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誘人巨賭

    廳堂寬大,卻很低矮,顯得圾不相稱。

    房子矮,窗戶則顯得更小,只有淡淡的光線照進來。

    屋裡昏暗,大白天的就得點著蠟燭。

    光線被人影遮住,廳堂裡依舊顯得昏暗。

    昏暗之中,人頭攢動。

    人影映在土牆上,宛若一群怪狀奇形的妖魔。

    四張桌面上各行其事。骰子在大海琬裡旋轉、滾動,發出一陣「叮咚」聲響。

    這聲音並不奇怪,也不動聽,卻吸引人。

    每張桌旁的人都全神貫注,一個個眼珠子瞪得溜圓,緊緊盯著那幾粒滾動的骰子;若不是眼眶擋住,只怕就要該落桌面上。

    人們彷彿都著了魔,忽而屏心靜氣,忽而精神振奮,忽而又神色沮喪……

    不錯,是著了魔,魔力便在那三顆骰子上。

    一切驚喜、歡呼乃至震驚、大呼倒霉,均由那三顆骰子上面的點數而定。

    這兒是座賭場。

    賭客大多是牡丹宮弟子,少數外來客也儘是曹州府或者附近村鎮上的紈褲子弟、賭徒。

    他們賭得簡單而痛快,只三粒骰子;點數相同的「豹六子」最大,滿盤統吃。「四五六」也算是豹子,居多能贏。點數沒有相同、又不相連的,可以重擲。相同的小點,或「二三」等等可就輸定了。倘有一對相同,無論大小,而剩下的一粒骰子若是六點,便算是「六」,僅小於「四五六」豹子,幾乎可以說是贏定了。

    廳裡也有幾個人,他們的神色絕不為骰子的點數而動。那是分立廳角的六名黑衣漢子,一個個身材精悍,面目凝重;他們是牡丹宮禮堂中的武功高手,負責維護賭場的秩序,並監視著賭客們,防止池們營私舞弊。

    另有一個人,他頹然依坐在帳桌後面的太師椅裡,是個相貌清秀的年輕人,卻兩眼似睜似閉,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彷彿世上的事都不被他放在眼裡,又好像是他年紀太輕了,無論什麼事都用不著他管,他也管不了,然而,他的眼卻倏地睜開,霎時間精光閃爍。向廳門方向看去;但,那精光也只是一閃即逝,兩眼又恢復了原有的樣子,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可是,他的眉心卻已經漸漸開朗了。

    廳裡光線既暗,人們又都在關注桌上碗裡的骰子,絕沒有人看見他這瞬息之變。

    其實,廳門那兒也沒出現什麼特別的事。只不過是一個乞丐模樣的人掀簾走下進來。這人年紀很輕,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與尋常乞丐不同的是他肋下挎著柄鞘上纏著破布條的劍。

