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白髮靈官」心念一轉,滿臉驚容登時緩和不少,輕輕向前湊近半步,肅立於「赤面飛熊」身側,做出一副卑躬屈節的醜態,身軀一躬,偷瞥少年一眼,高聲說道:「師祖!您老人家還不認識這位武林後起之秀吧?他就是目下名-武林的「神手追魂」岳文驤,您瞧,岳小俠不僅人品出眾,而且身懷絕學,已至天下無敵之境!師祖這次重履江湖,志在開山立派,獨霸武林,如果能把岳小俠延攬在您門下,師祖的宏圖大志,一定指日可期!」

    郁天鵬這番卑賤夤緣之詞,表面上雖然沒有一點別具用心的破綻,但是在骨子裡,卻蘊含著既深且毒的詭謀。

    原來「中條七-」中的三凶,遠走八閩,冀寄命於天魔教下,俯首仰賴「天魔女」襄助庇護,說來並非奴性天成,甘心供人驅使,乃是由於贛州-羽,且又心痛孔宣、法明,慘死之仇未報,是以不但禍心依舊未泯,而且更把岳文驤師徒恨入骨髓,三凶寄身魔宮有此秦庭之哭,企圖藉「赤面飛熊」之力,剪除此心目中最大的死敵,以解心頭之恨!

    您道「神手追魂」岳小俠,這時不是已由黃海鷹游島,除掉了何人彥及「巫山三凶」攜同「凌霄劍客」等人逕回台州了嗎?怎麼竟又恁般神速,及時趕到洞宮山應援陳元浩呢?

    原來「玉面狻猊」何人彥,及「巫山三凶」在鷹游島桂香軒廳外,遭岳文驤一怒之下,舉手之間制服之後,即被「凌霄劍客」徐復雄「摔碑手」董元義等人,押至海濱,囚在早已備就的一艘大船之中。

    也是三凶死期未到,適才在桂香軒廳外,岳小俠氣怒之下,暗運「先天太極無形真氣」飛掌震傷何人彥,轉臉一笑之間,神功真氣便已散去,後又凌虛一躍,落在巫山三鬼面前,手掌一揚一揮,三鬼雖然仰面倒地,但是內腑卻未受傷,因為小俠此際出掌之勢,僅只是神功真氣散洩之後的一點餘威而已,只不過暫時逼得三人真氣逆行,當時氣塞倒地,人事不省。

    四人囚在船中,不知過了多久?邵太素忽由——之中,悠悠醒轉,梟目未睜,只覺身下波浪拍擊,轟聲如雷,陣陣顛簸,令人頭暈目眩,不禁偷偷睜眼窺視,見周圍漆黑一片,出手難見五指,不由一陣愕然迷惘!不知自己置身何地?微一仰首,面前陡然現出一線曙光,定睛細看,才知被囚禁在船艙之內,這時船已啟碇,正在航行途中。

    邵太素臨敵經驗老道已極,心知既然被人囚在艙內,事情絕不簡單!

    是故雖已醒轉,依舊悶聲不響,聚神靜聽四周動靜,以謀對策。

    驀地,前艙一陣男女哄聲大笑,邵太素不禁大吃一驚!暗道:「糟!我弟兄三人,恐怕無一-免,均已落入這般狗男女手中了,不知他們囚禁何處?」不聲不響,回手輕輕四下一摸,身邊睡著一個,肋骨盡折,早已挺屍氣絕,知是「玉面狻猊」不由倒吸一口冷氣,跟著又一探臂,才知「活-屍」史麟「黑無常」薩炎,均自安然無恙並已甦醒,這才略放寬心!

    前艙笑聲甫落,忽聽「凌霄劍客」說道:「岳老弟!你與尚兄離開台州三天,令師叔左湘便匆匆趕到振威鏢局,這矮子真不愧俠義中人,他對老弟的事-行蹤,雖然察問甚詳,但是並未再上天台,替你接應,反而極為關心「終南三子」兩徒,於是迫不及待,邀著葛天民、方士-、呂六奇、葛瑤姑等人,逕往閩省境內尋找兩人蹤跡。

    聽說洞宮山又有最厲害的魔頭,隱跡其間,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邵太素囚在後艙,聽得心中暗暗一動,正欲翻身坐起,忽然又聽岳文驤接道:「江湖上既然有此傳聞,想必總不至於空穴來風吧?左師叔等人不辭艱險遠走八閩,小弟委實放心不下,等船靠岸,先把三凶武功廢掉,煩諸位押回台州,小弟欲即刻登程,趕奔洞宮山接應。」

    邵太素一聽岳文驤欲廢掉自己的武功,登時嚇得膽裂魂飛,面無人色,連忙輕輕翻身坐起,湊近史麟耳邊,低聲說道:「二哥!待會艙板一啟,齊手順條子,放,洞宮山會!」

    說話之間,船身顛簸倏止,跟著,鋼錨鐵煉「嘩啦嘩啦」聲中,夾著鼎沸吼叫的人聲,亂成一團,三鬼知道船已攏岸拋錨,心情益發緊張,忽聽岸上一聲尖叫:「岳老弟!這下真把我要飯的折騰苦啦……」

