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緊鑼部署

大隋皇帝楊廣的車駕過了臨榆關後,他立刻做了兩件事,一是撤換了臨榆關守軍,將臨榆關守軍換成了他的禁軍,第二件事便是停止北行,征遼大軍並沒有北上,而是守在臨榆關外,一切消息都被嚴密封鎖。

同時楊廣派太僕寺卿楊義臣走遼東道、左光祿大夫王仁恭走扶余道、幽州總管楊元慶走襄平道,又命左翊衛大將軍來護兒走水路進攻,四員大將各率數萬軍隊向高麗發動進攻。

這天下午,楊元慶率三萬大軍抵達了隋軍設在遼河西岸的後勤重地遼遠鎮,他隨即下令軍隊就地駐營。

大軍駐營一絲不苟,一座座營帳整齊排列,軍旗飛揚,外圍挖了壕溝,撒上鐵蒺藜,輜重車在外圍,並插上十餘萬支長矛將大營團團圍住,矛尖對外。

中軍大帳前,楊元慶注視著一里外黑黝黝的倉庫群,那裡存放著近百萬石糧食和數十萬件兵甲,形勢越來越嚴峻,儘管他已勸說父親楊玄感克制住野心,楊玄感也答應,但楊元慶還是有一種深深的危機感,一旦元氏起兵造反,楊玄感還能克制得住自己嗎?

楊元慶已經得到消息,楊玄縱和楊萬石已經逃離軍隊,而楊峻、楊嶸兄弟也借口省親沒有跟隨朝廷進入遼東,楊玄感在有條不紊的部署著,越來越緊鑼密鼓,所有楊家人都撤走了,他唯獨沒有通知自己,或者說,他壓根就不會考慮自己的處境,這說明,楊玄感已經徹底放棄了他。

楊元慶輕輕歎了口氣,這一刻,他反而有一種解脫的感覺,他終於可以一腳踢開橫在他面前的『親情』大石。

「元慶!」

身後有人叫他,楊元慶一回頭,見是司馬李靖,便笑著點點頭,「請進帳來說話。」

李靖心中也有一點憂慮,他感受到了局勢的嚴重,聖上竟然留在臨榆關沒有北上。

李靖走進帳坐下,一名親兵給他端來一杯熱茶,李靖握著茶杯問道:「元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李靖是楊元慶派人請來,他現在想和李靖開誠佈公地談一談了,楊元慶低低歎息一聲,「我很抱歉,現在才告訴世叔,事實上,我也是去年底才有所耳聞。」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父親可能會起兵反隋了!」楊元慶苦笑一聲道。

「什麼?」

李靖大吃一驚,騰地站了起來,眼睛瞪著楊元慶,「你...是說玄感要造反!」

「這只是我的猜測,他從未告訴過我,他要造反,但我感覺到不妙。」

李靖又慢慢坐了下來,他能體會到楊元慶內心的沉重,「你是說,這只是猜測?」

「楊巍從他父親那裡得到消息,楊家在秘密招募私兵,年初回京述職時,我特地去詢問父親,他並沒有否認,所以,我覺得我的猜測會變成事實。」

李靖沉默了片刻,又低聲問:「那你準備怎麼辦?」

楊元慶背著手走到帳門口,凝視著遠方的倉庫,良久,他語氣沉重道:「我昨天得到了消息,楊玄縱、楊萬石、楊峻、楊嶸,他們都不在遼東,估計是他們得到了通知,提前逃走了。」

「難道他沒有告訴你嗎?」

楊元慶搖了搖頭,「他已經不管我死活了。」

李靖忽然憤怒起來,他重重一拍桌子,「虎毒尚不食子,他就算不能安排你的退路,至少應該告訴你一聲,現在臨榆關已被封死,讓你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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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元慶笑了起來,「何去何從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他如果膽敢造反,我會向天下發表申明,嚴厲譴責他的造反,並和他脫離父子關係。」

李靖沉思半晌,他也歎息一聲道:「元慶,不到迫不得已,我勸你不要走出這一步。」

楊元慶又坐了下來,「我今天把世叔請來,就是希望世叔能支持我,希望世叔能答應,不管我採取什麼樣的抉擇,世叔都能跟在我身邊。」

李靖眼中露出為難之色,他低下頭半天不語,楊元慶明白他的難處,便笑道:「世叔的妻兒我已經安頓好了,確保他們的安全。」

李靖渾身一震,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楊元慶,楊元慶淡淡笑道:「既然猜到我父親要造反,我怎麼可能無動於衷,不僅世叔的妻兒,蘇烈的父母兄弟,我也一併通知他們轉移了。」

李靖望著楊元慶眼睛射出的自信和堅毅,他心中的血也熱了起來,一種年輕時曾有過的信念在他心中復活,他的眼睛變得明亮起來,但他依然克制住內心的激動,默默地點了點頭,這就是他李靖的承諾。

.........

