,在夜色裡結成一面巨網,風翻絮舞地把他兜頭罩住!

    他在一片迷惑中忘掉了自己,他——在心頭暗暗思量:恨璞書生,她為何化名恨璞書生呢?難道是因為恨璣難得玉麼?啊!姑娘冷浩大錯已成,尚有何顏相見,說不得此生此世,只有……

    突然,一聲長笑,打破了他紊亂的思潮,「哈哈,只可惜那小子死得太早,不然的話,我倒揀個現成徒弟……」

    這聲音頗似死去的恩師,冷浩不由入耳心驚,正想欺進看個端倪,銅鐘道人的聲音又復傳采:「老鬼!

    你可不要忘了自己是冒名頂替,假若那小於幸而不死,一旦識破你的行藏,那就叫你露出尾巴來了!」

    冷浩一聽此人竟敢冒恩師之名,不由心中大怒,暗地裡冷哼一聲,身形陡然舅起,快如電卷風-,向前疾欺三丈,身形一長,已把廟內情形看得一清二自。

    神案邊放著一口古色斑斕的銅鐘,鍾上斜靠著那黑衣曳地的銅鐘道人,在他左側,站著個身材高大的老人,慘白的面龐,不帶半點血色,一道二指來寬的血痕,由左眉梢掛至右嘴角,慘厲之狀令人心駭神搖,這正是獨指飛魔江湖行道之面目。

    冷浩只覺這假冒之人,無論面貌聲調,均與死去的恩師畢自己也覺無法分辨何況他人?不在他心中驚詫之際,那假冒的獨指飛魔,復又聳大笑道:「老牛鼻子,你可不用大言欺人,不說我這形狀那小子分辨不出,就是分辨得出,我又豈是好惹之人?」「老鬼,你明知那小子已死,才敢說為種大話!」

    「哈哈,老牛鼻子,你這下可猜對啦!我……-他話聲未落,銅鐘道人突然雙目一瞪,回首怒喝道:「什麼人?」夜色中長嘯爆起,-條黑影.箭射而來,快如飄絮,落地無聲。

    銅鐘道入神情一愕,托起銅鐘,飛身而出。

    那冒名頂替的獨指飛魔,哈哈一笑,緩步而來。

    夜風裡,三人默然相對,六隻神光熠熠的眼睛互相凝視,冷浩固然不敢輕易出手,但銅鐘道人似乎也被他那神奇的身法怔住,只有那冒名頂替的獨指飛做微一愕之後,便怒聳聲大笑道:「你把全身裹得風雨不透,難道是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虧心事麼?」冷浩渾身一顫,雙眉怒揚:「你是誰?」

    「憑你此話,就知道是江湖無名小卒,老夫位列乾坤五霸,你沒見過,難道也沒聽人說過?」冷浩腦中靈光一現,突然想到鐵指丐之言,頓把眼前之人出七八,不覺冷笑一聲道:「我聽說過的事情實在太多,只恐怕講出來會令你心驚肉跳!」「哈哈!我倒願意聽一聽!」

    「令獨獨!你裝瘋賣傻想騙那個?」

    原來他先前一瞬之間,已看清此人雙手天生獨指,與恩師生前一模一樣,頓時想起鐵指丐所說的獨指神偷孤獨,是以才脫口喝了出來。果然,那人聞言之後,神情不覺一怔,不過轉眼之間,復又哈哈大笑道:「武林中天生獨指人並不太多,你能猜得出老夫面目,也不算什麼稀奇之事,到是聽你的語氣,似乎我二人先前談話,已被你全部聽去,這份輕功,委實叫老偷兒有點心驚,若說肉跳麼?卻還未必!」

    冷浩一聽眼前之人,果是獨指神偷令狐獨,不由心頭一喜,向前猛欺兩步,正想追問綠玉韋陀的下落,突見銅鐘道入飛身而來,頓時向左一閃,沉聲說道:「你想怎樣?」銅鐘道人冷笑一聲:「你既如此事,還想活著離開麼?」

    揚腕出掌,向冷浩推出一股勁風。

    冷浩冷笑一聲,腳步一旋,竟把來勢輕易避開。

    令狐獨見狀微咦一聲,銅鐘道人更是驚詫萬分地喝道:「你這步法從何處學來?」「你管不著!」

    「哼!想死你說不說!」

    噹的一聲,銅鐘電射星光,勁風激盪,攔腰掃到。

    冷浩不敢怠慢,身形一晃,指顧間連攻三掌,由極其妙的方向,指向鈳鍾道人腹,胸,背三處要穴。他為了掩撇本來面目.說話時也盡量改變腔調,是以出掌之際,更加格外小心,把十三式「天魔指」五十四招「正反九門絕戶掌」,全部改頭換面。鋼鍾道人但覺他出手三招怪異無倫,一時之間竟看不出他是何來路,心頭一凜,飄身退出八尺,喝道:「你究竟是誰?快說!」

    冷浩揚眉敞笑:「你身死乾坤五霸,難道還認不出我這幾手粗淺功夫出自何門何派麼?」銅鐘道人氣得哼一聲,銅鐘一推,側身揉進,一連就是三招。

    掌風鍾影,交織成一片迫人難耐的氣幕,分由四面八方向冷治身前擠到。

    冷浩大喝一聲,凝聚丹田之氣,腳踏「神行鬼影步」,掌出「天魔指」第十招「萬劫臨頭」,竟然出乎意外地向來勢封去。

    雙方真力一接,但聞轟然爆震,捲起匝地罡風,十丈之內塵沙飛射,黃葉亂舞,雙方各退三步。

    要知他上次為了翠姑娘,與銅鐘道人交手之際,三把硬接,已被震得氣血翻騰,心頭狂跳,是以此時身形一穩,立即默運神功,查脈搜筋。

    他歷劫重生,勘破生死玄關,功力又進一層.默察一遍,只覺八脈調暢,心舒氣和,頓時信心大增。

    可是,銅鐘道人確實見聞廣博,冷浩那一招「萬劫臨頭」雖已功架全變,仍舊沒能掩過他的耳目,只見他的身形一穩,立即滿面驚詫道:「你這『天魔指,打從何處學來?」

    冷浩冷笑一聲:「你認清我使的是:天魔指』麼?」

    銅鐘道入神情一怔,可是那獨指神偷令狐獨卻也露出滿眼驚詫之色,身形陡然欺進八尺;沉聲喝道:「你還賴得掉麼?」

    「天魔指又不是你獨指神偷所創,是又怎樣?」

    「武林中具此絕學者只有獨指飛魔師徒.獨指飛魔早死,冷浩更於日前魂斷賀蘭山,你這小子是誰?」

    「冷浩門下忠僕,招……魂……幡!」

    令狐獨眼中奇光突然大熾,急道:「什麼?招魂幡!哈哈!」

    我只知招魂幡指只知招魂幡指的是獨指飛魔那面追魂奪命的令符,卻不料冷浩門中意有這麼一個忠僕,今天我倒要開開眼界,看看你這招魂幡是何形狀!」身形一掠,五招齊出,逕向冷浩臉上抓來。

