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淬鏡 第五十章

眾人出瞭德州城,藍大胡子帶著幾個人,騎著馬過來和他們會合。原來藍大胡子自昨夜重操舊業,當瞭一會殺人放火的強盜後,就沒回到飯店,而是領瞭白雪嵐的命令,深夜出城調兵馬去瞭。

那個強武裝旅,自然就是藍大胡子拉過來的。

藍大胡子到瞭白雪嵐跟前,擦著額頭的土灰說,「軍長,你老半天才出來,真讓我捏一把汗。要我說,軍長也太冒險瞭,要是廖傢的一狠心,真的拼個魚死網破,那豈不是樂子大瞭?您真該聽我勸的,趁夜就出瞭德州城。」

白雪嵐哼道,「你前腳放火燒人傢倉庫,我後腳就倉皇逃出德州府,這不是打著鑼鼓,向廖傢承認罪狀?要是廖傢派別人來,我不會這樣冒險,可既然得到消息,來的是廖翰飛,那很可以玩一玩。他這人,幹壞事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說到死這一字,他是比什麼都怕。和我拼魚死網破?哼,就憑他?」

頓一頓,語氣沉下一些,「我離開瞭老傢一陣子,大概大傢都忘記我是什麼脾氣。都以為我是面人做的,想怎麼捏就怎麼捏嗎?不借著這機會,好好敲一棍子,恐怕等我回來老傢,有些人要更加肆無忌憚。就該如此,讓他們知道,我白雪嵐,絕不怕同歸於盡!」

宣懷風在城門露瞭一下臉後,就待在馬車裡,一直沒有動靜。

這時聽見白雪嵐和藍大胡子說話,宣懷風把頭從馬車裡探出來,朝白雪嵐問,「事情過去瞭嗎?」

白雪嵐一見他,就不理會藍大胡子瞭,對宣懷風說,「過去瞭。」

宣懷風說,「剛才炮聲很響,你和那些人說的話,有的我聽見,有的我沒有聽見。可是我不知底細,不敢胡亂出來,怕給你添瞭負擔。究竟發生瞭什麼,你能不能解一解我的疑惑?」

白雪嵐說,「可以的,我過來給你仔細地說。」

於是就從白將軍背上跳下來,鉆到馬車裡。

先不說事情的來龍去脈,卻將宣懷風兩個手腕一抓,板著臉問,「你還說怕給我添負擔,不敢胡亂出來。剛才在廖翰飛面前,你為什麼故意探出來,讓他看你的臉?」

宣懷風問,「那個廖翰飛,是廖傢的什麼人嗎?」

白雪嵐把他兩個象牙般漂亮的手腕,抓在手掌裡,不滿地捏瞭一下,「他是什麼人,你問著幹什麼?你看他人模狗樣,以為是個人物嗎?我告訴你,他在交際場中是臭名昭著的,我不許你認識這樣的人。」

宣懷風笑道,「這話就扯遠瞭。我聽藍大胡子向你報告,說那些地裡的罌粟和廖傢有些關系,恰好又見那人姓廖,想來是那一邊的。」

白雪嵐這些醋意,自己也知道起得頗沒有由頭,隨口發泄一句,也就算瞭。松開宣懷風的手腕,順勢就摸到他身上,「剛才打炮來著,你有沒有受驚?我給你瞧瞧。」

手滑到腰上,覺得硬邦邦的。

把外套下擺一掀,腰上左右都掛著沉甸甸的勃朗寧呢。

白雪嵐不由笑瞭,取瞭一把在手上,咔地拆下彈夾,裡面子彈裝得滿滿的。

白雪嵐問,「我說你今天有點老實,肯在馬車裡不下來。原來你是等著我們亂陣裡開打,想在馬車裡,冷不防施展你的神槍,來一個擒敵先擒王嗎?」

他倒是說準瞭。

先前在城門處,宣懷風和廖翰飛朝瞭一面,回到簾子後面,就準備好兩把手槍,時刻等著戰鬥瞭。

宣懷風在簾子後的眼睛,一眨也不敢眨,時刻計算著廖翰飛的位置,想著萬一動起手來,頭一個就是要喂廖翰飛吃一顆子彈。

殺瞭頭頂,對方人馬會受驚動。那麼他對白雪嵐,也算能幫個小忙。

現在一顆子彈也沒有打過去,全憑白雪嵐一人,就平安出瞭德州府,宣懷風被白雪嵐當面說破自己的小心思,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瞭笑。

又問白雪嵐,「你過來,不是為瞭和我說經過嗎?」

白雪嵐說,「說穿瞭也沒什麼。昨晚我命藍大胡子他們去文明公司的倉庫裡搗瞭一下亂,後來得到消息,廖傢那邊要有行動。我們這大隊人馬進德州府,並沒有掩飾身份,所以廖傢一定是知道我到瞭德州府,把倉庫被燒的事猜到瞭我身上。大概他們是想趁著我還沒有到傢,要借這個緣故,來給我一個下馬威。這可巧瞭,我也正想給他們一個下馬威呢。所以,廖翰飛調人往德州府來,我也派瞭藍大胡子到附近的永安縣,把白傢駐紮在那的一個勁旅給拉來瞭。想和我玩武力,那大傢玩個痛快。」

