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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擔心你站都站不穩啊,」寧瑟道:「你乖一點,坐在這裡等我吧。」

言下之意,還是要走。

他想得心煩,握緊了她的手腕,一個用力將她扯進懷裡。

寧瑟愣了一瞬,坐在他腿上一動不動,眼中星點明光閃爍,心想現在的場景和她想過的似乎完全不一樣,似乎又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好。

她曾經假想過和清岑一起碰杯對飲,兩相猜拳不醉不歸,又或者是一副很有意境的畫,類似於長廊月下,一壺清酒,一樹桃花。

但沒有一種假想是像如今這樣,他衣衫不整地抱著她,握著她的手腕不肯鬆開。

她坐了一會,若有所思地問道:「你打算這樣一直坐著,坐到醒酒為止嗎?」

清岑俯身靠近她耳側,話裡帶著酒氣:「不然還能做什麼,我放開手,你不是會跑麼。」

因為覺得眼前東西模糊,唯有寧瑟是十分清晰的,他收手將她抱得更緊。

寧瑟賊膽乍起,出聲問道:「正巧現在我們離得這麼近,你能借我摸一摸你的腹肌麼?」

清岑嗯了一聲,高挺的鼻樑貼著她的耳根,爽快應話道:「一共八塊,你想摸哪一塊?」

第15章 韶令

清岑的回答實屬寧瑟意料之外,她睜大雙眼看他一陣,感慨道:「果然,我的眼光就是好。」

因為心裡激動,她雙手搭上了他的衣袖,不由自主地搓了搓,而後又問:「可不可以都摸一遍?」

清岑點頭,並且鬆開了她的手腕,窗外天光正好,午後暖陽依然明燦,他不大能看得清周圍景色,只顧著抱緊懷裡的寧瑟,同時嗓音低沉道:「摸完以後,你不能走。」

寧瑟見他如此黏人,且黏的又是自己,內心陡然生出一陣自豪感,心想學好釀酒果真是沒錯的。

正如她母后所說,酒中自有黃金屋,酒中自有顏如玉,也許不久的將來她就能將清岑完完全全地搞定了。

思及此,她按捺下一顆激動的心,手指攥緊他的衣袖,十分鄭重地應了一聲好,又誠心誠意地安撫他,「你放心,我一直是用真心待你的,我看中的不僅是你的外表,還有你的內在。我不是那種始亂終棄的人,無論做了什麼事,一定會對你負責,以後我們在一起過日子,我也會處處體諒尊重你。」

清岑沒有應聲,高挺的鼻樑抵在她的耳後,無意識地蹭了一下,蹭得她的心都要化了。

恨不得立刻將他綁回天外天。

寧瑟話中一頓,平復心跳後,又接著補充道:「雖說鳳凰族一向低調,但我絕不會虧待你,等我們成親那一日,我會用鳳凰族的七彩祥雲迎接你進門。」

用鳳凰族的七彩祥雲迎接你進門。

清岑大約只聽到這一句,他想了想什麼是七彩祥雲,就覺得這樁買賣很划算,甚至不記得方才寧瑟還說了什麼,就低聲應了她的話:「我記下了,你說話要算數。」

寧瑟呼吸一頓,幾乎以為婚事敲定,但轉眼想到這只是酒後醉語,又覺得不能當真。

他的話興許不能當真,但她方才說的那些,卻都是發自心底。

庭中鳥啼清脆,風拂樹葉沙沙作響,帳幔也被吹得微動,不知過去了多久,寧瑟的呼吸仍然沒有平定,反而覺得氣血上湧。

她抬手拉好清岑的衣服,坐在他的腿上仰臉望向天花板。

清岑的話音在她耳邊響起,平淡一如往昔,「你怎麼了?」

寧瑟的眼中隱有淚光閃動,雙手攥緊他的衣領回答道:「流鼻血了。」

「是麼?」他伸手扣上她的下巴,力道並不溫柔,還有些野蠻,下一刻卻抬起自己的衣袖,用那袖擺……擦掉她的鼻血。

他靠近她的臉,仔細打量一陣,滿意道:「現在沒了。」

寧瑟屏住呼吸與他對視,這種經歷也是第一次,心跳快得不受控制,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一些感激的話,或者投桃報李做點實事,她在心中斟酌了百轉千回,最終結結巴巴地應話道:「等、等你醒了酒,我幫你把這件衣服洗了。」

