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奴隸營

    那少年見軒轅真的將眼睛蒙上,那古怪的樣子,倒是真的讓人大感有趣,不由大喝一聲:「我刺!」

    「呼……」軒轅的身子動也沒有動一下,靜立著猶如半截鐵塔,而那桿長矛卻是自軒轅耳畔擦過,並未真正刺在軒轅身上。

    少年並未變招,只是又順勢帶回,竟大笑幾聲道:「好,好膽量,竟然敢不閃不避,知道本公子這是一記空刺!難道你就不怕我中途變招嗎?」

    「生與死已經置之度外,便沒有怕與不怕的概念,如果我判斷失誤的話,最多也只是死!」軒轅淡然道。

    「很好!你注意了,我不會再空刺了……」話未說完,少年已經再次出招了,但他卻刺空了。

    的確,軒轅的身子像是勁風中的弱草,一晃之間,便已躲過了那狠辣而快捷的一矛,鐵鐐沒有發出一點干擾的聲音,因為軒轅的腳並沒有動,而雙手已將鐵鐐帶緊,只是上身晃動,竟可不使鐵鐐發出任何聲音。

    「好!」伍老大和那些護衛之中也有人禁不住為軒轅喝彩,貳負亦忍不住想叫好,但卻知道這只是開頭,真正的開始可能是在後頭。

    「叮噹,叮噹……」軒轅的身形開始游動,因為那少年似乎也看出了軒轅腳下的問題,因此直攻下盤,但他又開始感到驚訝了。

    軒轅的移動似乎每一次都是在長矛刺到之前,與長矛的攻擊有著無比默契的配合,而這個配合像是兩人在演戲,一個打,一個躲,而打的人始終無法碰到躲之人的身體。

    石廳之中四處都響起了鐵鐐碰擊之聲,極為銳耳,可是這聲音似乎對軒轅一點影響都沒有,軒轅彷彿可以將少年攻擊的每一招都看得極為清楚。

    「當……」軒轅終於以手中的鐵鐐擋開了少年攻至的長矛,而他的身子也在一連串倒翻後落地不再移動。

    軒轅心中一片清明,雖然眼不能視,耳又不明,可是有一種連他也不明白的奇妙感覺告訴他對方的每一擊,每一個方位,就像有第三隻眼睛在注視著這石廳之中的每一個細小變故。

    他甚至感應到石廳之中每一個人心中的震驚和訝異,當然,這並不出軒轅的意料,他早知道這群人會感到震驚。

    「當當……」軒轅不斷地移動著雙手之間的鐵鐐,竟然封鎖了那少年自上盤攻來的所有招式。

    貳負只看得心中感慨不已,伍老大卻已眼花繚亂,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事實,那些護衛們也暗暗心驚,因為那少年轉眼便已攻了百多招,但卻連軒轅的一片衣角都不曾沾到。

    那少年似乎有些惱羞成怒,居然百多招仍然對一個眼不能看、耳不能聽的人無可奈何,而且這是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輕人,怎叫他不怒?他又怎知軒轅的感官之強,對每一縷流動的風都極為敏感。雖然耳不能聽、眼不能見,但卻可完全通過肌膚對風的感應而判斷出這少年是何種招式及招式的角度,這些與他在瀑布之下練功是絕對分不開的。

    因瀑布的衝擊,使他肌膚的細胞變更具活力,再加上平時喜歡在有風的山頭閉目靜坐,因此,軒轅的肌膚比常人敏感了不知多少倍,就像一雙雙小眼……

    那少年在攻擊第一百六十七招之時,終於忍奈不住了,老羞成怒地道:「大家一起來玩!」

    軒轅和貳負禁不住全都大驚!

    那少年的確是惱羞成怒了,他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勤練這麼多年的武功,竟連一個奴才也不如。這叫他的臉面往哪兒擱?何況每個人都有嫉妒的心理,軒轅的年齡與他相差無幾,而武功卻相差如此之遠,怎不叫他嫉恨交加?

    貳負和軒轅豈有不知「大家一起來玩」的意思?那即是說讓所有人都來拿軒轅當靶子,而軒轅在眼、耳皆失去反應的情況之下豈不是只有死路一條?也即是說少年的這個命令與讓人將軒轅處死沒有什麼分別。

    軒轅不禁發出一聲冷哼,迅速錯步而出,以一種極為奇詭的步法向那少年撞去。

    「噗……」軒轅的身子橫撞在矛桿上,雙手卻如蛇行般快速地自矛桿上滑過。

    那少年一驚,欲棄矛而退的當兒,軒轅已經抓住了他握矛的手。

    「你敢……」伍老大一聲驚呼大喝,那少年已一聲慘叫,雙臂脫臼,而軒轅已經雙臂一環,手中的鐵鐐在那少年的脖子上繞了兩圈,任誰都知道,只要軒轅稍一用力,那少年的脖子就會立刻折斷。

    「如果你們想保住他的狗命,就給我放老實一些,否則的話,就等著你們的主子處理你們這幫垃圾吧!」軒轅說話的聲音冷酷至極,更充盈著讓人心寒的殺機。

    這之中的變故實在太快了,當然,這也許並不突然,只是軒轅的武功太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在眼、耳失去反應的情況之下,竟依然能以如此快的速度制服對手。

    那些護衛不敢輕舉妄動,正如軒轅所說,如果他們的少主有什麼閃失的話,他們的腦袋大概也難保了,因此,他們全都靜立於原地。

    軒轅緩緩拉下蒙眼的黑巾,望了望臉色蒼白的少年,冷冷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少年感覺到冰涼的鐵鐐在脖子上輕輕蠕動,禁不住驚駭而慌亂地道:「我爹會殺死你的!你……你要是……要是敢傷害我!」