    冷浩見這馳名江湖的神偷,出招遞掌時凌厲之處,竟然不在銅鐘道人之下,不由心頭大駭,手腕一翻,向外連封三掌。冷風颼颼,掌影如山,激盪狂濤,呼嘯而去,分向令狐獨上中下三路掃到。獨指神令狐獨悶哼一聲,沉肘跨步,立掌跨步,立待施出全力,與他硬拚一招……可是,突然之間,獨指神眼神連變,勁力突失,被震得腳步踉蹌。一連退出五步。冷浩心頭一愕,立即游身而進,沉肘亮腕,曲掌彈指颼颼勁氣,如同暴雨一般,凌空灑下。獨指神偷似乎還手乏力,一連三閃,又閃電般向左竄出五步。

    冷浩心知綠玉韋陀的關鍵,全繫在他一人身上,自己雖然無力得此寶物,但銀鬚叟彭浩的生死之謎,卻不能不問個明白,當下大喝一聲,跟蹤急進,指顧間蹋出三腿,攻出五掌,最後一掌遞出之際,突然反皖急抓,五指如鉤,猛扣獨指神偷脈門……就在這干鈞一發之際,突聞鐘聲叮噹.勁氣排空,銅鐘道人業已飛身撲到。獨指神偷就勢退出三步,冷浩側身出掌,與銅鐘道人相互搶攻三招。

    勁氣狂颶之中,但聞兩聲嗤連響,二人身形一分,各各飄退幾步。

    那乾刊五霸之一的銅鐘道人。衣袖上競被冷浩拽風劃並一條五寸來長和大口。夜風鼓動下,如同一面破旗……

    蒙面黑紗,也被銅鐘道人扯下,那具骷髏面具,在慘淡月色下見磷磷白骨,闊口撩牙,雙睛凹陷,厥關狀獰惡,令人心悸神搖,銅鐘道人雖然名列五霸,仍舊你詫一聲,身形復又向後退出兩步。

    獨指神偷令狐獨全身猛震,眼中奇光亂射,似乎包藏著一著難以捉摸的感情。

    冷浩知道銅鐘道人在側,自己若想迫使獨指神偷說出綠玉韋陀的下落,實在無法辦到,當下兩臂倏張,展開掩體披風,晨光熹微中但見一面金光四射的黑旗,快逾奔馬,往山下疾馳而去。

    朝陽撫慰荒林,濃露洗沐衰草……

    冷浩去遠了,但他那神秘行徑,卻在銅鐘遭人與獨指神愉的心頭,留下一抹吹不散的疑雲,解不開的死結…

    金鷹東南飛,穿雲撥教霧,披星戴月,半月時光,已越過了千里關山。

    這一日薄暮時公,晉城一家酒樓裡,來了個身著黑緞披風的少年,那張慘白的面容,看不到半點血色,兩隻深邃的眸子,更顯得寒意澈骨。他臨窗獨酌,目不旁視,不住價仰首沉吟,似乎有滿腹心事。

    華燈初上之時,少年突然取出一方紗巾,把面容全部罩住這種舉措,似乎大異常情,但少年仍舊行所無事地結帳起身,舉步……他酒足飯飽,銀錢已付,正欲舉步下樓,誰知腳步一拾,卻突地雙目連轉,又在原位上坐了下來。

    就在此時,樓梯響處,走上兩個人來。領前的是個三十來歲的壯漢,隨後跟著個五十上下的小老頭。小老頭滿臉皺紋,像是一塊乾薑,兩隻小眼,陰森森,滴溜溜,又奸又詐,又險又毒……少年眼神暴射,飛快地轉過來,但那雙寒意傲骨的眼神,卻又有意無意地向那小增長率頭掃視一遍。三杯下看起來,那大漢立即唾沫四飛地叫了起來:「劉老前輩,俺這次奉命前往少林……」小老頭沒等他把話說完,立即眼睛一瞪,那大漢倏然住口。

    少年雖然目拄窗外,但已暗地裡把這情形看得一清二白,頓時雙眼中露出一片不屑之色,緩緩地站起身形,下樓而去。

    夜幕低垂之際,那大漢與小老頭醉眼朦隴的離開了酒樓,在一陣嘰嘰喳喳地低語之後,分開了,而後消失在夜色之中。小老頭出南門,奔天井關,行蹤詭祟,隱隱藏藏可是,跟在他身後的一條黑影,兔起鶻落,形蹤飄忽更像是鬼魅一般。寒星寥落,夜風蕭蕭,靜寂無聲的曠野,突然傳來一陣冷笑。

    笑聲雖然短,但卻鋒利得像把刀,硬往人胃-節眼裡鑽,小老頭心神一顫,背脊上冷汗頗流而下,驚惶中一回頭……叼!他發出一聲喪魂魄的驚叫,如同喪家之大,在沉沉暗夜裡抱頭狂竄…可是他身形一動,立即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遇了回來,任他奔向何方.都見到了只猙獰可布怖的黑旗,在向他張牙舞爪,瞅瞅怪叫……小老頭膽落魂飛,雙足一軟,撲翻在地,氣喘吁吁地說道:「你……你是何方冤魂?我……我劉飛與你無怨無仇,你……」他語頗心跳,雖然言不盡意,卻已無法述說下去。

    那金光四射的黑旗寒意森森地露齒一笑:「劉大哥!你不認識小弟韓七了麼?」「你……你把我則甚?」

    「哼哼!當年潮海之中,追蹤八斗書生的弱婦幼子,全是你一人主意,為何你明見我傷在莫愁仙子手下,反而撇下不管?」「韓賢弟!小兄……也……也是奉命差遺,你如有錄,怎不去找幫主?」「關山萬里,我知道幫主現在那裡?」

    「韓賢弟1幫主自稱血海轉輪王,難道還能離開血海地闕?」

    招魂幡冷哼一聲,繼續問道:「那麼八斗書生呢?』,「八斗書生……」

    話聲未落,暗夜中撣熬傳來一聲斷喝:「劉飛找死!」

    小老頭心頭猛震倏爾住白,兩條人影,由遠處飛縱而來。

    招魂幡是誰?當然就是那身著黑色寶衣的冷浩,也就是晉城樓上那怪異少年。他此時抬眼一掃,已看出來人正是血海地闕中的兩家令主,先到的是穿心骨爪樊江,接踵而來的則是那冷魂居士。

