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內容提要:
  作品通過描寫戴著人大代表、勞動模範、優秀企業家桂冠的呂黃秋,打著改革的旗號稱霸一方,為非作歹的凶殘行徑,揭示了貪官與黑社會相互勾結,賣官鬻爵、行賄受賄,由錢權交易進而演變為黑權政治的觸目驚心的現實。作家陳玉福用他的文學之筆,敲響了腐敗不除,將亡黨亡國的警鐘。
  小說在描寫廉潔戰勝腐敗、光明戰勝黑暗、正義戰勝邪惡時,既真實又清醒地反映了社會現實。也就是說,在描寫兩種力量的鬥爭中,作者始終沒有脫離對個人因素的肯定,小說中如果沒有英明、周到細緻、正直、廉潔的省委書記陳剛,新城市的黑社會幫派勢力就不可能被摧毀,小說最終的勝利,不全是法制和人民的勝利,而是權高一等的省委書記陳剛和他所信任的市委書記於波個人領導者的勝利。這是符合中國現實國情的,既揭露了官場腐敗的根源,又帶給人們深沉的思考(思考政治體制上的弊病以及多年來現實生活中存在人治大於法制的現象)。作者雖然讓讀者看到了亮色,看到了光明,也同時咀嚼到了苦澀。
目錄:
第一章 省委決策
第二章 汪吉湟的歷史
第三章 市委書記
第四章 祁貴出道
第五章 酒中有乾坤
第六章 金屋藏嬌
第七章 臨危受命
第八章 好雨知時節
第九章 汪強的歷史
第十章 黑雲壓城
第十一章 道高一丈
第十二章 公安局的麻煩
第十三章 狐狸尾巴
第十四章 欺世惑眾
第十五章 緊急行動
第十六章 都市英雄
第十七章 人變鬼的過程
第十八章 千里追兇
第十九章 女人是禍水
第二十章 紅色通緝令
編者的話
  陳玉福先生辛勤創作、寒暑不輟,在其二十七年的創作生涯中,發表、出版了五百萬字的作品。中國作家網、搜狐、新浪及《南京日報》、《貴陽晚報》、《蘭州晨報》等一百餘家海內外報刊連載過他的作品,反響強烈。他寫故事曲折跌宕,時有妙筆,驚心動魄,蕩氣迴腸;塑造人物善於從側面取勢,大處著眼,細微處著墨,各色人物躍然紙上,歷歷如在眼前。因此,他的作品大多膾炙人口,讓人愛不釋卷。「1號」系列長篇中,有三部登上了全國百家書城十大暢銷書排行榜。
  甘肅人民出版社徇讀者之要求,在陳玉福先生「1號」系列六部長篇小說中精選了四部,又在其他作品中篩選了中篇小說八部、電影文學劇本八部、短篇小說三十九篇,收入《陳玉福作品系列》,約二百四十萬字,分八卷出版,以饗讀者。
  收入《陳玉福作品系列》中的中短篇小說和電影文學作品,都是作家二十七年來發表在《人民文學》、《小說》、《小說月報》(原創版)、《電影文學》等幾十家刊物、報紙上的優秀作品。在編輯《陳玉福作品系列》的過程中,出版社堅持收錄「1號」系列的全部長篇小說。然而,陳玉福先生為了向讀者朋友們負責,堅持只選了其中的四部,其嚴謹的態度誠足可貴。
  在甘肅的作家中,出文集者鳳毛麟角。為什麼不叫文集而稱作品系列?是考慮到陳玉福先生還年輕,才四十五歲。喻意有二:一是作家創作剛剛上道,寬廣的文學之路就在眼前;二是八卷之後還有十卷、二十卷,甚至更多……
  這是我們的期待,也是讀者朋友們的願望。
  《陳玉福作品系列》總策劃:張旭東
第一章 省委決策
  你們聽聽老百姓是咋說的?「市委書記軍事化,賣官書記咚咚嚓,法院院長不懂法,公安局長賣字畫,水利局長守的干河壩,電力局長點的蠟,糧食局長搞自殺。國有資產私人劃,下崗工人淚嘩嘩。」
  一
  5月20日10時20分。晴天。
  省委一號會議室裡作出的重大決策

