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女人最後才看到莫向晚,展開一朵坦然笑靨,招呼:「Merry,你也在?今朝額骨頭高,碰到的都是熟人。」

第45章

莫向晚安定下自己的心,心知自己的表情還算得體,她很有禮貌地點一個頭:「於太太,你好。」

於正太太祝賀,穿一身看不出是什麼名牌的無袖紡綢長裙,比梅范范一身露胸又露大腿的名牌衫要矜貴得體。人也是矜貴的,笑容適可,眉頭眼額的顏色一點都不顯。她都沒有問什麼,看這邊幾個女人和美容小姐的光景,就能猜出一和二。

她用吩咐口氣對梅范范講:「我們稍微等一歇不礙事的。」又對那位太太講,「莫嬸嬸,真不好意思叫你見笑了,因為今晚要趕九點的飛機去威尼斯,我這位小姐妹著急了一點,請你多包涵。」

那位太太聽了,臉色不管怎樣也得放下幾分。祝賀是謙虛恭謹的,對長輩的口吻是誠懇的。莫向晚看在眼內,這梅范范同祝賀,是雞和鳳凰的差別。

但近朱者赤,梅范范跟著就調節了上下的神情和姿態,也能對那太太講:「我是真急了,明天就要趕到電影節上頭和導演碰面,今晚這個班機是不好耽誤的。」神情竟然也歉然了。

那太太搖搖手,看來是個寬宏大量的人,她講:「你們既然著急,就你們先去吧!」

祝賀說:「這不好意思的。」

還是這間美容院的客戶主管出來打了一個圓場,都是她認得的老客戶,她給逐一安排了美容師接待。

祝賀又同莫向晚寒暄幾句:「這兩天又要忙了吧?聽講你們快要成立項目小組了。別老圍著工作轉,女人是要保養保養的。」

這位於太太,同人說話總是用這麼一副溫情關懷面孔,沒有架子,但也不遠不近,教人可如沐春風。這也是一等一的本事。

莫向晚簡短回答了幾句,也是不同她多講的。距離到底還是有的,她沒有義務同老闆的家人過分親近,並且逢迎。

那位姓莫的老太太,剛才受到莫向晚的援助,一直不得機會感謝,在這間隙,朝她笑一笑,目光慈靄,莫向晚也回報頷首一笑。

然,她們分別去美容室時,梅范范特地留後了幾步,在她耳朵邊上講了一句話。

「晚晚,這個於太太是一等一的女人。」

這樣一句話,等閒是太過囂張了。

莫向晚是驚訝,但不至於叫出來。此間美容院經由朱迪晨介紹,那也必是這行裡的熟人常光顧的,她們跑來此間做友好姐妹,根本不怕被人發現。

祝賀這樣光明正大,從容不迫。人前人後,哪裡不是一等一?

這樣一招,管弦已是比之不上了。於正等同被扼住喉嚨,大棒同蘿蔔,都經由這個女人談笑之間分配。

莫向晚是要冷汗涔涔的,根本不願意去往深處想。她跟著美容師走進一間美容室,裡頭有兩個女人正在做指壓,還兼閒聊。

莫向晚同美容師溝通用什麼精油護理時,其中一位太太講:「我才不去管我家裡那位大帥,他經年累月的勞累,家用不曾少給,玩個把女明星又算什麼?這一筆花費不過就是去北歐滑一個雪。」

另一個說:「是呢,這也是娛樂把戲。江家的那一個兒子,在北京包一個長期的,不過一個月花費一萬,一年十二萬讓自己身心舒坦,賽過我等做指壓。可笑還有女的肯免費送上門,要演一個現代灰姑娘,無端端白日做這樣的夢,也是讓人無可奈何的事。」

