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醉花蔭前華陰昧

2005年冬放假時,阿衡披著雪,給傢中帶來一位客人。

雲在。

看書時愛戴眼鏡,手指白皙,編得一手好程序,形容清麗優雅的雲在。

溫媽動瞭心思,問阿衡:“你阿爸給他定瞭親事瞭嗎?”

阿衡微愣,說:“並沒有。”

溫媽媽拉著女兒的手臂走到一旁,笑著問:“你看,思爾怎麼樣?”

阿衡轉身,思爾正在雲在的指導下打遊戲升級,兩人坐在一起,一個白一個黃,一個溫柔一個嬌俏,倒是十分相配。

阿衡想瞭想,撲哧一聲笑瞭:“媽,你別看雲在穩重,他比爾爾小兩歲呢。”

溫媽點點她的額頭,寵溺道:“什麼年代瞭,你媽還不是那種老古董,怎麼生出你這樣的小古董?”

阿衡臉紅瞭紅,腦筋動瞭動,如果雲在娶瞭爾爾,那親上加親,以後在在定居B市,阿爸阿媽也定是要跟來的,她盡孝豈不是更容易一些?心中覺得很好,含笑點頭對母親說:“媽,我試一試,如果他們有這個心思便好,沒有……”

溫媽點頭,說:“沒有也沒什麼,我也是一時生起的念頭,孩子們有自己的主意。”

溫傢半年前從陸氏退股,傢中賺得盆缽盡滿,思莞趁熱打鐵又註冊瞭一個公司。溫母整個人看起來輕松瞭百倍,心境大變,不是和一些樂界的老朋友籌辦演奏會,就是操閑心,看著滿園的第三代排列組合,配對配得不亦樂乎。達夷和孫鵬不敢見溫傢伯母,老遠看見躥得比兔子都快。

思爾老是拍著阿衡的臉,同情得很:“可憐的娃,過往皆是雲煙呀雲煙,你以前那頓打算是白挨瞭,還被趕出傢門。嘖嘖,我猜咱媽咱哥當時正準備照著八點檔的三流劇本大幹一場,為瞭骨肉親情保全全傢要不擇手段瞭。結果,除瞭你像一出折子戲,他們娘倆二人轉轉得歡歡喜喜一出喜劇。”

阿衡皮笑肉不笑:“你是不是有健忘癥?我被趕出去的時候,你貌似落井下瞭一堆的石頭。”

思爾拂袖,正色:“既然是敵人,怎麼可能有什麼同情心,溫衡你把我當成什麼人瞭?我可是很有原則的。”

阿衡微笑:“我曾經有幾度,想要咬死你。”

思爾撩開袖子,笑得桃花四射:“你咬,給你咬。”

阿衡拉下她的衣服,笑瞭:“行瞭,討人厭的丫頭,凍著生病瞭又栽贓給我。”忽然想起母親說過的話,輕輕開口,“你看,雲在怎麼樣?”

思爾轉轉眼睛,大加戒備:“什麼怎麼樣,咱媽又想出什麼幺蛾子瞭?上次竟然讓我跟張若培養感情,吃瞭三頓飯我們打瞭三次,毀瞭我三件香奈兒洋裝!”

阿衡偷笑:“你不也撕瞭人三整套阿瑪尼嗎,連褲子都敢扯。況且上次真不怨媽,是張若他媽相中瞭你,非要讓媽給你們制造單獨相處的機會。媽見你一直不談戀愛,有些著急,想著萬一你們能看對眼呢。”

思爾呸瞭一口:“他兒子被小歌星甩瞭,竟然打主意到姑奶奶身上瞭。媽也是,那種王八眼隻能和綠豆配,我像綠豆嗎我?”

阿衡呵呵地笑:“那雲在呢,怎麼樣?”

思爾的臉望向結著哈氣的窗,故意轉移話題:“你不是之前跟我說,你們姐弟已經鬧崩瞭。今年,他怎麼會跟你一起回來?”

