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金祿很誇張的歎了口氣。「讓岳父操心了,這都怪女婿我一時混了心,惹得娘子搓火兒,於是悶不吭聲地撒丫子踮兒了,好在我巴巴兒地奔來,昨兒晚上讓娘子車轱轆話來回說了半天,小婿自個兒也掰開揉碎地說了半宿,說到我鬧氣兒,好不容易說得娘子屁顛兒屁顛兒的,總算沒事兒了。」

  竹承明攢眉嚴肅地沉默好半晌,狀似在深思,然後問了一句話。

  「你到底在說什麼?」

  話一問出口,一側便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狂笑聲,滿兒笑到快沒氣地自竹林內出來,竹月蓮與竹月嬌尾隨在後,她們也聽不懂金祿到底在說什麼。

  「爹,妹夫說的是京腔。」

  「原來是京腔。」竹承明恍然大悟。「你聽得懂?」

  竹月蓮搖頭。「老實說,我也常常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不過大表哥聽得懂。」

  「可是你大表哥這會兒並不在這裡……」竹承明轉注滿兒。「滿兒,女婿究竟說了些什麼?」

  滿兒捉著金祿的手臂笑得滿臉淚水,全擦在他的衣袖上頭了。

  「天哪!你們、你們居然能說到這樣。他、他問爹是不是清早起來散步,爹竟然……竟然叫他去吃菱角;他說他會去吃吃看,爹又說沒有、沒有叫他去賭博;他說賭博他也是外行,爹居然問幹嘛……幹嘛說到棒槌去……」

  她愈說竹承明的表情就愈尷尬,竹月蓮與竹月嬌也開始笑出聲來。

  「那麼適才那一大段他又說了些什麼?」

  「剛才?他說是、是他一時糊塗惹我生氣,我才……」滿兒一邊繼續笑得流眼淚,一邊解釋。「才會悶不吭聲的跑了。好在他、他盡快趕了來,昨兒夜裡讓我、讓我囉唆了半天,他自個兒也、也反覆詳盡的解釋了大半夜,說到他喘氣,好、好不容易才說得我高興起來,總算沒事了。」

  「原來是這樣。」竹承明喃喃道:「看來要跟女婿溝通並不容易啊!」

  又笑了好一會兒,滿兒才勉強止住笑聲,抹去淚水,橫眼瞪住金祿,指控,「你是故意的!」

  金祿眨巴著純真無辜的眸子。

  「沒啊!娘子,為夫說話原就這樣兒的不是麼?」

  「你就不能說點人家聽得懂的話?」

  「咦?誰人不懂嗎?」金祿笑得更無邪。

  「少給我裝蒜,剛剛……」滿兒又想笑了。「剛剛那些就沒人聽得懂!」

  「娘子你不就懂了。」

  「那是我,我是……」忽地頓下,滿兒疑惑地轉眸。「等等,大冶,你又沒跟他說過話,為何說『常常』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又提到大表哥?」

  竹月蓮淡淡一笑,沒有回答她,轉而正面對著金祿。

  「你認不得我了嗎?這也難怪,那年到青海之前我大病了一場,病得瘦骨嶙峋、形銷瑣立,只剩下一把骨頭,跟眼下的我迥然不同,兩個人似的,你不認得我也不奇怪。」瞥一眼滿兒,「就是那場病害得我無法生孕的。」再轉回去對金祿又笑了一下。「十二年前,青海崑崙山,我叫竹月蓮,還記得嗎?」

  「竹月蓮?」金祿認真思索片刻,雙眸陡睜,「咦?是大姑娘你啊?這可巧,我還想著呢!岳父姓竹,姑娘也姓竹,這姓可少見,原來是一家子人。不過……」他驚異地上下打量竹月蓮。「大姑娘不說,我還真認不准呢!」

  「十二年前?崑崙山?」滿兒喃喃嘀咕。「該死,不會這麼湊巧吧?」

  竹月蓮輕輕歎息。「就是這麼巧啊!滿兒。」

  滿兒的臉扁了。「就是他?」

  竹月蓮頷首。「就是他。」

  滿兒怔忡半晌,忽地骼臂肘往後一頂。「都是你!」

  金祿捂著側腹,齜牙咧嘴。「娘子,我又怎地惹你挫火兒了?」

  沒理會他,「這樣的話嘛……」滿兒兀自摸著下巴沉吟。「唔……我想我們最好趁她尚未回來之前離開,免得撞上了。」

  「不,」竹月蓮不贊同她的想法。「滿兒,我想的恰好與你相反。這種事你不及早讓她覺醒,難道真要讓她等一輩子?」

  「說得也是,不過……」滿兒苦笑。「她會恨死我的!」

  「你們姊妹倆在說什麼我不懂,不過……」竹承明中途岔進來。「滿兒現在要離開我絕不同意!」

  「為什麼?」

  「為父尚未跟女婿提那事兒啊!」

  聞言,滿兒不禁猛翻白眼。「天哪!爹,就跟你說他絕不會同意,你幹嘛又提啦!」

  「不管女婿同不同意,好歹讓我提一下呀!」竹承明堅持道。

  「不可能的事,你提也是白提啦!」

  金祿左邊看看、右邊瞧瞧,滿眼迷惑。「你們在說啥?要跟我提啥?」

  滿兒瞟他一眼,冷笑,慢條斯理地走開。

  「好吧!既然是你自個兒問的,你就自個兒去頭大吧!」

  金祿更是疑惑,竹承明有些按捺不住興奮地湊過來。

  「我說女婿,你有四個兒子對不?所以……咳咳,過一個給竹家如何?」

  「……咦?!」

  金祿一聽當場傻住,滿兒在一旁笑得打跌,知道金祿腦子裡想的一定跟她想的一樣。

  要把大清皇族的孩子過繼給前明皇族,好讓他們繼續反清復明大業?

  太荒唐了!

  
《出嫁願從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