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邛海情侶

    花滿樓把朱玉鳳擁在懷裡溫存了一會兒,驀地想起了林珊:「她說在湖濱等我,我卻在這兒……

    她機敏睿智,按說不會不知道這兒有機關,可是,她竟沒告訴我;為什麼?」

    他遲疑了一下,道;「玉鳳,有件事我不能不問……」

    朱玉鳳一怔,道:「花郎,你怎麼了,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我都……」

    「不,玉鳳,我說的是那個林珊,她把我引到這兒來,顯然是知道……」

    朱玉鳳的臉刷地羞紅了,打斷他的話,道:「你是不是還想問,我為什麼要裝作被人封住了穴道引你上當?……

    花滿樓遲疑著點了點頭。

    「這些都是我的主意。」朱玉鳳莞爾一笑,道:「如果你一定想問個為什麼,那麼我只能告訴你——我喜歡你。」

    花滿樓笑了笑,道:「你不用哄我,這和你……有什麼關係;我們……」

    朱玉鳳又一次打斷他的話,道:「怎麼沒關係?如果不是把你賺到這兒來,我們又怎麼能……」她的臉驀然羞得像塊紅布,「嚶嚀「一聲扎進他的懷裡。

    花滿樓任由她纏綿了一會兒,道:「玉鳳,你還是別把我蒙在鼓裡的好——儘管是你出的主意,可是我……」

    朱玉鳳嗔道:「你真是,在這個時候……好吧,我都告訴你。」她頓了頓,道:「你或許已經意識到了,皇上——哦,還是稱他作紅衣幫主吧——之所以千方百計把你弄來,就是因為你會少林寺的兩種絕技;說實在話,如果不是因為這一點.恐怕你早就……他沒能如願,卻又不甘心,便把你囚禁起來。

    可是我,我、我看上了你這個人,就和那個林姐姐商量——從和她說話間,我、我知道她和你挺要好,可是,花郎,你記住我說過的話,我不管她跟你好不好,你只要對我好就行,別的事我一概不管——她替我想了這個辦法;我就去找幫主……」

    花滿樓截口道:「這麼說,你們是奉了幫主之命了?」

    朱玉鳳點了點頭,道:「也可以那麼說。可是,那是我們商量好的,把他胡弄了。花郎,你可別疑心,我才不管他什麼秘籍不秘籍的呢,我們在一起了,這就是我所要得到的一切;如果不是你非問不可,我根本就不想提這件事。」

    花滿樓心裡不禁一陣暗笑:「哼,真他媽的,這個紅衣幫主,為了一指禪功,他竟捨得用自己的女兒施美人計,可是,他又哪裡知道……更何況,我卻一絲不為這件事擔心;所謂的『秘籍』只在我的記憶裡,又何懼被人套取。」

    朱玉鳳偎進花滿樓的懷裡,喃喃道,「花郎,你生我的氣了嗎?」

    「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

    朱玉鳳「格格」笑了起來,道:「我知道了,花郎是真心喜歡我,否則……」

    花滿樓呼地把她緊緊擁住……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

    朱玉鳳就像一個溫柔的妻子,撒著嬌給花滿樓洗過臉後又慇勤地給他梳頭,花滿樓扭她不過,索性享受她的溫柔。

    忽聽房裡「軋軋」一陣輕響,門洞那兒的鐵柵欄緩緩隱進牆面裡,繼而,腳步聲響,一個人翩翩走進房來,淡淡笑道;「大小姐,好愜意啊。」

    他修長身材,著一襲玄色開氅,年逾半百,秀眉淨面,頷下三縷如墨鬍鬚,是紅衣幫右護法蓋天王葉希賢。

    曾幾何時,葉希賢的影子一直縈繞在花滿樓的腦海裡,就是因為他,花滿樓的生活才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雖然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花滿樓因之得以成為當今武林一流高手,而他的父母亦因此而破鏡重圓;但,這份毀家之仇終究非同小可,更何況,其人還曾對他的母親下過毒手!他發誓一定要手刃親仇!

