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扣兒險些兒跌了一跤,勉強踉蹌站穩,她滿臉驚嚇地回過頭來。「怎……怎麼了,爺?你……你幹嘛……叫得那麼大聲啊?」

  捏捏雙眼間的鼻樑,常寧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呃……經過我再次審慎的考慮之後,我決定從今天,不!從現在開始就教你。」

  於是,從這一天開始,除了寢室和書房外,練功房和練武場便成了最常見到他倆的地方。

  常寧依據扣兒的能力給予適當的指導,而扣兒果然是一個最聽話的學生,以她的憨直和女性特有的耐性來持續這種單調無聊的基礎功,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一切就如常寧所預訂的,練功佔據了扣兒大半空閒的時間和精神,她再也沒有提起府裡有哪個地方需要清掃了。

  「爺,怎麼你都不用進宮向太后、皇上請安的嗎?」扣兒從史記上方看著常寧。

  躺在書房錦榻上的常寧頭也不抬一下。「不用,我向他們兩位告過假,這個月我不出府,」他翻了一頁手中的書冊,「同時也不讓任何人來府裡騷擾,無論是誰來訪,我一律不見。」

  扣兒蹙眉咬著指甲,彷彿有什麼難解的疑問似的,又攢眉又皺鼻的,最後,她終於忍不住放下書,輕步來到錦榻旁地上跪坐下來。

  「爺。」她有所求的喚道。

  「嗯?」

  「我聽說……你是皇上最寵信的人,是不是真的?」她一本正經的詢問。

  「大概吧!」他再翻過一頁。

  「那……」扣兒沉吟著。「除了因為你是皇上的弟弟之外,還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常寧放下書,凝觀看扣兒。「你怎麼會這麼想?」

  「我只是覺得很奇怪,」扣兒攢眉思索。「香如告訴我,皇上還有個哥哥賢親王,可是,他並沒有像你這麼受寵信,這好像挺值得琢磨的耶!」

  常寧轉頭凝視看樑柱良久,才又開口。

  「那一年我十三歲,皇上也不過才十六歲。五月時,我從天山學藝回京省親,一回京就被皇上抓著一起擒拿鰲拜,領著一群少年摔角手,皇上仗著人多勢眾,以為應該是十拿九穩。」常寧搖頭苦笑。「可沒想到鱉拜抓起十個,就有九個被扔出去,剩下的一個則被他踩在腳底下。」

  扣兒聽得微張著小嘴。

  「我那時候才剛學藝沒幾年,最重要的是,從沒和人真正動過手,老實說,我那時還真是手忙腳亂的,哪比得上鰲拜身經百戰、功夫深湛。開始沒多久,那些個少年就各個哼哼哈哈的躺了一地。

  「我想我們大概是惹火了鱉拜,只見他拿出一把匕首就往皇上飛身撲過去,可皇上那時不但手無寸鐵,而且還站在角落邊兒,連閃都沒得閃,眼看著皇上躲不過,下意識的我就撲過去,擋在皇上身前……」

  扣兒瞪大了雙眼,驚恐地盯著他。

  「那一刻我倒沒有什麼感覺,只記得我趁著鰲拜招式過老來不及換招,雙掌使盡平生之力往他頸項間劈下,他立刻昏過去了,而我……」常寧聳聳肩,「也昏過去了。」

  扣兒驚呼一聲,忙摀住嘴。

  「那一昏可就昏了兩個多月,等我醒過來後,才知道鱉拜的匕首直投刺進我的胸口,所幸有十幾個太醫衣不解帶地守在我床邊長達兩個月才救回我這條小命。」

  常寧撫了撫扣兒滿臉疼惜不捨的俏臉蛋兒。「可是,鰲拜那一昏就沒這麼好運了,看在他過去的功勳份上,皇上免他一死,但他從此就被監禁起來,過著永無自由的日子了。」

  扣兒的小手輕放在他的胸口。

  「是啊!」

  扣兒的臉頰偎了上去,「不痛,不痛了喔……」她輕柔地呢喃著。

  常寧不禁失笑。「十多年了,連疤都快看不見了,哪還會痛?」

  扣兒認真地凝視看他,幽幽地說:「可是,我還會痛啊!」

  常寧的笑容緩緩消失不見,抬起上身靠在牆上,再伸手把她拉到自己懷裡,他用修長的手指摩攀著她的面頰。

  「小寶貝,你,」他輕歎一聲。「你在偷我的心,」他附在她唇邊低喃。「可憐我就算知道,也阻止不了自己的心教你給取了去……」

  扣兒迷惑地望著他。

  「或許在那一日,我的心便已丟失了……原是要補你的心,卻丟了我的心……可憐的我,可憐的我………常寧幽幽的再歎一聲,輕輕覆上扣兒那張因聽不懂他的話而困惑微張的小嘴,四唇膠合,逐漸濁重的呼吸誘發一室旖旎。

  屋外「夏正焰,蟬亦嗚;屋內,春意濃。情更厚,是誰說憨福晉配不上多情王爺?

  一個月的濃情蜜意後,睿親王婚後假滿首日上朝。

  清晨曙光初現,扣兒便緊緊張張地爬起來,差點兒沒跌下床摔了個狗吃屎,她小心翼翼地伺候夫君用早膳,再親手為他穿上朝服、披上披領,戴上朝冠,掛上朝珠,最後束上金黃色束帶。

《出嫁從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