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怒捕苗疆負心人

    聶雲飛聽得心頭激動,忍不住道:「天下竟有這等可恨之人,把他凌遲處死,也是罪有應得。」

    卓元倫吼道:「老朽說到做到,絕不能放過那廝!」

    聶雲飛道:「那救了前輩的就是那女孩麼?」

    符兆南道:「一點不錯,當時老朽等被放在山洞之中,洞口已經堆滿了枯柴,因為那負心的男子之故,使他們的族人恨透了漢人,要將我倆燒死洩憤,當時本來生機已絕,只有等死之一途,不料那女孩卻還是救了我們……」

    聶雲飛奇道:「她是如何說服了她那族人的呢?」

    符兆南道:「這個……老朽倒是不知,反正她說的是苗語,老朽等無法聽懂,但她的族人卻真是被她說服了,答應放了我們……」

    喟然一歎,又道:「那女孩是通漢語的,又給我們弄來了當地的解毒之藥,使我倆得慶復生,由她口中知道了這段故事!」

    聶雲飛道:「那麼,她來中原的目的,是為了復仇了?」

    卓元倫道:「那是當然,這樣狠心的爹爹,不親手捅他幾刀,如何能解得了心頭之恨!」

    聶雲飛道:「不知她那狠心的爹爹姓甚名誰,住在什麼地方?」

    符兆南搖搖頭道:「他根本沒有固定住處,不過,在江湖上也是一個二流貨色,此人名為神行太歲卜仕仁!」

    聶雲飛皺眉道:「既不知他的地址,這樣找法,如何能找得到呢?」

    符兆南道:「這就是利用你的名字的原因了,認為他或許也會趕來,這樣才能得到他的人。」

    聶雲飛欣然道:「這樣看來,這苗女救了兩位前輩,卻無異找到了替她報仇之人,以兩位前輩之能,那卜仕仁縱然逃到天邊也是沒用的了!」

    卓元倫道:「這是自然,跑不了他。」

    聶雲飛忖思了一下,道:「晚輩應該怎麼辦呢?」

    符兆南道:「依你之見呢?」

    聶雲飛道:「晚輩意欲隨兩位前輩同行!」

    卓元倫大笑道:「這倒好,咱們這冒名之事,卻成了真的!」

    符兆南則搖頭道:「不,這不是辦法……」

    微微一頓,道:「留春谷的路子不是容易開出來的,你不該把它切斷!」

    聶雲飛皺眉道:「但晚輩認為這是無用之舉,因為晚輩在留春谷中一住數日,尚且得不到一點端倪,在外面當她的副總提調又有什麼用處?」

    符兆南道:「至少,你有一件最大的貢獻,那就是牽制住了留春谷的江湖爪牙,這支力量是不可估計的,間接的你也就等於救了不少生靈。」

    聶雲飛欣然道:「前輩之言,使晚輩頓開茅塞,晚輩一定盡力與留春谷主周旋,一直到她發覺時為止。」

    符兆南道:「不能叫她發覺,你要運用一切智力辦這件事。」

    聶雲飛頷首道:「晚輩記下了……」

    微微一頓,又道:「但前輩……」

    語聲一頓,住口不語。

    符兆南道:「你可是為我們擔心是麼?」

    聶雲飛吶吶地道:「不錯,眼下血旗門與四方群雄……」

    符兆南一笑道:「憑我們南仙北聖之名,那血旗門主大約還不敢輕動,何況,他們的目標是你,當他們不能確定你是在此之時,更不會貿然動手!」

    卓元倫接口道:「而且,我們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

    聶雲飛道:「當真如此麼?」

    符兆南歎道:「在此一住已是半月,仍不見那卜仕仁出現,自然只好棄此他去!」

    聶雲飛道:「晚輩如何與兩位前輩聯絡呢?」