    「那你就試試吧!」軒轅說話間雙手一帶,鐵鐐一緊,那少年連慘哼都不能,呼吸立時變得極為困難……

    「不要……你要怎樣……你說……」伍老大見軒轅真的要下手絞死他的少主,終於慌了,驚恐地呼道。

    軒轅冷冷地笑了笑,手再次放鬆,那少年已經臉色變青,張大的嘴巴一時合不攏,眼睛都差點翻白,險些窒息而死。

    「你叫什麼名字?」軒轅再次冷冷地問道。

    半晌,那少年才似乎從剛才的死亡陰影中回過神來,突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看來你是真的想死了!如果你再哭一聲,我立刻讓你的腦袋搬家!」軒轅殺氣狂湧,聲音冷厲無比地道。

    「我,我,我不哭,不哭……」那少年突然「嘎」地剎住哭聲,驚悚地道。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軒轅心中暗笑,聲音依然冰冷地道。

    「我,我叫風揚,你別殺我,我聽你的!」那少年一時間變得極為乖巧,他再也不敢懷疑軒轅是否敢殺他,因為他剛才實已自鬼門關走了一遭,那種死亡的感覺是那麼的清晰,那麼的實在,他不想再去嘗試那種滋味。

    伍老大和那群護衛的臉色都變得蒼白,這是發生在這裡的第一次突變,抑或軒轅是所有到這裡來的奴隸之中最可怕的一人。

    在奴隸之中從來都不可能存在軒轅這類高手,他們也是怕這種人引導奴隸反抗,因此,對於一些高手,他們從不放入奴隸群中,而是別行安置,甚至加以厚待,這便是到目前為止,九黎族的奴隸仍沒有發生大亂的原因。

    而風揚之所以從奴隸之中挑人來練功,一是因為這群人在他的眼裡,命賤得比狗都不如,可以任屠任殺,二是因為這群人中沒有什麼真的危險人物,就算有一兩個厲害人物,卻也不可能對他構成什麼威脅。因此,他的這群護衛也極為放心,卻沒想到今日竟撞上了軒轅。

    這些人此刻在恨那將軒轅送入奴隸群中的人,竟把如此危險的人物放入其中,這分明是有違九黎部的規定,才會釀成如此局面。

    「風揚?名字不錯,叫他們給貳負解開鐵鐐!」軒轅冷聲道。

    「是,是,你們聽到沒有?」風揚忙喝道。

    貳負也沒料到事情變化會這麼快,而且軒轅的這一手做得極為漂亮,也極為利落,確實是大快人心。

    軒轅當然不敢貿然殺死風揚,因為他還要讓風揚做自己的保護盾,如果風揚死了,他和貳負大概也只會立刻死在這二十多名護衛的亂刀之下。他自不是個傻子,更不想死,但他敢肯定別人比他更怕死,因此,他敢下手嚇唬這群人,而此刻風揚在吃了虧之後便乖多了,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伍老大不敢怠慢,忙給貳負打開鐵鐐。

    貳負知道事情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到了這個地步,只有鬧下去,反正是不死不休的結局。

    「把所有鑰匙交給貳負,來給我打開鐵鐐!」軒轅冷冷地道。

    伍老大也無可奈何,只好將所有的鑰匙都交出來,並指明哪一把可打開軒轅腳上的鐵鐐。

    伍老大乃是奴隸營中的總管,其身份自然不低,不過,奴隸營的總管在九黎族中的地位並不高,只不過負責管奴隸的飲食和掌管奴隸身上鐵鐐的鑰匙。

    奴隸們身上的鐵鐐很多都是用同一把鑰匙打開,因此,雖然有數百奴隸,但只不過幾十把鑰匙而已。此刻將鑰匙全都交給了貳負,伍老大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但為了風揚的命,他又不能不給。

    貳負利用風揚擊打軒轅之時調氣養神了這麼久,此刻也已回過神來,並能夠行動自如,雖然要想完全恢復大概仍需三四天時間,不過,這些似乎並不有礙行動。他接過鑰題後,便迅速為軒轅打開手腳的鐵鐐。

    軒轅得意地笑了一聲,在兵器架上順手取來一刀一劍,向貳負道:「隨便挑幾樣稱手的,多帶兩柄,外面的兄弟也需要。」

    貳負老實不客氣地挑了三件兵刃,更將牆上的一張大弓和幾筒羽箭也摘了下來。

    「好了,我們可以走了,伍老大你跟著一起出去!」軒轅說話間將鐵鐐一拋,但風揚還沒有來得及動作,只覺背上又一涼,一柄短刀已頂在後心,只要軒轅用力一頂,便立刻可捅穿他的心臟。

    「我們是好朋友,大家都是自己人,是嗎?」軒轅輕輕地將風揚一摟,以手臂擋住那刀子的方位,讓人幾乎無法發現刀子的存在,不知情者還真以為兩人是朋友。

    「伍老大帶路,若有一點異動,你看著辦吧!」軒轅冷殺地道。

    「是,是!」伍老大額頭都滲出了一層冷汗,誠惶誠恐地應道。

    「不好了,不好了……」軒轅正欲向外行去,突然迎面有一人慌裡慌張地衝了進來。

    「伍總管,快去,快去……」那人一見到伍老大,立刻如同見到了救星似的,但語氣竟有些結巴,可能是因為一時氣促之因。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慌裡慌張的!」伍老大叱道,他本來心情就不好,此刻差點就要動手打人了。

