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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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新江雖然有職無權了,但是眼裡仍然容不得沙子,所以,當他知道陳大富在外面有女人後,毫不留情地進行了嚴肅的批評。
  剛開始陳大富還虛心接受,並且表示一定要改正。後來說多了,陳大富就有點疲了,就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表面上必恭必敬地聽,其實完全是給「老排長」面子。然而面子是一個可以量化的東西,用一點就少一點,所以會做人的人在靠朋友的面子辦成了一件事情之後,馬上就要把人情補上。所謂人情補上也就是把消耗的面子補上,這樣在下一次需要面子的時候別人還能再給你。但是「老排長」現在已經沒有實權了,也就是說,「老排長」的面子是用一次就會消耗一點,沒有辦法補,天長日久,「老排長」的面子就越來越沒有作用了。終於有一次,張新江大發雷霆,既是為陳大富,也為老首長,更多的是為自己。
  而此時,陳大富在外面搞女人的事情除了劉梅花不知道之外,圈子裡面人都知道。陳大富雖然來深圳,但骨子裡仍然保持皖北平原人的直來直去,他也沒有打算迴避什麼人,不但沒有迴避,似乎還有意讓周圍的人知道。陳大富已經不是國家幹部了,陳大富是老闆,既然是老闆,那麼就根本不存在什麼「生活問題」。犯「生活問題」其實也是要有資格的,不是國家工作人員就沒有這個資格。既然不存在「生活問題」這個說法了,那麼搞女人就天經地義。私人老闆其實是沒有人管的,工商部門只能管他們的經營活動不要出格,沒有資格管他們的業餘活動出格不出格。從某種意義上說,陳大富在外面搞女人也是「工作需要」。求人辦事,肯定是要「腐蝕」別人,只有他自己帶頭被「腐蝕」了,被求的人才安心,如果他自己一本正經,被求的人敢「腐敗」嗎。陳大富大張旗鼓地玩女人,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給自己「做廣告」,告訴人家他這個人和「上路子」。陳大富自認為自己還算是好的,只是偶爾玩玩小姐,並沒有正兒八經的在外面包「二奶」,既然沒有在外面包「二奶」,說明他還沒有徹底背叛劉梅花,還算是給劉梅花面子了。
  張新江大發雷霆那一天,徐惠敏也在場。等張新江發完火之後,陳大富說:「老排長您別生氣,我知道您眼睛裡面揉不進沙子,但我這也不能說是沙子。是現在的社會就這樣子,你已經離開城建了,但是我還要做業務,現在城建的那些人並不是都跟您一樣乾淨。為了接到業務,我必須跟他們打成一片,不但要同吃,而且還要同『玩』。」
  「借口!」張新江說,「即便如此,那也是場面上的事,你事後為什麼還要跟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來往?!」
  陳大富的臉紅了一下,想說什麼,嘴巴動了一動,但是沒有說出口。
  「好好說嘛,」徐惠敏說,「不要動不動就發火,發火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後來,陳大富還專門跟徐惠敏說了心裡話。
  「你看我在劉梅花面前還是一個男人嗎?」陳大富說,「我承認,劉梅花確實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如果沒有她,可能我現在還在老家種地。但是你知道我付出了是什麼嗎?在外面,我現在是大老闆,總商會副主席,政協委員,但是在家裡面呢?在家裡面我是一家之主嗎?什麼事情不是她說了算?這麼說吧,連在床上的事情都是劉梅花做主,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從結婚到現在都這樣,我受夠了。現在外面有人給我自尊,給我作為男子漢的尊嚴,即便她們是為了我的錢,但錢對我算什麼呢?還不是九牛一毛嗎?我幹嗎不能用錢買自己男子漢的尊嚴?」
  徐惠敏不說話了,不但不說話,而且還反過來勸張新江再也不要管陳大富的家務事情了。徐惠敏對劉梅花是瞭解的,也是佩服和尊重的,但是她也知道陳大富講的全是真話。徐惠敏知道劉梅花霸道。是不是能幹的女人都霸道?男人喜歡自己的老婆霸道嗎?作為大老闆的男人能夠容忍自己的老婆長期霸道嗎?
  徐惠敏問張新江:「或許男人在經濟困難的時候,需要自己的女人能幹,能幹的女人就是霸道一點男人也能夠容忍或者接受,但是一旦有了錢之後,特別是像陳大富這樣有了很多錢之後,他就容忍不了女人的霸道了,就更喜歡能給他尊嚴的女人了?」
  張新江沉默了好長時間,對徐惠敏說:找個時間你跟嫂子說說。
  後來徐惠敏就真的跟劉梅花說了,提醒她注意一點,對陳大富溫柔一點。
  「怎麼不溫柔了?」劉梅花說,「他是缺吃了還是少穿了?要不是老娘他還不知道現在怎麼樣呢。」
  徐惠敏見劉梅花態度生硬,本想不說了,但是想到了張新江的交代,又感到了一種責任,於是就進一步把話說明。徐惠敏對劉梅花說:「男人不光是吃和穿,特別是像陳大富,現在是大老闆了,對生活的質量肯定有更高的要求。」
  「大老闆怎麼了?」劉梅花說。
  突然,劉梅花意識到了什麼,說:「哎,你好像話裡有話,少繞彎子,說吧。」
  徐惠敏言欲又止,說不出口。
  「說嘛!」劉梅花說,「不認我這個大姐了?有什麼話跟我還不能說嗎?是不是陳大富跟你訴苦了?」
  「聽說他好像在外面有女人了。」徐惠敏終於說出來了。
  說出來之後,徐惠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只是聽說的,」徐惠敏補充說,「不一定的,所以我提醒你注意點。」
  「他敢!」劉梅花說,「注意什麼?怎麼注意?我是偷漢子了還是委屈他了?」
  那一刻,劉梅花感到特別的委屈,但是她沒有像一般的女人那樣流淚,而是抓起茶几上「老排長」留在家裡面的事實上也是劉梅花孝敬的煙,抽出一根,點上,抽起來。
  那是劉梅花第一次抽煙,如果按照葉莎麗的說法抽煙的人是貴族,那麼劉梅花才剛剛只有兩年的貴族歷史。

《女人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