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黃河平順著禦橋遺址的通道返回地下城的時候,小老漢早已沒瞭蹤跡,連同那些壁畫全在橋洞下邊消失瞭。黃河平喊瞭兩聲,黑暗中無人應答,他的心馬上抽緊瞭。

難道是自己太天真瞭,像小老漢這樣的慣竊,知道所盜的是仿品,又摸清瞭自己的底細,難道還能在這兒老老實實等著,那才是咄咄怪事。他罵著自己愚蠢,一邊打著手電向洞裡走。就在這時,他突然覺得身後什麼地方發出光亮,回頭一看,隻見一道噝噝燃燒的東西像赤練蛇一樣在閃光,他一個前撲趴在瞭地上,隻聽轟隆一聲巨響,黑暗中磚石橫飛,塵埃四起,身後的豎井被炸塌,回去的通道頃刻被堵死瞭。

他暗暗叫苦,剛要爬起來的時候,頭上早重重挨瞭一擊,身子軟綿綿倒下去。等再次醒來,手腕處多瞭根繩索,而繩索另一端,立著一個人,正是小老漢。他想大罵,但出不瞭聲,因為嘴巴已被不粘膠貼上瞭。黑暗中一個體形粗壯的漢子正拿手電直射自己的臉,身上的東西已被搜瞭個幹凈。

“姓黃的,你識相點乖乖背上東西走,或許還有命!”一個嘶啞嗓子的人說著在身後踢瞭他一腳。

黃河平這才看清楚,對面的小老漢也給人捆著,身後被人正用什麼東西頂著,痛得齜牙咧嘴,而自己背後還有兩個傢夥。他明白,反抗是無效的,同時又稍稍放下瞭心,小老漢並沒有出賣自己。

捆綁小老漢和自己的仍是那根繩子,一頭拴一個,中間留著距離,裝壁畫的包袱分別套在瞭他倆的脖子上。小老漢走瞭幾步,突然一個踉蹌差一點兒栽倒,繩子牽拽著黃河平也險些倒地,幸好被身後兩個傢夥揪住,頭才沒有碰到洞壁上去,隻聽前邊架著小老漢的啞嗓子罵道。

“龜孫子,你成心想叫爺爺們交不瞭差不是!”說著隨手扯下掛在小老漢脖子上的包袱拎在瞭自己的手上。一直推著黃河平朝前走的那個壯漢,也一把將他胸前的壁畫攥在瞭手中,甕聲甕氣道:“你們這倆熊玩意兒,加一塊兒也抵不上一張畫的價錢。”

黃河平聽明白瞭,這是又一路賊,目的就是沖著壁畫來的。可這幫傢夥怎麼會知道他和小老漢的行蹤,現在又帶他們到哪裡去,背後又是誰的指使,卻一概不知,看來隻能見機行事瞭。想到這裡,他連續抖瞭兩下繩索,那繩子也回抖瞭兩下,他知道小老漢已經明白瞭他的用意。

六個人在黑暗中走瞭十幾分鐘,迎面有一陣冷風吹過來,黃河平耳畔裡突然響起瞭一陣潺潺的水聲。他明白,他們又回到瞭他和小老漢曾待過的地方,小老漢是在引著他們兜圈子。

“地哧溜,這路不對吧,你小子別玩活!”啞嗓子喊起來,聲音裡有些慌亂。

小老漢嘴裡咿裡哇啦一陣喊叫,意思是讓引路為什麼堵著嘴,牽著繩子的傢夥扯掉瞭小老漢嘴上的膠帶,叫他說話。

“你們不是讓我領著鉆奚國大墓嗎?這路一點兒不錯啊。”

“你要不想活,現在就送你入土,爺們兒手裡可是有地圖!”

“你既是有地圖何必還叫俺走前頭嘛。”

小老漢的話剛一出口,兜頭就挨瞭一巴掌。小老漢不服軟,用嘴吐瞭一口血污,站住瞭腳。

“哥們兒,都是吃土貨的,往後這陰陽界抬頭不見低頭見,給兄弟留半指寬的路,明兒我還你一丈八。”

“做夢吧地哧溜,你要敢耍滑,今兒就是你的祭日。叫你領路是想成全你,你還想讓俺弟兄們跟著你蹚積沙墓啊!”