    在光福寺的大雄寶殿裡,花滿樓第一次見到葉希賢,當時,他不禁氣得牙根緊咬,只恨不得……然而,花滿樓絕不是個僅憑義氣辦事的人,他知道以後肯定還有機會;如今,葉希賢又站在了他的面前,而且臉上掛著陰邪的獰笑,他心頭的無名火騰然而起.兩手都緊緊攥成拳,拳上青筋暴露。若不是朱玉鳳正給他梳著頭,他極有可能……

    但聽朱玉鳳冷冷道:「葉長老,大清早的到我這兒來有什麼事嗎?」

    葉希賢抱拳一拱,道:「本人謹奉幫主之命過來看看,秘籍的事情怎麼樣了?」

    朱玉鳳冷「哼」了一聲。道:「你認為我有對你說的必要嗎?你也忒妄自尊大了吧!」

    葉希賢的氣焰登時收斂,遲遲道:「在下是奉幫主之命而來,尚乞小姐原宥勿怪。」

    此刻,花滿樓見朱玉鳳不把葉希賢放在眼裡,知道她適才所說非假——長老雖大,卻也奈何不了幫主的女兒——便做出一副中毒未解的樣子,非但一語不發,而且,連動也不動,然而,他還是未雨綢繆,功運四肢,蓄力待發;這一點他非常自信,如果需要,儘管葉希賢武功不凡,但在自己奮力一擊時,對方絕難僥倖。

    但,情勢顯然已不需要他出手。

    朱玉鳳嬌靨凝霜,冷冷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有什麼事我會直接向幫主稟報的。」

    葉希賢氣得臉上變色,悻悻然轉身去了。

    「玉鳳,」花滿樓聽得葉希賢去遠,那鐵柵欄又恢復了原狀,遲遲道:「這個葉希賢也忒猖獗了,我在光福寺的大雄寶殿裡見過他;他到底是什麼出身?」

    朱玉鳳撇了撇嘴,道:「他在皇上當朝時品級不高,僅是個監查御史,卻是和皇上一起逃出宮來的,那度牒上的應賢便是他了。只是,在皇上曾派他去河朔辦事,直至皇上逃往雲南他也沒見回來,卻在紅衣幫已初具規模之後,他突兀來到瀘山,聲稱摸清了齊魯、江東兩個江湖幫派勢力竟是當年皇上殿下將官的後裔……」

    花滿樓一怔,打斷她的話,道:「那該是牡丹宮主盛堅和臥虎山莊莊主秦懷德了?」

    「就是他們兩個。盛堅之父曾拜討逆大將軍,率軍與燕王交戰,秦懷德之父雖乃江東巨富,祖踞臥虎山莊,然其兩個胞弟都在討逆軍裡官拜總兵。」

    「原來如此。」花滿樓遲遲道:「於是,紅衣幫便開始打齊魯、江東的主意……」

    朱玉鳳道,「正是這樣,亦由於此,幫主才任他和廖平共為長老。這葉希賢雖未能即刻拉過來那兩派勢力,卻給紅衣幫在中原培植勢力開了先河……」

    花滿樓忽又打斷她的話,道:「玉鳳,我見那葉希賢進門時啟動機括,驀地想起,這機括你肯定也是能打開……」

    朱玉鳳的臉一紅,點了點頭,道:「我確實能打開,不過,我們卻不能出去。」

    「為什麼?」

    「你是沒見,他們在門外派有一隊弓箭手,另外還有機括,只待你出去時便即發作;花郎,妾還不想和幫主鬧僵,你先委屈幾日,待日後……」

    花滿樓暗忖:「據眼下情勢而淪,門外不設防範是不可能的;至於她,究竟是不想出去,還是不能出去就不得而知了。她既這麼說,我也不便把話說透。只是,邋遢僧前輩寄柬讓我搭救秦小姐,我又怎能不盡心竭力,但是,瀘山、邛海這麼大,即使我出去找,又何啻大海撈針……」

