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6章

  第二十四章
  肖穎一直沒說,其實她也有個小秘密,是關於葉昊寧的。
  那時候剛結婚沒多久,他帶她去參加一個私人酒會,是某某公司董事長的六十大壽,場面辦得極其宏大而熱鬧。
  她初初進門的時候就皺眉:「該不會要待到午夜十二點才能結束吧?」因為有那麼多的客人,放眼過去儘是正裝華服的男女,一個個招呼過來恐怕都要費時不少。況且,宴會又兼了一定的商務性質,其中攀關係套交情的必然不在少數,那又是極費時間的事。而她那時還遠沒有習慣這種場合,所以只覺得微微洩氣,又似乎不耐煩。
  葉昊寧與迎面而來的一位男士點頭招呼了一句,才在她耳邊低聲說:「就算你想玩到那麼晚,估計人家主人還不願意呢。鄭老先生可是出了名的注重養生,聽說每晚九點之前必定上床睡覺,早上五點起床晨跑,風雨無阻。所以,這次宴會的時間也不會拖得太久,放心吧。」瞥見她一臉喜色,他停了停,忽又笑道:「不過,無聊又無趣是肯定的。」
  她覺得敗興,不由得垮下臉來,「那怎麼辦?」心裡又想,這人說話也真惡劣,常常來個大轉折,破壞她剛剛生出的好心情。
  結果葉昊寧沒心沒肺地說:「我哪知道。」
  果然可惡啊!她靜了一下,突然神色認真地和他商量:「以後再有這種場合,你找別人陪你吧。你們不是都有女伴麼?女伴們是不是就派這種用場的?」
  他微微側過頭看她。
  她繼續說:「下次我在家看電視,你找個漂亮的陪著,既不耽誤我時間,你又倍兒有面子,簡直一舉兩得。」
  他看了她半晌,然後似笑非笑地點頭:「嗯,這個提議值得考慮。」
  後來也不知是不是為了報復她的不「敬業」,他竟將她獨自撇下,轉身與一眾朋友談笑風生去了。
  結果肖穎百無聊賴,在自助長桌前轉了一圈,象徵性地吃了些東西,便繞到一側的陽台休息。
  那裡果然比大廳裡安靜許多,月華如水,映在樓下花園的噴泉處,一片銀白色的粼粼波光,又猶如黑夜裡的星子落在水中,滿天滿目的密密麻麻。
  她撐住陽台的欄杆,忽然歎了口氣,其實是因為腳痛而又無聊,誰知很快便聽見一旁有人低低地「咦」了一聲。
  那人的語氣微訝,而她則更是驚訝,因為陽台上光線昏聵,面積又足夠大,她竟然一時沒發覺還有第二人的存在。
  直到那人從陰影裡走出來,其實面目仍舊不甚清晰,但肖穎分明覺得他目光灼灼,彷彿正在她的臉上來回掃視。就有一點像她平時戴著墨鏡上街,以為對方不能察覺,便常常肆無忌憚地觀察擦肩而過的陌生路人。
  他大概也以為她看不見。轉過身想要走回屋裡去,誰知那人卻慢悠悠地開口說:「你讓我想起一位老朋友。」
  肖穎怔了怔,才失笑:「這裡又不是酒吧。」
  那人說:「所以,我並不是在搭訕。」語氣倒是格外認真。
  她突然有點好奇,也許是因為整個晚上都太無聊了,葉昊寧又無情無義地撇下她不管,現在難得碰上一個可以說話的人,於是便問:「哪裡像?難道我長著一張大眾臉?」
  「不,是行為相像。」
  她更加不解,「什麼行為?」
  「就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卻獨自躲在陽台上看月亮歎氣的行為。我認識的那位朋友也會做這種事,你剛才的舉動和她十分像,所以我差點認錯了人。」他微微皺著眉,再度將她打了她一番,眼神在昏暗中微閃,卻並不見輕佻,忽然笑說:「其實就連氣質都很像,真巧。」
  肖穎停頓了兩秒,最終還是忍不住,笑不可抑:「看著月亮歎氣?被你這麼一說倒似乎很矯情。我也只是覺得無聊罷了,說不定你的朋友也是。」
  那人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問:「沒人陪你來嗎?」
  「有。」她說:「但和沒有差不多。」
  誰知話音未落,陽台與客廳相連的窗簾與玻璃門便被「刷」地一下同時拉開,嗡嗡的喧鬧聲頓時撲面而來,葉昊寧就站在光亮處。
  她驚奇:「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他卻只是微微皺眉:「你倒真會躲。」然後不由分說,一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將她拖走。那個陌生的年輕男人還在陽台上,肖穎臨走時似乎聽見極輕的一句:「呵,怪不得……」語氣驚異卻又彷彿瞭然。
  可是,怪不得什麼?