    二人一見冷浩那付打扮,頓時神情一怔,心旌搖播,可是,這兩入都是多少的老江湖,穿心白骨爪樊扛更是裝神弄鬼的能手。是以瞬息之間,復又恢復常態。樊江寒意澈骨地冷笑一聲,掉轉身形,大踏步逕向那小老頭劉飛走去。劉飛神情突變,看形權似乎比初見身著黑色寶衣的冷浩還要膽寒,嘴角扯動,似乎有所欲言……可是,穿心白骨爪示容他話聲出唇,便即反手一掌,劈了過去。

    慘號爆起『劉飛被劈出三丈開外,叭達一聲,倒地死去。

    穿心白骨爪行所先事地轉面微笑道:「閣下何人?』,「招魂幡!」

    「招魂幡?與天涯遊子冷浩有何關連?」

    「在下乃天涯遊子門下忠僕,此次現身江湖,為的是要替主人清償他一身未了恩怨!」穿心白骨爪目光陰沉地獰笑一聲:「你刺探血海秘密。也是如此麼?」「不錯!」

    「哈哈,冷浩對血海地-舊欠如山,雖死難屬,今天你就代償了吧!」身形微動,兩掌閃電攻出,上掃下擊,罩上冷浩前身七處大家。

    冷浩見穿心白骨爪一掌攻到,身如電轉風飄,以進為退,神奇莫測,的一轉,已經問到穿心白骨爪身後,輕笑一聲,五指倏揚……穿心白骨爪樊江一招落空,不由心神悸動,急切間肩頭一沉,向後踉蹌蹌疾退五步。冷魂居士見狀大駭,快步欺出八尺,指顧間向冷浩凌空拍出三掌。

    冷浩看也不看、反手一撥,強勁罡風隨掌揮出,如同錢塘江潮。排山倒海,呼號奔騰,把冷魂居士逼得向後連退三步。冷浩由鼻中冷笑一聲:「憑你這般身手,也敢向天涯遊子索償舊欠麼?」冷魂居土怒極,但他深知利害,還能把一腔怒火壓卞,不敢輕舉妄動,但穿心白骨爪樊江性乖戾,聞言憤火中燒,阜把那滿腔驚悸之情,拋到九霄雲處外,仰面怪笑一聲,向前猛跨三步,兩隻鬼爪一揚……未容他二次出招,冷魂居士已縱身攔到前面,穿心白骨爪一怔,冷魂居士忙向他連打手勢。

    冷浩見狀又是一聲冷笑:「用不到裝模做樣,若是不服,你兩人不防齊上!」

    冷魂居士奸狡無比地淡淡一笑:「閣下不必把自己看得太高,一捂聿勝,豈能決定強弱?」

    「你是否有意再試一次廣有掌斜舉左肩,話聲一落,猛地振腕拂出……

    招式初動,真力未落,冷魂居士突然出聲喝陰道;「且慢!」

    冷浩收掌大笑道:「怎樣?你是膽怯?」」笑話!冷魂居士怕過那個?」

    「好!那麼我讓你先攻三摺!」

    「盛情可感,不過我冷魂居士可不願佔這種便宜!」

    「那麼你?……」冷魂居士奸險地一笑:「你自稱冷門下忠僕,他半生恩怨,你果能一手承擔?」

    「那是當然廣」那麼八斗書生的生死,在你跟中定是一筆大賬羅?」冷浩神情激動,向前猛跨一步,急不及待地問道:「快說,他……八斗書生的生死如何?」

    「他麼?現……在」

    話聲至此,故意一頓,穿心白骨爪樊江身形急晃,厲聲喝道:「玲魂令主,你敢獨犯血海戒律?」十指齊張,電疾風飄,遠向冷魂居士背心插下。

    他招式凌厲不說,尤其是功夫懷毒無倫,枯骨般的鬼爪開合之際,透出冷颼颼的腐屍惡臭,狠毒辛,竟無半點同伴之情。冷浩他這種反臉成仇之狀,想見血海戒律之嚴,不由暗暗心驚。

    玲魂居士功力本不在穿心白骨爪之下,此時肩頭晃動,上體微斜,驕指反腕,閃電般戳出三指。穿心白骨爪向後一撤,冷魂居士也打橫飄出三步,只見他雙足剛一沾地,便即沉聲喝道:「樊兄不可魯莽,小弟話尚未完!」穿心白骨爪怪笑一聲:「容你把話說完,我樊江回去還想活麼?」

    話聲中雙掌二次提起,直向冷魂居士走來,冷浩飄身而起,兩掌一反一合,把穿心白骨爪逼得連退五步,霍然轉身,面向冷魂居土喝道;「八斗書生現在怎樣?」冷魂居土雙目轉動,揚眉奸笑道:「你若想知道八斗書生死的下落,最好前往血海地闕,面謁大王,他自會向你詳為解說,何必問道於盲!」「哼!你身為血海令主,怎會不知箇中情由?」

    「哈哈!你畏怯大王天威,問且不敢,我此時說文何益?」

    冷浩聞言敞聲大笑:「你不用妄生激將之心,其實我早想面謁老魔,一清總欠,就煩你二人轉批,說我招魂幡三月之內內,定往血海,叫他小心就是!」話聲未落,身形已起,那黑色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在夜暗裡一閃而沒。一粒粒寒星,在藍天裡閃灼,一片片流雲,在頭頂上飄浮,啜泣的蟲鳴,哀號的黃葉,交織成一付驚心動魄的黑夜……

    穿心白骨爪樊江輕咳一聲,微帶愧疚地說道:「冷魂兄,小弟先前魯莽。尚請勿罪是幸!」冷魂居土用一摸額角,喘出一口粗氣道:「樊兄出手,全是基於對血海一片忠心,小弟怎敢不知好壞?只是這自招魂幡之人,功力奇詭,出身菲測,委實令人膽寒,假如明晚之事」冷魂見何必擔憂,假若明晚他敢從中插手,我二人聯手對付,難道還收拾不了他麼?」

    「樊兄不要把事情看得這麼容易,我看此人自稱冷浩門下忠僕,但舉步騰身之際,詭奧處似乎較天涯游於更勝一籌,尤其是那身穿著打柑,真不愧招魂幡三字!」「冷魂兄不必多慮招魂幡假若真敢插手,明晚新城山下就是他埋骨之所,此時多說無益.走!」「走」字出口,已達兩丈開外,冷魂居土接踵而起,衣袂霍霍,大袖播風,轉瞬沒人夜暗之下。