    按說,他的確不該到這種地方來。窮到這股程度的人到賭場來,確實有些不合時宜——

    絕不會有人因賭發跡,而為之傾家蕩產的卻屢見不鮮——

    他衣衫襤褸,只怕身上連賭本也沒有。

    基因於此,門邊負責招呼客人的侍者沒一句客氣話給他。不過;當他向賭桌旁走去的時候,也沒人攔阻。

    那少年乞丐站在賭桌旁,看了好長一會兒。

    廳角里的黑衣人已經在注視他。其中兩人交換了個眼色,一人徑向那少年走去。

    正在此刻,那少年幻術般地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足有五兩重——

    五兩賭本雖說不多,但在這種低等的賭場裡,也總可以輸一陣了。

    那黑衣人停下了腳步,原已準備好的話又嚥回肚子裡,但他卻沒走回去,眼睛也睜大了——那少年居然一次便把那錠銀子押了上去。

    莊家擲了兩個六點,一個五點,雖非通吃,差不多也算是贏定了。

    果然,幾個賭客都沒擲出豹子,更沒有「豹六子」。

    最後輪到那個少年,他擲了兩把,均未成局,最後一次居然擲了個「豹四子」,怎奈,仍趕不上「五點」,那綻五兩重的銀子被莊家收到自己面前。

    站在場外黑衣人淡淡一笑,但這笑容卻突兀凝結在臉上——

    凝結了的笑,實在不比哭好看多少。

    那少年又摸出一錠十兩重的銀子放在面前。

    奇怪,他既有這許多銀子,為什麼不把身上的那套「行頭」換一換。

    卻也難怪,大凡賭徒都是這樣;只要有了錢,第一用場便是賭桌。就像是酒鬼,哪怕只有一個小錢也要去換杯酒倒進嘴裡。

    然而,幾場過去,已可斷定那少年不像個賭徒——他完全不精此道,甚至連「熟悉」二字都談不上——他來這種地方也只能是白送錢,衣袋裡有多少便輸多少。

    那個黑衣人臉上的笑容又活了,人亦轉身走了回去。

    這少年居然賭得甚豪,每注必下十兩。也不知道他身上究竟帶了多少銀子,同桌的賭客有幾個身上銀子不多,自慚形穢,也就不再下注;只有兩個衣著光鮮的人陪著他與莊家拚搏。

    轉眼之間,那少年已有幾百兩銀子移到了莊家面前。他竟然一局也沒贏過。

    然而,他的臉上卻毫無晦氣,反而容光煥發,彷彿輸了銀子是件高興的事。

    不錯,也許輸銀子確是件高興的事——他居然眉開眼笑了。

    這一次,他伸進懷裡的手停住了好一會兒沒拿出來。莊家看著他,睦上浮起詭秘的笑。只不過,他的笑和那個黑衣人一樣,突兀間凝固在臉上;繼之,兩眼圓睜、嘴巴張開,成了副「定格」的容顏——那少年面前擺了顆圓圓的寶石,拇指大小,表面很髒,也就只有少許光華,但,卻像是顆貓兒眼!——

    便是顆死睛或墨睛也價值菲薄。

    輸贏關係重大,莊家的手在發抖,忘了去摸骰子。

    忽聽一個聲音道:「年輕人,你那玩意兒是什麼呀?」聲音宏亮,中氣充沛,顯得內家功夫不軟。

    說話的是個身材魁偉,燕頡虎頸、穿湘繡長衫的中年漢子;他不知道從哪兒緩緩踱了過來。

    那少年睃了對方一眼,道:「我也不知道,偷來的東西也不便去問別人。」

    「你放心。這兒是賭場,從來不怕收贓物。」

    他頓了一頓,又道;「小伙子,我看看它成色怎麼樣。」

    少年道:「我輸了便歸你,哪還怕你看。」

    那魁偉漢子小心翼翼地伸出兩個手指,捏過那描兒眼。

    但見那寶石晶瑩剔透,藍汪汪的眨著眼,恰好似狸貓之睛。

    此刻,幾副桌面上的人均已停注不賭,眼光掃來,一個個都驚呆了,六個黑衣人亦不約而同靠攏過來。

    魁偉漢子將那貓兒眼輕輕放在少年面前,笑了笑,道:「年輕人,這般寶物是不易上賭桌的——輸贏雙方都招架不住。」

    少年赧顏一笑,遲遲道:「我賭得興起,身上卻已沒了銀子。」

    魁偉漢子笑道:「看起來,你真的要把這玩意兒輸給我了。」

    「不錯,我的確想把這玩意兒輸給你,只是……」

    「還有什麼條件嗎?」

    「你得先擲出三個六點給我看看。」-

    魁偉漢子哈哈大笑,走到桌前,一把抓過骰子,但聽少年叫道:「且慢。」

    魁偉漢子右手停在空中,道:「閣下還有何話說?」

    少年笑道:」請問,你若是輸了,拿什麼賠我?」

    魁偉漢子怔了片刻,道:「我沒有你這樣的玩意兒,只能用銀子,用金子也行。」

    少年道:「你先開個價吧。」

    魁偉漢子窘住了,遲遲道:「只怕值十萬兩銀子。」

    少年沉吟了一會兒,道:「我輸了,這玩意兒自然歸你,倘若我贏了,也不用你那麼多銀子賠我,免得銀子太多了,平白活受罪。」

    魁偉漢子訝道:「閣下以為銀子多了是受罪?」

    少年正色道:「怎麼不是受罪。若是喝的太多,第二天頭疼如裂,活像生了場大病;若是賭得太凶,非但精神過度緊張,如背生瘡,手氣壞時,說不定還會活活氣死,倘用之縱情聲色……」