    岳文驤一聲哈哈清笑,道:「大概兩天急趕,滴酒未-,餓得酒蟲子抓心是不是?」話音愈說愈小、愈細,直至最後,幾如蚊鳴。

    邵太素何等機警,聽音辨位,就知小俠已經離船上岸,暗暗一扯史麟衣襟,二人會意,隨即運功蓄勢,待機而動。

    再說徐姑娘「無雙玉女」自被「巴氏二魔」釋出之後,見著小俠,雖曾一度喜極欲淚,然只不過僅僅是那麼一剎那而已,過後內心卻始終怏怏不樂,尤其面對心上人岳文驤,益發顯得怵然不安,杏目之中,不時暗射怨怒之光,心想:「自古紅顏薄命,看來真是一點不假!自己此身,已經自許驤郎,但是畢竟還未行聘,當然不能視作名分已定,這次身遭劫持,雖然保得聖潔完璧,然而連日昏睡,投抱非人,任人親狎也是不言而喻的事實,這事雖非自願,可是再也不能認作潔無瑕-了!不知驤郎會不會因此見棄?」

    男女之間的情愫,就是這麼奇怪得令人不可思議,只要它一有所寄,神智就特別敏銳,不但時刻注意對方的一舉一動,而且連自己的言行,亦與對方一顰一笑連在一起,只要稍有一點捉摸不定,馬上就會給自己編出一套非非之想,尤其是定情未婚的少女,這種奇異的敏感,更為熾烈,多情敏慧的徐曼霞,又豈能例外?

    「無雙玉女」的滿懷鬼胎,自鷹游島上船,一雙杏目,始終未離岳文驤那張俊臉,四目幾次相接,只見小俠滿面紅暈,報之一笑之後,登時臉又別過一邊,找人搭訕閒聊。

    岳小俠這種漫不經意的神態,看在情深意濃而又敏感的徐姑娘眼裡,真似冷水澆頭,利箭穿心,登時玉慘花愁,心痛如絞,銀牙暗暗一咬,心道:「何人彥,何人彥!姑娘如不把你挫骨揚灰,誓不為人!」

    徐姑娘心念幾轉,連雲港碼頭已經遙遙在望。

    片刻之後,船已靠岸,船家忙亂之中,岳小俠首先縱身登岸,迎向尚維三而去,這時徐姑娘滿心怨憤,正自無處發洩,心念一轉,杏目圓睜,回手撤出長劍,轉身一個箭步落在臨近後艙船舷,順手「嘩啦」一聲,拉開鎖艙鐵條,迫不及待,甫將囚禁三凶等人的艙蓋拖開一半,驀然一聲大吼「無雙玉女」不由一驚!眨眼之間,艙蓋「嗡」的一聲,平射飛起五丈多高,跟著,三條人影並肩一躍而出!

    徐姑娘早已怒極,艙內射出三條人影,雖未看清是誰,但心知必是何人彥等無疑,一見他們捨命圖逃,登時氣得花容陡變,長劍一領,一聲嬌喝:「無恥匹夫!哪裡走!」聲出身動,雙肩一晃,破空而起,-定三條人影追去。

    艙內射出的三條人影,身法真快,眨眼間,離船便是十幾丈遠。

    徐姑娘身法亦不遜色,一忽之間,便已-尾追到,看看相差僅只四尺「無雙玉女」一聲怒喝:「狗賊,看劍!」長劍一掄,紅光陡地一閃,一陣震天慘號起處,跟著「噗通噗通」兩聲巨響,三具殘斷的屍體便已墜入海中,水花隨著巨響,濺起足有一丈多高。

    徐姑娘身懸空中,一劍誅除了為害人間的「巫山三凶」心中委實異常快慰,長劍圈臂撤回之間,不禁一驚!見自己飛身離船,已然十幾丈遠,哪裡還有這份功力,折身飛回呢?雖說落水之後,準會有人飛艇搶救,還不至於葬身魚腹,可是這份人可就丟大了,日後哪還能再在人前抬頭,豈不終生貽人話柄麼?

    徐姑娘心念在轉,可擋不住下墜的身形,呼氣工夫,腳離水面僅有尺許,正當憂心如焚,無計可施之頃,驀地身邊一聲悅耳清笑,道:「看你還逞強不?」聲出手至,墜勢倏止,只覺身子微微一偏,已被來者抱個滿懷,不禁回眼一瞥,登時羞得紅生兩頰,芳心一陣激盪,鹿撞不已!

    原來小俠岳文驤,自贛州-命別師以來,時雖不滿匝月,可是一顆赤子之心,卻始終依依不捨,尤其那留在贛州三江鏢局的翠蛾姊姊,更是令他夢寐縈懷,思惹情牽,一見老怪物尚維三不辭艱苦趕來,心知必有重要事故,所以未待下碇,忙不及待的首先捨舟登岸,撲奔尚維三停身之處而去。

    小俠身落實地,才將站穩,驀聽身後起了一聲暴吼,反身一瞥,心中不由一驚!只見「無雙玉女」一條俊美身影,仗劍-尾向逃竄的三凶身後追去,這下真把小俠嚇出一身冷汗,忖道:「你縱然能將三鬼誅除,可是你又怎能借力回縱?」