聽得出來,這幫小子也是地下城的常客,隻是這一會兒在洞中分辨不清方向。就在這時,黃河平隻覺得小老漢那邊抖瞭抖繩子,朝自己喊道:“走哇兄弟,咱倆可是一個繩上的螞蚱,死瞭我,你也活不成啊。”

風更大瞭,挾裹著一種刺骨的寒意,混合著千年墓穴的腐朽氣息撲面而來,仿佛正走在兩山之間的風口上,隻是那水聲卻消失得無影無蹤。黃河平隻覺得腳下軟綿綿的,正猶豫間,身後的壯漢猛地扛瞭他一個趔趄,閃在瞭一邊。黃河平一腳踩空,頓覺得有一股涼氣從腳下襲來,好像是踩到瞭一片泥淖之中,前邊的小老漢突然叫起來,“是晃灘!俺掉晃灘裡啦,快來救俺哪!”

原來,壯漢和啞嗓子是把他和小老漢當成瞭探路的拐棍,見他倆踏進瞭泥潭,便閃身從一邊躲瞭過去,身後的另外兩個傢夥卻猝不及防,跟著他和小老漢陷入瞭黑暗之中。剎那之間,黃河平覺得雙腳像被人抓住一樣往下沉,而且越是晃動,身子就越發下墜,一股徹骨的寒氣從小腿直傳到心臟。他頓時明白瞭,自己已經陷進瞭淤泥暗河中。這淤泥河又叫晃灘,小時候在黃河灘上跑著玩兒,就聽人說過:“晃泥灘,平展展,上面長花草,底下是深淵,野兔不敢走,飛鳥不敢站。”莫非這地下也有晃灘,攤上它就是死定瞭,都怪自己下洞前那番不吉利的話,任務沒完成,就死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墓穴之中瞭,他心裡一陣遺憾。

眨眼工夫,他覺得又粘又濕的淤泥已經埋到瞭他的襠下,半個身子陷入瞭濕乎乎的陰冷之中。該死的雙手又被繩子捆著,泥糊似的淤泥正從身下咕咕嘟嘟發出悶響,冒起可怕的氣泡,獰笑著緊抱著他朝下拽。這遠古的墓道中,仿佛有一隻餓瞭上千年的巨獸,正張開血盆大口,喉頭裡發出迫不及待的滋滋聲,轉眼之間就會把他連骨頭帶肉全部吞將下去,然後閉上嘴巴,不留任何痕跡。

他渾身的血液像結瞭冰,五臟六腑像被巨獸的黑爪一下子掏空,眼前一片慘白,又轉瞬變得一團漆黑。在這瀕死的大黑暗之中,遠遠地仿佛傳來瞭一個熟悉而冷酷的笑聲:“你黃河平玩完瞭,徹底下瞭地獄,你認輸吧。”

突然,像是從很近的地方發出瞭另一個聲音,對著他的耳朵在叫:“快躺下,腿伸開,慢慢朝前打滾!”

黃河平順從地躺下,果真覺得腿上緩過瞭點兒勁兒。捆綁雙手的繩子此時起瞭大作用,正像纜繩拖著一艘小船向著一處固定的地點移動,漸漸地他的身子靠在瞭堅硬的地面上,盡管渾身火辣辣地疼痛,他還是萬分慶幸,大難不死,他獲救瞭。而搭救自己的正是那個瘦骨伶仃的小個子,對方爬近瞭自己,伸過一隻瘦骨如柴但很有力的手來。

晃灘閉合瞭,在向外冒出微弱的氣泡後,一切都恢復瞭平靜。拎著壁畫的傢夥和身後的倒黴鬼一個也不見瞭。

被拖上斜坡的黃河平渾身上下全被泥漿糊住,隻剩下喉嚨裡發出呼呼的喘息聲。

再看小老漢,此時就像伏地的蛤蟆,雙腿緊緊盤在一根石柱上,手中死死拽著繩子,滿臉泥巴,隻露出滿口的白牙,嘻嘻笑著:“黃老兄,幸虧你今兒跟著老漢,兔子牽住瞭我這隻老鼠尾巴。咱倆算扯平瞭,一命救一命,我可不欠你瞭。”說著打瞭一個大大的噴嚏。