    他歎了口氣,接著道,「無奈,我還沒有成家,一旦傳揚出去,只怕日後連老婆也討不上——更是連想也不敢想;難道還能雇個人幫我花錢嗎?」

    他話音未落,廳堂裡已響起一陣哄堂大笑。

    魁偉漢子「呵呵」一笑,道:「閣下說的不錯,只是,你究竟要抵多少兩銀子。」

    少年道:「就滿折算一萬兩吧。不過,需再折成金子——銀票我是不要的,銀子多了又拿不動。」

    魁偉漢子心想:「即使你真的贏了,只怕也走不出這間屋子。」

    他點了點頭.道:「一言為定!」

    他說過話,叫了聲「豹子」手掌張開,「叮啷」聲響,骰子落在碗裡;繼之「叮呤呤」一陣輕響,宛若奏出的是人世間最美妙的音樂。

    他胸有成竹,他有絕對把握讓那三顆骰子會聽池的話:頭一粒停下的是六點,第二粒也是六點,第三粒當然也應該是六點!——

    只有這樣才能統吃,對方沒有還手的餘地。

    他看著那粒滾動的骰子,彷彿嚴父慈母看著聽話的孩子。

    現在,他已經可以看見骰子面上的六點了——黑黑的,就好像自己手下的六個黑衣高手一般,又威猛,又聽話。

    骰子眼見要停下,那顆貓兒眼似乎正在笑著向他滾來。

    豈料,就在這節骨眼上,那粒骰子沒來由的突然一跳,剛剛好翻過身來、停下;那一點紅艷艷的就像粒眼裡滴出的血!

    是個!