    朱玉鳳見他默默不語,喃喃道:「花郎,你千萬別胡思亂想,妾對你是真心的……」

    花滿樓打斷她的話,道:「玉鳳,你怎麼還疑心生暗鬼的。我不妨和你明說——你也清楚——對我來說,搭救秦小姐勢在必行,可是,至今我還不知道她的下落。」

    「莫非你以為你離開這兒就能找得到她?」

    花滿樓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說明你很明智,」朱玉鳳笑了笑,道:「花郎,你若信得過,我即刻便出去察找秦小姐的下落,只是……」

    花滿樓淡淡一笑,道:「我可沒讓你即刻就去。光天化日之下,你到處亂跑,又怎能不被人懷疑?若你真有此心,等日落之後再去亦不遲。」

    朱玉鳳莞爾一笑,心裡卻不由得一陣發苦。

    夜幕降臨之後,朱玉鳳又出門去了,直到入夜良久仍沒有回來,花滿樓只覺心亂如麻,在屋子裡往返踱步:

    「很明顯,絕非她不盡心,昨天地出去了近兩個時辰,回來時那副風塵撲撲的樣子足以說明她去了不止一個地方。

    『白衫客』是西門大俠的綽號,怎麼又出來了一個白衫客?而紅衣幫抓到的人又怎麼被關到青城山去,青城山是青城派的地盤,難道青城派和紅衣幫早有勾結?……」

    忽聽一陣「軋軋」輕響,鐵柵欄打開,朱玉鳳興沖沖走了進來,花滿樓見她眉飛色舞的樣子,知道她已經探得秦麗蓉的下落,心裡不禁一陣激動;但,他終於還是抑制住了自己,只淡淡一笑,道,「玉鳳,又勞你辛苦了。」

    「你怎不問我找沒找到你那個……」朱玉鳳詭秘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了,你見我高興,一定是以為我已經找到了她,可是,只好請花郎原宥——我沒能找到她。」

    花滿樓心裡有數,笑了笑,道:「沒找到就算,總還是打聽到了別的什麼事吧——來,先坐下。喝口水,有什麼話慢慢說。」

    倒是朱玉鳳沉不住氣,莞爾一笑,道:「你不急,我偏先告訴你:你的那個心上人找到了!」

    「那我更該謝謝你……」花滿樓亦忍俊不住,笑了笑,道:「她被關在什麼地方?」

    「在五祖庵後的那個仙人洞裡,是林家姐姐提醒了我,我已到那個山洞去看過,她就在裡面,絕對不會有錯。」朱玉鳳稍頓又道:「咱們什麼時候去?……」

    花滿樓心想:「顯然林珊也用了心,唉,這個女人……」他看了下天色,遲遲道:「不急在此一時,這種事還是夜半之後辦穩妥,再者,也不必勞你一起去,你只要把確切地點告訴我就行了——儘管瀘山不小,亦不難找到。」

    他頓了頓,又道:「沒聽到別的什麼事嗎?」

    朱玉鳳泯了口水,苦笑著道,「眼見紅衣幫的日子不好過了。昨天我和你說過的,押往青城山的那個白衫客,就在他剛剛被關進螺絲洞之後便失蹤了,我亦早就聽說過那個螺絲洞不但隱蔽,極難被外人找到,而且,洞外還守著四個青城派的三代弟子,一個個武功不俗。」

    花滿樓的心裡登時豁然,暗道:「極可能是邋遢僧前輩所為,想是在他發現秦小姐被捉的前後也發現了那位白衫客遭擒,於是,把救助她的差使交給了我……」他諳然一笑,道:「想是另有中原高手到了,在一流高手面前,青城派的三代弟子根本不堪一擊。」

    「哼,何止是青城派的三代弟子。」

    朱玉鳳彷彿自己已經不是紅衣幫的人一般,語音裡絲毫不掩飾對中原武林高手的欽羨,侃侃道:「想必你也聽說過大理土族段氏一族武功高超,在滇、黔一帶江湖道上那可是蜚聲遐邇;卻沒料到,段府的四個家將高手竟被人家一個人輕而易舉地打發了。」