送走李靖,楊元慶又命人將偏將史鐵生和王仁義請到他的大帳,史鐵生是名將史萬歲之孫,而王仁義則是前涼州總管王世積之孫,兩人的祖父都是被文帝楊堅所殺,他們在幽州從軍多年,雖有武藝在身,但因為祖輩的緣故,他們都只能任低級軍官,一個擔任旅帥,一個只是隊正,被楊元慶破格提拔,兩人都擔任了偏將之職,各率軍三千人。

幽州軍在前年冬天以剿匪為由,進行了一次整編,將元弘嗣的親信全部清洗,在三個月前,楊元慶又以征遼為借口,對三萬精銳幽州軍再次整編,這次是針對校尉及旅帥等中低級軍官,清洗了一百餘名關隴世家子弟,而把他的親兵都一一安插進去,以確保他對這三萬幽州軍的絕對控制。

楊元慶同時又將幽州軍整編為十軍,每軍三千人,由一千騎兵和兩千步兵組成,分別由七名鐵衛和蘇烈擔任偏將,另外兩名偏將就是史鐵生和王仁義。

「把你們二人請來,我是要告訴你們一件事,天下即將大亂,我準備擁兵自立,我想知道你們二人的態度。」

楊元慶目光銳利地盯著二人,如果兩人不從,今天他就將殺這二人,絕不含糊。

史鐵生和王仁義對望一眼,他們一起單膝跪下,抱拳道:「我們願為總管效犬馬之勞!」

「你們所說可是肺腑之言?」

史鐵生含淚道:「我們的祖父都被楊堅所殺,我們本是大隋罪人,發配幽州充軍,蒙總管不棄,破格提拔我們為大將,如此再造之恩,我們安敢有異心!」

楊元慶點點頭,「好!你們可發一個血誓。」

兩人毫不猶豫從靴中拔出匕首,割破手掌,把鮮血塗在額頭,史鐵生雙膝跪地,對帳外天空道:「蒼天在上,我史鐵生以父母精血發誓,效忠總管楊元慶,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王仁義也跪下,對天發誓道:「蒼天有知,我王仁義以祖父之靈發誓,效忠楊元慶,若違此誓,天地不容。」

楊元慶見他二人竟發如此重誓,心中大喜,連忙將他們扶起,笑道:「兩位將軍,我楊元慶也絕不負你們,保你們家族世代榮華富貴。」

楊元慶請他們兩人坐下,又對親兵道:「去把八位偏將一併請來。」

他這才對兩人笑道:「蘇烈是摯交,而其他七名偏將都是我祖父的鐵衛,十八鐵影衛,你們應該知道嗎?」

史鐵生和王仁義恍然大悟,難道楊元慶這麼信任楊家臣等人,原來竟是楊素的鐵影衛,史鐵生想了想道:「總管是決定起事稱帝嗎?」

楊元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沒有這麼嚴重,我只是想做一個不太聽話的大隋藩鎮而已。」

史鐵生和王仁義心中都各自鬆了口氣,他都以為楊元慶是要造反稱帝,楊元慶的表態讓他們更加放心。

這時,蘇烈等其他八名偏將都陸陸續續來到中軍大帳,他們這八人加上史鐵生和王仁義,控制著楊元慶手下的三萬軍隊,侯莫陳乂出任涿郡督軍,而沒有出征遼東,還有另外兩名鐵衛,則留在幽州,作為楊元慶安插在幽州的暗棋。

兩百餘名親兵在外面站崗,不准任何人靠近,楊元慶開門見山對眾人道:「這次聖上征伐遼東就只是一個幌子,他現在率五十萬留在臨榆關,我已經決定,我的軍隊不渡過遼水,就在這裡按兵不動。」

楊元慶已經事先和其他八人都一一談過,眾人都知道他的策略,沒有人說話,眾人都靜靜聽他的安排。

楊元慶看了眾人一眼,又道:「現在已是五月,我估計最遲一個月,中原必將發生重臣造反,首先應是元氏造反,其次可能會是弘農楊氏,我在仁壽四年已經被弘農楊氏逐出家族,他們所做的任何事都和我楊元慶無關,但我也要有自保的準備,不會任人宰割,諸位都是我的心腹之將,今天我以心腹事告之,希望諸位與我共進退,共創新業。」

眾人跪下轟然行禮,「願為總管效死命!」

楊元慶命眾人回營,整頓軍馬,將蘇烈留了下來,楊元慶對他笑道:「跟我一起造反,你可後悔?」

蘇烈搖搖頭道:「獨夫無道,塗炭蒼生,我蘇定方只恨不能手刃此國賊,再說將軍並非造反,我又何悔之有?」

「你說得不錯,但我並不著急。」

楊元慶淡淡一笑道:「我縱有造反之心,但尚未到造反之時,先起事者,不過是為後來人當鋪路石罷了,只有謀定而後動者,才能笑到最後。」

蘇烈默默點了點頭,楊元慶又對他道:「把你留下來,是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

蘇烈立刻拱手道:「請將軍下令!」

楊元慶取過一張遼東地圖,鋪在桌上,他指了指遼遠鎮,「現在我們的位置在這裡,向西北走八十里,在醫無閶山東麓有一座佔地數千頃的牧場,那裡便是這次征高麗的後勤牧場,養有戰馬約二十萬匹,你率領本部人馬前往牧場,就說征遼東需要,帶七萬匹戰馬回來。」

「卑職遵命!」

蘇烈躬身行一禮,接過令箭便快步而去,楊元慶目光又望向地圖上的臨榆關,也不知楊廣在這裡部署了多少軍隊。
《天下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