    「那群豬嘍鬧事,鬧事……」

    「啪……他娘的,這也用得著大驚小怪的,你們不會將他們擺平嗎?這點小事也來煩我!」伍老大再也忍不住了,提起那肥碩的大掌,重重地給了來人一個巴掌。

    那人的門牙差點給打掉了,捂著高腫的臉,支吾著道:「可是,可是他們全都鬧起來了,有好幾百人!」

    「什麼?」伍老大一呆,連軒轅也呆了呆,誰也沒想到所有奴隸竟全都鬧起來了。

    軒轅當然知道,「豬嘍」是指他們這樣的奴隸,貳負的臉上表情也有些古怪,有喜有憂,喜的是這群人如此一鬧,正合時宜,他隱隱猜到這次奴隸鬧事很可能是郎氏三兄弟組織的,一定是因為他和軒轅兩人的原因,所以,他又在擔心郎氏三兄弟的安全。

    「你們怎麼對付他們?」伍老大的汗珠又出來了,這下子可真是兩頭犯難。如果這裡的所有奴隸都鬧起來的話,他還真不好痛下殺手,因為這樣一來,勢必會引起那些奴隸的強烈反抗,如此一來不僅僅自己的兄弟死傷慘重,還會影響興建神堡的工程。若這群奴隸全死了,一時間又到哪裡去找那麼多奴隸來幹活呢?又怎能夠在明年春天前完成這項極為艱巨的工程呢?

    「我們將他們圍住了,調集了兩百名弓箭手,在他們的周圍,另有人準備將鎮守神谷的一百名弓箭手也請來……」

    「有沒有傷了他們?」伍老大急問道。

    「副總管讓大家不要輕舉妄動,只要阻住他們就行,不要輕易殺人,另派小的前來請大總管回去主持大局。」那漢子語氣急促地道。

    伍老大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心中暗讚副總管做事有分寸,否則如果激怒了這群豬嘍,自己的日子也不好過了。

    「啊,貳負,對了,他們就是說要總管放了貳負和一個叫軒轅的人!」那漢子抬頭之時,終於發現軒轅背後小心戒備的貳負,忙道。

    貳負在奴隸群中聲望極高,是以,貳負雖然是奴隸,但看管奴隸的人也都認識貳負,所以這人一看見貳負立刻便認了出來。

    貳負一聽,果然是因為自己的事情才鬧起來,不由得大為感動,也立刻明白組織者一定是郎氏三兄弟。

    軒轅聽了心中大喜,此刻既然事情已經鬧起來了,何不趁機發動這群奴隸兄弟?如果有這樣一群人相助的話,說不定可以大鬧一場,而救出聖女等人也說不定呢。這一刻,石堡之中想必已經很轟動,第一是風揚遭俘之事,第二件事卻是奴隸造反,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快回去對他們說,就說貳負和軒轅很快就會回來,讓他們迎接就是了!」軒轅沉聲喝道。

    那漢子打量了軒轅一眼,卻面生得很,不由得向伍老大打了個眼色,作詢問之意。

    「還不快滾去,依他的吩咐說!」風揚見那人似乎對他視若不見,不由得怒叱道。

    那漢子臉色一變,正想發作,伍老大又「啪」地給了他一記耳光,吼道:「快滾,難道連少主的話也敢不聽嗎?」

    那漢子差點腿都嚇軟了,以他的身份,根本就沒有資格見到風揚,此刻一聽眼前的少年就是那脾氣古怪、喜怒無常、極為嗜殺的少主,怎會不驚?哪裡還敢說什麼?轉身連滾帶爬地走去,他甚至沒有弄清楚少主是軒轅還是風揚。

    軒轅不禁笑了笑,向伍老大道:「還不走快點?若慢了,只怕會鬧出更大的亂子,到時只怕你更無法交差了。」

    伍老大額頭全都是汗珠,急忙加快腳步向外行去,立於路邊通道上的士衛們見了禁不住大為驚訝,他們自然不只是因為伍老大的表情,因為他們已經知道奴隸們在鬧事,他們驚訝的還有軒轅竟和風揚如此親熱地走過去,他們自然知道風揚的身份,哪會想到風揚此刻也是身不由己,還以為軒轅也是個什麼很了不起的人物,竟可以受到少主如此禮遇。因此,全都不敢吱聲,更不敢說半句多餘的話,他們當然聽說過少主風揚的傳聞,只不過風揚並不常來神堡。

    神堡,只是一個新建起,卻仍未完全竣工的巨型建築群,乃是九黎各部共同決定興建的一處供各部高層人物享樂之所,也可以說是幾位大神的行宮。因此,暫時並沒有太多的重要人物居住在神堡,只是偶爾有人前來視察和散散心,而少主風揚就是這種偶爾前來散散心的那種。

    神堡距九黎本部尚有百餘里路,交通並不是很方便,而這片山谷也是近幾年才發現的,這才開發出來。

    鐵鐐叮噹之聲不絕於耳,呼喝聲,怒罵聲、呼聲,使得施工之地一片混亂。

    軒轅和貳負老遠便看見了郎氏三兄弟手握粗長的木棍領著黑壓壓的一大群奴隸兄弟在與那些監工的人對峙著,四周兩百名箭手神情極為緊張地注視著這群本來在他們眼中豬狗不如的奴隸,他們也弄不清楚為什麼對這群人物也會生出緊張之心,也只有這一刻,他們才發現,這群人也是不容小覷的。

    「大家都給我住手!」伍老大肥碩的身體幾個輕靈的縱躍,來到與這群奴隸對峙著的九黎族人面前,吼道。

    軒轅不由得對這伍老大另眼相看,他本以為這個胖子並沒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此刻看來這胖子的身手應該還是挺靈活的。

    「伍老大,貳負和軒轅在哪裡?如果你們不放出他們,我們便不會幹活!」郎大高聲道。

    「是啊……放出貳負和軒轅……不放他們,我們就不幹活……」那群奴隸們高聲呼喝道,他們平時受盡了欺負,此刻所有的人都聚在一起,見這群本來趾高氣揚的人也變得緊張害怕,自然想一洩心中積壓了許久的怨氣,甚至想狠狠地大鬧一場。