    「呃,」花滿樓一怔,道:「又是怎麼回事?」

    朱玉鳳道:「皇上在大理時便與段氏土司多有來往,離開黔國公府、尤其是紅衣幫日益興旺之後,雙方交往更加頻繁。這次是紅衣幫禮堂的一個香主奉命去大理,不知道辦的是什麼事,段氏土司竟派了府裡的四太高手隨著那個香主一起回來。昨天暮後,他們五人眼見已到瀘山腳下,竟被一個邋裡邋遢的老和尚阻住了去路,那四個人趾高氣揚慣了,話不投機便動起手來,誰知,僅只幾個照面,四個人便都躺倒在地上了。那個香主總算見機得快,又是家門口,道兒熟,鑽進一片樹林逃得性命,否則,連個報信的人也沒有……」

    花滿樓聽她說話,心裡不由納罕;「她說的這個老僧無疑就是『邋遢憎』了,但,青城山離瀘山足有八九百里,即使他腳底下再快,又怎能在兩處同時行事——莫非另有中原武林絕頂高手到了不成……」

    有道是,螳螂撲蟬,黃雀在後。這確是種極常見的現象。

    無論如何,朱玉鳳是紅衣幫主的千金,紅衣幫總舵裡還不致於有人故意找她的麻煩,為了找尋秦麗蓉的下落,她在瀘山、邛海間東奔西走,確實投人阻攔。而且,終於被她查找到了「關押」秦麗蓉的山洞。

    然而,她卻沒注意到,就在她查找到瀘山山巔的仙人洞的時候,另有一個人悄悄綴在她的身後。

    是個身穿雪白長衫的少年——「白衫客』西門吹雪——

    耿兆惠的情報沒錯;西門吹雪已到了紅衣幫總舵。

    李惠蘭慘死之後,西門吹雪潛身少室山麓,終於在少林寺塔林得獲殺害伊人的原凶,亦為少林寺清除了一大隱患,事後,他只覺心灰意懶,大有遁跡江湖之念。豈知,恰在這時,偏偏又撞上一個紅衣幫的信差……

    (此間情節請閱拙著《狂俠西門吹雪})

    由是,西門吹雪萌生尋紅衣幫報仇雪恨的念頭。他從那信使身上搜得紅衣幫腰牌,故而,一路行來極其順利,蒞臨紅衣幫總舵後,他偶然聽得秦麗蓉竟被囚禁,不由得憶念起兩人相識後的情意,便四下裡尋訪起來。

    他仰仗著自己輕功超卓,又恰值紅衣幫徒們正自人心惶惶,幾天間,竟沒有被人發現。

    也不是完全沒人發現——就像他悄悄綴在朱玉鳳身後一樣,他的身後亦有一個人影——是個女人的身影。

    伊人顯然沒有西門吹雪那麼俊的輕身功夫,然而,她確無所畏懼,尤其諸熟道路,所以,非但沒被西門吹雪拉開半步,而且還是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不過,就在朱玉鳳進入仙人洞、西門吹雪匿身在五祖庵後牆外一株杉樹蔭影裡的時候,身後的腳步聲終於被他察覺了;他稍一猶豫,嗖地縱身而起,在杉樹茂密的枝葉間隱住身形。

    一個女人迅急掠了過來。

    西門吹雪看得真切,騰身飄落,凌空一式「蒼鷹搏兔」,把那姑娘兩臂摘住,稍一用力,那姑娘尖叫起來。

    「你是誰?」西門吹雪的聲音冷似鐵。

    但聽那女子驚喜叫道:「西門相公,當真是你嗎?」

    西門吹雪怔了一瞬,即刻認出她是翠霞,在三湘桂花谷口,自己從吳良的手裡解救出來的翠霞,當然,他的手也為之鬆開了。

    那翠霞幾乎毫未遲疑,「嚶嚀」一聲,便撲進西門吹雪的懷裡,喃喃道:「好相公,我可想死你了!……」

    暖玉溫香在懷。西門吹雪不禁心頭一凜,想推開她,卻又不忍;就在他猶豫的瞬間,他發覺伊人竟雙臂展開,向他脖頸攀來,連忙把她從懷裡推開,遲遲道;「姑娘,你、你怎麼能這樣?」