    魁偉漢子傻了,嘴巴張開再也合不攏——

    兩個六點,再加上個點;只能算是點——

    因為成對的骰子是陪襯,只有那單獨的一粒骰子的點數才算真正的點數。

    「」點雖不能算是統賠,卻也是輸定了。他做夢也沒想到,對面的少年竟是位高手,誠然,這裡說的不是賭技,而是武功。因為他在那粒骰子翻身的瞬間,隱隱聽到了一股指風。

    他自忖武功不凡,卻不知道這股指風出自什麼功夫。但是,卻可以斷定人家的武功比自己厲害得多。

    然而,他還有一線希望:讓對方擲出個「二三」的統賠,只不過,以自己的功夫,他確實沒有多少把握。

    那少年宛若無事,淡淡笑著,一把抓過骰子,在掌心裡掂了掂,「叮啷」一陣響,骰子擲在碗裡。

    與之同時,魁偉漢子的雙手已伸向桌底。

    那少年的兩手卻仍若無其事地撫在桌沿上。

    兩粒骰子先後停下,分別是二點和三點。

    魁偉漢子的臉上浮現微笑。他已清晰地看見另一粒滾動的骰子面上紅燦燦的麼點,又驕艷,又好看!雖仍在旋轉著,卻已不再滾動,眼見便要停下來。

    他心裡一塊石頭落地,倏地收回掌力。在他收回掌力的同時,骰子也已停下。

    誰知,就在那粒骰子停下的瞬間,竟然側了下身,把黑黝黝的兩個大點亮在上面。兩個二點,另一個是三,局面定為三點。

    魁偉漢子的臉登時蒼白如紙,心也沉了下來,沉入了無可挽回的深淵。

    他絕望了,頹然坐倒在凳上,身形不穩,險些翻倒。

    廳堂裡響起一片驚呼。有咒罵,居多的還是喝采。

    那少年悠然自得,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道:「賭了半天,我總算贏了一局。」

    他頓了頓,叫道:「喂:,閣下,把銀子兌過來吧!」

    魁偉漢子面色漸呈鐵青,眉宇間浮現一股殺氣。

    賭客們都感到氣氛有些不對,悄無聲息地避了開去。

    六個黑衣漢子身形閃動,把那少年圍了中心。其中一個陰沉沉道:「萬兩白銀就是折成金子,也有三四百斤,閣下拿得動嗎?」

    少年笑道:「拿不動可以僱人嗎!」

    黑衣人道:「可惜這兒沒人肯做腳夫!」

    少年淡淡一笑,道;「不用人也成,這兒有六條黑驢,正好替我馱。」

    黑衣人臉色倏變,怒吼一聲,突地一拳打出。這一拳又快又猛,挾嘯帶風,勢勁力疾,便是打在黃牛的身上,只怕也要骨碎筋折。

    那少年恍若未覺,就連伸向那個魁偉漢子討要銀子的手也不曾收回。然而,他卻絕不是黃牛。

    那黑衣人眼看得手,卻見面前人影倏晃,亦不知從哪兒伸過來一隻手,「彭」的抓住了他的手腕;那隻手輕輕往前一帶,他再也收勢不住.整個人從少年的側斜撲出去。

    恰在這時,另有個黑衣人在那少年身側出手,一式「葉底偷桃」,左掌虛晃,右掌直擊少年軟肋。卻不料,一個人影突兀撲擊過來。他嚇了一跳,忙揮掌去格,無奈,對方來勢太猛,仍是擊中了他的肩頭。他驚叫一聲,脫地往後躍開,又怎知,對方餘勢未衰,整個人撞在他身上,當即仰面而倒。

    兩個黑衣人撲跌在一處。

    另外幾個黑衣人都吃了一驚,但出手也就更加凶狠。

    那兩個黑衣人爬起來,也顧不得疼痛,便即加入戰團。

    一時同事風呼呼,拳影如林。

    但那少年卻宛若無事,仍穩坐凳上,臉上帶著微笑,雙手或拳或掌,或指或爪,相式雖然不快,卻把六個黑衣漢於的攻勢化作無形。

    魁偉漢子雖已知對方功夫不凡,卻自恃人多,在一旁叫道:「年輕人,認栽吧,只要你不討這筆賄帳,在下便任由你走路,你輸的銀子也還你!」

    那少年道:「小爺輸贏都認,且不賒欠!」

    魁偉漢子怒吼一聲:「你死定了!」喝聲中,探身揮拳,一式「直搗黃龍」。蒜缽大小的拳頭直擊出去。

    那少年正與那魁偉漢子側身相對,只見他倏地站起身,身旁八仙桌竟隨之直立起來,正逼住魁偉漢子的拳勢。

    事變突兀,魁偉漢子再想縮手已來不及了。

    但聽「蓬」的一聲響亮,拳頭堪堪擊中桌角;一張桌面登時打個粉碎,木屑粉飛。

    這張桌子式樣古樸,雖然做工粗糙,卻極結實——紫檀木打造,桌面厚近一寸。

    魁偉漢子力大招沉,不過,既使是鐵拳,終究是人的皮肉骨骼,也難吃得消——當即鬧個皮玻肉綻,指骨挫傷,疼得呲牙咧嘴。

    他驚呼一聲,向後躍開。

    一個黑衣人出手極快,「五鬼奪命」,從身後發拳直擊那少年背心命門穴。但見對方身形一閃,便即避開,他招式使老,拳勢擦著少年衣衫掠過,正待收招——少年一招「降龍伏虎」,抓了對方手腕,「嗨」的聲,生生扯過,伸手在他後心一托,掌力吐處,右手已放。