阿衡看著她微笑:“去年開春返校時,他整天跟著我道歉,可憐巴巴的。我想著孩子都這樣瞭,做姐姐的還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就好瞭。”

思爾哦瞭一聲,也就用手在窗的霧氣上畫道道,不說話瞭。

阿衡彎瞭眉:“我弟弟真的很不錯的,跟我一樣好,保證不欺負你。”

思爾撇嘴:“拉倒吧,跟你一樣,那不是傻得掉渣……”

阿衡溫和地看著她,並不介意,想瞭想,笑道:“罷瞭,我先探探雲在的意思,再給你回話。”

雲在正在阿衡屋中編程。給他配瞭一間寬敞的房間,除瞭睡覺這孩子不大愛進去,總是習慣窩在阿衡房裡。

阿衡進去時,雲在扭頭,看著她伸瞭個懶腰,笑瞭:“姐,我餓瞭。”

阿衡本來想說的話也說不出瞭,隻問他想吃什麼。

雲在說:“嗯,隨便,方便面就行。”

阿衡點點頭,下廚房去煮瞭一碗面,又切瞭一小碟醃好的芥菜絲,誰知思莞冒著雪回傢瞭,看著阿衡跟看見救命稻草似的,兩眼晶亮:“阿衡,有吃的嗎?我快餓死瞭!”

阿衡看鍋裡還有面就給他盛瞭一碗,看他狼吞虎咽,身上還帶著酒味,直搖頭:“你怎麼才回傢?大半夜的,媽等你都等睡著瞭。”

思莞大口吸溜面:“你當我不想回傢吃飯,公司才建,還沒上軌道,處處都要把關。”

阿衡微笑,說:“少喝些酒,酒多傷身。”

思莞搖頭:“我喝得哪叫多,你是沒見過不要命的喝法。以前……呃,喝酒時,盛啤酒的玻璃杯,卻是倒的一大半白酒兌啤酒。”

阿衡笑笑,端著碗就要上樓。思莞卻喊瞭她一聲:“阿衡,明天有空嗎?”

阿衡轉身:“有空,怎麼瞭?”

“嗯,陪我……一起趕個飯局吧。”

“我?我去做什麼?”

“市一院的盧院長是爸爸的老朋友,他兒子我前些日子見過一面,相貌談吐氣質都相當不俗。嗯,你年紀不算小瞭,想帶你見見,交個朋友。”

阿衡愣瞭,像是沒聽見,上瞭幾階樓梯,滯瞭腳步,輕聲說:“好。”

思莞說:“明天是你的生日吧?”

阿衡“嗯”,說:“二十二歲。”

確實不小瞭。

第二天赴約前,思莞專門帶阿衡買瞭衣服,做瞭個頭發。

那盧傢公子是個陽光開朗、高大帥氣的男人。他沒有子承父業學醫,在美國念過幾年金融,開瞭傢公司,和思莞是談得來的朋友。

他本來同思莞打招呼,看到阿衡卻展顏笑瞭:“聞名不如見面。溫小姐好,我是盧莫軍。”

阿衡看瞭思莞一眼,兄長投來鼓勵的眼神,阿衡依葫蘆畫瓢,說:“初次見面,您好,我是溫衡。”

盧莫軍笑,牙齒白晃晃的,像是給黑人牙膏打廣告的,他說:“我知道溫傢有兩位小姐,也知道溫思爾艷名遠播。昨天思莞說讓我見他妹妹溫衡,我起初還有些失望怎麼不是溫思爾,現在看來,是我眼界狹隘瞭。”

阿衡的臉微微紅,有些不自在:“您過獎瞭。”

思莞笑得得意:“我妹妹哪個都好。這個可是傢母的心頭肉,要不是平時喜靜,哪裡輪得著我這做哥哥的操心。”

上開胃酒時,思莞看瞭看表,剛巧快到阿衡出生的正點。

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系著藍緞帶的銀盒子,輕咳,對著盧莫君歉意地說:“傢母寵阿衡,非讓我正點給阿衡生日禮物,見笑瞭。”

打開盒子,裡面是一串耀眼精致、高貴華彩的鉆石項鏈,墜子是紫鉆鑲的梅花。

阿衡愣瞭,看著項鏈,有些措手不及。

盧莫君看著項鏈,怔忡:“這不是……這不是前兩天在S城慈善晚會上拍賣的紫梅印嗎?說有一個神秘人用三百萬力壓全場拍下的,那個人是你……”

思莞笑瞭笑,隨意開口:“到場的的確不是我,但是是我找的人去晚會拍下的。”

阿衡也嚇瞭一跳,思莞撩起她的發把項鏈戴到她白皙的頸間。對面,那盧姓男子目光灼灼,定在阿衡身上。

阿衡苦笑,思莞到底擺的是什麼闊?