  結果回家的路上她頗有些得意地告訴葉昊寧,葉昊寧一開始不說話,過了一下才問:「你有什麼氣質?」語調淡淡的,彷彿有點漫不經心地質疑。
  她卻絲毫不受打擊,只是自得地說:「不知道,反正人家是這麼說的。」又問:「哎,你認識剛才那人嗎?」
  「不熟。」
  「只怪你出現得太早,否則我還想問問他,說不定和我相像的人是位大美女。」
  葉昊寧仍舊面無表情,趁著等紅燈的時候才終於轉頭看她一眼,隨口說:「就算是大美女又怎麼樣?不是只有氣質像麼?」肖穎回味了半天,才發覺他是意有所指,竟敢說她不夠好看?!正想小小發作一下,卻看見他微微凝著眉,雙眼盯著前方燈火通明的道路,似乎專注,卻又似乎有點恍惚,因為油門踩得那樣重,車速飛快,以至於瞬間便錯過了回家最近的一個路口,而他卻恍若未覺。
  車內一下子安靜下來。
  好像有什麼東西突然不對了,因為從她未見過他這樣,分明是在走神。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笑問:「在想什麼呢?」
  可是他卻不理她,連眼角都不曾動一下,或許是根本沒聽見。
  她側著臉動了動唇角,彷彿還想要說些別的什麼,可最終還是沒有再出聲。
  結果第二天下午,她收拾書房的時候在桌角發現一把鑰匙,小巧而銀光珵亮,形狀特別。她心中突然微微一動,蹲下身拿著它打開一旁的保險箱。因為知道密碼,所以很快便聽見卡的一聲,小小的銀灰色鐵門彈開來。
  她將大大小小的盒子一一取出來,全是簇新的手錶,多半是限量版珍藏版,其實她也不懂,都是聽葉昊寧說的。
  然後她終於知道自己想要找什麼。
  或許一開始並沒什麼想法,可是拿到那唯一一塊女表的時候,她卻突然覺得自己突發奇想地打開保險櫃,其實就只是為了找這塊表。
  她認得那個牌子,因為與葉昊寧手上常戴的那只一樣,其實就連款式和顏色都十分相像,或許應該是情侶表,而她以前竟然很粗心地沒有發覺。
  她將它拿到光線下翻來覆去地看了看,最後終於發現表帶上有極輕微的使用過的痕跡。
  竟然是舊的。
  雖然被保養得很不錯,但終究還是旁人用過的舊物。
  那天午後的陽光有一點熾烈,從寬大透亮的玻璃窗外照進來,甚至還能看見半空中細小的浮灰,帶著淡淡的金色,凝聚成一束又一束纖細地從眼前劃過,明明很美,卻又彷彿金色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將空氣割裂。
  肖穎不自覺地壓抑著呼吸,心中好像有一點點了悟,可那份念頭卻又不甚清晰分明,如同隱在眩目的陽光後,所以面目模糊。
  她幾乎用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去想像,最後還是不得不承認,或許真有那麼一個人,就住在葉昊寧的心裡。
  也許是曾經,也許,是一直。
  心頭猶如被細蟻輕輕地啃噬,有些好奇,但其實更多的還是某種難以言狀的感覺,或者可以稱之為妒忌。
  究竟要有多麼深刻的感情,才能讓葉昊寧這樣的人將某人用過的舊物都收藏若珍寶?