一陣冷風吹過,兩人禁不住直打哆嗦,黃河平感到又冷又餓,這才想到帶來的幹糧和礦泉水連同兩包壁畫全都埋在瞭晃灘裡,不禁抱怨起來,小老漢這時倒寬慰起他來瞭。

“老哥,不是你開導我,說那些東西是堆爛泥,我一準兒也跟著它們一塊兒見閻王啦。”

“這幾個傢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你知道嗎?”黃河平靠近小老漢,兩人互相慰藉著取暖。

“聽口氣八成是龍老三的人,你沒聽他們說要我領他們奚國大墓的路嗎?”

“這奚國大墓在哪兒啊?”

“我很早去過,那是個稀奇古怪的地方,聽說埋著不少上好的青銅器,不知道這些傢夥咋能知道那個鬼地方。”

“咱就朝那個鬼地方去,他們既然能摸進來,咱也一定能鉆出去。”

“哎呀,我咋就這麼糊塗!”小老漢猛地拍響瞭後腦勺,“是他誘著我跟彭彪偷博物館的壁畫,吸住你們的註意力,他卻暗地裡來挖奚國大墓,這小子可太賊啦!”

“你是說龍海?”

“不是他還有誰?我事後聽說,是他讓人哄著彭彪輸瞭大錢,又叫手下傳信兒說新出土的壁畫在澳門能賣上大價錢,鬧瞭半天俺倆成瞭他的擋箭牌瞭。”

“你明白就好,要緊的是咱得趕快找路出去,不能讓龍海把奚國大墓的東西弄出去。”

“是啊,老天爺向來助好人,有晃灘的地方八成就挨著河,有河就有路,咱死不瞭。”

兩人說著相互攙扶著前行,小老漢的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瞭根棍子,聽他說是從那個啞嗓子手裡奪過來的,現在成瞭他們的有力支撐。這小老漢不愧是地哧溜,走瞭不多時,就聽到有嘩嘩的水聲,腳下也開始有瞭踩在沙礫上的感覺。由於晃灘教訓,他倆不敢貿然行進,小老漢把棍子別在腰間,讓黃河平跟上他,用兩隻手探路向前爬行。過瞭不久,他們覺察到身下原來是一條被河流沖刷出的陡坡,稍有不慎,就可能滾落到這洶湧翻滾的地下河去。

由於連滾帶爬,黃河平漸漸感到頭暈目眩,體力不支,就伏在瞭地上。小老漢見他沒跟上,踅回瞭頭來攙扶他。就在這時候,隻聽一聲巨響,震得周圍又有大大小小的石塊跌落下來,兩人急忙抱頭蜷縮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因為這爆響,仿佛就在頭頂,仍是在積沙墓遇險時聽到的那種爆炸聲。

隨即,黃河平感到有一絲清涼的風擦過面頰,浸入瞭肺腑,他貪婪地吸瞭兩口,簡直像是甜美的甘泉瓊汁,漸漸地,頭好像不是那麼酸脹木麻瞭。隻見小老漢也用鼻子拼命在地面上嗅著,像隻發現獵物的狐貍一樣躥到瞭最前面。

那股風再度吹來,並且隱隱有一股微光閃動瞭一下,霎時間,兩人看到眼前是一塊裸露的巨大石壁,石壁上方有一處洞窟,光線就是從那裡斜射下來的。兩人步履踉蹌地向上攀爬,腳邊突然發現瞭石鑿的臺階!