兩人的語氣是嫻雅的,又讓莫向晚不舒服地聳了聳肩膀。好在她們已經做的差不多了,在莫向晚躺下來,由美容師調製精油時,這間房間內總算安靜。

美容師冰涼的手指撫到她的肩胛之上,摁了兩下,告訴她:「有點硬,經絡不通呢!」

莫向晚開一句玩笑:「每天工作十小時,忙得手足並用,竟然還會經絡不通,身體不給人面子。」

美容師笑起來:「因為壓力大,身體才會警告你。女人要對自己好一點的,你瞧剛才兩位,多想的通?」

嚇!美容師也是八卦本能,不過一句帶過,還是把話題扯回按摩的本身。她們也有她們適可而止的職業道德。

莫向晚也適可而止地不再多念及剛才的人和事。隨著美容師指上力度加強,她緩緩放鬆。

今天真是很奇怪,她沒有及時回家,卻對莫非並沒有那麼牽腸掛肚。他得一個可靠的人照料,她的心裡竟能放心。

或許孩子同莫北的血緣關係影響到她,她甚至覺得今晨的決定不錯,讓莫非多得一份貨真價實的疼愛,有何不可?

這一晚莫向晚實實在在放鬆了,待做完眼部護理,已是晚上九點。她在美容院門口又遇到那位莫太太,她叫她:「小姑娘,真巧。」

這句招呼嚇莫向晚一跳,除了管弦,沒有人會這樣稱呼她。她悚然一驚,才曉得是擔憂管弦。

她也同莫太太打招呼說:「莫太太,你好。」

莫太太笑:「你記性倒是蠻好的,人也是蠻好的。」

她說完,來了一輛出租車,莫向晚攔了下來,替莫太太開了車門。莫太太看到她這樣禮貌體貼,更是展了眉毛,說:「今天是要好好謝謝你的。」

莫向晚講:「莫太太,你太客氣了,我沒有做什麼的。」

莫太太問:「那兩個是你的熟人?」

莫向晚不太想同陌生的人談自己的私事,就輕輕點頭了事。莫太太看出她的意思,心裡卻想的是,這個小姑娘待人接物極有分寸,只是冷面孔熱心腸,倒是很難得。

她還想問多一些問題,但此地不太合適,對方也未必願意,就把這突如其來的心思給埋了,鑽進車子裡同好心的小姑娘道別。

莫向晚送走這位莫太太,便趕著去了地鐵站,回到家裡就見莫北坐在她的寫字檯旁看文件。莫向晚看一眼掛鐘,才九點半,無來由心頭稍稍一鬆。

莫北見莫向晚回來了,把手裡的文件合上,夾在胳肢窩下頭準備同莫向晚交接班離開。

臨走前,他對莫向晚說:「非非睡覺了。我幫他洗了一個澡,晚飯也吃好了。他的測驗卷不需要訂正,你看一下簽個名。」

他交代得很仔細,莫向晚聽了也就輕輕「嗯」一聲。

他做的這樣好,把莫非照顧得這樣好,且還沒有逾越到她的權力上頭。他還問她:「晚飯吃過沒有?」

莫向晚被這樣一問,才曉得餓了,但是她不會說,只是點頭,講:「吃過了。」

莫北說:「那就好,我燒了飯,買了點熟菜放在冰箱裡。如果你們晚上餓了,可以燒泡飯墊饑。」

莫向晚才要條件反射一樣點頭,莫北又講:「你是應該多打理一下自己,這樣狀態好多了。」

接下去莫向晚的一句話只好是毫無新意的:「好了,我曉得。」

莫北離開以後,莫向晚在衛生間裡扭亮燈。鏡子裡反射的自己,面色紅潤,神采奕奕,無端端彷彿年輕好幾歲,難怪莫太太要叫她「小姑娘」。

莫向晚對著鏡子,可以看到自己神采奕奕的雙眼,或許這樣不錯。

人一旦減少些許壓力,身體機能會像加油的機器,運轉良好。

「女人要對自己好一點」,美容師的大俗話無錯。

她又再次肯定自己的英明決定,至少莫北如今可教她放鬆。

第46章

莫向晚近來少夢了,大約是休息的好。

自從莫北攬走莫非的早晚接送和早晚飯的問題,她的空閒時間確實多出一截來,不但課餘的自學考的作業可以做得比較好,連家務也少做了不少。原來有人搭一把手,確實能夠減輕負擔。