    二人身形走後,暗夜裡突又出出一條人影,他身上裹著密不通風的黑衣,臉上罩著黑紗,眼中現在兩股冷森森的光芒,略一掃視,便隨在那兩位血海令主身後,如飛趕去。

    三條人影,像是被夜風吹散的輕煙,沉沉黑暗中,只遺下那具血腥的屍身,淒怨的冷風,悲愁的落葉,為他吹奏著晚歌秋風正急,弧雁驚飛……百草凋蔽的新城山,萬花零落,夕陽將下,絢麗的晚霞,把西天塗抹得一片深紅,一條人影,由遠處漸行漸近。

    這人步履快捷,衣衫襤摟,黑面虯鬚,滿佈憂戚之色,正是那離幫出走,千里尋仇的丐故事幫主雲天義丐哥舒健。他到達山腳密林之前,倏然剎住了身形,凝視著天際流霞,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

    隨著這一聲沉重歎息,密林申傳來一聲長笑,兩條人影。快如颶風般一掠而來。雲天度丐神情一怔,已看出這兩人是誰,頭一個魚晴鼠鬚,正是那丐門叛徒,師弟三手惡丐司空壽,隨在他身手的,則是白鹿原上見過,黃河水賊出身綿掌李岢。

    司空壽,一見雲天義丐,立即躬身施禮,滿面好笑道,「師兄真是信人,古師弟沒來麼廣雲天義丐沉喝道:「你約我來此,難道就為打聽古師弟的不落麼?」「自己兄弟,多日不見難免掛念,問一問也是應當!」

    「叛幫犯上,罪不容誅,你既然還有兄弟之情,我今天就網開一面,只要你交出鎮幫之寶,我定在師叔面前討個人情。」三手惡丐聞言奸笑連連,「師兄大德,小弟銘感,只是小弟今日將師兄約來,井非求赦討澆……」雲天義丐雙睛怒瞪:「那麼你想怎樣?」

    司空壽滿面奸笑,先不答話,卻用眼一掃身邊的綿掌李奇,李奇向前連走兩步,望著雲天義丐呵呵大笑遭:「哥舒大俠領袖丐幫數十年,而今年事已高,何不就此引退,安享幾年清福?。

    弦外之音,不言而喻,雲夫義丐臉色一沉:「丐幫家事,那有你插嘴的地方?」

    三手惡丐笑容突斂:「丐門鎮幫之寶已落小弟之手,大師兄若再執迷不悟,可別怪小弟……」

    「住口!該死的叛徒,我活在人世一天,你就休想覬覦幫主之位!」

    三手惡丐目射凶光,恨聲說道:「那麼你就早點死D巴!」

    舉手一掌,直向雲天義丐胸著導下。

    雲天義丐憤火中燒,白髮亂抖,左足向前一跨,右手平胸推出。

    三手惡丐身形一側,避過這當胸一擊,可是他好狡如狐,就趁雲天義丐一招落空之際,復又旋身而上。

    雲天義丐腳步一沉,一連攻出三掌,踢出兩腿,招招指向三手惡丐週身大穴,顯見其內心悲憤,已至極點。三手惡丐卻一面抬腕還招,一面連連奸笑道:「『師兄!你功力與我僅在伯仲之間,若再加一個,你能走出新城山麼?不過。小弟念在同門之誼,只要師兄答應……」「無恥叛徒,廢話少說!」

    雲天義丐雙目噴火,虯鬚亂抖,左掌斜封,右拳往前直搗,一股剛勁內力,轟然一聲,直向三手惡丐胸腹間撞去。三手惡丐舉掌一接,但聞裂帛丈震,被撞得身形連連搖晃,頓時凶性大發,嗔目怒叱道:「哥舒健你既無同門之情,可就別怪我心狠了,李奇,你那兩掌可是豆腐做的麼?」

    綿掌李奇皺眉一笑,雙掌突然提起,身形微低,左手虛飄飄逞由丹田下推出。綿掌這門功夫,使的全是陰柔之力,李奇雖說功力不夠,但憑數十年苦練,已經打下七成根基,雲天義丐與三手惡丐相一差無幾,那還能讓他再插上一手,掌勢打出,頓覺一股綿綿勁力壓到…又驚又怒中猛一翻身,左手向後一甩,拍出一片掌風,然而,一掌剛剛接實,三手惡丐又復攻來……

    這正是前門進狼,後門進虎,雲天義丐心頭大駭,不過他深知利害,寧讓李奇打上三掌,能讓三手惡丐擊上一拳。思量中牙根猛攻,沉肩。轉體、亮腕。出招,被單掃向三手惡丐,背後空門大露,綿掌李奇獰笑一聲,右掌疾出,直向雲天義丐背心到。眼看掌鋒一落。雲天義丐縱然不死,也實身負重傷,驚心之餘,額角上不由沁出一抹冷汗。誰知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驀見一條黑影電射需而來,人尚未到,掌已劈出,隨著震耳怒吼,一股尖銳的掌風,直奔綿掌李奇「天池」「章門」間襲到。兩聲裂帛巨震,四人紛紛後退,雲天義丐用目一掃,這才看清來人,乃是留守在白鹿原上的師弟搜魂怪乞古難全,頓時心中大喜。

    可是,霎眼之間,雲天義丐歡客突斂,『滿眼驚懼之色,望著搜魂怪乞喝道:「古師弟!你不在白鹿原上跑來此則掛?」搜魂怪乞神情一怔,忙道:「小弟特來協助掌門人,擒此叛幫之賊!」「此地不是你當來之處,快走!」

    「師兄!難道……」

    一言未落,突聞狂笑震耳:「既來之,則安之,來去匆匆,這又何必呢?」搜魂怪乞一轉臉,只見身後密林之中,緩緩走出兩個人來,一個是儒雅書生,一個是殭屍模樣,但全部身著紫袍,如同如官顯貴。

    這兩個正是血海地闕中兩名令主,穿心白骨爪樊江與冷魂居士,搜魂怪乞雖然未見其人,但卻久聞其名,見狀知道大勢已去,反而豪氣勃發道:「師兄不必擔憂,小弟前來,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雲天義丐這兩個師弟,賢與不肖簡直有天地之差,不禁感慨萬端,心知徒弟無益,正待出青勸其速逃,可是尚未出口,見冷魂居士滿面奸笑道:「哥舒大俠!你兄弟能夠同日同時死,也是人生快事,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雲天義丐悲憤填膺,白髮亂顫,瞪眉豎目,可就是氣得說不出話來。搜魂怪乞心知生機已絕,豁出去一死而已,反而仰天狂笑道:「大丈夫頭可斷,骨可碎,志不可奪,來來來,今天古天花就憑這雙肉掌接你們兩個,死而無怨!」慷慨,悲壯,夾雜著無比的淒涼,明知不可為,依然勉力為之,確是丈夫行徑,令人敬佩。但冷魂居士聽完之後,卻得意萬分地哈哈一笑道:「古花子,你真把自已看得比天還高,憑你這點家當,也配和我動手麼?司空壽,你替我把拿下!」三手惡丐輕應一聲,雙手閃電飛出。