    符兆南道:「這事簡單不過,江湖間消息最是靈通,不要說老朽等有三乘神秘的軟轎同行,就算我們兩人同時在一地出現,江湖間也會立刻傳出消息,你還怕聽不到麼?」

    聶雲飛頷首道:「與晚輩同來之人是汝南白家堡的公子,還請前輩把他放走算了!」

    符兆南道:「你儘管放心,老朽等不會濫殺無辜,自然不會害他!」

    卓元倫笑道:「那小子被老朽放在廳後草地之上,待你走了之後,自然會把他放走!」

    聶雲飛道:「前輩是要晚輩現在就走麼?」

    符兆南道:「最好如此!」

    聶雲飛道:「那麼晚輩就此別過了!」

    符兆南頷首道:「最好仍由原路而走,免得引起他人疑念。」

    聶雲飛忙道:「晚輩知道。」

    深深一揖,退出廳外。

    符兆南、卓元倫並不相送,只輕輕說了一聲:「保重!」

    聶雲飛更不遲疑,飛身而起,馳出了天目別館。

    此刻已經將到五更,由於晨霧濃重,雖是在天色將要黎明之時,但卻更不易於被人發覺。

    馳出天目別館,他不由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他並不停留,風馳電掣,出了天目山。

    然後,他迅快地寫了一張紙條,由懷中的鳥籠中取出了一隻黃鶯,縛在黃鶯腳上,抖手擲去。

    那是經過特別飼養的一種傳訊黃鶯,雖然體積甚小,但卻飛行絕速,足以日行萬里,聶雲飛不過等到午刻之後,就見那黃葷飛了回來。

    那黃鶯腿上縛了一個布包,他慎重的收了起來。

    當天下午,他奔回黃山,等到天色入夜之後,展開絕頂的輕功提縱身法,奔向南屏山莊。

    眨眼之間,已到南屏山莊之外。

    聶雲飛略一審度形勢,飛身而起,猶如一縷黑煙一般直奔花廳。

    果然不出所料,花廳中正擺下了兩席盛筵。

    無畏先生公孫桐高踞上座,在侍女美婢服侍之下,已經滿面歡顏,玉山將傾,飲得快要過量。

    另外大約都是南屏山莊的一流屬下,陪座敬酒,談笑甚歡,顯然這是因聶雲飛的已死而設的歡慶之宴。

    聶雲飛鋼牙緊咬,悄無聲息的飛身撲入廳中。

    他到得無聲無息,公孫桐等頓時大吃一驚,嚇得酒意盡消,手足失措,滿頭大汗淋漓。

    公孫桐離座而起,吶吶地道:「你……是人是鬼?」

    聶雲飛昂然走到花廳正中,冷笑道:「是人是鬼,隨你去想好了。」

    公孫桐吶吶地道:「難道是南仙符兆南欺騙了我!」

    聶雲飛哼道:「那也隨你去猜好了!」

    公孫桐拍拍昏沉的頭腦,道:「那麼,你……」

    聶雲飛冷聲道:「一切都可略過不提,谷主的嚴諭說些什麼?」

    公孫桐道:「申老弟死於別館之中,老朽等不是南仙北聖之敵,除了白白犧牲之外,並沒有好處,故而只好撤離,別圖再舉……」

    微微一頓,又道:「老朽已將情形以羽書飛報谷主了!」

    聶雲飛道:「在下也已馳報谷主,並且得到了回復!」

    公孫桐大驚道:「不知……谷主……如何回……復!」

    聶雲飛徐徐探手由懷中摸出了一面圓圓的鐵牌,抖手擲到了公孫桐的面前,冷冷一笑道:「尊駕必然認得是什麼東西!」

    公孫桐面色慘變,吶吶地道:「追……魂令……」

    原來那鐵牌約有鴿蛋大小,正面有一個殺字,背面則有一朵梅花,正是谷主的追魂令牌!

    聶雲飛又由懷中掏出一幅白綾,打了開來朗聲念道:「谷主諭令:天下總提調公孫桐背叛本谷,處死,由副總提調申不明執行其死刑,餘眾不究,由申不明升充總提調節制本谷天下各路人馬!」