    小俠心念起動之間,雙袖一抖,跟定空中四條人影,捨命直追,緩氣工夫,便已趕到徐姑娘身側,見姑娘正在力竭下墜,不覺一聲清笑,伸手便將姑娘攬入懷中。

    岳小俠懷抱「無雙玉女」止住下瀉之勢,雙肩一晃,騰身縱起七、八丈高,人懸空中,軟玉溫香抱個滿懷,不覺心魂一陣蕩然,悠悠間倏又想起四海客棧之夜,南宮姊姊玉骨冰肌投懷送抱,一夜輕憐蜜愛,至今鼻中的殘膏剩馥,郁烈猶濃。爾今懷中佳麗,嬌艷非但不減翠姊,而且另有一種風範,逗人迷醉,一陣心蕩神搖,右手摟著姑娘纖腰,情不自禁向裡緊收,俊目順勢一瞥,只見姑娘紅生雙頰,滿臉含羞帶笑,-著杏目偎在自己懷中。

    岳小俠懷抱著「無雙玉女」一陣心猿意馬,只不過是眨眼間事,身由水面復起之後,左臂一探,人又縱落船上,還未來得及緩手放下懷中曼霞姑娘,全船男女突然一聲哄然大笑,聲未盡,忽見尚維三人影一晃,一頭鑽到眾人前面,衝著姑娘搔首弄姿一臉怪態,嘻嘻一笑,道:「唷!姑娘,今日鶼鶼比翼,明天就該鴛鴦戲水了,化子口福不淺,這頓謝媒酒可吃定啦!」

    徐曼霞偎入心上人懷中,這是近日以來,以求夢寐的企待,尤其身遭劫擄,更必須向玉郎盡情傾訴一番,誰知這個願望,竟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實現,實在不太臻於理想,一陣難忍羞意,電一般襲上心頭,桃腮一陣火辣,螓首不禁更向小俠懷中偎去,忽覺小俠摟著柳腰的猿臂,一忽忽向裡收緊,壓得自己幾至無法換氣,雖感奇苦難耐,但是這種苦的滋味,卻有蜜蜜清甜之感,滿懷杞憂,登時化為烏有,不覺低低一聲輕叫:「驤哥……」話才出口,驀聞一陣哄笑,不由一驚!

    杏目睜開,早已回到船上,自己仍在小俠懷中,尚維三一語甫落,登時羞得粉面緋紅,急忙掙脫小俠懷抱,一頭鑽入陳、謝二女群中,再也不敢回首正視一下。

    這幕情景,看在「凌霄劍客」眼中,不住的頷首微笑;「摔碑手」

    董元義更不饒人,向前湊近半步,伸手拉住小俠的臂膀,笑道:「岳老弟!女方大媒化子已經-定,男方月老,準是愚兄了,哈哈哈……」

    岳文驤俊臉緋紅,低頭微微一笑,忽聽老化子一陣哈哈,嚷道:「看哪!董老兒不說吝嗇賀儀,反說撮合秦晉,這分明是想吃便宜酒嘛,好,好,好,那份叫你省掉,今天這一頓,非得吃你的不可!」

    董元義手挽小俠,呵呵一笑,道:「岳老弟!你看這老化子多夠無賴!」

    岳文驤滿臉微笑,白瞪化子一眼「凌霄劍客」哈哈笑道:「罷!罷!

    罷!今天小弟作東,請董、尚二兄作陪!天已不早,船上還有一具屍體,看該怎麼辦?」

    「誰?」小俠不解的問。

    「何人彥。」董元義慢條斯理的回答。

    小俠未及啟齒,尚維三一陣哈哈,道:「這有何難?送到後艙,向下一丟不就完啦,也值得大驚小怪?」回身行至後艙,彎腰探臂,提出屍體,一個箭步落身船尾,只聽「噗通」一聲,回來衝著眾人嚷道:「化子本無事,天天為人忙,這裡大事已了,該走啦,肚子早已雷鳴不耐,大家飽餐之後,還有正經大事待辦呢!」

    尚維三雖說遇事都玩世之態,但是若逢棘手大事,卻也絲毫不苟,認真已極,尚維三這話一說,別人猶可,岳小俠不禁暗暗一驚!隨口應道:「走,找個僻靜去處,邊吃邊談。」說完,首先舉步,棄舟登岸。

    這時已是金鳥西墜,暮色四合,岳文驤一行四男三女,進得海州墟浦鎮,已是萬家燈火了。

    墟浦鎮地屬海州,濱臨黃海,週遭鹽田縱橫,廣袤千里,居民多賴鹽產維生,西路(開封至西安)鹽商,無不麋集於此,是故,這裡雖則名為鎮甸,其繁盛景況,卻並不下於海州城裡。

    岳文驤一行七人,踏進墟浦東街,只見臨街鋪面,燈火通明,行人車馬,摩肩接踵,擁擠塞途,原來這時,正是鹽販私梟,結群闖關的時候。

    岳文驤一行男男女女,擦肩走過,行人無不駐足,投以驚奇眼光,好在走出不遠,便是一家規模宏偉的濱海旅棧。

    眾人才一止步,店夥便已笑嘻嘻的迎了出來,身子一躬,還未來得及開口,尚維三雜在人群之中嚷道:「店家!房子好壞無關緊要,先說說有沒有好酒?」

    眾人不禁一笑,店夥隨聲應道:「老爺子儘管放心,濱海客棧的陳年竹葉青,遠近馳名,並且重金延聘名廚,備有佐酒成菜,不論大宴小酌,包您稱心滿意就是,不信下次如再履臨敝地,您絕不會再想另走第二家!」