    翠醛怔了一下,嗔道,「相公,你這是怎麼了?……」

    「姑娘,我們雖有一面之交,終究男女有別……」

    「什麼,男女有別?」

    翠霞眼睛張得老大,眼角挨地沁出淚花,癡癡道,「相公,咱們哪裡還有什麼別不別的;我早就是你的人了……」

    「什麼,你說什麼?」西門吹雪驚呆了。」

    「怎麼?你、你怎麼能……」翠霞眼裡的淚水撲簌簌流落下來,可憐巴巴地望著西門歡雪,喃喃道:「我知道自己是個丫環,根本不配給相公這樣的大俠為妻作妾,可無論怎麼說,相公救了我的性命,我以身相許……我們終究有過一夕之歡:那一夜,相公對我……」

    西門吹雪打斷她的話,道,「翠霞,這種事可不是說著玩的,我們什麼時侯?……」

    翠霞哽咽著道:「相公,你、你……雖然你不待天亮就去了,可是……」

    西門吹雪意識到問題嚴重了:一個女孩子——儘管她是個侍女,桂花谷口的那一幕卻充分地說明她性情剛烈,絕不是那種人皆可妻的角色——絕不會拿自己的貞潔杜撰故事;而這件事偏偏又輪到自己的頭上。他不禁臉色倏變,道:「翠霞,我實在不知道你說的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能不能把事情說清楚:究竟是誰冒充我?」

    「什麼,冒充?」翠霞目瞪口呆,遲遲道:「相公,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但,你不應該否認那天的事——當然,那天你是穿了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衫;可是,穿什麼樣的衣衫事小,天底下又有幾個象相公這般年紀、身材,武功又這麼好的……」

    「不,你說錯了……」西門吹雪知道伊人確實是錯認了什麼人,心裡不禁泛上一陣苦澀,搖了搖頭,道:「翠霞,你說的這事究竟在什麼時候,在那兒?」

    翠霞見他鄭重其事的樣子,也覺得事情或有蹊蹺,猶豫了一下,便把前時宮下莊發生的事說了一個大概。西門吹雪聽她提到牡丹宮,驀然想起離開少林寺後,耳聞江湖上紛紛揚揚傳說的「白衫客」、「藍衫客」……心想:「江湖道上的事也很難說,便是江東的那些武林豪客,甚至包括那個對自己柔情萬種的『翠衣女俠』在內都把我和那個『白衫客』弄混了,何況是她……無論如何,她是因為對我……這份情意……」

    他遲疑了一下,扶了翠霞的肩頭——她便又偎在他的懷裡,他也只好接受她的溫存——道:「翠霞,確是你……你如果還信得過我,我便鄭重地說一句,我根本沒有去過牡丹宮。」看見翠霞可憐巴巴的樣子,接著道:「那人冒充我欺負了你,我一定找他……」

    翠霞一怔,喃喃道:「相公,你可別……人家也是救了我,是我自己……」

    話沒說完,又偎在他的懷裡抽泣起來。

    西門吹雪心潮如湧,眉心緊皺,幾乎根本沒聽清翠霞後面都說了些什麼,不禁一陣慨歎:「可憐的女孩兒,可憐的願望,只是……」

    他情不自禁地把身邊嬌小的身軀往懷裡攬了攬;他並沒介意,可是力量確實大了些。

    女人,她的氣質、她的剛烈、她的個性是她獨有的。她柔情四溢,又天真浪漫,她像一池清水;男人們可以在那池清水中找到自己的影子和靈魂——在女人的柔情裡,男人永遠是脆弱的,甚至是不堪一擊的。

    西門吹雪感覺到自己意志正在漸漸地瓦解,一股異樣的東西正漫過他的心房。驀地,他想起此行的目的,冷眼向那個山洞投去一瞥——哪裡還有一絲動靜:就在這時,翠霞緩緩仰起頭——兩眼裡秋波蕩漾,閃著幸福的光,倏地又闔上眼,靜靜地期待著。西門吹雪只覺喉嚨間一股苦水上湧,他偷偷地吁了口氣,緩緩低下頭去,閃電般的在她唇上碰了一下,隨即離開,遲遲道;「翠霞,天晚了,不要在外面亂跑,我送你回去吧。」

