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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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莎麗再見到陳大富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不自然,心裡老是想著陳大富跟「雞」在一起的情形。特別是當陳大富要一如既往地跟她親熱的時候,葉莎麗本能地躲讓了一下。這一次的躲讓跟他們第一次的時候有本質區別。第一次時候的躲讓或許是緊張,還有可能就是葉莎麗故意裝的,通過那樣緊張地躲讓把自己裝扮成「准處女」,但是這一次完全是本能的反應。
  「怎麼了?」陳大富問。
  「我今天不舒服。」葉莎麗說。
  「不舒服」或許是女人最禮貌的托詞,但是這個托詞顯然不能重複使用。所以,那天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葉莎麗總是表現的心不在焉,老是想著怎麼辦。葉莎麗想到了分手,為了那些「雞」,也為了她好朋友的眼淚。但是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首先是她的業務才剛剛開始,現在她還不能得罪陳大富,其次是即使她離開陳大富,陳大富也不可能再回到劉梅花的身邊。陳大富已經兩年沒有碰劉梅花了,顯然,自己並不是他們之間的障礙,他們之間的障礙只能是他們自己,包括他們自己的性格和自我定位。但是如果不跟陳大富分手,那麼她就必須要接受陳大富,包括接受他進入自己的身體,總不能老是用「不方便」來搪塞呀。搪塞了這一次,還能搪塞下一次嗎?就算搪塞了下一次,那麼再下一次呢?但是不管怎麼說,今天先搪塞再說。
  飯是叫到房間裡面來吃的。這個建議當然是葉莎麗提的,因為葉莎麗剛才聽劉梅花說她以前派人跟蹤調查過陳大富,既然以前派人跟蹤調查過,誰敢保證她今天就不會又派人來跟蹤?如果她現在跟陳大富在餐廳吃飯,難免不碰上劉梅花派來的「調查者」,而且葉莎麗一旦有這個想法之後,發現每個進進出出餐廳的人都像是「調查者」,於是仍然以「不舒服」為借口,提出讓服務員把飯送到房間裡面吃。這個建議理所當然地得到了陳大富的響應。
  倆人在房間裡面吃飯的時候,葉莎麗突然又想到陳大富跟「雞」在一起性交的場景,並且想像出這個「雞」還剛剛跟外國人幹過,於是一口菜沒有嚥下去,又從食道上湧回到口腔中,葉莎麗趕緊踉蹌著跑到了洗手間,對著洗臉池子嘔吐起來。陳大富也追進來幫著拍她的背。如此往復了幾次,作為「過來人」的陳大富突然問:是不是懷孕了?
  葉莎麗當然知道不是懷孕,但是陳大富的話倒是提醒了她,或者說是給了她靈感。葉莎麗想到正好可以利用一下這個「懷孕」,既可以合理地搪塞一段時間,還能夠加重自己在陳大富面前的份量。
  「要不然明天去檢查一下?」陳大富進一步建議說。
  葉莎麗點點頭,算是「利用懷孕」的正式開始。
  「我陪你去?」陳大富又說。
  說的不是很堅決,但是又不得不這樣說。陳大富知道,這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起碼的姿態。
  「不用了,」葉莎麗說,「你是名人,如果讓人看見了多麼不好。」
  陳大富以前總是以為劉梅花賢惠,現在他認為葉莎麗比劉梅花更賢惠。
  「要不然我找人陪你去?」陳大富問。
  陳大富不是客套,他是真的覺得不忍心讓葉莎麗一個人去。
  葉莎麗自然還是不要,並且說不就是檢查一下嘛,等檢查結果出來以後再說。
  第二天,陳大富雖然沒有跟著去,但是電話卻一個跟著一個。剛開始是他知道葉莎麗到醫院了,後來他又知道葉莎麗在排隊了。
  「給醫生一個紅包。」陳大富在電話裡面提醒。
  再後來,結果出來,果然「懷孕」了。
  「我要回海南去,」劉梅花說,「海口那邊的醫院我熟悉一些。再說也可以避人耳目。」
  「那我陪你去?」陳大富說。
  「算了,我已經到機場了。」
  陳大富再打電話的時候,葉莎麗的手機已經關了。不知道是已經上飛機了還是她不想接陳大富的電話了。陳大富馬上趕到機場,當然沒有找到葉莎麗,但是通過熟人查到,葉莎麗確實是去了海口。
  葉莎麗當然要去海口,她在海口那邊的許多事情還沒有處理完呢。本來還找不到借口,這下好了,一舉兩得。
