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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坐下來吧,我去給你端水果。」林知夏大大方方地招呼道。

江逾白一動不動地站在玄關處:「我應該換鞋嗎?」

林知夏早有準備。

前幾天,她買了一雙嶄新的男士拖鞋,偷偷地用塑料袋包好,藏在鞋櫃頂層的乾淨盒子裡。

現在,當著江逾白的面,林知夏拿出那一包塑料袋,遞給江逾白。然後,她朝著廚房喊道:「媽媽,我朋友進門了。」

媽媽正在廚房做菜。聽見女兒的聲音,媽媽放下鍋鏟,走向客廳。

飯菜的香味飄進客廳裡——那是紅燒雞腿的香氣,林知夏再熟悉不過了。她高興地繞著媽媽轉了一圈,措詞平實地表達她的心情:「謝謝媽媽,媽媽做了很多好吃的菜,我朋友一定會喜歡的。」

媽媽沒有回話。她看見江逾白,頓了一下,才問:「夏夏,這是你認識五年的好朋友?」

「對呀,」林知夏介紹道,「以前在實驗小學,江逾白是我的同桌。我打完乙肝疫苗發燒的第二天,江逾白到我們家裡來給我送作業,媽媽,你記得嗎?」

媽媽隱約有些印象。她攥緊了圍裙,聲調降低:「請坐,坐吧。」

江逾白的態度客氣又禮貌:「阿姨好,我是江逾白,小學四年級轉到實驗小學,後來跳級去省立一中讀競賽班。我是林知夏的小學和初中同班同學。」

林知夏觀察媽媽的神色,積極地補充道:「江逾白是我們初中的年級前五名。我去參加競賽的時候,江逾白還會考年級第一。我經常和江逾白探討數學、物理、哲學、經濟學方面的問題。江逾白仔細讀過我發表的每一篇論文。」

媽媽莞爾一笑,手指鬆開圍裙:「一中的學生都是好孩子。」

江逾白去別人家裡做客,基本不會空手上門。他拿出一罐綠茶、一盒港式糕點、一套精美的茶具,緩緩地放在桌子上,作為登門拜訪的禮物。林知夏和她的媽媽一直注視著他。

江逾白後退一步,彬彬有禮地說:「我帶了點東西,味道挺不錯……」

江逾白一句話還沒結束,林知夏打斷道:「你來我家裡玩,我不能平白無故地收你的東西。」

「這不是平白無故,」江逾白辯解道,「阿姨做了很多菜,我想請阿姨喝茶。」

林知夏忽然靠近江逾白,輕聲問他:「江逾白,你的變化好大,你比小時候會講話了。你在北京上學的時候,看了很多書嗎?有沒有用到我送你的31天書籤?」

或許是不想讓媽媽聽見,林知夏的嗓音變得極輕:「每天用一張書籤,每天想一次林知夏。」

江逾白陷入一種久違的詞窮狀態。

他安靜地站在原地,耳根微微泛紅。他緩慢地側過臉,故意避開林知夏的目光。他這副青澀懵懂的樣子,反而讓林知夏的媽媽放下心來。

媽媽吩咐道:「夏夏,你和你朋友一起看會兒電視吧,高壓鍋還在燉豬蹄,媽媽去看火了。」

「好的,媽媽。」林知夏答應道。

媽媽轉身去了廚房做菜。今天中午,她準備了豐盛的六菜一湯,用來款待林知夏的好朋友。

林知夏從廚房端來一隻玻璃盆,盆中裝滿了橘子、香蕉、龍眼、荔枝等等便於剝皮的水果。她把玻璃盆擺在茶几上,又彎下腰來,輕輕地推了推茶几,將茶几挪到了更靠近江逾白的位置。

