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

  「無論我需要什麼,你都要無條件的供應我,而且不准問理由。」

  「……」

  「最重要的是,不准對女真族有任何危害的舉動。」停了一下。「就這樣。」

  「沒了?」

  「沒了。」

  「確實沒了嗎?那麼……」蘇俊彥慢吞吞地點著頭,「如果我說……」並徐徐抬起雙眸。「不答應呢?」他的回答卻與動作全然相反。

  「不答應什麼?」

  「全都不答應。」

  琥珀聳聳肩。「那也無所謂。」

  「嗯?」蘇俊彥一怔,繼而大驚。「你想幹什麼?」

  「這本來是我夫君的,他送給我防身用。」琥珀的語氣很平靜,神情更是漠然,橫在自己頸脖子上的小刀穩定而有力。「如果你不答應的話,我現在就死在這裡,管你答不答應對我都無所謂了。」

  蘇俊彥臉色數變,最後,他牙根一咬。「好,我答應你!」

  「我不相信你!」

  「那你要我怎麼樣?」蘇俊彥憤然問。

  琥珀注視他片刻。

  「你這人全身一無是處,只有一樣優點。」

  「什麼?」

  「你很孝順,非常孝順,所以你才願意忍耐到我及笄再成親,因為那是你娘親的要求;也所以我住在你家五年多,你卻從來沒碰過我,因為你娘親不許,妾侍無所謂,但如果是正室的話,她不允許你在成親前壞了我的貞節。」

  蘇俊彥無語默認。

  「所以……」琥珀露出得意的笑。「我要你跪下來對天起誓,以你娘親的生命起誓,若是有違今天的諾言,你娘親將死無葬身之地,魂亦永世不得安寧!」

  蘇俊彥抽了口氣,驟睜的眼暴射出狂怒的寒芒,以宛如要吞噬她的凌厲目光盯住她良久,良久……

  他猛然撩起文士衫下襬,雙腳一曲跪在地上。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蘇俊彥以娘親之名起誓……」

  帶著難以割捨的情懷,琥珀拎著包袱獨自佇立於山崗上,遠遠地眺望起伏的群山前那一片綠油油的田園,清澈的河水蜿蜒地沿著村寨圍柵流向遠方的山陵,茂密的綠茵上佈滿了數不清的馬牛羊,刻苦耐勞的涅剌古族人埋頭辛勤的工作,就是這一份淳樸安寧教她捨不下、丟不開。

  在這裡,她與善良的族人並肩為涅剌古部努力奮鬥;在這裡,她灑下了片片歡笑聲與深刻的眷戀;在這裡,她與夫君共同編織出令人心動的點點滴滴;在這裡,她留下了最最寶貝的女兒。

  在這裡,短短的兩年,卻是她這輩子最幸福快樂的時光。

  原以為她可以一輩子為涅剌古族人付出所有,沒想到最後她能為他們做的僅有這件事──離開他們。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悄悄的離開;她只留下一封書信,希望夫君看得懂;她把女兒留給哈季蘭與格佛荷,相信她們會替她好好疼愛女兒;她把該做的工作又仔細重複一遍交代蘇勒,期待他能替她完成耕種的工作。

  她的心碎了,但仍必須離去。

  再見了,我的族人們!

  她的眸眶開始蓄積水光。

  再見了,我的家!

  眸眶的水光逐漸氾濫。

  再見了,我的寶貝女兒!

  氾濫的水光搖搖欲墜。

  再見了……

  她轉身,晶瑩的淚水隨之拋落。

  我最心愛的紙老虎!

  嘉琿打敗了北方的烏春,劾裡缽的弟弟卻被南方的桓赧與散達打敗了,而劾裡缽正忙著與半途插進一腳的紇石烈部酣戰正烈,嘉琿只好放棄追擊逃逸的烏春,回頭去解救劾裡缽的弟弟脫困。

  緊接著,他又決定先轉去幫助劾裡缽打敗紇石烈部再說,所以當蘇勒派出來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他時,已經是半個月後的事了。

  嘉琿痛苦的怒吼幾乎傳遍了整座營帳區,劾裡缽聞聲急忙趕來,卻見嘉琿手抓著一張信紙,仍在發出狂怒的呼嗥,達春在一旁嚇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從來沒看過嘉琿如此悲痛憤怒至全身發抖。

  「安跋嘉琿!」

  劾裡缽用盡全力大吼一聲,終於讓嘉琿自極端的失控中找回自己的神志,他瞪住劾裡缽,劾裡缽自他眼裡瞧見隱約的淚光。

  「安跋嘉琿,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又看著他好一會兒後,嘉琿才極為徐緩地搖搖頭。

  「不關你的事,請你出去,我有事要和達春談。」

  翌日凌晨,嘉琿召集了涅剌古部所有戰士們,沉痛地把實情告訴他們,並坦白他的心情。

  「……我很慚愧,身為酋長卻如此無法自制,但以我現在的心情,如果我再繼續領著你們打下去,只會帶領你們踏上死路而已,所以我決定辭去酋長之位,讓蘇勒來接替我……」

  
《「丑」人多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