如此這般,簡略地說瞭一番。

宣懷風聽瞭,默默出瞭一回神,蹙眉說,「剛才你和藍大胡子說的那些話,我是聽見瞭的。你說要是今天不敲一棍子,等你回老傢,有些人要更加肆無忌憚。有些人,指的是廖傢那些人嗎?」

白雪嵐問,「自然指的是廖傢那些人。你怎麼忽然問這個?」

宣懷風隻是隱約有一種感覺,卻說不出個所以然,隻是把那勃朗寧從白雪嵐手裡取回來,咔地一下,把彈夾裝上,咔地一下,把彈夾卸下來。

咔,咔,咔的清脆聲中,無意識地玩著。

這英俊的臉頰,因為正在想事情,透著毫無防備,熟練的玩槍的動作,又十分帥氣。白雪嵐看著他,心總是忍不住癢的,便伸手一勾,把他勾到懷裡摟著問,「發什麼呆?索性親熱親熱。」

宣懷風說,「別動,別動,看子彈走火。」

白雪嵐賴皮的口吻說,「我偏動,我不怕走火。你就賞我兩槍,那子彈打在我身上,流的血也是甜的。我動啦,我這就動啦。」

宣懷風說,「哎!你真是亂來!」

手忙腳亂地卸瞭彈夾,槍也丟在褥子上。

這可以算是一個繳械的動作瞭,白雪嵐大樂,捧著宣懷風的臉頰,深深地吻瞭一口。

宣懷風微微喘息著說,「你親一親,也就算瞭。昨晚你……反正,我是非要好好休息幾天,才能恢復過來。」

白雪嵐說,「幾天?那我要餓死瞭。」

宣懷風說,「那麼,讓我休息一天,成不成呢?」

眼睛微微睜開,露出一點烏黑的星辰般發亮的瞳仁來,微笑而慵懶地看著白雪嵐。

白雪嵐對著這樣可愛的人兒,雖然心癢,但畢竟還是愛意勝過瞭欲望,也明白昨晚是讓他受累瞭,很該休養回來,所以把褥子上的槍撥到一邊,抱著他在褥子上軟軟地挨瞭,並沒有再做過分地舉動。

兩人靜靜挨著。

馬車搖搖晃晃,很讓人想睡。過瞭一會,宣懷風眼睛又閉上瞭,呼吸也變得悠長均勻。

白雪嵐怕抱著這樣軟綿綿的可愛身體,欲望又要控制不住,等他睡瞭,就把他放在褥子上躺好,蓋瞭被子,躡手躡腳地下瞭馬車。

白雪嵐重新騎到白將軍上,不一會,藍大胡子又騎著馬咯噔咯噔地到瞭他身邊,這次來的,還有另一個穿著軍服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見瞭白雪嵐,在馬上敬瞭一個禮,叫瞭一聲「軍長」。

叫完之後,就嘆瞭一口氣。

白雪嵐說,「老吳,我還以為你帶著你那一個旅,已經回駐地去瞭。你嘆什麼氣?不過是帶著人馬到德州府轉瞭一圈,離開駐地也就一天多半的事,你還怕伯父對你用軍法?」

吳旅長愁眉苦臉地說,「軍長,這次要不是藍大胡子說您性命攸關,我是絕不來的。沒有司令的命令,擅自帶兵出來,還炮轟德州府。這個事,您要是不幫我在司令面前兜著,隻怕我這八字有點危險。」

白雪嵐笑罵,「你個混賬,當年在戰場上,我救瞭你的命,你指天發誓說什麼來著?我說不用記在心上,你非嚷嚷說這條性命歸我瞭。今天我還沒讓你把性命給我呢,借你的兵用一用,你就在我面前裝這狗熊樣子。我叫你做的事,哪回叫你挨過軍法?快領著你那些兵,滾回你的駐地去,叫我看著真生氣。」

馬鞭子往吳旅長身上,假裝要抽一下。

在吳旅長這種當瞭多年兵的粗人眼裡,這是很當做自己人的意思瞭。

所以他不再愁眉苦臉,反而呵呵笑瞭,「軍長,你說不叫我挨軍法,那我就放心瞭。剛才我從後面過來,看見這一些馬車的車轍很深,問瞭才知道,原來軍長這次回來,又帶瞭許多箱美國子彈呢。嘿,上次軍長派人送回來的美國槍,使用起來很好,就是子彈供給……嘿!」

他嘿瞭幾聲,白雪嵐眉一豎,鞭子揚起來。

還沒抽到他身上,他就一踢馬肚子,跑到前邊去瞭,還不忘回頭說,「軍長,我聽您的,回駐地去瞭。美國子彈,我就等著瞭,嘿嘿!」

於是,就領著他的一些人,策馬去遠瞭。

白雪嵐這一邊,繼續在藍大胡子的騎兵營護衛下,往老傢路上去。

自德州府後,眾人行動都格外留神,每至一處,都安排著白傢在附近的隊伍,加強著護衛。如此一來,路上未再生出別的風波。

這一日,便到瞭此行最後的目的地——濟南。

《金玉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