    陳鳳斐面呈刁鑽憨態,對尚維三微微一笑,道:「老前輩請客,這倒是個絕好去處!」

    「凌霄劍客」唯恐尚維三難堪,陳鳳斐說完,挽起老化子右手,一陣呵呵,慌忙把話岔開,道:「尚兄台州一別,時隔許久,從未一盡推杯換觴之興,今天小聚,小弟作東,咱們不醉不散。」

    尚維三冰雪聰明,徐復雄這番忠厚心意,哪能瞞過化子?不禁由衷暗佩「凌霄劍客」宅心仁厚,陳鳳斐那句無心戲言,他根本就未當作一回事,早已丟在腦後,依舊泰然自若,像個沒事人似地,手挽「凌霄劍客」隨定眾人魚貫進入濱海客棧。

    濱海客棧規模的是不小,前後幾進院落,房屋甚多,眾人由店夥招呼著,跨進西邊跨院,只覺秋菊丹桂,撲鼻生香,上房是座官廳,配房分坐西、南兩方,徐、陳、謝三位姑娘,先把西廂-定,作為暫時行寓香閨。

    七人則在官廳落坐,眾人正在盥洗,店夥已把一桌豐盛宴席,擺在大廳中央,尚維三餓鬼似地嚷道:「上好一桌酒席,擺在那裡亮著,真是有福不要忙,無福跑斷腸。」嘴裡在叫,手裡可不閒著,轉身一屁股坐入上首,順手操起身邊那把大酒壺,對嘴引頸「咕嚕咕嚕」自顧自的牛飲起來。

    岳文驤見化子那股子貪嘴饞相,不禁嗤嗤一笑,正欲喝罵之際「凌霄劍客」等人在歡笑聲中,已挨次入席。

    席間,杯觴交錯,談笑盡歡,唯獨小俠,這時雖說也在勉強酬酢,可是心裡始終疑慮難釋?不知尚維三匆匆趕來,所為何故?不覺劍眉深鎖,暗中不住的猜測著。

    岳小俠這副迷惘若失的神態,哪能瞞過飽經世故的老化子?對小俠神秘的笑了笑,端起酒杯,才將送到唇邊「摔碑手」呵呵一笑,道:「鬼老化子,別在哪裡故弄玄虛,你知岳老弟這時心裡是甚麼滋味?」

    尚維三手肘微抬「咕嚕」一聲,引頸灌完一杯,側首白了董元義一眼,道:「董老兒!你先不必裝神弄鬼,這件事一根線拴兩個蚱蜢,跑不了你,也走不了我,這事忙也不在一時,咱們不妨從長計議,將來總好商量,目下不必為此煞費苦心,耽擱大事!」

    尚維三說完,眾人不禁全是一驚!其中岳小俠尤甚,心中早就猜到,老化子此行,必有重大事故,所以尚維三話音未落,小俠接口問道:「甚麼大事?」俊目圓睜,茫然不解的看著化子。

    尚維三吁口長氣,抬眼望望眾人,道:「昔年橫行江湖的「赤面飛熊」乜澄清,又出山了。」

    徐復雄接道:「傳聞老鬼,刻下隱跡洞宮山,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老化子微微頷首,道:「人雖隱跡洞宮山,志卻在獨霸武林,稱雄天下,進而消除正派俠義之士。」

    「雖說他的武功高不可測,難道就能一手遮天麼?」董元義眩惑不解的問。

    尚維三一杯酒喝乾,抬眼望望小俠,側臉對「摔碑手」道:「董兄哪裡知道,老鬼出山之後,武林中那些旁門左道,除黃河流域的金鷹幫,本身尚還正派,贛南蜈蚣幫,雖屬同道而非同途,未受籠絡之外,其他邪門外道,均已被他羅致一堂,連赫赫不可一世的「哀牢雙煞」亦甘心供其驅策,獨擋南天一面。」

    岳文驤二目精光一閃,一聲憤然冷笑,道:「老鬼隱跡長白天池,聽說為時已久,好像從來不問世事,怎麼這次突然出山,聲言消除正派俠義之士,難道這老鬼無緣無故,甘心為虎作倀嗎?」

    老化子抬眼望望小俠,圓瞪二目道:「老弟台!這件事就是由你一個人身上所起,怎麼卻說是無緣無故?」

    尚維三這話一說,眾人全是一驚!岳文驤反倒泰然已極,順手舉起酒杯,哈哈一笑道:「老化子三天未灌黃湯,如今三杯下肚就滿嘴胡謅起來,來,來,來,敬你一杯,可不要再亂尋小弟開心了。」杯湊唇邊,微一仰頭,一口便喝了個乾,伸臂反杯一照,緩緩擱在面前。

    尚維三圓瞪二目,提起嗓子一聲尖叫:「我的少爺!化子有幾個腦袋,敢拿這種大事尋開心,難道我真的不想活啦!」

    岳文驤見他這樣認真,當下不由一怔!乃道:「你且說說看,這事怎麼由我而起?」

    尚維三急道:「我的少爺!「三目神君」姜聲誥「七首神龍」沈一飛,就是老鬼門下的弟子……」

    尚維三這話一說,眾人不由同聲驚得「啊」了一聲!聲音甫落,化子接著說道:「老鬼原來早已出山,歇足洞宮山天魔教主壇,當時他倒未抱甚麼深遠之圖,僅是懷念索曼娘往日舊情,藉故重拾舊歡而已「三目神君」聞信,曾經趕至洞宮山拜謁,知道他短時尚不至北歸,所以匆匆返浙,邀約師弟沈一飛同往小聚,以盡仰事之敬,哪知「三目神君」遄返台州,尚未來得及會晤師弟沈一飛,便遭岳老弟一劍斷去右臂,於是復回洞宮山,跪求乃師「赤面飛熊」重履江湖代他報仇!」