    雖僅如此,翠霞竟十分滿足了;她笑靨如花,眼裡迸射異彩,鶯聲道:「相公,我謝謝你……」

    她頓了頓,道:「相公,你、你這時候到山腰來,不會沒有什麼事情吧?」

    「翠霞真聰明。」西門吹雪淡淡一笑,道:「可是,事情已經耽誤了……我們走吧。」

    翠霞嗔笑道:「難道就不能告訴我是什麼事嗎了」

    「……」西門吹雪遲疑了一下,道:「我、我是來找一個人,可是……」

    「是不是那位秦大小姐?」

    西門吹雪臉一紅,道;「你、你怎麼?……」

    「你是說我咋猜到的?」翠霞詭秘地笑了笑,道,「我早就知道她對你好,還知道她把一個和你一樣穿白衣衫的人當成了你,到後來……」

    西門吹雪的眼睛倏地張大了,盯問:「你還知道什麼?」

    「我還知道……」翠霞得意地笑著道:「我還知道她被關在前面的那個仙人洞裡。」

    「你見過她嗎?」

    「見過。」翠霞道:「那個秦小姐整天愁眉苦臉的,有時候還偷偷地掉眼淚,和誰也不說話……可也怪,她爹當著禮堂的副堂主,卻讓自己的閨女被關在這兒。」

    西門吹雪冷冷一笑,道;「他們是為了我——捉住我。」

    「他們怎麼知道你一定會來……」翠霞莞爾一笑,道:「哦,對了,你也對那位秦小姐好,等你知道了她被關在這兒,你一定會來救她。」

    或許是因為「自慚形穢」寧翠霞說這話的時候竟沒有一絲妒忌的成分,她只是在為自己猜到了對方的心思,且因自己終於為對方提供了有用的情報而驕傲。

    但見西門吹雪點了點頭,道:「他們也一定在那個山洞裡安排了機括,甚至……」

    「沒、沒有,我一天三次給她送飯來,從也沒有發現什麼機括,就是看守的人也只是兩個廢物,」

    西門吹雪遲遲道:「紅衣幫主為了捉我,是不可能不嚴加防範的,你之所以沒有發現,也只能說明他們的高手只在晚上才當值,或者是只在晚上才發動機括。」

    翠霞臉一紅,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西門吹雪笑了笑,道:「你回去吧,我得去那兒看看;謝謝你告訴我那個山洞……」

    「不,我要和相公一起去。」

    「聽話,翠霞,那兒很危險的;你武功不太好,一起去反倒會……」

    「我知道我是個累贅……」她的臉又陰沉下來,眼角又沁出了淚花。

    西門吹雪撫了下她的頭髮,遲遲道;「不,翠霞,你怎麼會那麼想。我是說,你即使是僅僅被他們發現了也不好;你是紅衣幫的人,日後還要在這兒呆下去……」

    翠霞打斷他的話,道:「相公就不能帶我一起走-一-相公,真的,我一刻也不想在這兒呆下去了——那些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即使給相公當個使喚丫環,我也……」

    西門吹雪心神一蕩,情不自禁地把她輕輕攬在懷裡,溫柔地撫慰著,道:「不,翠霞,我、我帶你走,但,卻需要等把這兒的事辦完,」他頓了一下,遲遲道;「可是,你也清楚,瀘山、邛海處處凶險,還很難預料……」

    翠霞驀地摀住了他的嘴,癡癡道:「別說了,我走……相公,好人自有天相,你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可……等到那時候可千萬別忘了帶走我,我……」

    她話沒說完,從他的懷裡脫出身、轉身跑去。

    西門吹雪望著浙漸遠去的倩影,耳邊仍殘留著翠霞的抽泣聲,心裡不禁一陣疚愧:「我真的能帶她走嗎?

    顯然是不可能的,但我卻對她說……

    可是,在這樣的女孩子面前,我又能怎麼辦?」

    他長長歎了口氣,默默地轉過身,突地騰身而起,向那個山洞掠去。

《藍衫花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