    伍老大的臉色鐵青,從來沒有奴隸們如此威脅他,可是此刻他才發現,自己實在是低估了這群奴隸們的實力和這群人存在的一種危險,心中也在暗暗發誓,如果今天的風波過去了,他絕對不會再讓這群奴隸之中出現領頭鳥,任何表現特異的人都會不擇手段地擊殺,絕不留情!如果在這群奴隸之中沒有人能夠領頭,那這群人只是一盤散沙的烏合之眾,他甚至決定不再讓這群人住在同一個大棚……

    伍老大有些後悔上次沒有殺死貳負,其實那次他已對貳負起了殺心,是以他將貳負拉去做人肉沙包,也就是想趁貳負仍未擁有足以聯合眾奴隸的聲望之時,處死這樣一個危險的人物,誰知道貳負不但沒死,反而更是威望大漲,也被風揚所欣賞,甚至點名要讓貳負下一次再做他的人肉沙包,伍老大不敢掃了風揚的興,因此貳負僥倖留得一命,而這次風揚再來,伍老大再也不能讓貳負活下去了,卻又出現了一個軒轅,打亂了他的一切計劃,而且將局面弄成了這個樣子。

    這個變故的確是個意外,極大的意外。

    「你看他們是誰?我告訴你們,我們少主是極為仁慈的,對貳負和軒轅很好,你們不要聽信謠傳,快點去幹活!」伍老大向緩緩行來的軒轅和貳負指了指,高聲道。

    「貳負大哥,軒轅兄弟,你們沒事吧?」郎氏三兄弟抬頭一望,果見軒轅和貳負在幾個護衛相隨之下伴著一個少年緩緩而來,禁不住歡喜地呼道。

    軒轅向貳負打了一個眼色,貳負忙湊過來,軒轅小聲地說了幾句外人根本聽不清的話後,又向郎氏三兄弟高聲回應道:「大家聽著,少主對我們很好,你們看,他已經赦免了我們鐐銬之罪!」

    貳負忙配合著舉起手,抬起腳,他的手腳之上再也沒有鐵鐐便是最好的證明。

    那群奴隸兄弟立刻議論紛紛起來,郎氏三兄弟衝破那一層與他們對峙的九黎族人的包圍,欣喜地向貳負和軒轅行來。

    那群九黎人在沒有伍老大的吩咐之下並沒有對郎氏三兄弟作何阻攔,且事情的變故是他們根本就想不到的。

    伍老大和幾名護衛見軒轅在貳負耳邊低語,他們並不知說了些什麼,本來疑神疑鬼的臉色都變了,但這刻見貳負如此配合軒轅的動作,為他們說話,又鬆了口氣,以為軒轅所說就是這些而已,也並不在意。

    在伍老大的心中,只要奴隸們安心勞作,他就不會有太大的罪責,這本身就是大功勞,就算少主有失,他也可將功折罪,罪不至死。但如果這群奴隸不能安置下來,那他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此刻見軒轅為他說話解圍,自然高興至極。

    「我們的少主是最善良和仁慈的,他深知眾位兄弟們的疾苦,因此,他做出最仁慈的決定,那就是為每位兄弟解除鐐銬之苦……」軒轅說到這裡,伍老大和所有九黎人都臉色大變,那群奴隸卻忍不住高呼:「少主萬歲,少主萬歲……仁慈的少主……」

    場面混亂到了極點,風揚見這群奴隸竟如此高興,如此對他這個身不由己的決定而歡欣,還將他歌頌一番,那種發自人心的真正讚美,可是風揚從來都沒有感受到的,而且是數百人齊聲感激,使得風揚有些忘乎所以,居然有一種從來都沒有過的痛快,這種痛快和舒坦是他往日任何遊戲都無法獲得的。因此,在這一刻,他竟差點忘了自己是身不由己的,生命仍受著威脅。

    風揚畢竟還是個大孩子,哪裡經得起如此的頌讚?不由得不顧伍老大的感受和反應,向那群奴隸們高呼道:「阿軒說的沒錯,我決定取下你們每個人身上的鐐銬!」那群奴隸又發出一陣歡呼,而這時候九黎族人的眼光全聚在軒轅和風揚及那群奴隸身上,卻沒有注意到貳負已經為郎氏三兄弟解開了鐐銬。

    軒轅帶著飄飄然的風揚來到這群奴隸們陣容之前,那群與奴隸對峙的九黎簇箭手紛紛讓道。

    軒轅這才高聲地呼道:「大家先靜一靜!我還有話要說!」

    軒轅聲若洪鐘,竟將數百人的呼聲也壓了下去,眾人都靜下來之時,軒轅這才道:「為大家解開鐐銬是有條件的。第一,大家必須認真幹活,不得偷懶;第二,不能故意鬧事,當然,今日的事情不算數。以上兩條,如果誰犯了,明日或許就會給你再加上鐵鐐也說不定!」說到這裡,軒轅向伍老大問道:「不知道總管意下如何?」

    伍老大心中暗罵軒轅奸詐,此刻軒轅看似是在幫他挽回了一點什麼,但實際上如果他答應了軒轅的話,也便等於承認了解開眾奴隸身上鐐銬的事實,但是此刻連風揚都已如此開口說了,可以看出風揚說這話的表情是極度興奮和得意,其樣子絕對不像是被逼的,他又怎會不知風揚是少年心性,容易衝動?只不過如果他不答應的話,也就是當眾駁風揚的面子,定會惹惱風揚。那樣就算能平息這一場風波,今後的日子也定會遭到風揚的排斥,更可慮的卻是如果惹惱了軒轅,說不定對風揚造成什麼傷害,那他更是吃不了兜著走,而此刻已有一部分鑰匙在貳負的手中,他想改變主意也是不行了。