    尚維三說到這裡,提起手邊酒壺,引頸「咕嚕咕嚕」灌了一陣,接著又道:「合該武林紅煞星照命,老鬼一見門下斷臂殘廢,本就盛怒難遏,無巧不巧,這時不但「天魔女」索曼娘正在身邊,而且還有「中條七煞」老五「追魂判官」魯俊「白髮靈官」郁天鵬等二十多人在座,可以說都是邪門外道的首腦人物,他們本就把小俠恨了個透,原想慫恿索曼娘,暗下一番枕邊工夫,激起「赤面飛熊」插手其間,這下一見乜澄清門下,也折在小俠手中,他們哪能放過這個可以進言-惑的機會呢!二十多人圍著「赤面飛熊」你一言,我一語,極盡推波助瀾之能「赤面飛熊」經他們一再攛掇,而且公推為新派的首領,各人都願俯首聽命,供其驅使,於是又把老鬼的雄心激起,當眾宣佈建立「天和幫」以洞宮山為主壇,公開向「神州雙奇」叫陣,而且據說他們已經向九華投柬了。」

    尚維三一番激憤之詞,滔滔不絕的說完,在座眾人均不由被驚得呆了,各個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句話來,唯獨小俠,並不是驚,而是怒,一雙俊目不時散射出憤然殺機,內心更有一種難言之痛,心道:「師門待我,真是恩同再造,兩位師祖及恩師,茹苦含辛育我成人,授我藝業,殊恩洪德,此生怎能報得萬一?誰知出道以來,不足匝月,非但未為師門樹德,反給師祖招致禍端,今生何顏再見師門尊長?現下赤面老鬼,既然指名叫陣,不如單槍匹馬,迎頭接往,以免累及師門,同時伸量一下赤面老鬼,手底下究竟有多大道行?」

    小俠心念幾轉,二目兩道冷森森的精芒,真似一雙電炬,-芒四射,一張俊臉登時氣得雪白,冷笑聲中霍然站起,抱拳當胸道:「諸位恕小弟不陪,此去如能有命,振威鏢局再會,否則……」

    岳文驤話未說完,尚維三霍然跳起,截斷話音,高聲叫道:「果然不出雙奇老前輩所料,真是知子莫若父!」

    小俠不禁一怔!望望化子,問道:「這話怎講?」

    「難道我三天三夜,滴酒未進,拚命急奔就僅僅為了這個嗎?」老化子仍似滿面慍色地喝問。

    「不為這個,還為甚麼?」小俠頗為不解的說。

    尚維三吁口長氣道:「令師就是怕你意氣從事,把一件棘手的大事,愈弄愈僵,所以才叫我星夜趕來,向你轉達令師祖的諭命,你急個甚麼勁?還怕這次武林大劫,沒有你的份嗎?」

    岳文驤聽說師祖已有令諭,乃強把心頭怒火按住,緩緩坐下,圓瞪二目,望望面色不安的化子,道:「師祖老人家有何諭示?請道其詳,縱然赴蹈火,小可也在所不辭!」

    尚維三跟著也緩緩坐下,道:「令師探知左矮子等人,已赴洞宮山深入敵巢,惟恐他們勢單力孤,叫你即刻趕往接應,如非逼不得已,千萬不可輕易出手,縱然出手,亦不可致人於死,只求全部安全撤出,趕回贛州再議。令師祖鑒於赤面老鬼,已把武林邪道勢力,嘯集起來組合天和幫,專與正派為敵,以他老人家聲望,本可柬邀俠義同道,聯手抵-,但是為慎重計,叫你先接應左湘等人出險之後,再折返安徽休寧,找六合派掌門「過天星」郝濟,求借「九龍旗」一用,以謀善罷化解,免得武林又遭一次血腥洗劫!」

    徐、陳、謝三位姑娘,一聽老化子這麼一說,三人默默無言之中,登時泛起一個共同意念,唯恐一與心上人分手,雖說為時幾天,但是這股子兩地情牽的滋味,真是難挨,而再說心上人隻身深入,更覺難於放下這顆芳心,於是不約而同齊聲說道:「赤面老鬼武功恁般高絕,怎可叫驤哥隻身涉險呢?萬一不敵又該怎麼辦?」

    老化子怪眼一瞪,叫道:「你們三個女娃兒,別在我化子面前裝神弄鬼,你們只要小尾巴一翹,老化子就知道你準要撒糞,你們只知-戀小鬼不捨,免得相思之苦,又何嘗想到岳老弟這次洞宮之行,旨在接應涉險的同道,安全撤退,哪裡還能分神照顧你們?你試想左矮子老兒、方士-等人,功力何等深厚,如今合幾人之力尚非赤面老鬼之敵,還須要人接應,你們跟去,豈不是不但無助,反添其累嗎?」