    他聲音高亢,全廳之中沉肅無言。

    聶雲飛朗誦完畢,將那白綾收了起來,道:「諸位都聽清楚了麼?」

    廳中諸人俱皆同聲朗應道:』『聽清楚了!」

    原來那餘眾不究四字,打動了所有在場的留春谷爪牙的心弦,既然餘眾不究,他們就可以安下心來了。

    聶雲飛轉向公孫桐笑道:「現在情勢明顯,你不必做無謂的掙扎了……」

    目光四外一轉,又道:「大約在場之人沒有人肯背叛谷主隨同你去造反吧!」

    廳中所有之人又俱都朗聲道:「屬下等誓死效忠谷主!」

    聶雲飛道:「很好,回頭俱有升賞!」

    公孫桐面色由白轉青,由青轉白,不大時光已連變數變。

    最後,只見他雙肩一晃,就要向外馳去。

    聶雲飛大喝道:「想逃麼?」

    振臂出指,兩縷指風點了出去。

    公孫桐由於心情緊張,身手失常,故而那兩縷指風登時點中了他的要脈大穴,蓬的一聲倒於地下。

    聶雲飛忖思了一下道:「谷主下令處死於你,並未說明如何行刑,亦未說明如何處置屍體,本座大可以最殘酷的方法將你結果!……」

    微微一頓,又道:「不過,本座法外施仁,不但留你一個全屍,而且還將你葬於墓地之內,你可滿意?」

    公孫桐雖然不能行動,但卻能聽能言,哽咽著道:「老朽感激不盡。」

    聶雲飛目光一轉,道:「來人!」

    一呼百喏,俱皆俯首待命。

    聶雲飛僅指定了兩個人,道:「把他拖到本莊墓地之中!」

    那兩人肅然應命,抬起公孫桐而去。

    聶雲飛隨後相偕,跟了出去。

    在南屏山莊之北二里左右的一片平壤之中,果有一片墓地,大小墳頭不下有百餘個之多。

    聶雲飛指揮兩人放下公孫桐,命兩人挖了一個墳坑,道:「你們可以回去了。」

    那兩人忙道:「屬下遵命,但總提調……」

    聶雲飛道:「我還有話要問他,你們可以先走……」

    聲調一沉,又道:「記住,以後不准喊我總提調。」

    那兩人同聲道:「屬下遵命,但……」

    聶雲飛道:「可以喊我莊主,你們回去之後也要告訴其他之人,都要記住這一點。」

    那兩人又同聲應喏,然後轉身而去。

    聶雲飛望著那兩人遠去的背影,笑笑道:「公孫桐,你死得冤麼?」

    公孫桐吁了一口長氣道:「不冤,能得申老弟賜我一個全屍,我已是感激萬分了!」

    聶雲飛笑道:「不,其實你冤得很,至少,死在我手上,使你很冤。」

    公孫桐吶吶地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聶雲飛道:「你是背叛留春谷之人,在天目別館之中我已聽得清楚,若是站在留春谷的立場上殺你,自然你死得不冤……」

    微微一笑,又道:「可惜我卻不是站在留春谷的立場!」

    公孫桐訝然道:「原來你也……」

    聶雲飛道:「至少,我並不是那留春谷主的心腹,老實說,我正在查她的來龍去脈,也許會對她不利……」

    公孫桐又長吁一聲道:「不論我死得冤不冤,反正是要一死,這也沒有什麼分別!」

    聶雲飛道:「你沒有什麼話說了麼?」

    公孫桐道:「如果申老弟真肯幫忙,老朽倒是有一件事想……」

    聶雲飛笑道:「不論什麼事,你儘管說出來聽聽看!

    公孫桐道:「只希望申老弟能照顧我的妻女,使她們免遭凍餓。」

    聶雲飛道:「別的事可以,只有這件事不行。」

    公孫桐歎道:「既然不行,也只好算了,除了這件事之外,老朽沒有什麼值得操心之事,不必說了……」

    牙關一咬,道:「你可以動手了!」

    聶雲飛歎道:「你倒有些視死如歸,但至少也該問問為什麼吧!」

    公孫桐果然淒然一睜老眼道:「為什麼呢?」

    聶雲飛道:「因為你將要自己照顧她們!」

    公孫桐咬牙道:「好狠,你也要把她們殺死?」

    聶雲飛搖搖頭道:「你誤會了,我不是那種殘暴之人!」

    公孫桐怔了一怔,雙目中流露出一股不信的神色道:「那麼,你是說……」

    聶雲飛道:「我之要殺你,只是偽裝,其實我並無殺你之意,一來你有妻女需要照顧,二來,我與你並無深仇大恨!」

    公孫桐雙目中老淚滾滾,吶吶地道:「你……你是說的真話?」

    聶雲飛道:「在下沒理由欺騙你!」

    說著振臂出指,點開了他的穴道。

    公孫桐突然雙膝一屈,跪在他的面前道:「申老弟,我……怎麼報答你呢?……」

    聶雲飛笑道:「我並不要你報答,只要你聽我的話!」

    公孫桐激動地道:「不論申老弟說什麼我都肯聽,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聶雲飛鄭重地道:「雖然這裡的只是一座空墳,但卻要像你死去一樣,從今而後無畏先生公孫桐將不能再出現人世……」