    可是,來容古難全出手,雲天義丐業已怒吼一聲飛縱而來,左拳有掌,全用上九成真力打出。這時候拚上一個算一個,搜魂怪乞那能坐視,肩頭一晃,駢指如戟,嗖地一聲,點向綿掌李奇的雙目。四人搭上手,立即連連搶攻,轉瞬就是十來招,這十來招便硬接硬架,直覺罡風四濺,氣如濤,捲得殘枝斷葉,滿天飛舞。穿心白骨爪看在眼裡,發出一聲架樑怪笑道:「司空壽真是大驚小怪,憑這兩個老花子,那值我兩人動手,早知如此真不該來!」

    冷魂居士揚眉一笑,正待答言,突然耳釁傳來一聲冷哼:「既不該來怎不早滾?」冷魂居士聲才入耳,便如流星趕月般凌宛拔起,直向那片密林裡去,半空中提氣發掌,掌聲嘩啦啦驚心大震,把那碗口粗細的巨樹,一連劈倒三株。可是,四望空空,那兒有半點人影。穿心白骨爪樊江跟蹤而至,見此情形,也不禁心頭大駭。就在二人相顧失色之際,耳畔怪聲又復二次傳來。

    「你兩人還不快滾。真想拔死麼?」

    聲音又尖又冷,分明就在左側不遠,兩人同聲怒喝,掌隨聲動,四股烈風,如同東海狂濤,長江駭浪直向那出聲之處壓下。嘩啦啦風掃疏林,如同滾揚撥雪,茂干摧折,殘枝亂飛,就在那滾滾煙塵之中,傳來『聲長笑,人影暴射,扶播直上,迎著那西下夕陽,一掠三丈。穿心白骨爪與冷魂居士兩人,那一個是好惹的菩薩?怒吼一聲,隨後急迫。可是任他二人功力已至峰造極之境,仍較那人相差一籌,出林之後,蹤跡立斷。二人相顧失色,背脊上冒出一片冷汗。

    正在此時,耳畔又傳來一聲冷笑:「兩位才來麼?」

    二人心神大震,一抬頭,只見十丈之外,站著個黑衣少年,面色蒼白,似笑非笑,背著那西下夕陽,就同一尊石像一般。穿心白骨爪樊扛看清眼前之人,竟是個毫不起眼的少年,頓時戒心全去,惡念滋生,當下嘿嘿怪笑道:「你嫌我兩人來遲,可是急著等死麼?」黑衣少年冷冷笑道:「等死未必,我只是急於替你送葬而已!」

    穿心白骨爪厲吼一聲,兩隻剩皮包骨頭的鬼爪,突然反掌拂出,陰風惡臭,呼嘯而來。黑衣少年輕哼一聲,身形鬼魁般一閃一飄,不值避開這猝然一擊,反而沒聲息地欺到穿心白骨爪身後。穿心白骨爪樊江心頭一凜,急轉身,盤旋飛打,一連三招,鬼手如鉤,分向黑衣少年上中下三路抓到。

    黑衣少年這次沒有閃躲,就在穿心白骨爪招式攻出之後,突然手掌一晃,只見千百隻掌影,如同狂風捲著一蓬枯葉,漫天澈地而來。穿心白骨爪心頭大驚,怪叫一聲,連忙收招急退,可是,那狂流蕩的勁風,已由身後呼嘯一聲掠過。他立穩身形,心頭兀自狂跳不已,及至他低頭一看,更回顏色陡變,那張原就沒有人色的鬼臉,此時更像是冰凍的豆一般。

    原來他那件紫袍後襟,已被黑衣少年剛才,一陣掌風,掃下了八寸來長,斷處整齊,如同刀切。穿心白骨爪樊江固然心驚肉跳,機伶伶直打寒噤,冷魂居士卻也如同身受,背脊上冷汗滴滴,像是於烤自肉,油膩直冒。黑衣少年不言不動,手中扯著樊江半段衣襟,目注二人滿是輕蔑之色,終於,他傲然仰首一輕震耳狂笑。

    穿心白骨爪樊江,先是怕,後是氣,繼而怒火燒心,凶念又生,露齒獰笑,雙手提起…冷魂居土表面沉靜,暗中已將真力凝聚,準備樊江一旦出手,便即前後病人攻,猛施辣手……這種箭拔弩張的情形,黑衣少年看得清清楚楚,然而他依1日如同未見一般,笑聲一住,立即冷意澈骨地說道:「你們兩個誰想打的走到前面來話聲冷,硬、像一把刀,像一枝箭,更像是一盆水,把穿心白骨爪樊江的怒火,一下澆熄,情不自禁地又向後倒退一步。冷魂居士視線與黑衣少年那兩道目光一接,也是心神悸動,鬥志立刻去了一半,不過他頗能見風轉舵,眼珠一轉,便即揚聲說道:「閣下究意是那路人物?」

    黑衣少年輕笑一聲:「天之下,地之上,四海之內,八荒;之中!」

    「你與丐幫有何淵源?」

    「沒有淵源!」

    「那麼你無故挑釁,意欲為何?」

    「我想打加架,你肯奉陪麼?」

    冷魂居士對眼前這黑農少年,委實疑神疑鬼,莫測高深,聞言珠亂轉,半響之後,這才敞聲大笑道:「你我無怨無仇,打架大可不必,今日之事,只要閣下能展露兩下絕藝,我二人抖手就走如何?」

    冷魂居士說得好聽,事實上乃是想刺探對方虛,好作進退之計,黑衣少年怎能不知他心中主意,聞言冷笑一聲:「憑你兩個,也值得我展露絕學麼?也吧!

    既然你不見棺材不掉淚,我今天就讓你開開眼界!」

    話聲一落,身形飄起,直向左側三珠合抱巨樹卞走去。

    冷魂居士與穿心白骨爪全神貫注,只見少年在巨樹前八步停下身形,二人正覺不解,突聞少年引吭長-……

    嘯聲穿雲裂石,不啻風吵龍吟吟,嘯聲一致,人影連,眨眼之間,少年復又驚呀倒射一般飄落身前。

    只見他臨風卓立,目射精光,手中提著穿心白骨爪半段衣襟,此外一切如舊,別無異處。

    難道這樣長嘯一聲,就是他展露的絕學?