    三位姑娘聽老化子這麼一說,登時羞得紅上雙頰,陳、謝二女螓首低垂,伸出纖纖玉手,不住的撥弄面前杯筷,徐姑娘雖然桃腮微暈,卻把小嘴嘟得老高,接著嗔道:「呸!死叫化子,人家一番好心,偏你就有這麼多邪心眼。」

    「凌霄劍客」坐在一邊,聽完化子這番由衷之言,不但目前武林大勢,已經瞭然一半,而且妹妹終身,也已看出一個大致端倪,不禁深鎖雙眉,心中暗暗打轉。

    忽然又聽尚維三說道:「化子今天不跟你們這些女娃兒磨牙,大事要緊。」說完,對著小俠又道:「接出左湘等人之後,途中不必耽擱,令師叫你八月十五以前,務必趕回贛州,好如期參加金鷹、蜈蚣兩幫中秋之約!至於三江鏢局鏢銀,已由「終南三子」等人,起回半數以上,余剩十幾萬兩,至今還無下落。」說完,側臉又對徐復雄、董元義二人說道:「化子今天要向董、徐二兄討個大……」

    董、徐二人,見老化子一反往常嘻笑之態,已知事態絕不簡單,化子鄭重告罪謙詞,僅僅說出一句,董、徐二人也極嚴肅的答道:「尚兄不必拘禮,有事儘管吩咐,小弟無不從命。」

    尚維三頷首微微一笑,回眼看看滿面怒容的小俠道:「如今武林正邪兩派,已成水火之勢,邪派之中,大股則為天和幫,其次要算贛南蜈蚣幫,兩幫已把天下邪門左道人物,均已分別羅致門下,實力不算不厚,反觀我們正派俠義之士,至今仍在各行其道,好像彼此漠不相關一般。「神州雙奇」有鑒於此,是以出名借用「九龍旗」用心當可洞見,可能意在善罷不果,再圖集結正派高賢,約期明張撻伐,維護武林正義。

    所以不但與雙奇淵源極深的人,應該提高警覺,就是與三江、振威兩鏢局,有真實友誼的,都應審慎戒備,以防這般無恥之徒,暗施偷襲!」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又道:「董、徐二兄,明天一早,帶著三位姑娘,盡速趕回台州,協助羅義坐鎮振威鏢局,以防沈一飛那-驟下毒手。我同岳小俠馬上就南下洞宮山,最多不過十天,定在台州聚齊。」

    化子把話說完,董、徐二人趕忙齊聲應諾,三個姑娘不約而同的白瞪化子一眼,悶聲不響,各把小嘴愈嘟愈高,暗罵化子該死!而六隻杏目,卻脈脈含情,偷向小俠飛瞟!

    岳文驤心雖遭受當前大勢困擾,憤怒已極,但是一雙俊目,顧盼之間,也是常與三位姑娘美眸相接,胸懷雖然坦蕩無邪,但是仍舊不免有些異樣之感,老化子把話說完,情不自禁回眼一瞥,見幾位姑娘,杏目蘊藏幽怨之光看著自己,一懍之間,不覺滿面一陣火辣,急忙收回視線,低頭默默不語,徉作不知。

    這幕情景在化子眼裡,哪有不明白的?只是大勢所迫,無暇弄舌打趣,不由心中暗暗竊笑,面上卻一本正經,說道:「岳老弟!快些用飯,咱們這就動身上路,趁著夜色,也好盡情施展,急趕一程。」說完,提起酒壺「咕嚕咕嚕」又是一陣引頸痛飲,這才推杯站起,不住的尖叫催促啟行。

    一餐豐盛晚宴,眾人好像均未盡興,各懷心事,草草用過,小俠停箸站起,掃了三個姑娘一眼,轉身抱拳對董、徐二人一拱,道:「二兄與三位姑娘保重,小弟就此暫別,十天之內,台州再行會面!」

    「嘿嘿,快走吧,哪來的這多婆婆媽媽經,真討厭!」老化子站在官廳門口,不耐煩的直嚷。

    徐曼霞白他一眼,嗔道:「鬼化子,誰像你這樣不懂禮數。」說完,偷向小俠一瞥。

    尚維三看著三個姑娘神秘一笑,道:「今天化子有要事在身,不跟你們女娃兒磕牙,總有一天叫你們知道老化子的厲害。」說罷轉身對著小俠道:「咱們走!」兩人肩頭同時一晃,蹤跡已杳。

    福建屏南距離江蘇海州,至少也有二千多里,岳文驤、老化子,二人離開海州墟埔鎮,順著來路,渡過長江,二人同是心急左湘等人的安危,更切齒痛恨「赤面飛熊」陰毒狠辣的手段,一路盡找偏僻山路,施展絕頂輕功,沿莫干山,取道武康、雲和,直奔福建屏南。

    炎夏烈日,火傘當空,直是有些令人難耐。可是二人,仗著一身高絕武功,雖然赤日當頭,火傘高張卻並不覺苦,一路跳山越澗,晝夜兼程,三天工夫,已到吉水,漸漸進入洞宮山脈。