死裡逃生的興奮使他們頓時來瞭力量,兩人跌跌撞撞從石階處攀登。到瞭洞口,黃河平托起小老漢的屁股讓他鉆進洞內,小老漢伸手又拉上瞭黃河平。那股沁人心脾的風分明是從這個洞穴中吹來的。兩人更加興奮,小老漢順手掄起從啞嗓子手中那得來的棍子,在洞口梆梆敲起來。突然,他意外發現棍子頭上存著蠟油,便馬上來瞭勁頭兒,捻瞭根兒衣線做燭芯,扯瞭塊身上的破佈包在另一端棍頭上,狠命在石頭上磨,不一會兒燃著瞭破佈,就著火苗把棍頭上的燭芯點亮瞭。

借助微弱的燭光,他們發現正待在一間石房子中間:這房子像是很久以前被人開鑿出來的,裡邊石桌石凳、石床一應俱全,並且和整個石房子連為一體。更為怪異的是這石房內還套著小一些的石屋,屋內還有石灶臺、石火炕,從煙熏火燎的痕跡來看,曾經有人在這裡燒火做飯,圍灶取暖。

越向洞內縱深走,竟然發現更多的石房子,這些石屋大小格局相似,而且相互連接通透,石屋上下還通過樓梯相接,如同現代的樓層。原來這是一座掏成蜂窩狀的石居山洞群。再向上走,隻見石屋的形狀發生瞭變化,不僅大小不一,而且用異形磚建造的奇形怪狀,相互間的通道也變得曲折幽深,酷似迷宮。偶見地下還佈有陷阱,散亂堆放著鏃箭頭、鐵蒺藜和彈丸,有的石屋卻被黃土整個兒淹埋瞭。看來,不知是古代哪一支氏族為避難曾在這裡居住,並在這裡居險防守。當黃水襲來的時候,這裡的人們逃到瞭山洞的頂部,淤泥和黃水尚未來得及灌滿所有孔道的時候,有一部分人肯定從這兒逃瞭出去。

小老漢用那根棍子探路,卻被一塊巨石擋住瞭去路。他一抬頭,驀然看到眼前是座緊閉的石門,石門兩邊各有半邊黑白魚的太極圖形,太極圖周圍標刻著金木水火土的五個字符。

黃河平懂得周易,知道這是五行相生相克圖,他接過小老漢那根棍子,按著陰陽五行相生相克的關系,畫出瞭五條連接的弧線和五條交叉的直線。

圖形剛畫完,在黑白魚相銜接的地方,兩扇石門裂開一條縫隙,隨著門軸在石臼中咯咯吱吱轉動,石門緩緩洞開。

裡邊原來是一座年代更為久遠的石窟墓穴,四壁雕著人身鳥獸和騰蛇遊霧的圖案。這座墓窟,宛如一具倒扣的大鐘,隻見墓室正中坐落著一處粗獷高大的青石祭壇。祭壇旁邊,有一大片動物和車仗的化石。仔細辨認,竟然是嶙峋的馬骨和蜷縮在地的狗骨,它們相互枕藉,橫躺豎臥在巨大的輻式車輪旁邊,鐵皮箍就的戰車早已化為凹凸不平的土壘,威嚴的駕車俑被敲掉瞭腦袋,隻留著一條殘缺的胳膊,保持著駕馭馬車的姿勢。

這裡顯然是一處陪葬墓,並且不止一次被人盜挖過,破碎的陶片冥器隨地可見。他們走到殘破不堪的祭壇前,這裡石碑斷裂倒地,神獸缺頭少尾,雕工精美的石欄東倒西歪,連祭臺前的石五供也像被人連根拔去。祭臺正中的青石獸礅也被人移瞭位,上面的獸頭浮雕已被人鑿去,隻餘下殘缺尾部的隻鱗片爪。再看石礅旁邊,竟被人掘開瞭一個大坑,坑土還是新鮮的。兩人近前一看,突然被驚得瞠目結舌,原來,坑口處放著一把丁字鎬,鎬頭上趴著一隻黃毛老鼠,正在用舌頭添著自己帶血的胡須。

“有人來過!”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叫起來。黃毛老鼠聽瞭人喊,竟然無動於衷,隻是睜著綠豆似的眼睛,瞪瞭一眼兩個不速之客,而後旁若無人地沿著鎬把又慢悠悠爬到土坑裡去瞭。