  所以隨後的整個晚上肖穎都顯得有點心不在焉,做事說話的反應都比平時慢半拍。
  葉昊寧後來終於詫異地問:「你怎麼了?」
  而她盯著一向最不喜歡的央視新聞,彷彿看得津津有味,好半天才轉過頭來,神色平常地說:「沒事啊。」
  他再度狐疑地看她一眼,起身去洗澡。
  不一會兒,卻又見他探出頭來,皺眉問:「肖穎,你是不是很愛薄荷味的沐浴露?」
  「嗯?」她將目光從電視上移開,說:「上回的用完了,所以我中午就去超市買了一瓶新的回來,還是同樣的牌子。」又奇道:「有什麼問題嗎?不是一向用得好好的?」
  他停了停才淡淡地說:「我討厭薄荷。」
  她卻更驚奇了:「可是你從來都沒說過。而且夏天用薄荷的多好,清爽涼快。」
  「可你冬天買來的也是同一個系列。」
  她見他眉角微挑,似乎一副忍無可忍的樣子,突然搞不懂他何時開始計較起這種小事來?於是也微微皺起眉:「那就當我喜歡好了。我喜歡男人身上有這樣清爽的味道。」
  葉昊寧終於不再說話,只是看了看她,轉身關上門。
  結果十來分鐘之後,她卻好像再度觸動了他某根敏感的神經。
  「我的睡袍到哪裡去了?」
  「洗了。」
  「幾件全部一起洗了?」
  她瞥了一眼站浴室門邊上身半裸的人,不禁微微歎氣:「我不是準備了一件新的放在架子上麼,你沒看到?」
  誰知他仍舊冷淡著語氣說:「白色的,我不喜歡。」
  「白色睡袍又沒有薄荷味,你為什麼不喜歡?」
  他彷彿有點吃驚,揚了揚眉:「難得見你反應這麼迅速。」卻又立刻接著說:「不喜歡好像不需要什麼理由吧!」
  怎麼這人有時候就跟小孩子似的?她一下午心情本就不太好,這時也不免來了氣,於是打定主意和他對著干:「可是我覺得挺好的,不愛穿你就裸著吧。」
  葉昊寧姿態慵懶地微倚在門邊,停了片刻,才忽地笑了聲:「該不會你又正好喜歡看男人穿白色衣服吧?」
  她像被瞬間擊中了某個模糊已久的痛處,不由得一怔,眼神黯了黯,語氣卻愈加不善:「是又怎麼樣?」
  她覺得他今天是故意找茬,乾脆拉過一隻抱枕抵在懷裡,不再理他。
  過了一下,才聽見葉昊寧的聲音再度悠悠飄過來,似乎帶著極輕淡的笑意,卻又不並讓人覺得他是真的在高興。
  他說:「肖穎,原來我怎麼都不知道你對男人竟有這麼多執著的愛好和要求。」冷哼一聲,然後便逕自收了陽台的衣服丟進烘乾機。
  晚間新聞結束,電視裡響起熟悉的旋律。
  看著字幕刷刷滾動而過,卻無法捕捉到任何一點信息,那一刻的肖穎只覺得心中有輕微的刺痛感,分不清究竟是來自於久遠的過去,抑或是因為下午的新發現,沉默了一會兒,她最終還是語焉不詳地回應道:「大家彼此彼此吧。」因為下巴抵著抱枕,所以聲音有點悶,又隔得那樣遠,也不知葉昊寧是否聽見了。
  肖穎後來想,或許就是這樣了,每個人都有一段隱秘的過往,她不例外,而他亦不例外。
  第二十六章
  門板虛掩,推開來才知道燈亮著。其實不止是大燈,就連外面陽台的吸頂燈,窗邊的落地燈,還有床頭的檯燈全都被打開來,而床上正躺著一個人。
  果然是葉昊寧回來了。
  肖穎著實被嚇了一跳,根本沒想通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她的床上。張口想問,卻發現他一隻手臂橫抵在額前,似乎已經睡著了。
  在這樣刺眼的光線下,居然還能睡得著!
  將屋裡屋外的大小燈光逐一滅掉的時候,肖穎實在覺得很無語,也不知道這人的怪習慣何時已經升級到如此嚴重的地步了?因為過去晚上睡覺,他便總喜歡亮著盞燈,哪怕只是微弱的光線都行。
  她曾經很好奇地問:「為什麼?」
  他說:「我怕黑。」
  回答得那樣一本正經,反倒讓人覺得十分不可信。所以她認定不是這個理由,可又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好的解釋,只得將它歸於他怪異的生活習慣之一。
  其實她自己也怪異。
  她喜歡完全黑暗的睡眠環境,哪怕戴上密密實實的眼罩,卻仍舊覺得不能安穩,只因為知道外面有燈亮著。
  因此最初一段時間,她幾乎夜夜都睡不好。直到某天的半夜,她再度醒過來不安地翻了個身,結果過了沒多久,便聽見「啪」地一聲輕響。
  她悄悄揭開眼罩,只覺得四下黑暗,連窗簾都被攏得嚴嚴的,一絲光線都不透。
  伸手不見五指,自然也看不見旁邊那人的臉,她當時有點迷糊睏倦,心裡明白是床頭的檯燈終於被關掉了,於是很快便安心地再度沉睡過去,
  後來她越發覺得葉昊寧當初只是唬她的,倘若果真是怕黑的緣故,哪能那樣輕易而主動地遷就她?