莫非跟莫北益加熟絡,下課以後從崔媽媽家再串門到莫北家。莫北家裡的兩三位常客都認得了莫非,大鬍子男人還帶過KFC全家桶給莫非。

莫北認為不健康,堅持不給莫非享用,結果由幾個大人幹掉。

莫非回到家裡,像只小麻雀一樣叨叨地把話說給莫向晚聽,談起莫北,一臉嚮往,小心問母親:「媽媽,你可不可以跟四眼叔叔談朋友啊?他很好的,崔媽媽都講他人老好的。」

莫向晚聽不下去,一本正經教訓:「小朋友不要瞎三話四。」

最近莫北一直接送他們母子,雖有三五鄰居側目,但莫向晚向來不同鄰居熱絡交往,莫北又是見誰都笑臉相迎,保持距離,在此棟樓內,目前無人嚼舌根。

只有同莫向晚一直交好的崔媽媽特別關注。有一回她拉住莫向晚,說:「403小莫對非非特別好。」

莫向晚就講:「他人好,看到小朋友比較照顧,和您一樣的。」

崔媽媽堅持自己的第一直覺:「非非媽媽,我講一句老實話。你一個人這麼多年了,沒有理由給非非爸爸守活寡的,有合適的人一定要考慮一下。」

莫向晚則無奈地想,原來並沒有守活寡一說,旁人總將她的現狀想得過於慘淡,孤兒寡母總是弱者代表。但這樣的關心赤誠而坦率,她感激人家。

不過總讓莫非堅持著這樣的想法才叫可怕,小孩一堅持,就怕會幻想一些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希望越大以後失望也會越大。莫向晚即刻打散莫非念頭,同他說:「四眼叔叔對你好,和媽媽是不是同他談戀愛是兩碼事,懂不懂?你總是說這樣的話,對四眼叔叔是不禮貌的,媽媽也會覺得為難。」

莫非擰著眉毛,口上是不說了,可把嘴巴噘個老高,因為心意沒被母親接受而相當失望,因此消沉好一陣。

莫向晚為此大大頭痛,她找了一個機會避開莫非對莫北說:「莫非還小,我想有些事情不要讓他誤會的好。」

那時莫北剛下班回到新村,人還坐在車裡沒來得及下車,迎面走過來的莫向晚就同他說這樣的話,他先是沒摸著門道了,後來是看到她憋紅的面孔,眼神閃爍不定,望著他時竟有幾分心虛。

這個女人,碰到關節問題還是會慌。

莫北要安她的心,講:「我知道了,你不用擔心。」

後來莫非真的沒有提。莫向晚不知道莫北對莫非講了什麼,這樣有效果。

其實莫北不過是對莫非說:「你媽媽工作很累了,要你媽媽考慮一些很複雜的問題,她會更累的。非非以後不可以問媽媽太難的問題。」

莫非不理解,問他:「四眼叔叔,你不要做我媽媽的男朋友啊?」

莫北微笑:「當然不是。」

莫非撅嘴,還是不理解大人的說法。

莫北沒有再向小朋友多做解釋,他答覆莫向晚說:「莫非是個理解能力很強的孩子,你放心好了。」

莫向晚則想,她能放心才怪。

自與莫北和平攤牌,她總能發現至此之後,莫非生活上發生的一些小變化。譬如他的小鐵皮鉛筆盒換成了最新式的變形筆盒、文具越來越多,做完一門作業換一支活動鉛筆,直到莫向晚看不下去,斥他:「心思野到哪裡去了?做一個作業還搞這麼多怪。」

莫非吐吐舌頭,才能專心下來。

莫非的衣服也翻出了行頭,他最新的運動衫是Nike出的兒童新品,用的面料不錯,要一千多一件。這樣價位的衣服,通常是逢年過節時,莫向晚才會買個一件兩件給莫非。莫北卻一氣買了同款不同色的四件。

這一天大早,莫北又等著送他們,莫非穿著新衣服美上了天,坐在莫向晚身邊左扭右轉。莫向晚昨晚就看他身上這件衣服觸眼,這回更觸眼。因為莫非對莫北說:「四眼叔叔,我可以每次訓練都穿不同的衣服,很靈的。」