    那群九黎族的箭手們見少主如此說話了,哪裡有什麼懷疑?他們並沒有看見軒轅那柄小刀,但卻看到了風揚那種絕不似在做作的表情。因此,他們倒真的相信剛才那個決定是發自少主真心的決定,他們自然聽說過少主風揚的脾氣極為古怪,偶爾幹出一些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事情並不值得大驚小怪,而軒轅與風揚如此親密,其本身就顯得有些奇怪。

    伍老大望著軒轅逼視他的目光,不得不苦澀地點了點頭,心中卻在盤算著,暫時就按他的吩咐去做好了,等事情過去了,再想辦法將眾奴隸們上了手鐐腳銬,反正軒轅還為他留了一條後路,只要這群人能賣力幹活就行。他也知道軒轅不敢逼他太緊,如果逼得太緊的話,可能會出現狗急跳牆的後果。當然,軒轅的處理中留下這一條後路,他是可以接受的,反正到時候所有責任可以推到風揚的身上。

    那群監工們見伍老大也點頭應承了,還以為這真的是少主的決定。當貳負和郎氏三兄弟向他們拿鑰匙時,也便沒有怎麼反抗地將鑰匙交了出來……

    於是這群奴隸們又開始活躍起來了,由貳負和郎氏三兄弟分頭為他們打開手腳的鐵鐐,並不時地相互說了些表示慶祝的話,當然這些話根本就聽不清,因為人太多太雜。

    那群弓箭手也全都鬆了口氣,事情既然這樣解決了,他們自然高興,雖然包圍了這群奴隸,但由於相距太近,若這群奴隸硬衝的話,他們可能來不及放第二箭,就已經被這群奴隸衝撞倒。因此,這同樣是很危險的事,此刻如果能和平解決問題,他們也少了許多的危險,自然高興,也全都收弓撤箭。

    風揚的護衛們眼睜睜望著事態的發展,卻無可奈何,軒轅太機警,根本就不給他們一點兒救風揚的機會,是以他們只能暗自咬牙切齒和擔心。

    此時軒轅心中湧起了一股無限的豪情,淡淡地向風揚問道:「高興嗎?」

    風揚的興奮立刻又冷淡下來,方記起自己的生命仍捏在別人的手中,但又不敢發作,只得點點頭。

    「其實做了一些好事所得的快樂比殺一個人所得的快樂多得多,你說是嗎?」軒轅又問道。

    風揚不得不承認軒轅所說的是事實,在剛才那一刻,他內心的歡悅是任何時候都沒有過的,也是以殘酷手段折磨奴隸的那種快感所無法相比的。

    「好了,可以讓他們各自回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我不想將這件事情鬧得太大,到時候你們怎麼處置我,咱們到時候再說,我不想看到太多無辜的人死去!」軒轅淡淡地道。

    伍老大自然也聽清了軒轅的話,暗自得意,忖道:「原來這小子也不想見到人流血,幸虧心軟,否則今日的結局只怕難以收拾了。」

    「那是,那是……」風揚無可奈何地點頭道。

    「好了,各人已經解開了鐵鐐,都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幹活吧,今日之事一概不究,只要你們好好幹,我們不會虧待你們的!」伍老大拉開喉嚨喊道。

    眾奴隸兄弟應諾著轟然向四周散去。

    監工和箭手們加起來只有三百多人,這樣的實力當然已經夠強的了,如果以他們去對付這群手腳被鐐的奴隸,那的確已經足夠。因為他們的手中全都有極為優良的兵刃,自然佔著很大的優勢,他們之所以不敢對付這群奴隸,也是怕自己人傷亡。如果一場混戰下來,這三百人大概只有一半人能夠活下去,這個代價也太大了,而且又會誤了神堡竣工之期,更是得不償失。因此,他們此刻見眾奴隸轟然而散,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紛紛讓路。

    軒轅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奇異的亮彩,嘴角邊的笑意在擴展。

    伍老大在鬆了一口氣的當兒,異變突生。

    那轟然而散的奴隸們在經過弓箭手和監工的身邊之時,突然猛撲向這群來自九黎族的敵人。

    這是誰也沒有料到的意外,這群奴隸們似乎早有約定,全都不約而同地向這群監工、弓箭手攻擊,而且皆是幾個人看準一個目標,突然出手。

    這群監工和箭手們本是包圍在眾奴隸的周圍,這時奴隸們四面而散,自然不免要自這群人的身邊擦過,他們便是在這一刻驟然出手,毫無徵兆。當這群箭手和監工發現不妙時,他們連拔刀拔劍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抱頭抱腳地扳倒在地,然後迎來石頭的一番猛砸。如此一來,這些九黎族人豈能有半點反抗之機?