  省委常委會進行到了最後一個議程:關於新城市委班子的問題。
  省委書記陳剛聲若洪鐘地說:「馬炳同志的建議很好,派於波去新城,新城這個地方該有個得力的幹將去了,再不去個人扭轉一下乾坤,這個曾是大名鼎鼎的經濟發達地區,就繼續走下坡路。經濟萎縮的局面將會繼續持續下去。但是,馬炳同志讓楊棟卸任後到人大去當主任,這一點我不能苟同。」
  陳剛喝了口水繼續說:「這個楊棟該下去了,你們聽聽老百姓是咋說的?『市委書記軍事化,賣官書記咚咚嚓,法院院長不懂法,公安局長賣字畫,水利局長守的干河壩,電力局長點的蠟,糧食局長搞自殺,國有資產私人劃,下崗工人淚嘩嘩。』說楊棟軍事化是因為新城市的雙擁工作做得不錯,新城市去年獲得了國家模範雙擁城的稱號。這個整天到舞廳咚咚嚓的傢伙是誰呀?亂彈琴嘛!」
  省委副書記馬炳見省委書記陳剛詢問的目光盯著自己,說:「可能有領導進過舞廳讓老百姓發現了,這確實欠妥當。不過,究竟哪一個,連老百姓也說不上來。」
  陳書記喝了口水,繼續說:「法院院長不懂法的事兒是有的。那個美國人投資的公司據說就是一個姓佘的副院長違法查死的嘛!公安局長賣字畫我沒看見,亂彈琴嘛!那個持槍傷人、入室強姦的案子到現在了還沒有破,你們說,這老百姓能滿意嗎?」
  「針對這起案件於波同志曾提出過疑問,受害人為什麼不報案?據我知道,這裡頭確有很深的因素,查來查去,說是與環球集團有點關係,楊棟說要保護企業家,這個觀點沒有什麼不對,可是作為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公安局長的於波硬要查。這兩個人就有矛盾了。三年前,我對楊棟說過,於波調進省公安廳了,這案子還得破。楊棟給我立下了軍令狀,三年內破不了案,他這個市委書記就地辭職。」
「如今這三年過去了,這個案子還是破不了,而且據說還又出現了新的持槍傷人案。緊接著,惡性爆炸案又在新城市出現了。亂彈琴嘛,我說你用的這個公安局長是幹啥吃的,老百姓說他賣字畫,說明他不務正業嘛!至於水利局長守干河壩,這也是毋庸置疑的現實。現在的新城市為了保證工業用水,已經限制農民澆地了。這個於波不簡單嘛,三年前就提出了『引黃入新』工程的設想,可就是沒有人重視。今天怎麼樣,事實證明於波同志是正確的嘛。所以,這個楊棟我看就完完全全下去得了,免得當個舉舉手的人大主任,把新市委給晃悠悠了。」
  馬炳接上說:「陳書記,你這一提醒,我倒改變主意了。」
「噢?」陳書記問:「又有啥高見?」
  馬炳:「我看這個楊棟該撤職!」
  陳書記:「是呀!無功便是過。就不講楊棟的功過了,如果把楊棟擺到人大主任的位子上,他肯定要對於波指手畫腳,他是個看不慣做事的人哪!」
  馬炳早就發現陳剛對楊棟不感興趣了,開始發現這個秘密時,他有點吃驚。省委書記過去對這個新城市委書記可是言聽計從哪,這倒不是因為這個楊棟有什麼能耐和本事,因為楊棟是個有來頭的幹部。他是從中組部下派的過渡幹部,干一陣就可以直接到中央部委去上任了。
  一個時期這事兒被新城的老百姓傳得沸沸揚揚。楊棟便暫時放棄了去中央的念頭,你說我要去了,我偏不去。我姓楊的也是一個堂堂男子漢,我要在新城幹出個名堂來。楊棟還真在新城幹出了點名堂,憑著父母在北京的關係,新城還拿了不少國家級呢,什麼「雙擁模範城」啦、「精神文明先進地區」啦等等。
  這是陳剛不敢得罪楊棟的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因素是楊棟的父母均是北京的正部級、副部長幹部。父親八十年代一直在部長的位子上幹著,母親也一直是副部長。為什麼陳剛突然對楊棟不感興趣了呢?馬炳總結了一下,大概有兩點:一是楊棟上北京的希望徹底沒有了,去年國務院精簡政府機構,連在職的都得下去,你地方上的就更不能進中央部委了。同時楊棟的父母也從部長、副部長的位子上退了下來。二是陳剛也到年齡了,這個省委書記也就是一兩年的事了,能不能幹到兩年後,也都是個未知數。
  所以,陳剛連個人大主任也不讓人家當,這就在情理之中了。幸虧我馬炳高瞻遠矚,來了個先發制人,把於波推薦到新城當市委書記,你於波總得感激我老馬吧!那麼,楊棟下去了,還有那個被群眾稱其為「咚咚嚓」的市委副書記兼市紀委書記祁貴,還有市人大副主任、環球董事長呂黃秋,由此,新城市應該說還是翻不了天的。
  對於推薦於波去新城當市委書記的事,馬炳也是考慮了再三才下定決心的。他從種種跡象看,陳剛是非重用於波不可了,那麼我馬炳一定要大肚能容天下難容之事,雖然對於波有看法,那看法歸看法,於波的優點還是很多的,與其讓你陳剛提出來,還不如我老馬提出來妥當呢!一來別的領導沒啥可說的,根本說不出於波跟你陳剛有什麼關係,二來我老馬也落個大公無私的口碑,這三嘛,於波下去了,他可能接替司馬克當省紀委一把手的機會就失去了。只要於波上不到副省級的線上,就不可能對我老馬構成威脅!
  被老馬看中的事確實從來都沒有錯過,這也是省委書記陳剛欣賞馬炳的主要原因。三年前於波在新城市受到楊棟等人排擠時,馬炳就提出平調於波到省公安廳任副廳長。陳剛很贊成馬炳的意見。
  於波上任後果然很出色,在他分管省公安廳刑偵工作的一年多時間裡,連續破了幾起大案要案,尤其是轟動全國的「利泉殺人碎屍案」,事隔五年之後,讓於波給破了。
  去年3月,於波被省委派出到中央黨校上黨政管理碩士研究生班,這不,於波剛結業回來,就當上了省紀委常務副書記。老馬通過這些跡象判斷,於波幹不了幾個月,省紀委書記司馬克就退下了,那於波的省紀委書記就穩穩當上了。那麼,兩年之後,或者兩年左右,陳剛退下來了,接替省委書記的,會不會是於波呢?所以,馬炳考慮再三,還是讓於波下去。讓於波在新城市干滿一屆,把新城搞好了,你陳剛也該下去了,我馬炳上來了,你於波再上不遲……
  陳書記見馬炳沉思的時間不少了,就點名了:「馬書記,你看呢?對楊棟,我們就讓他體面一點下來算了,他還是做了不少事情嘛!」
  馬炳說:「好吧,陳書記,我同意。」
  陳書記繼續說:「水利局長守的干河壩這句話讓老百姓給說准了,一針見血。那麼,新市委上任的第一件大事應該是於波在三年前提出的這個『引黃入新』工程!」