小老漢摸黑找到祭壇上的一個石碗,發現是個還存有蠟燭的燭臺,他再度鉆木取火,點亮瞭蠟燭,舉到土坑邊上朝下看。

土坑口上小下大,類似地窖形狀,深達兩三米,按黃河平的眼光來看,這是先爆破後開掘,從中一定挖出瞭不少東西,現在再下去已經毫無價值,關鍵是盡快找到這地下城的出口。

黃河平讓小老漢端著蠟燭,自己撿起鎬頭,開始沿著祭壇一側向前走,在一個碩大的石柱邊,突然發現倚著一件黑乎乎的東西。他讓小老漢把碗裡最後一點蠟捻子挑大瞭,借著燭光看去,兩人嚇瞭一跳,原來是一個滿身泥灰頭戴安全帽的人,用手去推,帽子掉落,露出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已分辨不出眉眼。這人身後,正扔著小老漢用來包裹壁畫的包袱!從個頭兒上看,這人很像是押著他們過晃灘的啞嗓子,但那些壁畫卻無影無蹤瞭。

黃河平倒抽瞭一口涼氣,讓小老漢繼續舉燭觀察,發現石柱一側還放著幾個廢棄的氧氣瓶,氧氣瓶旁邊,摞著幾套工具袋,袋上邊隱約印有“化肥廠機修”的字樣。小老漢急忙用手去掏袋子,興高采烈地叫瞭起來:“水,還有吃的!”

附近的地上,散亂地堆著雷管和引信。這些人肯定是下坑內作業的工人,可他們與剛才遭遇的壯漢和死瞭的啞嗓子是什麼關系,壁畫究竟落到瞭誰的手中,這些卻一概不得而知。但有一點可以斷定:這些人是從化肥廠廠區的地面上下來的。

“喂——有人嗎?”小老漢憋足瞭氣力大聲喊,沒想到他的聲音已經很小,隻是在黑暗中響起嗡嗡的回聲。

生還的希望充斥著他們的全身,兩人吃瞭那些人帶的方便面,喝幹瞭礦泉水,歇息瞭一個時辰,開始尋找出去的通道。

幾經周折,不知過瞭多長時間,他們終於發現一處黑乎乎的洞窟,這洞口很小,僅可容身。兩人匍匐爬入洞內,發現洞壁十分光滑規則。

“這是他們打的擠壓炮,這種盜洞不用取土,前邊一定有出口,咱們有救瞭。”小老漢內行地說道。

兩人一前一後爬行瞭多時,終於到瞭盡頭。小老漢朝頭頂一看,咧開嘴笑起來。原來,頭頂上方有一口豎井,井壁上有明顯的腳窩。兩人不顧一切地向上攀爬,預想著上邊不遠便是他們逃生之門。遺憾的是,這次他們的判斷又發生瞭錯誤,豎井到頂是一條一眼看不到邊的平向甬道,看來這是一項浩大的工程,不知前方的出口究竟隱藏在何方。

足足又爬行瞭幾個小時,對黃河平和小老漢來說,像過去瞭幾個世紀,他們再也沒有瞭力氣。由於清新的空氣不知從何處流泄進來,黃河平有股昏昏欲睡的感覺,他隱隱覺得頭上有一絲微光在盤旋,或許是一個荒野中的洞口,它的周圍長著野草和荊棘,細弱的枝條襯在晦暗的蒼穹之中,粗大藤葛的茁壯分枝從高空垂落下來,如同一根根飄動的繩子。

這些使黃河平出現的幻覺,實際是小老漢向上攀爬的影子,這傢夥腰間系瞭那根繩索,別瞭那把丁字鎬,正像壁虎一樣貼緊瞭頭上的豎井,仿佛他的肚皮底下有吸盤一樣,不多時終於攀上瞭頂端。這一次,他的手觸到瞭一塊木板,確切地說是一塊整整齊齊的蓋板,洞壁四周是用磚砌成的通道,還有專供攀登的鐵蹬子。但是這木板上仿佛壓著千鈞重的東西,用盡吃奶的力氣去推也無濟於事。他開始用鎬頭敲擊,也沒有人回應,周圍像死一般的寂靜。

《污點(瞞天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