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見杭傲臉帶笑容,腳步輕快地轉身離去,琴伯淵也放心了。

  原以為年輕氣盛的妹夫多少會抱怨一下,女兒才剛嫁出門,下一刻,又打算把女兒許給別人做妾了,連他這個做兒子的都覺得有點荒唐了,何況是妹夫。

  幸好,幸好,幸好妹夫能夠體諒一個為人父關愛子女的心。

  琴伯淵不知道的是,甫一背過身子去,杭傲的臉色就刷一下焦黑了,像剛出爐的泥炭,還在冒煙呢,腳步狀似輕快,其實他的表情猙獰得可以驚死閻王爺的毛,就算他命中注定此時此刻要完蛋大吉,專程趕來拘魂的牛頭馬面也會被他嚇得落荒而逃,他就可以繼續禍害千年啦!

  他媽的,那個該死的蠢老頭。自以為是的胡搞瞎搞,他究竟把他自己的女兒當成什麼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還真想把那個蠢老頭的腦袋敲開來「整修」一下!

  不過,這麼做老婆肯定會不開心,只好算了;可是,另一個傢伙,他可就不能輕易放過了!

  膽敢肖想他老婆?

  最好那傢伙已經交代好後事了!

  ***  ***

  七月鬼門開,諸事不宜,遠行更忌。

  不過對杭傲而言,那種事他壓根兒不在乎,門照出,事照辦,要真碰上「好兄弟」,大家先拍胸搭背寒暄兩句,再一起坐下來痛痛快快的喝他個三兩盅,保證好兄弟很快就會變成生死兄弟——一生一死的兄弟。

  總之,那種事他沒在給他怕的,他在意的是……

  「岳父大人,請看好您的女兒,別讓她到處亂跑!」強烈要求。

  看好?

  亂跑?

  是怎樣?

  他忘了他老婆大他五歲,已經不做三歲小娃娃很久了嗎?

  「好好好,我會看緊她的!」啼笑皆非。

  「舅子大人,也請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萬萬不可讓你妹妹和閒雜人等單獨相處!」慎重交代。

  閒雜人等?

  包括女人和小孩嗎?

  有沒有那麼小氣啊?

  「是是是,我絕不敢忘!」哭笑不得。

  把老婆送回娘家,一而再的千叮嚀、萬囑咐之後,杭傲方才出門趕路上京去,進行他在生意上最重要的一步棋——

  官商勾結。

  想安安穩穩地吃定八方做大生意賺大錢,非得有靠山不可,而最好的靠山莫過於「官商勾結」,只要能踏實這一步棋,往後他就不必擔心任何人來找他的碴,擋他的財路了!

  也是他運氣好,人還沒到京城,就不小心給他從虎口下救了一位貴人——當今皇上的皇弟襄王,而那位想獵虎剝虎皮,反倒差點被虎獵去吃人皮的襄王,當下就千恩萬謝的請杭傲到他家作客去,在廝混了三個月之後,這兩個年歲相同、個性相當的年輕人,便燒香磕頭成了拜把兄弟,有難同當,有福同享。

  雖然官商勾結不成,但有襄王做靠山,成績更好,所以,他可以回家了。

  於是,不再浪費時間,他立刻以妻子即將生產為由告辭離去,匆匆往回家的路上趕。

  老婆就要生了,那是實情,但最重要的是……

  離家三個多月,沒有他在老婆身邊守著,會不會讓那個覬覦他老婆二十多年的傢伙有機可乘呢?

  雖然曾應允韓長鈺,倘若女兒又被休回娘家來,便同意讓女兒嫁給外甥為妾,結果女兒非但沒有被休離,更被寵得有點離譜,在這種情況下,琴老先生自然不可能要女兒改嫁給外甥為妾。

  要真是,他就真的是老糊塗了!

  可是,韓長鈺對琴思淚的癡心,琴老先生也是很瞭解的,為免引起莫須有的事端,他決定將杭傲帶著琴思淚搬到揚州來的事隱瞞下來,希望藉著時光的流逝,韓長鈺也會逐漸淡忘那份不該有的情意。

  然而,實際上的演變偏偏是往另一個令人困擾的方向跑。

  雖然不住揚州,但韓府所在的建陽離琴府也不算太遠,琴思淚業已搬到揚州的事,終究還是傳到韓長鈺耳裡了,當下,韓長鈺就氣急敗壞的趕往揚州,要找琴老先生理論。

  當時,杭傲離家還不到一個月。

  「姨父,您不是答應過我,要讓表妹嫁給我的嗎?」一進琴家,韓長鈺直接跳過最基本的請安,劈頭便氣勢洶洶地提出質詰。

  他這是在做什麼,要債?

  琴家欠了他什麼了?

  琴老先生兩道灰眉甫一糾結起來,琴伯淵眼見表弟的態度竟是如此不敬,便也不悅地搶先反駁回去了。

  「表弟,請搞清楚,我爹允諾的是,倘若妹妹被杭家休離,而她又首肯,我爹就不再反對讓妹妹嫁與你為妾了。可是……」他的口氣也很生硬。「我妹妹並沒有被休,沒道理要她改嫁給你吧?」

  琴伯淵說的是事實,也是理,韓長鈺不由窒住了,氣勢馬上流失了一大半。

  「但……但……表妹搬回南方來了,你們不該沒通知我!」

  不該?

  琴伯淵雙眉挑高,神色更是不以為然。

  「請問表弟,雖說是親戚,但你姓韓,我們姓琴,琴家出嫁的女兒回門也只是我們琴家的事,與你們韓家何干,你又憑什麼道理非要我們通知你不可?」

《情絲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