  二

  5月20日13時。晴天。
  省城於波家中的一次便餐

  於波妻子梁艷芳把做好的西紅柿雞蛋湯,端放到了小餐廳的桌子上。她看著幾個扣著碗的菜想,這老於咋就還不來呢?她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又看了看表,這時候,院門口小汽車倒車的聲音傳來了。梁艷芳知道是於波來了,便匆忙走進廚房盛米飯。於波很少在家裡吃飯,在單位不是忙這就是忙那,所以梁艷芳對於丈夫回家的飯菜,做得總是很仔細、很認真。
  門鈴響了。
  這個老於,自己拿著鑰匙不直接開門,幹嗎老摁門鈴呢?梁艷芳想著急忙打開了門。摁門鈴的不是她要等的老於,而是距省城400公里的新城市常務副市長程忠。
  她驚喜地說:「喲,是程市長?」
「怎麼,不歡迎?」
  梁艷芳忙讓進了肚子大得像扣了一個鍋一樣的程忠。
  程忠問:「怎麼?弟妹,於書記不在呀?」
  梁艷芳一連聲說著「一會就來」的話,請程忠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她急忙給程忠沏茶時,於波推門進來了。
「程市長!」於波進門就叫起來了:「老夥計,你還沒忘了我這個小兄弟呀?……院裡停著新城市的18號紅旗車,我估摸著就是你。」
  兩個老朋友見面,分外高興,程忠拍著於波的肩膀,於波敲著程忠的肚子:「怎麼,程市長,你這肚裡又進去了一船呀?」
  程忠說:「什麼船呀?肚子都餓扁了,快給飯吃吧。」
  於波說:「夫人,上飯!」
  梁艷芳說:「飯菜早端好了,請兩位領導進餐廳用餐吧。」
  於波想,程市長此時來家裡會是什麼事呢?這位老兄肚量也實在是太大了。三年前,自己來省城時,就聽說要當市長了,可市委書記楊棟還想繼續一肩挑兩:書記加市長。在這個楊棟手下幹活,那是很憋氣的,他啥也不懂,可啥也要插那麼一竿子。插一竿子的本意並不壞,此人不貪不佔、兩袖清風。可他這麼插來插去,弄得下面的人沒有辦法工作。這三年,程忠的氣肯定受夠了。那麼,他今天來,肯定是找老朋友訴苦來的。
  可是自己身為省紀委常務副書記,對這些事是沒有辦法管的。你管什麼?管人家楊棟沒有能力,讓他下來?讓程忠這個實幹家當市長,自己實在沒有這個權力。管三年前的那幾起案子?還有近來發生的案子?當公安廳副廳長時都沒法管,現在你更沒法管了。管那位市人大副主任、大企業家呂黃秋?那是省裡市裡力保的大能人。你更不能管,也不敢管。不過,於波有個感覺,這些年發生在新城的持槍傷人、強姦等案的案犯和這個大企業家有一定的關係。可是這一切,你又能怎麼樣呢?民不告官不糾。沒有人告狀,你一點招都沒有。只是不由地替程老兄在心裡抱不平罷了。
「程市長!來吃吧,嘗嘗夫人的手藝。」於波拉程忠坐下後,妻子已經把菜上的碗取下了,陣陣香味撲鼻而來,沁人心脾。
  程忠吸吸鼻子,誇張地做了個怪動作說:「弟妹的手藝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看著這魚就讓人流口水。哎,於書記呀,我退休後來省城和弟妹開飯館怎麼樣?」
「得了吧,我的程市長,快填肚子吧!」於波說著把程忠的大肚子又捶了一下。
  程忠不開玩笑了,神秘地說:「快坦白,啥時候到新城上任,我老程終於熬出頭來了。我今天來,是向你要官的,你給我個市長吧,真正的一把手,我親自給你負責『引黃入新』工程……」
「呀!呀!呀!」於波打斷了程忠的話:「我說程市長呀,你啥時候當上省委組織部長了,你啥時候調我到新城市了?」於波確實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程忠說:「我說老弟呀,你是真不知道呢還是假不知道,你來我們新城市當市委書記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新城啦。」
「是嗎,」於波說:「怪不得省紀委司馬書記通知說,陳剛書記讓我下午5點半到他辦公室去。莫非這是真的?」
「錯不了,」程忠往嘴裡填了一口米飯說:「你就趕緊走馬上任吧!我都有點等不及了!」
「程市長,說真的,假設我真當上了新城的市委書記,那麼我一定建議省上領導,這個市長還真是你的。」
「於書記,我就想大幹一場,把你三年前那個『引黃入新』工程的設想付諸實施。你知道嗎?這些天,水的形勢吃緊。老天要是再不下雨,非出大亂子不可。」程忠放下了飯碗,用餐巾紙擦了擦嘴巴和手說,「到客廳,你看看我的計劃。」
「咋?老兄,你還真把我當市委書記了?」
「老弟,要知朝中事,山裡問野人,我看這小道上消息,有時可是百發百中哪!我看這事絕對不會錯。你想,省委書記都要找你談話了。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
  於波當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公安局長時,程忠是分管農業的副市長。他們相處得非常好。有些看法也很一致,「引黃入新」工程的最初設想也是和程忠在一起閒聊時提出來的。
  程忠說:你是常委,給那些官老爺們提一提,看有無希望通過。程忠當時提這個問題是出於兩點考慮:一是新城的水資源確實很有限;二是新城是全國特大型油田所在地,跟市政府平級的油建公司歸口中央。所以,油建公司時時處處以老大自居,有時根本不把你這個副市長放在眼裡。程忠說:如果市上把電廠建起來,再把水引過來。他油建公司就乖乖的了。再說了,出於對振興地方經濟和長遠考慮,這兩個項目上了比不上好。
  當於波拿起程忠沉甸甸的項目建議書時,電話響了。梁艷芳說:「給,省委馬書記的電話。」
  果然是馬炳副書記的聲音:「於波呀,下午我和陳書記、劉省長給你談話,你知道是什麼事情嗎?」
  於波:「馬書記,不知道。」
  馬副書記:「不知道好呀,還沒有給你談話哩,知道了還了得?那不成了未卜先知了嗎?實話告訴你吧,我的提議陳書記和省委已經通過了。我要把你派到那個你曾經魂牽夢繞的地方去……」
  於波笑了:「喲,馬書記,準備派我去哪裡呀?能否先透露一下?」
  馬副書記:「調你到新城市主持工作,你不會有意見吧?」
「新城市?」於波裝出很吃驚的樣子,問:「楊棟書記幹得好好的……」
  馬副書記打斷了於波的話:「於波呀,楊棟的年齡已經到了,讓他提前退下來。這不僅是我和陳書記的意思,也是省委的意見。記住,省上三年前調你到省公安廳是出於公心,今天再讓你去新城,也是出於公心。我的意思是你下去再鍛煉幾年,把新城給我搞好,我再提你上來。」
  於波吃驚了:馬副書記真是出於公心嗎?自己夢繞魂牽的果然就是那個地方呀。他怎麼知道的?也許是自己太小心眼了,人家馬副書記可是站在公正的立場上的。
「怎麼樣?」程忠說:「要知朝中事,山裡問野人這話沒錯吧?」
  於波說:「程市長,你說怪不怪,這路透社的消息咋就這麼準呢?」
  程忠說:「這一點兒也不奇怪,當今時代是信息時代嘛!」