  他就是這樣,十句話中倒有七八句分不清真假,就連這種小小的問題都不肯老實回答,實在令人討厭。
  從裡到外,肖穎輕手輕腳地一一拍下開關,最終還是留了臥室牆角里落地的那一盞。
  橘黃色的光線被擁在乳白色的磨砂玻璃燈罩內,有一點點模糊,又彷彿極其溫暖,光暈從地板一隅靜靜地向外擴散開來,甚至可以看見地上一層淡似一層的光圈。
  最後她走到床邊,不禁微微皺眉,難道真有那麼困嗎?似乎連擺個正常點的姿勢再睡都來不及。
  葉昊寧靠在兩隻疊加起來的枕頭上,手臂仍舊擋在額前,一條長腿隨意地搭在床外。而且連衣服也沒換,領帶鬆散地掛在脖子上,衣領處的扣子解開了一顆。明明形象堪稱不雅,卻又偏偏並不令人覺得難看。
  肖穎一時興起,順手便將手機舉起來,設了閃光,對著床上那人抓拍了一張。
  她原本還擔心這輕微的「卡嚓」聲會將他吵醒,可是並沒有,葉昊寧維持著原先的姿勢一動不動。她頗為滿意地將照片儲存好,然後彎下腰伸手去拉堆疊在一旁的絲被。
  空調溫度設得太低,她都覺得皮膚生寒。
  只是下一刻,手臂便被突然攫住,肖穎只來得及驚呼一聲,便重心不穩地被帶倒在床上。
  葉昊寧利落地翻了個身,將她牢牢壓在身下,兩張臉近在咫尺,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看著她,眼中亮閃閃的猶如夜空繁星,根本沒有半點睡意。
  「……你裝睡?!」她忍不住皺起眉大聲指控。其實寬大柔軟的床,跌下去並不痛,她只是被嚇了一跳,心臟咚咚地跳得很厲害,於是惡聲惡氣地罵:「你無聊啊!」
  葉昊寧只是微微挑起唇角,將她的雙手牢牢摁在床上:「不是說要洗澡收拾房間的麼?結果又跑到哪裡去了?」
  兩人的鼻尖都快抵在一起,她象徵性地掙扎了一下,仍舊板著臉:「我還沒問你呢,明明在出差,怎麼突然跑回來了?難道是坐了火箭?還是時光穿梭機?」停了停,又狐疑地問:「打電話的時候,你到底在哪兒?」
  「機場。」
  「……那你居然敢騙我!」
  「我騙你什麼了?」他彷彿心情極好,眼角逸出淡淡的笑意,就連幽深的眼底也有盈亮的光,那樣奪目,她不自覺地走了神。
  他輕笑道:「我可沒說過自己還在外地。」
  她一陣恍惚,努力想了想,好像他是真的沒說過。
  反正還是騙!不明說,任由她錯誤地理解,那也屬於欺騙!
  她忿忿不平地動了動雙腿,誰知卻被他輕易制住,整個人被禁錮在溫暖而有力的懷裡,動彈不得。
  「快起來!」最後她只好動嘴,「衣服都沒換,弄髒我的床單了。」
  「髒了就洗掉。」他不以為意,忽又一笑:「你剛才幹嘛*****我?」
  可憐的手機早在她跌倒的那一瞬間便飛了出去,此刻正孤零零地待在床角,她艱難地仰頭看了看,幸好沒掉在地上。
  她撒了個謊,惡意地說:「想拍下你完全沒有風度和氣質的模樣,流傳出去,作為笑柄。」
  他揚眉,輕描淡寫地問:「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偏喜歡幹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不行麼?」
  「行。」他突然低頭咬了一下她的唇,不懷好意的邪笑道:「我卻喜歡干利人又利己的事。」話未落音,便用一個深吻封住了她的呼吸。
  肖穎在他身下被壓得難受,連氣都快喘不過來,等他好不容易放開她的唇,卻又開始向下侵襲。
  頸脖和鎖骨,他逐一吻下去,因為技巧嫻熟,倒更像是在刻意挑逗。她被弄著酥癢難奈,終於還是忍不住求饒,氣息略微不穩地說:「*****你是……因為你帥。」
  他猶不肯放過她,溫熱的唇在她的頸邊留連,低聲而慵懶地問:「哦?真的麼?」
  「真的……簡直比珍珠還要真。」她極其怕癢,幾乎是哀求道:「別鬧了,我錯了……」
  他終於低笑一聲,似乎也覺得懲罰得夠了,於是便停下動作,伸長了手臂撈過床邊的手機,遞到她面前:「既然那麼帥,找出來給我欣賞一下。」