    伍老大和風揚被這場突然的驚變呆住了,郎氏三兄弟已經一聲長嘯,手中的木棍重重地砸破幾名監工的頭顱,順手奪下兵刃。

    「殺呀!」眾奴隸們在剎那之間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凶悍至極,或許是受了血腥的刺激,打倒一人,便奪弓搶箭拿兵刃。

    也有一小群箭手和監工們很機警,一發覺不對,迅速拔刀還擊。

    奴隸們以鐵鐐作兵器相抗,但卻無法與這群訓練有素的人相比,只不過這群奴隸似乎絲毫不畏死,幾人纏一個,不要命地猛撲猛抱,全然不講究招式。一名監工剛殺了一人,腰便被抱住,當他回頭斬殺身後之人時,臉上又遭鐵鐐抽了一記,只打得他頭暈眼花,鮮血直流,而另有人自側面撞到,這監工根本就立不穩腳,倒在地上,奴隸們又猛撲而上,將之緊壓在地上。

    奴隸們由於長期在飢餓和勞作之中,身子都極為瘦弱,也極輕,不過,一個人壓不住監工,便兩個人三個人一起壓,然後便有人以石頭砸破這名監工的腦袋。

    慘叫聲四起,工地之上一片混亂,伍老大急忙出手之時,九黎族的三百人幾乎死傷了近兩百多,而奪得兵刃的奴隸反而比這群九黎族人多。

    「殺啊……狗娘養的……我砸……」

    軒轅長嘯一聲,帶著風揚趕到郎氏三兄弟和貳負身邊,將風揚一掌擊暈,道:「人質交給你,我去會會這群人,你們立刻讓眾位兄弟聚攏來殺敵!」

    貳負和郎氏三兄弟喜不自勝,剛才他們便是按照軒轅的指示,讓這群奴隸兄弟們突然出手反抗,殺人奪兵刃,卻沒想到會有這麼好的結果,而且一切都似乎按照軒轅所說的在順利發展,這使他們不得不佩服軒轅的聰明和膽量。

    原來,剛才軒轅在貳負耳邊低聲耳語的話,便是讓他在為眾奴隸兄弟解開鐵鐐之後故作服從,然後在四散之時選好對手突然發難,殺九黎族人一個措手不及,讓這群人的兵刃根本就無處可使,而軒轅則故意製造出一些使伍老大和眾監工不作其他懷疑的舉措,以達到迷惑眾人警戒心的目的,再故意說出一些解開鐵鐐的條件和什麼今日之事一概不究,而這些無不是在與伍老大諸人演戲。眾奴隸們因在解開鐵鐐時受到貳負和郎氏三兄弟的叮囑,是以竟與軒轅一唱一合,搭配得極為默契。

    這些只怕是伍老大做夢也沒有想到的,眾奴隸兄弟對這群九黎人可謂恨之入骨,只要有反擊的機會,他們豈會有絲毫的猶豫?何況他們更敬重貳負和看得起郎氏三兄弟,有這幾個人領頭,自然是一呼即應,對於自由的嚮往是每個人天生就有的,他們豈會甘心受人奴役?只是平時總覺得孤掌難鳴,而這一刻卻是群體出動,膽子壯了力量自然大了。

    貳負身上有傷,立刻有一群的手持兵刃的奴隸兄弟向他所在處聚集過來,那群得手的兄弟迅速去助尚未得手的人。

    風揚的護衛們也大驚,拔劍狂襲,軒轅一聲長嘯,劍出如虹,亮起一團炫麗的光彩,回捲而出。

    數日來的怨氣似乎在這一刻才得以盡情發洩。

    軒轅出劍,立刻震驚了許多人,那種肅殺而霸烈的氣勢如一場捲過的熱帶風暴,帶著火熱的氣旋滾出。

    「叮叮……」軒轅以一敵六,竟然絲毫不讓地封鎖了對手所有攻來的招式,劍勢如吞吐之靈蛇,腳下猶如行雲流水,無論是殺傷力,還是動作的優雅都絕對可以稱作一流。

    「好,好……」貳負和郎氏三兄弟忍不住驚喜地呼道。

    貳負對此並不感到太意外,因為他早就知道軒轅無論是在功力還是其他方面,都似乎給人一種高深莫測之感,這一刻使出如此精妙的劍法,應該是情理之中的事,不過貳負仍然不得不驚歎軒轅的劍法之妙。

    郎氏三兄弟尚是第一次看到軒轅出手,而且竟是以一人抗拒敵人六名好手,多多少少對他們來說,會有些驚訝。

    軒轅體內的功力激增之後,還沒有如此痛快地出手過,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大的威力,這一刻自然是盡興而戰了。

    四面的奴隸兄弟都逐漸匯聚攏來,而且是大批人同時出擊,直襲那群仍負隅頑抗的九黎人,但那群九黎人也知大勢已去,奴隸們佔著壓倒性的優勢,人數是他們十倍之多,就算他們再強一些,也難逃慘敗的結局。

    「嗖嗖……」羽箭在空中疾掠,這群奴隸之中曾有極多的人過去是獵戶,也有人是在與九黎人交戰後被俘來的,這群人之中箭法極準的大有人在,此刻一百多張弓一齊射向九黎人,在如此近的距離下,九黎人幾乎根本就沒有什麼希望,就連伍老大也要跑。

    眾奴隸們幾乎已封住了四面,根本就不給敵人留任何退路,伍老大想逃也有些困難。

    其實,伍老大想逃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因為軒轅已經擋在他那肥碩的身軀前。

    軒轅殺了兩名護衛,但他也中了一刀,不過軒轅放開了剩下的幾名護衛,因為有郎氏三兄弟及一群奴隸當中的好手擋著。

    這一刻軒轅才知道,奴隸群中也是藏龍臥虎,雖然沒有一流高手,但與這群護衛相當的人卻很多,而軒轅絕不想放過伍老大,他是這裡的總管,知道的事一定很多。因此,他必須留下伍老大,至少要自他口中探出聖女鳳妮和葉七諸人的下落。