  三

  5月20日13時。陰天。
  新城市委副書記祁貴家的保密電話響了

  新城市委副書記祁貴已經躺到被窩裡了。這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他中午總是按時下班、按時回家、按時吃飯、按時睡覺。中午不睡覺整個下午就迷迷怔怔,上不好班。周圍的人都知道祁副書記有兩個習慣,一個是午覺,另一個是跳舞。中午,他准在家裡,晚上肯定是在舞場。不瞭解他的人總感到他很忙,所以,一般的人都找不到他的影子的。
  祁貴剛迷糊著,刺耳的門鈴便響起來了,而且是響了一遍又一遍。他翻起身來,關上了臥室厚重的包著真皮的門,刺耳的鈴聲頓時被隔在了門外。
  祁貴剛閉上眼睛,床頭的保密電話突然響了。祁貴被嚇了一大跳。這是個只有公檢法和少數人知道的電話號碼,裝上一年多了,從來沒有響過。今天突然響了,肯定是有緊急情況,不然的話,這個電話是不會響的。他急忙抓起了電話,是公安局刑警支隊長辛銀打來的:「祁書記,十萬火急!請你開門,我就在門口。」
  祁副書記放下了電話,心想,什麼十萬火急的事?難道是呂黃秋的人又出事了?
  開門讓座後,祁副書記也不急著問,從冰箱裡拿出了兩瓶西瓜飲料,一瓶放在了辛銀面前的茶几上,一瓶啟開仰脖喝下了一口,他感覺清醒了許多,便把目光投向了刑警支隊長。
  辛銀很胖,他喝下了一口飲料,解著警服扣子說:「呂黃秋從廣州打來了電話,說楊棟要下台了,新書記要來上任了。」
  祁副書記:「也該下去了。他下了新書記總會來的。」
  見祁副書記慢慢吞吞的樣子,辛銀便也不著急了。他問:「你猜誰來當市委書記?」
  祁貴目光唰地盯住了辛銀:會是誰呢?難道是……
「是於波。」
「什麼?」
「是於波!他一兩天就來上任了。」
  在這個節骨眼上,祁貴把飲料罐放在了茶几上,說:「他要來,恐怕是來者不善哪!」
「是啊!」辛銀喝了口飲料說:「呂總說,他也怕於波來,這傢伙三年前就盯住呂總了,現在來……」
「莫要怕!」祁貴盯了一眼辛銀說:「有權不用,過期作廢。於波來當然要查那幾起案子了。不過我也不是吃素的,常務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紀委書記。還有,這兩年我哄著老頑童提拔了近70個縣級幹部。在新城,來個把於波也翻不了天的。呂黃秋還說什麼了?」
「他說讓我告訴你,他已經給馬書記說了,馬書記答應提你當市長。你還要抓緊行動……」
「你告訴呂黃秋,讓他那幾個活寶注意一點,萬一不行,就藏起來。千萬別再捅出什麼亂子來。」
「好。祁書記,我立即轉告。」
「還有。你給汪盛他們講講,讓他們一定注意工人的苗頭。萬一不行,就全都放假,別讓他們到廠裡來,聯絡不起來就不怕他們群訪。按慣例新書記上任,省委要來人,馬書記來沒關係,萬一陳書記來了,出現上訪的事件可就麻煩了。」
  祁貴說著撥通了市委秘書長金璽的手機說:「你馬上跟鄉企局、經貿委的頭講一聲,讓他們今天下午就分頭到幾個廠去一下,馬上開個會。千萬別在這幾天出現群訪的事。」
  祁貴關上手機後見辛銀還沒有要走的跡象,他問:「還有什麼事?」
  辛銀:「這新書記來了,你看我那個副局長的事……」
「你不說我倒忘了。好,我記著呢,下午我就找老頑童去,臨下台了,你們幾個的事他不會反對的。」
「好吧。」辛銀笑著抖動著胖胖的身軀走了。
  省委的決定是不是太有點快了?祁貴還沒有來得及實施爬上市委書記的計劃,這新書記的人選就定下了。竟定了個於波。這於波可不是個饒爺爺的孫子。無論如何也要當上市長,當不上市長,怎麼去跟於波斗呢。這新城市的好戲怕要連台了。如何演好這一出出戲,關鍵的關鍵就是當上這個市長。祁貴在心裡暗暗地下定了決心。