    冷魂居士與穿必白骨爪,全都心頭打鼓,假如少年並無甚了不起的驚人絕藝,則剛才那一翻曲求全實在不值,二人全有種被騙的感覺,雙雙冷笑一聲……可是,就在二人準備出手,而又尚未出手的剎那之間,情況完全改,只聽一連驚心動魄的巨響,如同天崩地陷把二人嚇得疾退。茂向乍敏,驚魂甫定,轉身再看時,只見那三珠合抱茂樹,業已全部倒下,只留下三尺來遍的樹幹,矗立在蒼茫暮色之中。二人霍然醒悟,原來少年先前那一陣身形晃動,竟已用半段衣襟,把這三株巨樹腰折。這種孩人聽聞的內功修為,委實叫二人心驚。這兩個武林巨擘,本意想扶助三手惡丐篡奪幫主大位,喳,經此一來,不禁神魂飛越,互視一眼,抱頭而去。

    這黑衣少年是誰?他正是化名招魂幡的天涯遊子冷浩!

    夕陽落下了西山,暮色掩蓋了大地,陣陣鳴雁之聲,帶來了冷意森森的秋風……冷洽知道二人一去,雲天義丐與搜魂怪乞必可穩操勝算,他不想再見他們,於是,他打算默默地離開新城山……

    可是,假如……他想到搜魂怪乞萬一尚有需要協助的地方呢?他又悄悄地回到那城密林之前。

    灰暗的夜幕,綴上第一顆明星,打鬥的聲音沒有了,密林前只留下凌亂枯枝,滿地黃葉,就在這寂靜的山腳下,躺著兩具屍身,不出他所料,一個是三手惡丐,另一個是綿掌李奇他露出一絲傷而得意的微笑,但面具上卻無法表達出來,僅止從嘴角的牽動,想見他,b中那份複雜的感情。

    天暗了,他裹緊披風,戴上了面紗,匆匆離開這腥風觸鼻的地方……可是他身形一動,突又驚愕地停了下來,一隻沾滿血跡的草鞋,引起了他的注意……三手惡丐與綿掌李奇雖說丐幫弟子。但卻綢衣鄉履,這只沾滿血跡的草鞋主人,若非雲天義丐,就是搜魂怪乞…他們怎會把鞋子丟了呢?

    難道有人負傷?

    啊!不對…

    他想一個人假若尚能行動,決不會把鞋子遺棄。

    說不定搜魂怪乞與雲天義丐之中,已有人遭受致命的重創。

    這身負重他的究竟是誰?

    他已經無暇刺探,因為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待辦,那就是晉城酒樓上遇封的中年壯漢,他分明聽說他是奉命前往少林,前往少林做什麼?這定是武林一椿絕大秘密!於是.他經濟,由盂津渡河,過偃師,撲嵩山果然,他到得恰是時候,他跟蹤那壯漢上了嵩山,他親見那壯漢把一隻鐵匣遞給那鬼祟的大風-師…

    他心頭靈光一現,想到青龍集上馬車所載的那些鐵箱,到滄浪羽士之死,想到血海地閉外那幕慘劇於是,人寺,追蹤,偷聽到飛龍與大風的秘謀,闖進菩提禪院,乘機向天一上揭露二人的奸計。

    飛龍與大風一死一逃,他不願再見鐵指丐與石嫁天,也乘機避開,可是,他走得太遠。尤其是當他獲悉陰山鬼叟邴浩的毒計時,立即親往告警……紅雲寨他暗助石驚天,並替璇璣叟向邴浩索還血債,正想飄然遠去,卻聽說婉貞姊姊在青風堡身負重創,他縱有鐵石心腸,也不能撒手不管啊!

    於是,他夜進青風堡,然而,又那裡料到,這全是鐵指丐安排的釣鰲之計?青風堡這一角小樓,充滿了無比淒怨,陳婉貞那嚶嚶啜泣,使得冷浩感到無比的絞痛,他像是站在歧路上的羔羊,感覺到滿腹彷徨。

    點點滴淚,沖毀丁他情感的堤防,飛越的意志,已被那縷柔情所縛,終於。他顫聲說道:「婉貞姊姊,並非小弟負心,這其中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陳婉貞哽咽說道:「你既有苦衰,何不趁早離開,我自己命薄,能夠怨得那個?」話聲未畢,又復啜泣不已,拎浩無奈長歎一聲,臨窗高喚道;「請大哥二哥與陳伯父上樓!」樓梯邊響,燭光一亮,鐵指丐、石驚天、赤面神龍,俱都飛快地在樓上出現。冷浩待眾人坐定之後,這才把別後遭遇,除去與冰心魔女那段孽緣,隻字不遺地詳述一遍。

    姐兒愛俏,人之常情,可是陳婉貞聽完之後,卻不禁淚流滿面道:「忌弟弟,沒想到相交至今,你竟然不解愚姊為人,你既如此存心。我決定毀顏相隨就是!」

    話聲一落,驀地兩手一抬,十隻鋒利的指甲,連向臉上抓去。眼看那一付絕世仙姿,頃刻就要斷送,眾人俱都了出啊呀一聲……

    陳婉貞對冷浩相愛之情,可說是泰山不足以喻其高,大海不足以喻其深,既知忌弟弟自愧形穢,便即決心毀容相隨。

    可是,在場之人那會容如此做法,在一陣驚呼之後,鐵指丐已經搶先出手,跨步沉肩五隻鐵指電射而出。

    小妮子十指剛觸粉頓。便被鐵指丐一掌撥開,所望不遂,頓時帶雨梨花一般,淒怨欲絕地叫道:「關老前輩,你老人家難道……」

    鐵指丐心中一酸,播頭歎息道:「傻丫頭,傻丫頭〔你這不是太傻了麼?老三容貌並非不怡之症,你這般惶急於嗎?」

    小妮子心下-喜。飄身下榻,拉住鐵指丐的手臂急急問遭,「關老前輩,你這話可是真的麼?」

    關切之情,溢於言表,鐵指丐下石驚天俱對她的-片癡心暗睹激賞。

    冷浩除了感人肺腑外,更覺無比愧疚。

    赤面神龍深知那鐵指丐之言,乃是對愛女安慰之辭,不過,他深恐愛女傷心,是以未等鐵指丐答言,連忙笑道:「貞兒,關老前輩說的全是實話,你想,你浩弟弟前次在冷面華陀那兒河來的靈藥,能夠生死人肉白骨,何況這桃花瀑燒灼的小小傷痕?」小妮子聞言果然欣慰無比,嬌靨生春。露齒…笑道:「啊!