江逾白坐在沙發上,猶豫片刻,拿起一顆荔枝。

他剝開果皮,豐沛的汁水四濺。

林知夏拆了一包濕巾,從中抽取一張遞給他。林知夏還說:「我買了幾種水果,放進冰箱裡,冰鎮了一會兒。今天太熱啦,我怕你會不舒服。」

室外溫度高達三十四度,林知夏的家裡沒裝空調。

落地風扇面朝著他們,旋轉著吹出一陣疾風。林知夏的裙擺就像池塘中的荷葉,隨波流淌,翩然浮動,她雙手按緊自己的裙子,讓布料的邊緣遮住她的膝蓋。

江逾白看著前方,目不斜視:「謝謝你費心準備。」

「不用謝,你跟我還客氣什麼。」林知夏豪爽地說。

江逾白剛才那句話是無意識的。事實上,他的腦海裡反覆迴盪著林知夏的一個囑咐:每天用一張書籤,每天想一次林知夏。

而林知夏盯著他的側臉,猜不到他正在思考什麼大事。他側目瞥她一眼,像是發現了她的窺視:「你還在看我?」

林知夏問他:「不可以嗎?」

江逾白沒回話。他只是笑了一下。這一笑之間,可不得了,他的眼睛含著笑意,週遭的一切景象都被染成暖色調,林知夏的臉頰浮起紅暈。

林知夏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看你了。」

江逾白提議道:「我們看電視吧。」

林知夏找出遙控器,按下開關。

靠牆的木櫃上立著一台二十八寸的彩色電視機。這台電視出產於上個世紀,它陪伴了林知夏的整個童年。林知夏小時候很喜歡看電視,但是,自從她升入初中,娛樂時間縮減了不少,她不太清楚現在什麼節目比較有趣。

林知夏乾脆出聲問他:「你喜歡哪一個頻道?」

江逾白誠實地說:「科教類。」

林知夏恰好翻到了CCTV-7。

眾所周知,CCTV-7是軍事農業頻道。此時此刻,CCTV-7正在為觀眾放送「大棚蔬菜的養殖」。

於是,林知夏和江逾白一同觀摩起大棚蔬菜的成長經歷。

CCTV-7請來一位農業學教授,悉心講解「溫室大棚如何在冬季利用蜜蜂授粉」。寒冷的冬日,勤勞的蜜蜂穿梭在大棚中,高效地採集蔬菜花蜜,幾隻小蜜蜂卡進了膜夾縫。專家建議菜農進行人工干預,及時出手,拯救蜜蜂。

林知夏看得津津有味,江逾白則是心不在焉。

林知夏又說:「幾年前,我哥哥房間的窗戶外邊掛了一個馬蜂窩。你見過馬蜂嗎?它比蜜蜂可怕多了。一隻馬蜂,有這麼大……」

她用手指比劃出一個長度。

江逾白低下頭,打量她的手指:「你害怕嗎?」

林知夏透露道:「我還好啦,我見到馬蜂,沒有慌張。我哥哥就不一樣了。哥哥小時候被蜈蚣咬過,他特別害怕蟲子。他看見那個馬蜂窩,差一點就瘋掉了。」

就在今天,江逾白掌握了林澤秋的弱點。

江逾白沒料到,林澤秋看起來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見到一隻小小的蟲子就會崩潰。

江逾白家的後花園也有蟲子。哪怕園丁們辛苦地除蟲除草,養魚養鳥,每逢盛夏時節,免不了有幾隻飛蟲逃出生天,江逾白從來不在意那些生物。他看到馬蜂也沒有反應,除非馬蜂凶性大發把他蟄了。

他評價道:「林澤秋的性格……挺特別。」

「嗯嗯。」林知夏表示贊成。

江逾白低下頭,又撿起一顆荔枝。

林知夏的手速更快。她已經扒下大半的硬殼,露出白瑩瑩的果肉。她捏著剩餘的果殼,托穩荔枝,伸手到江逾白的嘴邊——這個舉動,讓江逾白猝不及防。

江逾白立刻向後退,坐到了沙發最拐角,還叫了她的名字:「林知夏。」

林知夏的媽媽經常餵她吃荔枝,在她的潛意識裡留下了模仿的範本。她看到江逾白拿起荔枝,順手幫他剝了一個,當他念出她的名字,她恍然察覺自己的行為不妥。

她臉頰漲紅,又羞又惱:「你……我、我怎麼不會說話了。」

江逾白依然鎮定:「沒關係,你別急,心裡有什麼話,可以慢慢講。」

林知夏站起身來,發出邀請:「我帶你參觀我的房間。」

江逾白跟隨林知夏,進入她的臥室。

臥室乾淨整潔,窗明几淨,牆壁被刷成了淺粉色,充滿少女的生活氣息。林知夏的床上擺著三隻毛絨玩具——分別是她在海洋館贏得的小企鵝、江逾白送她的小貓咪、江逾白送她的瑞士山地犬。

林知夏的書櫃第一層,放著她收到的一堆生日禮物,包括髮釵盒子、水晶宮、物理習題冊、宇宙飛船模型——這些東西,全是江逾白的手筆。

總之,處處都有江逾白的影子。

江逾白表面上毫不顯露,心裡卻在暗暗地高興。他剛想和林知夏說話,林知夏忽然蹲了下來。

林知夏從床底下拽出一個木箱,箱子裡裝著散亂的零件、電路板、各式工具。林知夏伸手扒拉一陣,同時開口說:「這個暑假,我們可以一起做機器人。」

《天才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