  四

  5月20日13時30分。晴天。
  省城於波家的一次長談

  程忠可真是塊當市長的料,關於「引黃入新」工程,他給於波講了許多。有些問題,想的非常細緻,也特別的周到。
  程忠說:「為新城市供水的新川峽水流幾乎斷流,新城水庫的水位已經降到了令人吃驚的程度。老天爺要是再不關照一下,這新城市的工農業用水不但難以保證,而且連城市的飲用水也會出現問題。我們的那位楊棟書記還說什麼,怕什麼怕?如果真到居民吃不上水的時候,我給集團軍的首長一個電話,他就會用汽車源源不斷地給我供水。連楊書記都動開了水的腦子,你想想,水的形勢嚴峻到了什麼程度?」
  「兩年前,農民們前來市政府靜坐請願。原因是莊稼澆不上水,這是政府棄農保工的措施造成的。他們謾罵政府,向政府要水。政府怎麼辦?油建公司是中央的企業,不保行不行?不保不行。這個道理老百姓不懂。工作人員說,你們看電視、看報紙沒有?以美國為首的北約集團轟炸我駐南斯拉夫大使館,犯下了滔天罪行,全國人民上街遊行,到美國大使館前討還公道。你們可倒好,不想著如何種田,跑到政府來鬧事?」
「有農民說,你給江澤民主席說一聲,他美國人敢放導彈炸我們的大使館,我們也放幾顆給美國人看一看,一顆放到克林頓的白宮裡去,一顆放到他們的大使館裡去。」
「工作人員笑了,你們的愛國熱情好呀,我們這就給上面寫報告,把你們的心願反映上去。可是你們也得回去,你們這樣子,如果讓美國佬知道了,還不笑話咱中國人呀?農民們想想也是呀,就呼啦啦回去了。感動得政府工作人員都掉眼淚了。」
  程忠喝了口茶繼續說:「你想想,兩年前的情況就很不好了,這兩年,農民兄弟是怎麼過來的,他們想水都想瘋了呀!」
  於波給程忠的杯子裡續上了水,說:「程市長,咱們的農民群眾好呀。關鍵是我們這些領導幹部不幹事呀,如果三年前上馬『引黃入新』工程,還有今天的麻煩?所以,『引黃入新』,是我們別無選擇的選擇。……老兄呀,你是個老水利了,上馬『引黃入新』工程你我是鐵了心了。但我還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程忠問:「怕批不准嗎?」
「不!」於波笑著說:「我擔心你的身體呀!」
「怕啥?」程忠拍拍肚皮說:「52歲,年富力強,除了想為老百姓做點事情,再就是這200斤肚囊,只要你書記一聲令下,這200斤就歸『引黃入新』工程了!」
「老兄呀!」於波扳過了程忠的肩頭,兩個老朋友的頭緊緊靠在了一起。
  這是一件大事。於波問:「還有什麼?」
「第二件大事是,」程忠從包裡取出了一沓信遞給了於波,說,「這是第二件大事。」
  於波念了一遍標題:「群眾來信摘要……是哪方面的內容?」
  程忠說:「省委正確呀!如果再讓這些無政績而口碑不錯的領導主持新城市的工作的話,那可不得了啊!」
  於波:「程市長,呂黃秋的呂九莊裡真連執法人員也進不去?」
「於書記,我哄你幹啥?連我這個堂堂常務副市長有時都進不去呀!」
「楊棟同志知道這事兒嗎?」
「市委的一切權力都把持在祁貴的手裡,他們背地裡把楊棟叫老頑童,在手掌心裡捏著,想咋玩就咋玩。楊棟還聽不進去別人的意見。」
「這賣官的事、國有資產流失的事,也全是真的?」
「是!」
「程市長,這麼嚴重的問題,你為什麼不早向省委匯報?」
「於書記,我是個市委常委,雖是常務副市長,我得首先向楊棟負責。他偏聽偏信,我的話根本聽不進去。我越級向省裡反映,省裡支持的還是楊棟!一次馬副書記到新城,我把有些事兒給他匯報了,人家說:老程呀,難怪你不能當市長,你肚量還是不大呀,你思想還是不解放呀!楊書記是省委任命的,又是中組部下來的,你要尊重楊書記,有事多向楊書記匯報,不要老是向上反映嘛,當然,向上反映問題是可以的,可你要尊重事實。楊棟有哪些問題,你指一指。」
「於書記,楊棟的問題還真不好指出來,他似乎什麼過分的事也沒有。還真是個人民公僕形象,上下班騎自行車,一年四季都穿軍裝,不抽煙、不喝酒。你說他什麼?新城市發生的這一系列事兒,都是別人操縱他做的,這些人能不向著他嗎?馬副書記還說,關於呂黃秋,我們更要保護了,他是全國人大代表、勞動模範、優秀企業家。否定呂黃秋,就是否定市委、省委,就是否定改革開放。於書記,你說說,我敢向上反映嗎,我還想做點事,如果連個副市長也不是了,還能幹什麼?」
「是啊!」於波又拉住了程忠的手,說:「程市長,三年前我受排擠,就是因為看不慣楊書記的那一套,我也沒敢向上反映,不!不是不敢,而是沒有證據!現在這些事兒,仍然沒有證據,是不是?如果讓省紀委派人、省公安廳派人,那麼,工作將很難開展。就像那個持槍傷人、入室強姦犯一樣,他會在這個地球上突然消失,讓你連風都聞不到。對吧?程市長?」
「對!所以我的意見是你先上任,好在你就是省紀委副書記,還幹過公安局長。你就慢慢地掌握證據,然後會同省裡,將這些傢伙們一網打盡!」
「好!程市長,就這個主意。」
  兩個老朋友又一次握住了雙手。

