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猝然間,就在她眼跟前,一條人影疾若閃電般落下,他的出現是如此快不可言,宛似平空出現,滿兒不由驚駭得連連倒退不已,待她看清眼前的人,更是駭異得失聲大叫。

  「允祿?!你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人,黑白分明的一雙大眼睛,粉灩灩的櫻桃小嘴,斯文清秀的五官此刻卻顯得格外駭人,冷漠的臉龐沒有一絲兒表情,凶狠的眼神彷彿眼鏡蛇的毒牙般陰森森地咬住她。

  「你想幹什麼?」語聲更是寒冽得能直滲入人們的心底。

  「我、我……」滿兒努力想擠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笑容,但表情卻反而愈發生澀、愈發緊張,那張心虛的笑臉看上去簡直比哭還難看。「沒、沒想幹、幹什麼呀!」

  允祿踏前一步,臉色愈加陰狠,正欲再開口……

  「王爺?!」

  是聽見滿兒的大叫聲而慌忙趕來的塔布,還有其他聞聲而來的僧人與香客,雖然他們大都不認識允祿,但他們認得塔布,聽他叫王爺,猜也猜得到眼前這位一身狂佞,滿臉暴戾的男人是誰。

  允祿看也不看一眼,狂怒地咆哮,「滾!全都給我滾出去!誰敢再逗留在這寺裡,殺無赦!」

  其實一句也就夠了,滾出去三個字甫說完,周圍的人已半個不見,再吼完殺無赦三個字,只剩下逐漸遠去的腳步聲,雞飛狗跳、兵荒馬亂,惶恐紛亂的逃離廣濟寺,夾雜著女人驚恐的尖叫聲。

  而在這片刻間,滿兒只是一腦子的混亂,滿心疑惑與慌張。

  他怎會突然回到京裡,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裡,而且恰恰好是這時刻,還問那種問題,他、他知道什麼了嗎?

  他不可能知道她想做什麼吧?

  直到允祿又問了一次相同的問題,口水都噴到她臉上來了,她仍然想不出該如何應付眼前的狀況。

  「你想幹什麼?」

  「我……」滿兒困難地嚥了一口唾沫。「真的……沒想幹什麼嘛!」

  「沒有?」允祿兩眼惡狠狠地閃過一絲殘佞。「既是如此,你為何把孩子送去小七兒那裡?」

  滿兒驚喘,尖叫,「你怎麼知道?」

  允祿的目光更凌厲。「又為何寫信去警告你父親趕緊離開大理?」

  滿兒震駭得窒息了。「你你你……」

  「你想幹什麼?」允祿猝然探手攫住她的頸子。「說!你究竟想幹什麼?」

  滿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為什麼她的一舉一動他一清二楚?為什麼他會在她計畫最後一步的最後關頭出現在她眼前?

  除非……

  「你沒有出京?」她是以半肯定的語氣說出這個問題的。

  允祿沒有回答她,因為他才是有資格問問題的人。目露殘佞的光芒,他繼續盯視她片刻,不多時,臉頰上的肌肉開始一下下的抽動起來,神色愈來愈猙獰得如同刑場上的劊子手。

  「你打算用前明太子後裔的下落和皇上談條件,請皇上解除我的誓言放我自由,是這樣麼?是麼?」

  現在她可以肯定了。

  允祿根本沒有出京,他隱藏在暗處,拿自己的妻子作偵察對象,竊聽她說話,偷窺她的書信,看著她一步一步的行動,研判她究竟想幹什麼。

  結果,他的研判該死的正確。

  「我、我怎麼可能作這種事,你……你別胡說!」

  她的反駁無力得連她自己也說服不了,當然更聽不進允祿的耳裡。

  「而且,你還打算向皇上自首自己就是前明太子的後裔,以證實你的話並非謊言,」一字一句彷彿一粒粒冰珠子般自允祿齒縫間迸出,攫住她頸子的五指亦隨之往內收,「故而先行送走孩子們以免連累他們……」額上青筋暴露,狂怒在他眼底爆出火花。「對麼?」

  「我……」宛如離水的魚兒一樣張大著嘴,滿兒兩手掰住掐在她頸子上那五根手指頭,使盡全身力氣想要拉開它們,卻怎麼也動不了半根寒毛,「我不能……呼吸……了……」她痛苦的掙扎著。

  允祿無動於衷,「回答我,對麼?」只顧咬牙切齒地要逼出她的回答。

  「真、真的不……能……呼……」

  「回答我!」

  「……」

  就在滿兒絕望的以為允祿業已震怒得失去理智而打算活活掐死她的那一刻,允祿卻突然放開手,任由她跌到地上去像狗一樣喘息。

  然而她才剛喘過一口氣來,允祿又攫住她的手腕,硬把她拖起來步向側門。

  「好,你要說,我們就一道去說!」

  
《出嫁願從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