    「總管先走……」一名伍老大身邊的親信狂吼一聲,挺矛便向軒轅刺來,竟欲逼開軒轅。

    軒轅眼中露出一絲不屑的神情,望著長矛刺向自己的胸膛竟然絲毫不慌不亂。

    那群奴隸兄弟見軒轅如鬼魅般地擋住了伍老大的去路,頓時安靜下來,甚至停止了向這群所剩無幾的九黎人出手。

    「小心!」奴隸們見矛尖只距軒轅不到半尺,軒轅依然不動,不由得驚呼出聲。

    伍老大的眼中閃過一絲殘酷的笑容,若是能殺死軒轅,也可以解他心頭之恨了,而在這麼短的距離中欲避開這一矛幾乎是不可能的。

    軒轅也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冷酷笑容,驟然之間,左手疾探而出,胸口一縮,竟似變戲法般抓住長矛的矛桿,而矛尖只距他胸口不過一寸之距。

    「轟……呀……」軒轅的身子一滑,左手猛拉,那矛手又怎能與他的天生神力相抗?身子禁不住向軒轅衝至,而這時軒轅不是出劍,而是膝蓋重重地頂出,正中那矛手的胸口。

    任何人都知道這矛手不可能會再有半絲生機,因為他的胸口已經塌陷,前胸幾乎貼著後背,胸腔之中的五臟俱廢,肋骨盡折。

    「哚……」軒轅左手反揮,那自敵人手中奪下的長矛準確地貫入一顆孤伶伶的樹幹之中。

    伍老大驚駭之間,發現軒轅的目光已經深深地錐入了他的心中,更有一股強大的壓力使他心頭生出了無盡的恐懼,這是他從來都不曾有過的經歷,壓迫之下,禁不住狂嚎一聲,重重地擊出一拳。

    「哈……啊……」伍老大身邊又搶先攻出兩人,比伍老大的速度更快一些。

    軒轅的眼睛瞇了瞇,兩道目光比刀鋒更冷,望著那攻來的兩刀一拳,嘴角間挑起一絲不屑的笑意。

    驀地,一道青影劃過虛空,如乍現驚虹。

    「叮,砰砰……」兩聲慘哼之中,伍老大呆住了,他的一拳竟然輕易地擊在軒轅的胸膛上,而兩聲慘哼卻是自他左右兩邊傳來的。

    那道青影正是軒轅的劍,軒轅的劍以一種奇詭的角度斬斷他左邊刀手握刀的四根指頭,而軒轅的腳在另一柄刀攻到之前,準確地踢中對方的手腕,伍老大的拳頭擊在軒轅胸膛上之時,軒轅正是一隻腳靜立於地上。

    伍老大心中的驚駭是無與倫比的,他從來不敢想像,有人只以一隻腳立地,他居然推不動對方。

    軒轅雖是一隻腳立地,但身子晃都未曾晃動一下,甚至連臉色也沒有變,只是笑得更為詭異。

    「砰……」在伍老大驚愕之時,軒轅的左拳已自他的腋底直轟而至,只擊得伍老大五臟欲裂,肥碩的身子猶如拔起的蘿蔔,倒跌而出,口中竟將肚中所有未消化的食物全噴了出來。

    「蹬蹬……」伍老大的身子將身後的幾名親信撞得倒退數步方穩住身形,而他自己仍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軒轅輕輕地吁了一口氣,靜立如松,順手輕輕撣去身上的泥土,目光冰冷地望著伍老大,有種說不出的冷酷的優雅。

    良久,所有人都似乎從剛才那簡單而有效的攻擊意境中回過神來,眾奴隸兄弟見軒轅竟如此神武,不由得爆出一陣強烈的歡呼。

    「不要殺他!」軒轅淡淡地吩咐道。

    伍老大和他的那群親信不敢再有絲毫的動作,不僅僅是因為軒轅那足以懾人心魄的武功,更是因為他們的脖子上此刻都架上了利刃,更有數十支勁箭瞄準了他們,只要他們稍有動作,便必死無疑。

    這場突然的變故並沒有結束,雖然這群九黎人幾乎一個都沒有漏掉,但軒轅卻不得不佈置下一步的行動——那就是伏擊神谷趕來的箭手。

    奴隸兄弟在這場動亂之中也死傷了百餘人,但仍有七百之眾,比之某些部落或氏族更具實力。不過,這群奴隸們有一小半人體質極差,那是由於過度勞累和飢餓所致,那死傷的百餘人,有大半是因為體質太弱,行動不利落,而剩下的七百餘人中,又有兩百多人體質不好,算得上強悍的只有四百多人,但這絕對不是一股小的力量。

    在這四百多人中,幾乎都是曾經在野外生存的好獵手,或曾是某些部落的勇士,這些部落有的仍存在,有的沒落,有的甚至被九黎人給滅掉了,反正這些人全都是受盡了九黎人的欺辱,有著極深的怨恨,如今有了這個雪恨的機會,他們自然不會有絲毫的留情。

    貳負傷勢甚重,郎氏三兄弟和軒轅及十多名在奴隸兄弟中稍有影響的人組成一個臨時的首腦會,安排一些臨時性的決定。

    軒轅知道,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欲立下足,並將在強大的敵人手底下生存,那便須將這群烏合之眾的奴隸以最快的速度組織起來,變得有組織、有紀律,這樣才能夠作出最有效的攻擊,將所有的戰鬥力發揮到極限。而要將這群奴隸兄弟們組織起來,便必須給他們一個明確的任務和行動方向,包括作戰、後勤、救援,然後再在這幾個環節之中分出若干的細節,而每一個細節由一個人去打理,去負責。同時每一個細節的負責人又直接聽某個環節總負責人的指揮,當然,這些負責人都是由奴隸兄弟們自主推選出來的。

    這之中的過程只花了半炷香的時間,而這一刻軒轅已與郎氏三兄弟領著兩百名配有強弓的奴隸兄弟伏於谷地的入口,更在谷口附近的密林之中也伏下了箭手,而這一切,便是為了對付自神谷趕來支援九黎人的箭手。