這句話說得不夠圓滿,她頓了一下,又添了一句:「我保證會洗得乾乾淨淨,晾好以後還給你。」

清岑聽了這話,面上沒什麼反應,手卻搭上了木桌,修長的手指挨著酒罈,語氣不容置喙道:「不用洗,留做紀念。」

寧瑟聞言一愣。

她側過臉,瞧見清岑再次拎起那罈酒,連忙按住他的手,「你也知道自己醉了吧……」

「嗯。」

「那你還要繼續喝?」

清岑想了一下,不緊不慢道:「味道好,不喝可惜。」

寧瑟輕抽一口氣,從他腿上跳了下來,搶走那罈酒以後,閃身移到一丈開外,「你的酒量需要磨練,這罈酒還是讓我封起來好了。」

遠景不甚明晰,流雲似乎染上霧色,寧瑟的身形也隱沒在紗幔裡,清岑靜了一陣,扶著梧桐木桌站了起來。

他抬步向寧瑟所在的地方走,腳步依然平穩,看不出半分喝醉的樣子,話也說得十分清晰:「酒沒了,你也跑了。」

房間內瀰散著淺淡的酒香,寧瑟抱著酒罈子,站在原地怔了一怔,心想清岑真是厲害,哪怕喝酒喝醉了,表面上還能保持住正常的樣子。

但她轉念又想,總不能待在原地等他來捉,於是身影一閃,抬腳跑向門外。

清岑見她消失得這樣快,想起她方才說的那句「我會對你負責的」,還有她答應的摸完以後絕不會跑,忽然覺得自己遭受了誆騙。

清岑如今的心境,類似於被登徒子佔了便宜的少女,原本以為對方會負責到底,不料人家走的時候連頭都沒回一個。

此時將近傍晚,霞雲染了蒼穹,抬頭遙望天邊,隱約能瞧見半輪彎月。

清岑踏出房門後,看到站在院中央的寧瑟,又聽她道了一句:「我剛剛把酒封起來了,你站在原地不要動,我扶你去休息。」

清岑低頭思索她的話,想她說「你站在原地不要動」,類似於他方才囑咐的不要走,她答應了不跑最後還是跑了。

思及此,清岑抬步繼續走,希望寧瑟能明白他剛才的感受。

酒勁陣陣上湧,他心知自己喝醉了,也許走不了幾步就要倒下,這種局面他當然不想看見。

與其失足摔倒,還不如優雅地趴下。

門外幾步處就是台階,寧瑟擔心他會被絆倒,跑過去打算扶他,然而還沒伸手碰到他,眼前便有一道盛極的流光閃過。

他化出了原形。

在三界之內,純血龍族都有格外重要的地位,並且備受仰慕和尊崇,然而所有龍的數目加在一起,也超不過十個。

是以寧瑟從未親眼瞧見一條龍的本形。

幾丈長的黑龍伏臥在她的門前,龍鱗泛著暗色的華光,她呼吸一滯,伸手去摸黑色的龍角,覺得不僅冷而且硬,回頭看龍尾離得那樣遠,才反應過來這條龍有多巨大。

她低頭,叫了一聲:「清岑?」

他沒有應話,她才反應過來,他在她的門口睡著了。

以這樣一副無法對旁人言說的姿態。

夕陽傾頹,可見萬里霞暉,浮雲彷彿柳絮,灑滿了此刻蒼穹。

寧瑟深吸一口氣,抬頭望了一會天,自言自語道:「我聽說,你們龍族的防備心都很重。」

她一邊摸著他的龍角,一邊袒露心扉道:「你在我面前喝醉了酒,還化成原形睡著了,是不是說明你不僅信任我,還很喜歡我呢……」

她傾身將他抱住,又低頭親了一口,「你放心,我會對你非常好的。」

一個時辰後,夜幕已沉,寧瑟坐在院中打盹,懷裡揣了兩隻圓滾滾的山雀,那山雀也闔眼淺眠,幾乎快要進入夢鄉。

寧瑟先它們一步入夢,因為所見景色影影綽綽,她大概想到自己是在做夢,抬頭環視身處之境,看到流雲從腳下劃過,輕薄的霧靄瀰漫山河。

《傾永世酌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