    二人深入荒野峻嶺的洞宮山區,正值七月初旬,這時,夕陽已漸西墜,深山也為暮雲所罩,二人找一臨水僻靜之處,草草聊進一點食物,飲些山泉,復又匆匆上路,兼程趕去。

    沿著孤峰懸崖,險壑峻澗,二人又是一陣捨命急奔,霎時之間,便是三、四十里,這時,夜色已深,四外漆黑一片,雖有星光照耀,一眼也難看出二丈,但是小俠岳文驤因修習「太清秘笈」之故,目力實非常人可及,小俠急馳之中,放眼遠眺,只見十丈開外,是座千尋深谷,回頭望望化子,道:「這條深谷,不知是否可通天魔宮翠苑上邸?」

    老化子吁口長氣,嚷道:「哎唷,小爹爹!快把腳步鬆一下吧,再拖一忽兒,化子這把老骨頭,準得丟在洞宮山上喂野狗啦!」

    小俠嗤然一笑,身形放緩,輕聲喝道:「怎麼這等不濟事?」

    尚維三隨之也把腳步放緩,吁氣之間,抬手拍拍胸口,怪模怪樣的叫道:「你這叫做馬上不知馬下苦,你修的甚麼武學,我老化子能跟你比得了嗎?」

    岳文驤心想也是,化子並未說錯,不禁微笑不語,忽聽尚維三又道:「這座深谷,就是洞宮山有名的「萬丈-」北面是否能通翠苑上邸,倒不得而知?只知南端出去不遠,便是甘棠鎮,我們沿谷北進,總不至於錯到哪裡。」說完,二人沿著谷口,行雲流水一般,正在向北急趕,忽聞谷底隱隱傳來一聲清嘯,岳小俠急忙駐步,驚「噫」之聲未落,驀然谷底又傳來一陣響若炸雷般的狂笑,音浪所至,震得谷口山石,悚悚亂顫,歷久不歇!

    這陣狂笑,老化子知是發自內家高手的一招「聲化雷師」絕乘內功,據悉失傳已久,今天竟在荒絕谷現跡,化子登時嚇得猛一哆嗦,收神定氣之間,陡然想起一人,心道:「這不是赤面老鬼是誰?他既然在谷底施展「聲化雷師」神功,想必正與我們同道對敵,否則怎會無的放矢?」不禁轉臉望望小俠,見他雖亦愕然,但是神態依舊泰然自若,乃挪步湊近小俠身邊,低聲道:「岳老弟!谷底這聲狂笑,乃是絕乘內功「聲化雷師」如果化子猜的不錯,準是赤面老鬼正與我們同道對敵,而且說不定是左矮子等一群。」

    岳文驤一聽之下,不由暗打一個冷戰,化子一言甫盡,就衝口接道:「走!小爺今天倒要會會這老鬼!」騰身正欲舉步,忽被化子一把扯住,側臉之間,忽聽化子說道:「小爹爹,你忙個甚麼勁呢?」

    小俠倏又煞住前衝之勢,轉身問道:「救人如救火,怎能不急?」

    尚維三趨前接道:「化子並非不急,只因赤面老鬼,絕非一般泛泛之輩可比,當年合「神州雙奇」之力,僅與老鬼打個平手,如今你的功力雖說已達巔峰,但是否能擊敗老鬼,卻仍是未知之數?所以事先必須算無遺策,免得屆時顧此失彼。」

    岳小俠雙眉一皺,問道:「一切我都依計而行,快說快說,免得貽誤人命!」

    老化子微一頷首,道:「我們落入谷底,由你獨力對付老鬼,如能除掉,盡可能立即施展殺手,免得貽禍將來,否則,也由你絆住老鬼,使其無法分身,谷底定然有我們的同道,不論是哪一門派,我當出面會合他們,就近搜尋左湘等人蹤跡,而後仍原處會齊,再設法安全撤走,以免被老鬼押為人質,日後就不好辦了!」

    小俠隨口應道:「好,快走!」雙肩一晃,頭微一栽,一溜白光,直對谷底急瀉而下,老化子隨在身後,眨眼間已失小俠蹤影,不禁暗自-佩小俠修為高絕,可是自忖無此功力,中途幾次換氣借力,才算落入谷底。

    再說小俠暗提一口真氣,對著谷底,電一般向下飛墜,眨眼之間,谷底幢幢人影已清晰可見,此時,相距也只十丈左右,這才又一提氣,收在飛瀉疾墜的身形,忽見谷底人群之中,一個滿面赤紅,反穿貂裘的老怪,雙手扯著那面「九龍旗」滿臉桀驁不馴,飛揚拔扈的神態,小俠不禁暗吃一驚!心道:「「九龍旗」乃是武林至寶,怎會落到老鬼手中?難道安微六合掌門郝濟,已慘遭非命了不成?」轉念之間,忽又想道:「師祖命我借用重寶,無非想藉此約束武林,彼此息爭,相安共處,現下,此寶落入老鬼之手,這場正邪兩派,奪旗之爭,將是在所難免了!」

    小俠心念剎那幾轉,身懸空中,正欲下落,忽聽赤面老鬼那番咄咄逼人之詞,不由怒氣一升千丈,清嘯聲中,一聲怒喝:「赤面老鬼!先別那麼盛氣凌人,小爺倒要領教領教,究竟你身懷甚麼絕學?值得恁般猖狂!」話音未落,人已輕飄飄的落於當場。