    對!叮惜那什麼』繼續生肌玉脂』已經用完,不然…」

    至此略一沉吟,突然輕快地飄落在冷浩身前。搖撼著他的手臂道:「浩弟弟,跟我走!」拎浩神情一愕:「姊姊!那兒去啊?」

    小妮子嬌媚一笑:「我們去找冷面華陀去,看他那『續斷生肌玉靈玉脂』還有沒有?」石驚天一直未曾開言,至此不由拍掌大笑道:「鬼丫頭,你慌的什麼啊?像我天生這付醜八怪的樣子,難道就不想活了麼?」

    小妮子一時真情流露,茫然不覺,此時被石驚夫一說,頓時霞生雙頰羞窘不堪,嚶嚀-聲,撲倒在軟榻上再也抬不起頭眾人見狀大笑,冷浩也覺兩耳發熱,半響,鐵指丐這才收斂笑容道:「老三之事,眼前還是守密為要,免得那一班魁魑魁魎聞風遠逸!」石驚天連連點頭:「大哥說得不錯,我這就去通知盟中弟子,昨晚之事,嚴禁洩露!」

    他說到就做,話聲一落便即蹬蹬蹬下樓而去,鐵指丐也姑起身形,向赤面神龍一施跟色道:「真是歲月不饒人,怎地才交三更便即因乏不堪?陳老兒,他們年青人精神好,我可要先去歇歇了!」赤面神龍當然明白他話中之意,一陣哈哈之後,便也下樓而去。

    燈影播晃,夜色撩人,冷浩感到無比的-尬……

    也對貞姊姊的萬外深情,感覺到無比的歉疚。尤其與冰心魔女那一段孽緣,更是有負於她,他凝視著貞姊姊側臥的背影,有一種茫然無措的感覺……可是,貞姑娘此時卻像有萬分委曲似地,滿眶熱淚,復又斷線珍珠似地滴了下來,雙肩聳動,聲調嗚咽。簡直叫冷浩心慌意亂。

    終於他像是鼓起莫大勇氣似地走了過來,躡懦著說道:「好姊姊!你還恨我嗎?」陳婉貞滿腔淒怨,被這一聲「好姊娣」叫得去了一半。側轉嬌輕抹淚痕,似嗔似怨地說道:「我那敢恨你啊?」冷浩就勢在榻上坐了下來,微微歎息一聲:「唉!姊姊相待之情,小弟畢生難忘,只是…」「只是怎樣?你當我是朝三暮四隻重外表之人麼?」

    「姊姊當然不會,不過小弟……「你不要再說,我早知道你的心意,明日我們同往百草峽,冷面華陀若能恢復你容貌貌便罷,否則我自毀容顏,到那時該無話可說了吧?」「好姊姊!你這又何苦來呢?那位『濁世天魔』說得不錯,『聖賢原白骨,何用惜朱顏』?小弟心存通世,並非全為容貌而起,實在這其間另有……」『『海可枯,石可爛,任他天老地荒,此情不渝!」

    小妮子志堅鐵石,冷浩感激涕零,心情激動地抓住那雙秉荑,啼噓說道:「姊姊你,能原諒麼?」

    他說時目注陳婉貞,眼中滿是企求之色,小妮子不知他究意做了什麼錯事,也不禁睜大了兩眼灼灼地看著他,眉峰深鎖,半響說不出話來。

    冷浩見她遲遲不言,不由慚愧得低下頭來,可是陳婉貞在經過一陣考慮之後,終於毅然說道:「無論你做了什麼錯事,我決不怪你就是!」

    冷浩又驚又喜,又是感激地喚道。

    「好姊姊,你對我真是太好了,只恨我當時……」

    他本想自己與冰心魔女那一段孽緣,向貞姊姊說個明白,可是小妮子聞言竟飛快地奪回柔荑,將他的口堵住道:「過去的事情。你還提它則甚,從今以前,你別再氣我就行了!」

    說不盡的情話,道不完的溫馨,劫後重適,真情畢露,冷浩阜把那通世之心拋去,反而將陳婉貞更加愛入骨髓。

    小妮子恨不得忌弟弟立刻恢復容顏,是以天明之後,便立促大家起程東歸。鐵指丐因為擔心兩個師侄的生死,想往白鹿原上的看究竟,赤面神龍知道自己夾在中間,頗多不之處因此也找個借口,與鐵指丐結伴而去。

    石驚夫辭別青風堡主素沙,與兩位年青人奔向安徽,一路上,小妮子因忌弟弟面罩黑紗,不願見人,乾脆自己也用一幅紗巾,把如花嬌姿全部掩去。

    時序變換,轉眼就是隆冬季節。

    濃雲密佈,朔風怒號,座落在巢湖邊上的高林橋,被這陰沉沉的老天壓得透不出氣來。

    傍晚時分,天空飄下了鵝毛似的白雪,本就行人稀少的街道,此時更著不到一個鬼彰。

    小鎮上最大的三元客棧,這時探出了一個腦袋,那是店小二,他左右打一下,立即放下風簾,飛快地縮了進去。這樣天氣,大約不會再有客人子!

    可是,就在他放下風簾的一瞬間,門外突然傳來了人聲。

    店小二神情一愕,怪啊!

    明明大街上不見一個鬼影,怎地轉眼就到門前,難道…

    店小二轉臉一看。只見個半截黑塔似地的大漢,身扣跟著一雙蒙面少年男女,怪的是三人身上竟看不出半片雪花。這三人不用說,正是青風堡樂來的右驚夫與冷浩那雙愛侶,店小二疑神疑鬼,雙眼連眨,石驚天大吼一聲:「小兔仔子,你不去拿酒,儘管看個什麼?」

    店小二如夢初醒,失魂落魄地連連應是,一轉身,推開後進木門……木門-開,現在後院兩排東西相對的客房。怪的是外央這大風雪,東側一間客房竟沒關好,那三指來寬的一條門縫中,像有一雙灼灼的眼睛在向外偷窺。石驚天身為十三省綠林盟主,這種情形那能瞞得了他,可是,外明內暗,門縫霍的一聲閉攏,他竟無法看清室內那人面目。

    冷浩外表似無所見,但骨子裡卻看得一清二白,見狀忙向石驚夭-施眼色,暗用音傳入密的方法說道:「二哥!你看出這人是誰麼?」

    石有驚天微微擺首,冷浩繼續說道:「這人濃眉巨目,好像在那裡見過,可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是誰,反正今夜我仃1就住在此地,看看他到底是什麼路道?」

    石驚天微微頷首,三人行所無事地坐下。小二送過灑萊,立即吃喝起來。夜晚三人就宿在後院西側那排客房中,一人-間。

    把陳婉貞夾在當中。

    二更天一過,雪雖然停了,但外面已成一片銀色世界、冷風勁掠,湖水澎湃。氣溫急驟下降,在這種情形下,雪地裡就算有黃金,恐怕也沒有人去揀!