回到傢時雲在正在看書,抬眼看到阿衡以及她頸間的……項鏈,雲似的眸色似乎結瞭霧,他笑著開口:“姐,你相親怎麼樣瞭?”

阿衡不自在,去掉發飾拿梳子梳頭,皺皺眉,輕輕開口:“還好。”

這少年卻把頭伏在阿衡膝上,摟住她的腰,問:“姐,你快嫁人瞭嗎?”

阿衡笑,溫柔地撫摸他的臉龐:“瞎說什麼呢,姐醫科要讀七年,今年才是第四年,還早著呢。”

“那,三年以後呢,你就會嫁人瞭嗎?”

阿衡點點頭:“這是自然的,女大當嫁。”

少年假寐,問她:“你嫁瞭人,我怎麼辦?我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

阿衡笑:“傻孩子,姐就是嫁人瞭還是你姐,什麼都不會變。”

雲在說:“你要是嫁人,就不會有多少時間放在我身上瞭。”

阿衡卻大笑:“雲在,你難道預備一輩子賴在我懷裡不長大,也不娶妻生子嗎?”

雲在閉上眼睛嗅著阿衡身上清新溫柔的松香,淡淡地笑瞭,輕輕地嘆息:“我是這麼想的,也不認為,有什麼不可以。”

阿衡正想說些什麼,手機卻響瞭。

“喂,您好,請問……”

“哦,是我,盧先生,您有什麼事嗎?”

“明天嗎?明天恐怕不行,明天我和思爾約好瞭逛街……”

“後天……後天也不行……呃,我沒有推辭……也沒有討厭你……”

“周末嗎……好……好吧。”

阿衡掛斷瞭電話。

雲在卻睜開瞭眼睛,雲一般的眸子似淺似深,用手把玩著阿衡垂下的發,溫柔卻若有所思。

同一個城市裡,有一個男人戴著耳機,躺在華麗的地毯上,靜靜地聽著爆裂得快要震破耳膜的搖滾。

他身後站著另一個男人,長身玉立,耳在黃色曖昧的燈光下有些透明。

這個男人說:“你現在在想什麼……我似乎一點都看不穿……今天為什麼這麼煩躁……誰又惹你瞭……我的辦公室……被你弄得一片狼藉……新年度企劃全都撕瞭……言希你該死的到底在做什麼……”

他坐在言希身旁,冷冷地看著他的眼睛,說:“我真討厭你這副樣子……總是不在乎我的情緒……明知愛的人是我……卻要任性地陷入自己的情緒……不給自己和別人留一條後路……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因為你的發脾氣又辭掉瞭幾名秘書……你厭煩看到陳秘書我知道……但這個人不能消失……他掌握我太多的東西……至少不能突然消失……”

言希望著天花板,依舊,安靜地聽著音樂。

“至少給我句話……你想怎麼樣……或者你在鬧什麼……溫傢我已經徹底放過瞭……除瞭最原始的那些東西……在老爺子手上……我一時半會兒拿不到……但這構不成你發脾氣的理由……言希!”

那個男人看瞭他半天,突然笑瞭,看著他的耳機輕輕地開口:“抱歉,忘瞭,你聽不到。”

那人摘掉瞭他的耳機,從言希腰間抱起他,走進裝飾華麗的臥室。

言希沒有反抗。

第一次,沒有反抗。

他親他的眼睛,親他的鼻子,親他的嘴唇。盡管這個人神情沒有多大起伏,但這一切,足夠讓他覺得二十多年的忍耐是值得的。

他忘形,撕開那個大眼睛男人的睡衣,白皙清楚的紋理肌膚,一寸寸,隻可能屬於他。

他向下親吻,那個男子瘦弱的身軀卻忽然弓起,抓著被單,嘔吐瞭起來。

歸土三陌

我可以不要太陽,不做向日葵,隻想要回我的江南小水龜。
《十年一品溫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