    小俠身形落穩,掃眼一瞥,見身邊站定一位禿頭乾癟一臉雞皮的老者,瞪著一雙發光的圓眼,怔忪地望著自己,尚未及答話,身後忽然一聲低叫:「岳師兄……」小俠急忙折轉,循聲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只見「小飛虎」杜英俊,與兩個面貌姣好的姑娘,各個面色蒼白,全都伏蜷地上,形似癱軟,知道傷勢頗重,也未及細問,心料準是受了內傷,忙由懷中掏出一隻玉瓶,反手傾出三顆「乾元固本丹」分送三人面前,道:「杜師兄快些吞服,坐起運功,馬上就可復元。」

    「小飛虎」有氣無力的勉強坐起,指指「鷹爪神」道:「這位是「天南三絕」「鷹爪神」陳元浩陳老前輩。」意下唯恐小俠不察發生誤會。

    岳小俠聽得更是一怔!心道:「他老人家怎麼也到了這裡?」心念在轉,隨著應了「小飛虎」一聲,折身緩步走到「鷹爪神」身邊,不屑的望了「赤面飛熊」等人一眼,正容抱拳對陳元浩一拱,道:「晚輩岳文驤,拜見陳老前輩!」陳元浩未及回答,小俠又道:「老前輩乃是年高德重,忠正耿直的奇俠,這班穢德彰聞的鼠輩,根本不值得沾污您老人家的手,就讓晚輩替您擋這一陣吧?」

    岳小俠滿臉憤怒,折身迎向「赤面飛熊」。

    「鷹爪神」細看小俠兩眼,不禁暗吃一驚!心道:「這娃兒真是異稟天成,實不愧為「神州雙奇」的再傳弟子,出道才只幾天就有這般成就,令人一見確有蜚英騰茂之感!但是小小年紀,功力再深,你又能深到哪裡去?適才那番豪語,雖有氣吞山河之慨,然而終究不無矯慢之嫌,他把老夫替下,保全了老臉,宅心仁厚,其情可感,可是又怎能恁般小視赤面老鬼呢?這不是自己找……」

    「鷹爪神」這一絲意念,悶在心中直轉,嘴裡卻不住的在喃喃自語,心念尚未轉完,忽然耳邊一陣低低蚊鳴:「老鬼!哪來這麼多的杞人憂天之慮!」

    陳元浩一驚之間,轉身一望,見是闊別十餘年的摯友尚維三,興奮得伸手握住化子雙臂,半晌也未說出一句話來。

    這副喜極欲淚的情景,老化子哪有看不出的道理?但是此時此地哪是敘舊之所,是故跟著忙向小俠那邊微一扭嘴「鷹爪神」隨著轉臉望去,只見「赤面飛熊」滿面怒氣,望著小俠喝道:「小狗!你才出娘胎幾天,敢在我老人家面前信口雌黃?快些跪下受死,我老人家還能給你留個全屍,不然,可休怪我心黑手辣了!」

    「赤面飛熊」一聲小狗,更把小俠激得怒火千丈,不由劍眉「刷」的一挑,怒聲喝道:「我是看你多活幾把年紀,才尊你一聲前輩,你既不識抬舉,出口傷人,小爺也叫得你一聲老鬼;再說那面「九龍旗」乃是武林至寶,你這老鬼何德何能,竟敢強取豪奪?今天小爺倒要領教你這老鬼,究竟能有多大道行?」

    「赤面飛熊」一聲獰笑,道:「想要見識見識老夫神功麼?哼哼!

    你還不配!」說完,轉臉對著「天魔女」索曼娘,怒聲吼道:「給我拾下!」

    索曼娘自從小俠現身,一雙妖目,就不斷的向小俠乜目送情「赤面飛熊」一聲拾下,正合心意,暗喜之中忖道:「這還不手到擒來!」心念一轉,雙肩微微一抖,人已破空而起,身懸空中,甫將飄落小俠面前,一聲嬌滴滴浪叫,剛到嘴邊,只見小俠手掌一揚一揮「天魔女」一聲悶哼,登時身形震出七、八丈遠,一口鮮血還未吐出,人已氣絕倒地!

    「赤面飛熊」作夢也未想到,眼前這少年功力竟是恁般高絕,自己百餘年來,遇敵出手也是速打快攻,從來不出三招,準要置人於死,今天見著岳小俠這份功力,雖然不覺驚奇,但是內心卻不由燃起了嫉才之火,也憶起了當年曾經盟下的誓願:「如有與自己武功相若者,絕不與其共天!」

    同時,自己弟子薑聲誥斷臂之仇未報,再加上眼見姘婦索曼娘喪生對方掌下,心中怎會不怒?

    就在「天魔女」氣絕之頃「赤面飛熊」向前湊近半步,怪眼一瞪,喝道:「小狗!有你的,再接接老夫這個試試?」聲出身走,微晃之間,只見一身貂皮重裘、皮帽,不但纖毛根根直豎,而且貂皮中特有的針錐,宛如千萬把利劍,層層密密,佈滿週身。虎吼聲中,一雙皮袖「嘩啦啦」一抖,電一般撲向小俠,身形所至,一股猛烈狂飆,捲得十丈之內,砂飛石走,好不驚人!

    「赤面飛熊」功力既深,身法亦快,虎吼聲中,哪還容人眨眼換氣?

    只是一忽之間,內功勁氣已把小俠罩住。嘿!只見小俠身形一歪「赤面飛熊」跟踵急上,忽聽一聲尖叫「鷹爪神」聽得一怔!

    登時週身直冒涼氣,怔怔的看著當場……

《斷虹金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