    公孫桐道:「這個老朽知道。」

    聶雲飛道:「這是最為重要之事,不論你戴上面具也好,掛上面紗也好,絕不能再顯出本來面目。」

    公孫桐道:「老朽不但要掩去本來面目,而且自今而後,一定盡量不在外面行動,守著老妻弱子靜渡餘年。」

    聶雲飛道:「那是再好沒有的了。……」

    忖思了一下,又道:「莊中的金銀珠寶,我將要她們母女多帶一些,在天亮之前到山下的白虎嶺前等你,你準備接她們就是了!」

    說著站起身來,就要離去。

    公孫桐長跪在地,吶響地叫道:「老朽今後將設長生祿位,永遠供奉申老弟!」

    聶雲飛回首一笑道:「另一件事我也應該告訴你,我並不是申不明……」

    公孫桐怔怔地道:「那麼您……」

    聶雲飛一笑道:「其實我就是聶雲飛!」

    說著把面具扯了一半。

    「啊!」

    公孫桐驚叫一聲,張口結舌,再也說不出話來。

    聶雲飛淡然一笑道:「還有一件事要你效勞!」

    公孫桐喘出一口大氣,道:「申……聶老弟請吩咐!」

    聶雲飛道:「把你自己的墳墓埋好,就像當真把你自己埋葬了的一樣。」

    公孫桐忙道:「是,老朽遵命……」

    聶雲飛身形疾轉,不再管如癡如呆的公孫桐,飛步馳去。

    他回到南屏山莊,第一件事就是查點人數,而後立刻就把這事秘密的告訴了公孫桐的妻女,給她們準備了馬車,裝滿了金銀珠寶,親自送她們到了白虎嶺下,見到公孫桐之後,方才抽身而回。

    一連兩天,他忙著整理南屏山莊的事務,直到第三天,他方才空了下來,同時對一切情形也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

    忽然

    他在翻閱一本外莊名單時,發現了一個吸引人的名字,那名字霍然竟是:「卜仕仁」。

    聶雲飛不由怔了一怔。

    他想:這也許是同名之誤,那個負心人不可能投奔了留春谷的屬下,但他卻毫不遲疑的立刻傳見。

    那人不久即至。

    只見他大約是四旬左右之人,一雙眼珠骨碌亂轉,見了聶雲飛之後,請安侍立,十分恭謹。

    聶雲飛道:「把你的名字再說一遍我聽。」

    那人忙道:「卜仕仁。」

    聶雲飛皺眉道:「為什麼你有這麼一個古怪的名字?聽起來豈不成了不是人麼?」

    卜仕仁忙道:「這名字是先父所取,後來屬下雖也覺得有點不雅,但因先父之故,卻未便予以擅改。」

    聶雲飛笑笑道:「這樣說來你還是一位孝子了?」

    卜仕仁忙道:「莊主誇獎。」

    聶雲飛暗忖:這人大約錯了,以那負心人的作為看來,絕不可能還記著他父親所取的名字而不能擅改。

    忖念之間,又道:「那麼你可有什麼綽號?」

    卜仕仁道:「屬下善於長途跋涉,故而有一個神行太歲的綽號。」

    聶雲飛面色頓時一變道:「你何時加入本莊的?」

    卜仕仁恭謹地道:「半月之前,是蒙……前莊主錄用的。」

    聶雲飛喃喃地道:「這就是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聲調一沉道:「你可曾到過苗疆?」

    卜仕仁忙道:「到……到過。」

    聶雲飛又道:「你可曾娶過一個苗女,生有一女一子。」

    卜仕仁吃驚地道:「是……是……不知莊主如何知道。」

    聶雲飛冷笑道:「不必多說了,明天陪本座出一次遠門,現在你就等在此地吧……」

    轉向另外侍立之人喝道:「看住此人,不准他移動一步。」

    第二天清晨,兩匹健馬馳出了南屏山莊,其中一匹是聶雲飛,另一匹上則是面無人色,不停發抖的卜仕仁。

    在金色陽光地照射下,兩匹健馬蹄聲得得地踏上了旅程-

《留春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