  大言不慚,臉皮比城牆還厚!可是她沒辦法,只好老老實實地調出圖片來。
  其實由於房間裡的光線原因,雖然設置了閃光燈,但照片還是有些晦暗模糊,邊角都彷彿泛著暗黃。可是角度極好,居高臨下的,將他整個人都收納其中。
  她說的是實話,他是真的帥,即使那樣躺著,也依舊彷彿有慵懶隨性的氣質。讓她不由得想起前幾日看過的雜誌插頁,那個英俊瘦削的外國男人半躺在寬大的美式沙發中,巧合的是,姿勢幾乎與葉昊寧剛才的一模一樣,只不過那個模特半睜著眼睛斜斜看著鏡頭,眼神魅惑撩人。
  整個畫面黑白分明,有一種簡潔有力的美,構圖也十分和諧巧妙,攝影師實在是位高人,一下子便抓住觀眾的視線。
  而當時許一心卻只顧指著那個男人發花癡,口水都差點流下來。
  所以她突發奇想,拍了葉昊寧睡覺的模樣,想要改天拿給許一心看,誰讓她是他的忠實粉絲呢。
  葉昊寧看著屏幕一時也不出聲,她生怕他將照片刪掉,連忙把手機搶回來,誰知剛拿到手裡便有音樂響起來。
  還是那首充滿童趣的《兩隻老虎》,葉昊寧笑了一下逕自起身走向客廳,而她則坐在床上微微一愣,然後才按了接聽鍵。
  陳耀的聲音很快傳過來:「到家沒有?」
  她說:「到了。」這才想起上車前他似乎交待過,而她回到家卻忘了報平安。
  他好像鬆了口氣,笑道:「那就好。」停了停,又問:「已經睡了嗎?」
  過去也總是這樣,他發短信給她,問,睡覺沒有?又或是,起床了嗎?雖然聽不見聲音,但知道應該是怎樣的語調和語氣,就如同現在這般,溫和如水,而她多半時間都正在床上,於是躲在暖和的被窩裡,藉著那一點幽白的光,一個字一個字地回復。
  有時晚上是真的困,可是不捨得說再見,就算每天都會見面,她仍是不捨得說晚安。一直到他主動說,傻丫頭,睡覺了,關機吧。她才笑著關掉手機,一夜好眠。
  可是現在,她睡沒睡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於是淡淡地說:「沒有。」其實心裡仍有壓抑的疼痛,但已經變得足夠輕微,彷彿呼吸之間便能將它略過和遺忘。
  陳耀便不再說話,卻也沒有立刻掛掉電話,屋裡太安靜,肖穎低頭看著有些凌亂的床單,竟能隱約聽見他的呼吸聲,又或許只是她自己的,因為近在耳邊,那樣清晰。
  臥室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響動,她這才移開目光,說:「沒什麼事的話,我掛了。」
  結果她終於第一次先一步掛掉陳耀的電話,走出去,便看見葉昊寧正在廚房裡來回走動,一雙手也沒停著,簡直是翻箱倒櫃。
  她問:「你幹嘛?」
  他又打開另一隻壁櫥,看了看,然後才側過臉來說:「我餓了。」
  「吃的東西都在冰箱裡,你上那兒翻什麼?」雖然他此時語氣無辜的樣子既少見又有意思,但她還是覺得很無語。
  他卻彷彿一臉嫌惡:「冰箱裡都是剩的。」
  哦,對,他從來都不肯吃剩菜剩飯。雖然早就知道,但這個時候肖穎仍不免歎氣:「你怎麼那麼多毛病?又不是毒藥!」因為冰箱裡真的沒有新鮮食材,晚餐時候吃的倒是剩下一點,她特意拿保鮮膜封好,打算明天一個人將就一下。
  現在面對葉昊寧大少爺般的挑剔,她也沒辦法,結果葉昊寧說:「陪我出去吃。」
  這麼晚了,要上哪兒去?況且她覺得累,實在應付不了他的心血來潮,最後只得問:「你到底想吃什麼?方便面要不要?」其實明知他不會吃,也只不過是隨口一提。
  果然見他立刻皺眉,拿眼睨她:「那是人吃的東西嗎?」
  「嗯,」她扯動嘴角,「可是像你這樣的人類,真的十分難伺候。」她刻意加了重音,似乎有點咬牙切齒,他倒不跟她計較,只是揚眉一笑,氣質純良無辜:「突然想喝皮蛋瘦肉粥。」

《這麼遠,那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