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但他們一家四口也沒個大男人,回鄉活得下去嗎?」

  「汪士鍠有個哥哥,是個殷實的布商,雖然跟汪夫人不對盤,但只要汪夫人收斂一點,不要太囂張,他也不會不管他們的死活,總會讓他們安穩的過下去,只是他們甭想再過好日子罷了。」

  「既是如此,又為何要讓四阿哥跟來?」

  沒錯,弘昱也來了,尾隨在馬車後面,總是落後遠遠的,不經意看,還以為他是在跟蹤馬車呢!

  「你以為我喜歡麼!」金日沒好氣的又自行斟了一杯酒,砰一聲放下酒壺,一提起這就令人哭笑不得。「為了要他跟來,阿瑪不得不跟他卯起勁兒來大幹一場,王府後花園毀了一大半,西偏殿也垮了,我還真擔心阿瑪會一時『不小心』錯手把他給幹掉……」

  黃希堯抽氣。「不會吧?」

  金日歎息。「除了到西山吹笛,弘昱不愛出門,要逼他出門,尤其是遠門兒,就得靠阿瑪打得他心服口服的認輸,再一腳踩住他的胸口命令他,不然他是不聽任何人的話的。」

  「踩住他的胸口?」黃希堯以為他在開玩笑。

  「對,一定要踩,非踩不可!」金日一本正經地猛點頭。「其他事兒只要普普通通打一場,阿瑪一掐到他的脖子就可以命令他了;但出遠門兒這種大事,非得把他打倒在地,再踩住他胸口不可,而且還要重重的踩,踩得他吐血,不然他死都不認輸,別想讓他聽半個字!」

  「吐……吐血?」黃希堯吃驚的喘氣。

  「沒辦法,弘昱真的頂不愛出遠門兒。」

  所以就要踩得他吐血?

  黃希堯不可思議地望住金日好一會兒,實在無法理解他們這一家人的行事作風,真是一個比一個誇張。

  「呃,為何一定要他跟來?」說了半天,金日還是沒說到重點。

  金日淡淡瞟他一眼,端起酒杯來緩緩轉動。「這幾日來,你應該注意到了吧,汪映藍動情了,對弘昱。如果弘昱不來,為了留在京裡,天知道她會使出什麼手段,為免再生事端,弘昱不能不來,好讓汪映藍乖乖跟著我們走……」

  他徐徐啜了口酒。「先去解決你的問題之後,我們會直接到廣州府,汪士鍠的老家在那,我也可以順便探望岳父、岳母大人……」

  「咦?」黃希堯微微一愣。「他們……」

  金日輕哂。「金川之戰結束後,岳父大人就調到廣東去了,真巧,那兒也是岳父大人的老家呢!」

  哪裡巧,那肯定是某人有意安排,比起四川來,廣東可算是天堂了。

  「又是特權。」黃希堯咕噥。

  金日莞爾一笑。「這你就錯了,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岳父大人在金川之戰頗有功績,是傅恆大人的建議,皇上直接採納罷了。」

  「對不起。」黃希堯低頭道歉。

  「甭提,你會如此想也是自然。」金日提壺為他斟滿空杯,再為自己倒滿。「但事實是,額娘曾囑咐再三,只有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們才能夠使用特權。」

  「不得已?」

  「譬如那回,紀山與慶復,他們憑恃身份強要娶翠袖,」金日淡淡道。「這時候我才能夠拿出身份來壓制他們,這叫以牙還牙,他們仗恃特權使壞,我也拿出特權來阻止他們使壞!」

  黃希堯贊同地頷首。「有道理,有些時候真的只能這麼做。」

  揶揄的目光斜睨著他,「就如同你這件事,對不?」金日輕輕道。

  黃希堯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呃,是。」

  金日聳聳肩,又說:「其實額娘原是想說任何時候都不應該拿特權壓人的,但有一年她到開封,發現那兒的百姓還得賣孩子才活得下去,於是額娘便跑去質問河東總督田文鏡。當時她是隱瞞身份跪在田文鏡的大堂上說話的,期待田文鏡能從善如流,知所反省,可是……」

  他搖搖頭,仰首喝下整杯酒,輕輕落下酒盅。

  「那位田文鏡大人不但不知反省,更老羞成怒的要對額娘用刑,額娘這才恍悟,特權就得拿特權來壓制,否則如何阻止田文鏡繼續苛待百姓?讓老百姓自己去喊冤麼?那百姓八成會先被當成刁民拿辦……」

  嘲諷的哼了哼,他又持起酒壺傾滿盅子。

  「雖然事後額娘也無能為百姓做什麼,只能說服阿瑪拿出一百萬兩去賑濟河南百姓,衷心希望田文鏡能經此事而知所收斂,畢竟她不是皇上,沒權懲官辭官,而皇上又格外寵信田文鏡,想必捨不得太苛責田文鏡。但起碼這件事傳到皇上那裡去了,皇上因此特意遣官賑恤,也算幫上河南百姓一點忙了。後來田文鏡會被解任,那確是出乎額娘意料之外……」

  「幸好皇上終究還是讓田文鏡解任回京,少了一個酷吏,百姓的生活自然能夠好轉。」黃希堯喃喃道。「這事我聽爹提起過,當時河南老百姓可真是恨死田文鏡了!」

  「但高斌就不同了,雖是皇上的老丈人,但他在治河方面可是有實實在在的功勞,是個辛勤實幹的好官兒,只是……」說到這裡,金日不覺歎了口氣。

  
《只疼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