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十天後,他們回到了京城。

  雍正確實是個工於心計又心狠手辣的皇帝,但他更是個剛毅果斷,勵精圖治的好皇帝,勤於政事之毅力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回皇后病逝,他甚至沒有參加皇后的大殮禮,因為他有更重要的國事待辦。

  「這一仗總算贏了,傅爾丹確實是蠢材,而丹津多爾濟和策凌也果然厲害!」

  「噶爾丹策零還沒有死,他必然會捲土重來。」

  雍正有一會兒沒動靜,而後重重歎了口氣。

  「十六弟,你特別喜歡潑朕的冷水,是麼?」

  「臣弟盡力而為。」

  「這種事就麻煩你不用太盡力了!」雍正哭笑不得地說。「好了,別說這了,眼下先來說說魯王孫子那一家子吧,提到這,朕實在不能不誇獎你,粘桿處那些個笨蛋查了半天連邊兒也沒沾上,你卻輕而易舉的捉到了人,還不只一個……」

  「不過是湊巧碰上了。」

  「無論如何總是大功一件,說吧,要朕如何賞賜你?」雍正慷慨地說,這是他厲害的地方,有過必罰、有功必賞,如此才能激發臣下更努力為他辦事。

  想也沒想,允祿淡淡說了兩個字。「弘昱。」

  兩個字雖簡單,雍正卻也能明白,「可以。」然而轉個口,他也要論允祿的過了。「再說到呂四娘,李衛奏道……」

  允祿冷冷一哼。「呂四娘計畫劫牢救人,李衛卻被小小的調虎離山之計騙離杭州,若非臣弟及時趕去阻止,呂四娘早已把人救走,為此,臣弟也因而暴露了身份,險些壞了臣弟的大事。但臣弟並沒有責怪他,僅把呂四娘和弘昌交給他看管,誰知他竟連這點小事也做不到,他那浙江總督究竟是怎麼當的?」

  要論過反被指控,雍正頓時語塞。

  允祿臉色更寒凜。「莫不成他以為臣弟是閒來無事跑到杭州去度暑遊湖,就該替他看管大牢,替他捉拿呂四娘,替他救弘昌……」

  事實上,李衛的確以為允祿是帶老婆上杭州去遊湖的。

  「行了、行了,朕知道了,」唇掛苦笑,雍正連連擺手,「這過該算在李衛與弘昌頭上,朕自會斥責李衛,至於弘昌……」他輕歎。「朕會命弘曉將他圈禁在怡親王府內,不得朕旨意便不得出府。」

  允祿默然無語。

  雍正捏捏鼻樑,又說:「那麼,再來談談田文鏡的問題吧,聽說十六弟妹對他有所誤會,十六弟應該知道,田文鏡秉公持正,實心辦事,為了剷除貪官清理虧空招致不少人的怨恨,因之不利於他的流言亦由來已久……」

  允祿眼簾半闔,嘴角掛上嘲諷的紋路。

  「皇上之意,滿兒是道聽塗說,上了流言的當?」

  「當是如此。」

  「皇上可知臣弟是以何身份混入漕幫的?」

  「自然是不知。」

  「臣弟是以河南災民身份混入漕幫的。」

  「……」

  「由於自河南遷至杭州的難民不知凡幾,故而臣弟混入其中不僅毫不啟人疑竇,更且得到許多同情。」允祿語氣平板地說。「換言之,滿兒所指控田文鏡的罪狀並非流言,而是事實。」

  雍正沉默了,片刻後,他才慢條斯理地問:「那果真是事實?」

  「墾荒以少報多,是事實;匿災不報,是事實;謊報政績,是事實;百姓困苦民不聊生,不得不鬻賣子女以為生,是事實;有能力疏通河道卻無力治民,那更是事實!」

  條條罪狀,一連串的事實,說得雍正再度默然以對,好半晌後。

  「田文鏡一向忠君為國,實心任事,理該不會如此荒唐。」

  眸中寒芒飛閃,「皇上既只信任田文鏡,又何來問臣!」允祿冷然道。

  察覺到允祿的不悅,雍正瞇眼注視他一會兒,忽又轉開話題。

  「我說十六弟,你又是為何跑到開封去了呢?不會又是為了十六弟妹吧?」

  同樣的,允祿也察覺到了雍正奸狡的意圖,神情更顯森然,兩眼眨也不眨地與雍正四目相對。

  「確然是為了滿兒。」他冷聲坦承。「適才臣弟便說過,為了代李衛阻止呂四娘,臣弟因而暴露了身份,若非滿兒及時配合臣弟演了一場戲,臣弟數月來的心血必然毀於那一刻,別說捉到魯王的孫子,即便是將內應安全送入漕幫並得到白慕天信任的安排也被破壞了……」

  雍正愣住了。「原來是她幫了你?」

  「當時那種狀況,也只有她才幫得了臣弟,其他任何人都不行,若非有她,臣弟的任務便注定要失敗,」允祿雙眸半垂。「也因為如此,臣弟受了一點傷,滿兒才會開出條件來,要求臣弟完成這件差使之後好好休息一陣子。」

  雍正雙目一凝。「你受傷了?李衛沒說呀!」

  允祿冷哼。「他如何敢說,若非代他阻止呂四娘,臣弟又怎會受傷。」

  「原來如此。」雍正點點頭。「既是這般,朕也不好太過『苛責』十六弟妹的私心,但相對的,也請十六弟不要再追究田文鏡的『些微』錯失,畢竟他的功大於過,又是勤勞任事的幹才,只要稍加訓斥,相信他必能知所警惕。」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雍正都要保住田文鏡。

  允祿雙眉徐徐挑高,兩眼也瞇了起來,然而不過一會兒,嘴角突然詭異地勾了一下,隨即恢復原狀。

  「皇上之意是願意恩准滿兒的要求,只要臣不再追究田文鏡的問題?」

  「正是如此。」

  嘴角再度詭異地勾了一下,允祿落下眼睫毛掩住眸中的狡黠。

  「既是皇上的旨意,臣弟焉能不從。」

  
《出嫁必從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