  五

  5月20日14時10分。陰天。
  發生在新城市鍋爐廠廠長藺蘭生秘密別墅裡的事情

  劉婷邁著疲憊的步子跨進了市郊環球別墅區西區38號,這是藺蘭生給她買的別墅。院裡鋪著梅花形紅綠相間的地磚。台階下幾株玫瑰花開得正艷。她無心看這些,迅速打開門又鎖上門,登登登爬上了二樓,打開右手主臥室的門,把手提包往床上一扔,就三下五除二脫掉了牛仔裙、真絲襯衣,連褲頭和文胸也扔到了床邊的小櫃子上。
  她跑進衛生間擰開了熱水,她要衝個熱水澡,痛痛快快地睡一覺。晚上藺蘭生要來,那傢伙的勁兒可大了,常常弄得她疼痛難忍又痛快淋漓,兩個人就像乾透了的柴,一旦燃起來,在短時間內是熄不了火的。
  趁放水的工夫,她通過鏡子欣賞自己。自己的身材真是又苗條又潔白,兩個乳峰像剛出籠的饅頭一樣高高聳起。她扭扭細細的腰,再摸摸寬寬的胯骨,衝著鏡子笑了。這一笑不要緊,鏡子裡一個高個子、大鬍子男人站在她身後,她嚇得連叫的聲音也沒有發出來,那冰涼涼的槍口就頂到了她的腰眼上。不愧是經過槍林彈雨的劉婷,驚嚇過後便考慮起對策來了。這傢伙是幹啥的?是來敲詐錢財還是看上我了?敲詐不行,不能給他錢……
  背上的槍口很有分寸的又頂了她一下,她從鏡子裡看清了這個傢伙的尊容:小眉小眼,但很精神,個子很高,足有一米八五吧。
「到臥室裡!」這傢伙開口了。
  劉婷除了順從還能幹啥呢?她乖乖地來到臥室,到床邊又轉過身來,用眼光問他:「幹什麼?」
  這人不是別人,就是三年前於波想抓而又最終沒有抓住的持槍傷人、入室強姦犯吳旺發。
  吳旺發拿過劉婷的連褲襪,把劉婷的雙手從背後綁上,像扔皮球一樣把她扔進了高級席夢思床上,然後脫光衣服撲了上去……
  發洩完之後,吳旺發穿好了衣裳,他一手端著槍一手解開了她的手,惡狠狠地低聲命令:「穿上衣服!」
  劉婷懵了,這傢伙還想幹啥?她一件一件穿好了衣服,帶著哭音問:「你還不走?」
  吳旺發冷笑一聲:「走?我要殺人,等藺蘭生那個王八蛋來了,我好一塊兒收拾你們。」
  劉婷明白,這傢伙絕對不會輕易就走,是貪色又貪財的主。她哭著問:「你到底要多少?」
「要啥呀?」吳旺發又冷笑了一聲。
「說吧,你要多少錢?但你不能胡來。」劉婷雙眼盯著吳旺發手上那把烏黑閃亮的小手槍,怕他突然間扣動扳機。
「錢?哼!錢算個什麼東西。我是真想要你們的命!」
「大哥。」劉婷抖動著嚇白了的雙唇,小心地問:「大哥,你能不能說說原因,讓我知道知道。」
「你聽著!姓藺的貪污受賄了多少錢,你知道嗎?這套別墅花了多少錢?八十多萬哪!他藺蘭生哪來的這些錢,就沖這一點也該判個十年以上。要是他幹的那些事全抖摟出來,他還能活嗎?」
「大哥!請你給我指條路吧。」劉婷跪下了,淚眼婆娑地說。
「倒是有一條路,」吳旺發擺弄著手槍說:「就怕你們不走陽光大道,偏走獨木橋。」
「不會的!不會的!」劉婷見吳旺發鬆口了,提著的心放了下來:「大哥,只要你肯放過我們,就聽你的。」
「你聽著,要是不聽我的話,不按我說的去辦,我就讓你們的腦袋搬家!……好,知道了就好。你聽說過環球集團一個公司的廠長金釗嗎?」
「好像聽他說過,說那個姓金的太狂了,到工商局註冊了個小公司、皮包公司,想兼併鍋爐廠。」
「對!就這事。你知道那個金釗是誰嗎?他舅舅是主管公檢法的市委書記。你告訴藺蘭生,他這個鍋爐廠就按金老闆提出的條件合作,如其不然,我這槍可不認人。你聽清了沒有?」
「聽清了。大哥!」
  正說著,門鎖響了,緊接著藺蘭生聲音傳了進來:「媽拉個巴子,那個姓金的又來找我了,真正的不自量力!」
  吳旺發躲在了臥室門後,等藺蘭生進來,上去左右開弓就是兩耳光:「媽的,你活膩了是不是,金老闆也是你罵的?」
  藺蘭生摸著臉喊:「你他媽還打人!」
  吳旺發卡嚓一聲子彈上了膛,把手槍對準了藺蘭生的腦殼:「打了兩下算啥?我還要崩了你哩。」
  嚇得藺蘭生不敢吭聲了。
「小姐!你把我幹了些啥,說了些啥,告訴他吧。」
  劉婷:「大哥,說什麼?」
  吳旺發惡聲惡氣說:「老老實實,有什麼說什麼!」
  沒等劉婷再開口,藺蘭生頭上的汗就下來了。他戰戰兢兢地問:「請問先生高姓大名。」