  葉莎麗從海口回來的時候,發現這邊的業務被陳大富「順便」打理的井井有條,本來拉土石方還是一個蠻麻煩的事情,每一車都要專門登記,而且要登記兩次,這邊安托山出去的時候要在卡上面登記,那邊到填海的圍堰上還要登記一次,比關外的一些韓國人開的工廠裡面工人上廁所還麻煩,而且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連續作業,要不是陳大富罩著,葉莎麗一個女人家就是接到這樣的活也不一定能夠做得了。
  大約是海口那邊的事情辦的順利,或者是亞龍灣的海風能夠淨化人的情緒,總之,葉莎麗從海口回來之後,心情好多了,終於又接受了陳大富的親熱。
  葉莎麗是唯物主義者,在她生長的那個年代,唯心主義是被當作「壞東西」批判的,所以她們那一代人基本上都是唯物主義者。作為唯物主義者的葉莎麗已經自己把自己的心理調節過來。葉莎麗想:陳大富跟那些「雞」的事情是在認識我之前的,從感情上我沒有理由計較他的過去,至於有沒有什麼病的問題,假如他真的有,我恐怕早就已經被傳染了,現在要做的就是防範以後不要被傳染,於是,這次從海口回來之後,葉莎麗再接受陳大富親熱的時候,主動採取了安全措施,不是為了防止懷孕,「懷孕」本來就是假的,而是為了防止染病。
  葉莎麗在採取安全措施的時候,還順便給陳大富戴上一頂高帽子。說:當初要是聽從你的意見就好了。
  「都怪我。」陳大富說。
  「怪我,」葉莎麗說,「怪我自己沒有經驗。」
  「可是我有經驗呀,」陳大富說,「所以還是怪我。讓你吃苦頭了。」
  「我願意。」葉莎麗說。
  「如果我要是跟劉梅花離婚,你肯嫁給我嗎?」陳大富說。
  不知道是一時激動地說,還是以突然襲擊的方式說出考慮已久的話。
  葉莎麗愣住了。
  「怎麼,你不願意?」
  葉莎麗搖搖頭。
  「那是為什麼?」陳大富問。
  「梅花姐怎麼辦?」葉莎麗說,「我跟梅花姐可是好朋友呀!」
  是啊,劉梅花怎麼辦?陳大富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辦。
  「除非發生一種情況。」葉莎麗若有思索地說。
  「什麼情況?」陳大富問。問的有點急。
  「除非是梅花姐主動提出跟你離婚。」葉莎麗說。
  陳大富想了一下,說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
  「她要是跟我離婚早在兩年前就離了,還等到今天嗎?」
  「那不一定,」葉莎麗說,「這裡面有一個量變到質變的過程。聽說這兩年你連碰都沒有碰過她?」
  「是啊,哎,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就不能知道?」葉莎麗說,「你別忘了,我跟梅花姐是好朋友呀。」
  「她還跟你說什麼了?」
  「多呢。」葉莎麗說。
  「說什麼?」陳大富追問。
  「不告訴你。」
  「為什麼不告訴我?」陳大富進一步追問。
  葉莎麗想了想,沒說話,笑著搖頭。
  「你告訴我。」陳大富不甘心,也很好奇。
  葉莎麗繼續想了一下,繼續搖頭,但微笑的幅度小了一些,彷彿在做思想鬥爭。
  「我不能挑撥你們夫妻關係。」葉莎麗終於說。
  這下,陳大富更是緊追不放了。
  葉莎麗仍然不說,並且眼神不自然。
  陳大富似乎從葉莎麗的態度和眼神中猜出了一些,詐著問:「你是說她在外面有相好的了?」
  葉莎麗一個激靈,馬上回敬:「我可沒說,是你自己說的。」
  回敬完,又趕緊摀住自己的嘴巴,彷彿要把已經出口的聲音收回來。
  「她敢!看我不打斷她的腿。」陳大富暴跳如雷。
  葉莎麗彷彿被嚇壞了。彷彿是自己闖禍了。嘴巴摀住半天,終於鬆開,並發出聲音。
  「這就是您的不對了,」葉莎麗說,「你自己兩年都不碰人家了,還不允許她在外面有相好?你也太霸道了吧?太大男子主義了吧。再說,這兩年你自己在外面是什麼情況你還不知道?真的只能你放火,不能她點燈?」
  「這麼說她真的在外面有了?」陳大富問。
  「我是說假如,假如她在外面有相好了,那麼或許她就能主動跟你離婚了。怎麼,你還捨不得,是嗎?」
  「不是不是,絕對不是。」陳大富說。
  陳大富說完,就發覺自己走進了一個邏輯怪圈,既然聲稱自己愛葉莎麗,希望跟葉莎麗結婚,那麼為什麼不歡迎劉梅花在外面有相好的?葉莎麗說的對,只要劉梅花自己在外面有相好的了,然後主動來鬧離婚,才是自己擺脫她的最佳途徑。
  「你說的對。」陳大富說,「最好她在外面找一個相好的,然後主動跟我離婚。可是,她會這樣做嗎?」
  「不知道。」葉莎麗說,「我只是說假如。」

《女人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