    神谷,軒轅已自伍老大的口中得知。軒轅並沒直接參與這次的伏擊,他只是在谷口附近的一間小木屋中審問伍老大,在他這個位置,隨時都可以對谷口進行支援。

    伍老大的確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而且事情來得如此之快,彷彿只是做了一場荒唐的夢,但他知道這不是夢,而是事實。

    一切的變故似乎在突然發生,又在突然間結束,這或許跟他這些年來安逸的日子過慣了有些原因吧,使他失去了往昔應有的警覺,這才使得潛伏的危機未能很好地解除,而一發不可收拾,甚至成了致命的。

    軒轅並沒有以酷刑相逼,只是向伍老大說了句話,而這句話使得伍老大方寸大亂,因為伍老大珍惜生命。

    軒轅只是向伍老大道:「我可以放了你,放你一個人離開這裡,不僅送你離開這裡,還會將你送到九黎本部!」

    伍老大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如果是在往日的任何時刻,有人用這樣的話來威脅他的話,那伍老大一定會笑這人是個瘋子,只有瘋子才會說出如此好笑的話來,但這一刻不同,絕對不同!

    伍老大很清楚九黎族人會怎樣對待他,會怎麼去看待今日這件事情,如果這一刻他回到九黎本部的話,即使有一百顆腦袋也不夠砍,他的確太失職了。

    數百兄弟的死亡,奴隸們宣賓奪主,風揚被擒,而只有他一人活著回到九黎族,別人會怎麼想?何況他的妻兒此刻已經在軒轅的手中,無論如何,九黎部絕對不會放過他,除非他也死了,而軒轅正是看穿了這一切。

    伍老大不想死,那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向軒轅投降,誠心誠意地幫助軒轅擊退九黎部人,否則的話,他和其妻兒惟有死路一條!

    伍老大是一個絕對不能坦然面對生死的人,因此,他寧可出賣族人,也絕對不會出賣自己和家人。哪怕到頭來仍不免一死,但多活一陣子總比少話一陣子強。

    「阿軒,伍老大要見你,他說讓你快去!」一名奴隸兄弟匆匆奔到軒轅休歇之處,呼道。

    軒轅向貳負笑了笑,道:「我知道他一定會屈服的。」

    貳負對軒轅的判斷此刻幾乎不想多加懷疑,從一開始,他便看出了軒轅絕對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而這短短一個時辰之間,軒轅的每一個決定,每一句話,每一次分配,都顯得那般沉穩而有序,這是一個與其年齡絕不相稱之人擁有的智慧,倒像是一個歷盡千百戰的無敵戰將。那在瞬間就將烏合之眾的數百奴隸兄弟變成有組織,更充滿生機的一個整體,其才能的確讓人不容置疑。

    奴隸兄弟們自然不全都是盲目的,同樣看出了軒轅的特異,因此,在推舉首領之時,便推舉了軒轅和貳負,由這兩個人共同主持奴隸兄弟的所有事務,而這些人也心甘情願地受兩人指揮。

    這是一個崇尚英雄的時代,而軒轅在他們的心中便如同英雄,如果不是軒轅和貳負,他們絕對無法再想重獲自由,可以說他們的自由是由軒轅帶來的,不管軒轅的過去如何,此刻絕對是他們心中的英雄無疑。

    軒轅也明白這是一個重視英雄和武力的年代,是以,他自一開始便表現出超卓的武功和智慧,因為他需要借助這支意外得來的力量,幫他完成未完成的任務,甚至是為將來自己的基業打下基礎。

    自從懂事的那一天起,軒轅就沒有甘於平凡過,在別人急於表現自己時,他就在思索,在不斷地充實和壯大自己,因為他很小就知道,自己是一個沒有父親的遺腹子,更是有僑族老族長的孫子,因此,他絕對不能甘於平庸,他要成為有僑族的新一代族長,甚至是有虢、少典諸族的總族長。

    軒轅看不起族中那些自命英雄的勇士,因為這群人的目光似乎只能看到自己身上那微弱的光環,而忽視了自身的渺小,並自以為是地標榜自己,甚至趾高氣揚地評判別人,卻從不知道思索這神秘世界和生命的真義。他認為那群自命英雄的勇士只不過是思想已經麻木不仁、值得同情的群體。是以,軒轅喜歡獨自靜靜地思索,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去冷眼看世人,但又以一個投入者去構思自己的將來。

    有僑、有虢族中的許多人都不明白為什麼最美的女子雁菲菲會愛上一個從不喜歡表現的軒轅,這對於許多人來說,都似乎是那麼不可思議,但對於軒轅來說,這卻是意料之中的事。就因在一群平庸的人當中突然多出了一個智者般的另類,這樣反而使之更為突出,更具吸引力。

    此刻,軒轅再也不受外界的牽絆,甚至可以隨心所欲地主宰自己的生命,他又怎肯放過每一個任他表現的機會?在奴隸營中的幾天中,軒轅每一刻都在思索著一些過去從未想過的或過去想過經歷過的事情,又如何去面對將來的一切,他在構想著,甚至想出了近百種可能性和方法。是以,這一刻他感到信心百倍。

    當然,伍老大拉他去做人肉沙包,風揚的出現這是個絕對的意外,也是個最好的際遇,甚至連軒轅也在驚訝何以這麼好的機會竟如此輕易地出現。不過,這並不影響什麼,因為他已將這個機會化成了戰果,一個極為圓滿的戰果。而這一刻,他即將去見伍老大,要把這個戰果擴展到最大,也只有這一刻,軒轅才會對未來充滿了絕對的信心。

    也許,這個信心有些虛妄和空洞,但充滿信心並不是一件壞事,只要不是盲目的,而軒轅也絕對不是一個不考慮實際、盲目自大的人。

《軒轅-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