「神槍吳大俠。」吳旺發冷冷地說。
「啊?!」藺蘭生一聽這名字,大驚失色。
  神槍吳大俠的名字在新城市誰不知道呀。據傳聞:那年油料緊張,油建公司的油控制很嚴,連環球集團的石油經銷公司也斷頓了。吳旺發跑到油建公司供銷公司田經理的辦公室去批條子,田經理沒有給批。吳旺發掀翻了田經理的桌子大罵道:「姓田的,你有眼不識泰山,小心老子敲斷你的腿!」田經理立即給公安局打電話報案。吳旺發見案報完了,搶過電話說:「讓你們辛隊長聽電話!……辛支隊長嗎?你親自過來!」
  吳旺發咚一下扣上了電話,田經理嚇壞了,這姓吳的敢調刑警隊長來。又一想,這傢伙是在糊弄人吧。田經理就讓保衛科的人把吳旺發看了起來。一會兒公安局刑警支隊長辛銀果然帶人來了,田經理才知道這吳旺發不是個輕易惹的主。看來,他的麻煩就要來了。
  辛支隊長在回局裡的路上就把吳旺發給放了。
  果然不出田經理的所料,第二天吳旺發就把一沓照片扔在了田經理的桌子上。田經理一看嚇壞了,照片上的存折足有七八張,全是以妻子的名義存的,存款金額達三十多萬元。還有一張照片上是一堆金戒指、金項鏈等首飾。奇怪,存折是他親手放在家裡地下室小房的頂篷裡面的,還有這金首飾是放在油缸裡的呀,怎麼到了姓吳的手裡了?
  吳旺發斜躺在真皮沙發上,雙腳搭在了茶几上,看著田經理的反應。見田經理腦門上、鼻尖上沁出了汗珠兒,吳旺發說話了:「田總,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只要你把這份合同簽了,照片、底片,還有存折、首飾全還給你。」
  田經理放下了國營企業老大的架子,屈尊過來從吳旺發手中拿過了合同,這是一份給環球集團長期供油的合同。田經理的手有點抖,似乎在下決心。
  吳旺發惡狠狠地說:「田經理,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反貪局局長還在等著我的回話呢!」
  田經理不敢不簽。這吳旺發也說話算數,在手機上撥了個號,一會兒就來了一個人。
  吳旺發把一堆存折、首飾放進了田經理的抽屜,說:「田總,咱們後會有期。」
  田經理吃了啞巴虧自然不舒服,便通過一個小老闆給他請來了一個所謂黑道上的人物二旦子。二旦子接過田經理的三萬元錢裝進口袋裡說:「田經理,等我卸下吳旺發的大腿後,你再付我兩萬元。說完就走了。」
  二旦子是新城一幫地痞的頭,不是什麼黑道上的人物。不過這傢伙領著幾個痞子專門給人收欠款。不管什麼樣的主,只要碰上二旦子,那就沒招,只有乖乖兒還錢。
  二旦子找吳旺發報復的信息,通過吳旺發的網絡反饋到了吳旺發的耳朵裡。同時,吳旺發還得知二旦子一夥五個人正在新城茶館裡喝茶呢。吳旺發單槍闖茶樓,堵住了二旦子等五人。二旦子一聲口哨過後,五把尖刀對準了吳旺發。
  吳旺發甩槍「叭!叭!……」五下,五個傢伙的大腿上各中了一槍。為了給二旦子個教訓,吳旺發又朝二旦子的另一條大腿開了兩槍。
  茶館隨著幾聲槍響炸了,人們紛紛起來準備逃走。吳旺發舉著槍命令道:沒你們的事,照喝茶喝茶,誰要是活膩味了,就站著!
  人們又乖乖地坐下了,一個個緊張地盯著那冒煙的槍口。
  吳旺發提槍指著二旦子說:「二旦子,你聽著,你們自稱是黑社會的老大,欺壓百姓,無惡不作。本來我今天要送你上西天,老子今天心情好,留你們幾條活命,再敢和我『神槍吳大俠』過不去,下次碰上決不饒你們!」
  吳旺發平端著槍,後退著下了樓梯,轉眼間不見了。
  吳旺發的這點歷史,新城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公安局查了三年,至今連吳旺發的影子都找不到。今天突然出現在他藺蘭生的秘密別墅裡,他姓藺的就是有十顆腦袋也不敢不應呀!藺蘭生知道,只要是環球集團呂黃秋要做的事,誰還敢說半個不字。
  藺蘭生擦了一把冷汗,說市裡頭的工作你們去做,廠裡的事我辦。
「對頭!」吳旺發把手槍插進了衣兜說:「藺老闆爽快,我們呂老闆決不會虧待你!告辭!」
藺蘭生眼睜睜地看著吳旺發揚長而去……