    那黑衣人碩大身軀平平飛出,對準魁偉漢子當胸撞去。

    魁偉漢子聽得風聲,正待避開,猛地驚覺自己的背後正是廳柱,自己若閃了開去,這位忠勇屬下便要腦袋迸裂。

    他迫於無奈,只得一式「懷中抱月」,硬生生把疾飛而來的軀體抱住。無奈,來勢太猛,只撞得他一陣氣血翻湧,幸虧身後便是棵廳柱,他才未跌倒。

    幾個黑衣人均已多少吃了些虧,見這情勢,一個個嚇得心驚咀戰,都寧神靜氣地防守,再也無人攻上。

    那少年朗朗笑道:「過來玩啊——都玩夠了嗎?這回該看小爺我的了!」

    他說完活,縱身一式「蝶撲殘花」,卻是五指如鉤,狀似龍爪,呼的向一個黑衣人當胸抓去。

    那黑衣人左閃右避,無奈,那龍爪竟如影隨形跟至;他自知躲不開,嚇得面如土色,驚叫一聲,掉頭就跑。

    正在這時,忽聽有人叫道:「住手!」聲音不大,卻很管用。

    那少年當即縮手收招,「嗖」的躍退,坐回凳上,宛若適才不曾經過一場廝鬥,

    黑衣人更是如聞赦旨,暗暗吐了口氣。

    魁偉漢子向那少年抱拳一拱,道:「閣下請了,在下趙剛,江湖上的朋友給咱臉上貼金,喚俺『神刀無敵』,在牡丹宮忝為禮堂之主,兼管這家賭局。適才失禮,還請朋友原宥勿怪。」

    他頓了下,道:「朋友可否以萬兒賜教。」

    那少年淡淡一笑,道:「我叫什麼無關緊要,只是……」

    趙剛截口道:「實不相瞞,在下雖操持這座賭局,卻當真是贏得起、輸不起,因為,上面當家的還有敝宮宮主。但請閣下放心:這場禍是在下一手惹起來的,在下自然得給閣下一個交待;只是,請閣下容在下去稟明宮主,若宮主肯予擔待自不必說,否則,在下便是賣了頸上人頭,也得付清這筆債。」

    「痛快!」

    那少年道:「我願意交你這位朋友。不過,俗話說,賭場無父子,我也不能白白冒這場風險。」

    他頓了頓,又道;「先時,我已說過讓本了;如今再打幾個折扣,就按三千兩算;料牡丹宮的堂主絕不會在乎這點銀子。」

    三干兩銀子雖不是個小數目,但對一位江湖豪客來說,已不能算是個大問題。

    趙剛大喜,道:「兄台果然義氣,在下感恩不盡。」

    他轉向身旁一個黑衣人道:「去聚英樓叫他們備桌酒席,要象點樣子,我陪這位大俠喝幾杯。」

    賭場雖然低矮,但賭場後面的房子卻很高大。

    走出後堂門,眼前豁然一亮,迎面一座大廳,青石為階,雕樑畫棟,不亞於官府客廳。廳內窗明几淨,紅木家俱,漆面珵亮。

    二百個紅紙封裹的小包整整齊齊擺了滿滿一桌面。裡面是銀子,白花花、人見人愛的銀子。

    「大俠,」

    錦衣華服的牡丹宮禮堂副堂主神刀無敵趙剛畢恭畢敬,道:「這兒是紋銀一萬兩,請大俠驗收。」

    客位上坐的是那個衣衫襤褸的少年。他淡淡道,「趙堂主,在下說過的,銀子只收三千兩,所餘之數……」

    趙剛截口道;「大俠,這樁事在下已稟明敝宮主,宮主交待說,那九萬兩便當是牡丹宮領大俠的情,這一萬兩,大陝卻一定要收下。敝宮主亦想交大俠作朋友,倘大俠有暇,敝宮主還盼大俠到牡丹宮一聚。」

    少年道:「在下一介乞丐,實在不敢妄自尊大、與貴宮主論交,請趙堂主代謝貴宮主美意;至於這銀子嗎……」

    他沉吟片刻,又道:「在下帶在身上也不方便,且先拿去兩封零用,餘下的便麻煩堂主代管,在下用時來取。其中七千兩便當保管費用。」

    趙剛大喜,道:「這怎麼好意思?」

    那少年道:「莫非堂主不肯幫在下這個忙嗎?」

    世上絕對罕見這樣請人幫忙的,更不會有不肯幫這種忙的。代管三千兩銀子,便可得七千兩保管費,只怕傻子也干,何況,神刀無敵趙剛並不是傻子。他當然要滿口答應,而且臉上堆滿笑……

《藍衫花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