莫北說:「你媽媽洗衣服很累的,不可以把新衣服弄髒。」

莫向晚就憋不牢了,教育莫非:「你要想一想,如果你只買一件新衣服,明年穿舊了,可以再買一件,你就有新舊兩件衣服了。可是你買了四件新衣服,明年就全部舊了,但是舊衣服又這麼多,怎麼能再浪費買新的呢?」

莫非被涼水一潑,不作聲了,乖乖坐好,低頭反省。

莫北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看莫向晚,她正把額前的秀髮捋一捋。這幾天她或許睡的不錯,面色比前一陣要好許多,只不過對住他還是使不出好臉色。

但莫北可不會管這些,送莫非到了學校以後,他還能微笑地同莫向晚說:「是我沒考慮周到,你說的方法很好,以後我會注意的。」

莫向晚就沒有理由發飆了。

到了公司內,宋謙同鄒南正等她一起去市少年宮選小演員。

「奇麗」針對藝術節項目,又採用了項目矩陣管理制度,由幾個部門內人員重新組合,在項目組內任職。

原先鄒南並未有此職能,但管弦同莫向晚建議:「你老是一個人忙,於正因為把經紀人全部劃入你的藝管部掛鉤,你的人員滿員,人事部不好給加。你要快把鄒南培養出來,不然是輕鬆不得的。」

或許莫向晚已因莫北在生活上的搭把手產生了惰性,她思索管弦建議,有幾分心動。

都說強將手下無弱兵,鄒南為人處事亦是有她的一套,如果她能擔下更多重任,她陪同莫非時間便更有多餘。這是好事,她開始調整鄒南的工作內容。

面對管弦,她藏著一些話沒有說。

管弦對於正最近的態度也是不冷不熱,她很少見到於正出現在「MORE BEAUTIFUL」了。最近於正的飯局是由祝賀親自陪同,夫妻雙檔出馬,銳不可當。

管弦也未見得就此淒慘,她的「管小姐SALON」依舊如火如荼,新近加入的是一位來自香港的大佬,名下娛樂公司出的巨星輝煌耀眼。已有圈內人士搭到了管弦的脈上,希望管弦牽一條線。

管弦也不瞞她,講:「現在人脈即財脈,錢財才不是身外物,幾個人情賬一清,可以當作發年終獎了。」她點莫向晚的頭,「只有你傻。」

莫向晚隨和地笑笑:「我早說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管弦面容忽而憂傷:「我窮的只剩下錢了。」

第47章

莫向晚用一句書上的話勸導她:「沒有許多許多愛,還有許多許多錢。」

管弦卻說:「喜寶太理想狀態,做情人以這個為標桿,注定輸一個慘敗。」

莫向晚心頭有一陣涼意掠過,不能令她很舒服,她想想,問管弦:「管姐,那你想要什麼?」

管弦手中一杯血腥瑪麗,如同血腥慾望,她一飲而盡,不答她。這道題的答案在她心間,是不可傾訴的。她反問莫向晚:「你想要什麼?時光如飛梭,明日非非就會成為大小伙子,再不會待在你身邊。而你花期已過,一日日孤獨面對人生,是你的理想人生嗎?」

莫向晚的心抽動了一下,不知是隱怕還是忐忑。這個未來是空洞的,她從不曾往深刻裡去想。那是一個時光的禁區,如今她一步步接近那頭禁區。

她害怕的是再次孤獨。

這重認知令莫向晚手心冒汗。

管弦說:「你不能因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呵!多麼浪費人生。」

故,莫向晚先聽從了管弦的第一個建議。

鄒南亦是一個肯上進的人,她對莫向晚說:「老大,我一定好好做,絕不拖後腿。」還握一握拳頭,更像小洋娃娃了。

他們一行人這天先去市少年宮,看了歌唱班的排練。莫向晚眼尖,在孩子堆裡看到了於雷。歌唱班的孫老師在此做培訓已有十數年,經驗豐富。他向他們推薦:「有幾個小朋友素質都不錯,在市裡的比賽拿大獎的。」

孫老師選了幾個小朋友出來,其中一個就是於雷。他看見莫向晚,開開心心打一個招呼。宋謙問:「你認得這個小朋友?」

莫向晚答:「他是我兒子的同學。」

《怪你過分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