    可是。就在此時,冷浩突然聽到那呼嘯的北風之中,竟傳來微微可辨的沙沙聲響,這情形分明是有人踏雪而來。

    怪!

    這會是誰?

    店小二?

    不會!

    對面房裡那神秘人物?

    嗯!

    極有可能,不過,他是誰他想怎樣?

    就在他思量中,那聲音已到達窗下,雖然聲音極微,但怎能逃過冷浩的聽覺?他心中暗暗冷笑,閉氣凝神,靜以待變。

    可是,窗外之人竟然毫無舉動,輕悄地腳下一滑,業已到達左室窗下…

    冷浩住的是靠左第二間,第一間雖聽店小二說已有客人,但憑自己耳力之敏銳,一直就未聽到半點動靜廣難道是這客人剛剛回來不成?這推斷頗為有理,但轉眼之間,卻又被事實推翻,只聽外面那人腳步一停,不但沒有推門進屋,反而發出一聲冷笑道:「老偷兒,這大風雪你睡得著麼?」

    聲童不高,但卻沉渾有力,像是一條線,由冷風中傳了過來,好像僅是給隔室人聽的,但冷浩聽力異常,竟把它聽得一字不遺。

    話聲一落,冷浩認為沒有人的隔室裡,竟出乎意外地傳出一陣夢囈般地聲音:「小二哥!你怎不把我這頭牲口拴好大風雪裡凍得嗷嗷叫,你不要看不起這頭禿驢,明天我還得騎它趕路呢!」

    這聲音懵懵,含含糊糊,與常人毫無異處,可是,冷浩轉念一想,就算隔壁住的是一個啞巴,自己也可以聽到他呼吸之聲,怎地沒有聽到半點動靜,此時卻又猝然說起話來?

    難道……

    他正覺隔室之人可能是個江湖怪桀,外面那細微的聲音又起:「老偷兒!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煩了吧?我在湖邊等你,如敢不去,當心腦袋搬家!」

    屋中人似乎翻了個身道;「啊!這可使不得,你先講,趕明天晴,我准去就是。」冷浩聽得想笑,外面的人卻冷哼一聲:「老偷兒Y佛爺爺可沒有這大耐性,我要你立刻動身,遲一步,就別想活過今天!」

    「老偷」「佛爺」,這幾字聽得冷浩心頭一驚,驀地裡衣袂飄風,室外之人似乎已經騰身而起,隔室裡床聲連響,那叫老偷的人十分不樂意地嘟嘟嚎道:「不長眼的東西,想死也不揀個好時候,半夜三更,偏逼著我去送葬!」說到此處,深深地打個哈欠,道:「小小子,小丫頭,睡不著覺的跟我一起看死人去!」

    冷浩聽他話中之意似乎自己的一行一動早巳瞭然,不覺心頭大慷,一擰身,穿窗而出,只見冰天雪地中兩粒黑點,頭一個電射星飛,已至百多丈外,後一個腳步瞞珊,像是不良於行,但細視之下,卻也快速無倫。

    冷浩欲待追去看個究竟,又擔心貞姊姊安危,正在遲疑不決,石驚天亦已聞聲而出,他心中一喜,忙道:「二哥!這兩人行蹤可疑,你快點過去看看!」石驚天輕笑一聲:「老三!這兩人那個不比我強,我道去能看什麼?陳丫頭交給我啦!你趕快去吧!」話音剛落,耳畔傳來一陣嬌笑:「你們這番好意,我可不貪情,要去一齊,不去我可要先走啦!」說完嬌軀一扭,踏著皚皚白雪,直奔鎮外馳去。

    石驚天一皺眉道:「這位姑奶奶可真要人命,老三,還不快上去扶她一把!」

    雪深及踝,賃陳婉貞的功力,行動上確實艱難,冷浩聞聲飛縱而出,身形一落,左手已將貞姊姊柔荑牢牢握住,陳婉貞但覺身形一輕,滑不留足,如飛而下。

    三人這一耽擱,前面人影,早巳只剩出兩粒黑點,好在不到頓飯時光,那奔馳中的黑點懼都停下身采。

    彤雲如幕,枯枝悲嘯,湖水激盪,驚濤白岸。湖濱墓地裡的壘壘荒家,俱被琉璃似的白雪掩蓋,冷浩傍著陳婉貞在一座荒墳後掩住身形,偷眼打量那先到的兩條人彰?

    靠在一人,慘白的面色上;斜掛著一條二指來寬的血痕,他知道這正是假冒思師之名的獨指神偷令狐獨,與他遙遙對立的,是個風帽齊肩,狐裘曳地的富家老翁。

    冷浩正覺他口稱佛爺爺有點不倫不類,那富家翁已向著令孤獨嘿嘿陰笑道;「老偷兒,你可還認得佛爺?」

    令狐獨淡淡一笑!

    「認得認得!」

    「你是」金谷裡「提茶壺的阿龍,我獨指飛魔那會不認識?」

    「金谷裡」是什麼所在?

    怎麼一個提茶壺的競有這好武學?

    冷浩正覺心中不解,那富家翁已氣得怪吼一聲,陡然揭起頭上的風帽,瞪目怒喝道:「令狐獨!你冒充獨指飛膻騙得了別人,還能騙得了我麼?」

    他風帽一揭,驀地露出一顆光禿禿的腦袋,深眉巨目,可不正是那少林叛徒飛龍禪師!冷浩、石驚天,同感心頭一楞。

    獨指神偷更像大出意外,驚惶失措道:「啊!你……你是飛龍撣師?我……我令狐獨可與你無怨無仇間!」

    飛龍禪師目射凶光!

    「呵呵,無怨無仇?今天你能把綠玉韋陀乖乖地獻出來,咱們才算時無怨無仇!」

    說話間向前緩跨三步,獨指神偷被嚇得連連倒退道:「你不是把綠玉韋陀交與銀鬚叟了麼?怎麼反而向我來討?」

    「哼!佛爺可沒這麼大方、你明知我交給銀鬚叟的是只假貨,還裝什麼湖塗?」

    「假貨?你怎不怕銀鬚叟識破?」

《辣情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