  六

  5月20日15時10分。晴轉多雲。
  省城於波家里程忠推薦的三員虎將

  於波給程忠續上了茶水,看看表離去省委的時間還早,說:「程市長呀,你放心。我就向省委、向陳書記舉薦你,好在你和楊棟合作得很好,同時你的口碑那麼好,也做出了大的政績,估計沒有啥問題。那麼,我們現在的問題就是如何做這三件大事了。這三件事還得有三員將,要既不驚動祁貴他們,還要把事情辦好。我總不能在省裡帶人去吧。」
  程忠喝了一口茶水,說:「老弟,我想這些事情這樣好不好?引黃入新工程我挑頭,資金和北京立項的事你還得跑一跑。但你得給我配個副指揮,這談不上驚動他們,就光明正大把鍾祥提半級,誰也說不出啥來……」
「鍾祥?」於波問:「是鍾區長吧?」
「是呀。還是你提起的呢。」
「不!他可正兒八經是人民代表選上去的。說來也好笑,那次選舉把楊棟、祁貴他們可氣壞了。」於波笑了起來。
  程忠也笑了,接上說:「還不是你及時給省委匯報了情況,不然,楊棟他們絕對不會讓鍾祥當市中區區長。」
「那是自然。」於波喝了口茶水說:「他們指定的區長沒選上,選了個渾身長刺的鍾祥,他們能舒服嗎?其實,祁貴也沒自知之明,這種事情是合法的,你送個順水人情給鍾祥就算了,幹啥非要鬧到省裡來人了才去宣佈。噯,人哪!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哎?程市長,鍾祥在開發區幹得還好吧?」
「好什麼呀!早被免職了,快要投產的電廠也放下了。我還是那句老話,沒有政績的幹部不是好幹部,無功便是過這話說得太好了。照這個原則,楊棟、祁貴早就該下去了。鍾祥是個實幹家呀,當了四年半區長,因為農民土地糾紛,得罪了呂黃秋,被祁貴找了個借口調到了發不出工資來的開發區。鍾祥就想方設法招商引資,好不容易引來了資金、安裝了設備,可又被免職了。」
「又被免了?」於波站了起來,問:「總得有個理由吧?」
「有呀,5月18日,在管委會發生了爆炸案。雖說這事根本與開發區管委沒有任何關係。可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是不是有更深的內幕?」
「是!祁貴要扶市委秘書長金璽為副市長,鍾祥是對手的對手。如果鍾祥把電廠搞成了,那還有金璽的果子吃嗎?撤了管委會主任,僅剩了個市政府副秘書長,還是掛名的。」
「這也太過分了!」於波生氣地坐在了沙發上。
「所以,我才打算讓他給我當『引黃入新』的副指揮。雖沒有副市長有職有權,但職位總能升半級吧,更重要的是用這個人我放心。」
  於波說:「程市長,我如果真去新城市,這一點更沒問題。鍾祥當區長前就幹過區水電局長嘛!」
  程忠不依了:「哎,於書記,你就別再說去不了新城的話,好不好?再這樣說,我可要生氣了。」
「好!好!好!程市長,我再不說了。鍾祥就算一員虎將吧。那另外兩員呢?」
「第二員是現任市委常委、市中區區委書記汪強;第三員是湯縣縣委常委、縣公安局局長汪吉湟。」
  於波笑了:「汪強我知道,退伍軍人,騎著老虎發的家,外號汪老虎。汪吉湟這個人不是太清楚。」
  程忠笑著說:「汪強你肯定知道的了,他的老虎出名,他辦的企業也出名。後來被選為副縣長,真正走上仕途也就是四五年的事,當過副區長、區紀委書記、區委書記。他說話不多,可部隊上帶來的作風一直堅持下來了。辦事利落,從不拖泥帶水,且能處理好方方面面的關係,是個很能幹的幹部。我的意思讓他負責市委紀檢委的工作,讓他徹底查處祁貴等人的腐敗問題。」
「汪吉湟你不瞭解的話,我多介紹兩句。他出生時就失去了母親,父親是個羊倌,臨死時給未考上大學的兒子留下了五隻羊,三公兩母。他科學養羊發了家致了富,還免費和半免費給鄉親們提供種羊,全市聞名的養羊專業鎮就是他帶起來的。那個鎮上配備科技副鎮長,縣裡就選中了他。說來也巧,他上任沒幾天就當了
《1號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