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的確,蟲王不論活著還是死去!
整個麻家十三峒的勢力已經打了一個很大的折扣。
苗家多年養育出來的蠱蟲,也在這場莫名其妙的斗蟲大會上,幾乎死的乾乾淨淨。
養蠱人沒有蠱蟲,就像鳥兒沒有翅膀,劍客沒有了利劍,鋼琴家失去了雙手,舞蹈者斷了雙腿。
從此,麻家的勢力大跌,極有可能從蟲門勢力中消失,淪為阮家那樣的貨色。
第二十四章、背後的手
他們計謀這一切之後,然後抽身離開了苗疆。
到底是什麼人?
難道僅僅只是為了削弱麻家的力量,打擊蟲王嗎?
我惱怒不已,叫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來歷,為什麼要布這局。為什麼還要殺我?」
灰袍男子說道:「這我就不知了。或許七兩兄知道,但是他已經死在你們手上,屍體也被食腦蟲吃掉了!」
阿九一直沉默,忽然笑道:「他們的計劃並沒有成功。我雖然不懂苗疆,但是只要蟲王還活著,金蠶還在這裡。麻家的勢力怎麼會變弱呢,你真得太想多了。」
灰袍男子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之情。回味著阿九這句話,當即說道:「你說得沒錯!但事實上,蟲王已經受傷,毀掉了上百隻蠱蟲。蟲王可以恢復,蠱蟲也能再養出來。可這些都需要時間,在這一段恢復的時間裡,麻家還是很弱的。」
阿九沒有再說話。
灰袍男子說得沒錯,麻家的確存在著重新崛起的可能,但是需要時間。
「我與七兩兄約好。天黑的時候來找他。本以為一切事情都可以解決,沒有想到他卻離開了這個人世。」灰袍男子提到麻七兩,眼中又充滿了悲傷。
他看了看外面。說道:「如果不是七兩兄,我早就死在這大雪地裡。只是這種陰謀我並不想參與進來。沒想到最後,他卻死了。如果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站在他身邊,多少幫幫他!」
灰袍的養屍人與麻七兩有過一段不平凡的友誼。多年前的雪地,養屍人被仇家追殺,幾乎死掉,躲進了茫茫深雪之中。可養屍人躲過了仇人的追殺,卻不得不面對寒冷與飢餓,就在生死之際,麻七兩出現,救下了養屍人。
麻蛋問道:「麻七兩背叛了蚩尤大帝,違背了蟲王意志。死是他最後的解脫。你如果是苗疆的養屍人,就該清楚他的罪業,還是帶著你的夜行屍自行離去吧。」
灰袍男子悲傷說道:「如果我什麼都不做,勢必對不起七兩兄。所以。我必須要做點什麼,借此祭奠七兩兄的亡魂!」
我心中不由地一驚,麻七兩為了給兄長報仇,不得不對付蟲王;阮滄海為了替老姑婆報仇,要砍下我與蟲王的人頭;灰袍男子為了麻七兩,也要犯下殺人之罪。
這一切都在寒冬的人間發生。人們都有自己迫不得已的目的。
我們常說活得太累,是因為活著真的太累了。
灰袍男子很快就行動起來,手上多了一根小木棍,木棍的一頭包著黑布,敲在腰間小鑼之上,發出一聲聲響。
那停在四周的夜行屍全部跳了過來,跳在最前面,正是那只最為凶殘的血屍。
「麻先生在天之靈,也會高興的。」阮滄海大聲叫道,屍毒散得很快,半邊身子已經僵硬。
夜行屍哈著屍氣,有幾人吸入了屍氣之後,臉色烏黑,搖晃幾下,暈死過去。
若不是四周燃燒的火光削弱了這些屍氣,這些人就不止暈死那麼簡單,身體隨時都可能會潰爛。
「我早先聽聞苗疆有個極其厲害的養屍人。看來這人就是你了。」白師父忽然開口說話,「這些夜行屍聽調令,看起來都不錯。但這些都不入我的法眼,我倒想試一試這中間的血屍。」來呆乒弟。
灰袍男子表情凝固了一會,隨即哂笑一聲,道:「好,你這樣的要求,我又怎麼會拒絕你!」
白師父白袍一展,躍了出來。
灰袍男子又敲動了小鑼。
血屍得了號令,跳到最前面,張開嘴巴,發出一聲恐怖的叫喊。這喊聲在空地上散開,火苗也隨著搖擺,嘴巴裡面,是一條長長的猩紅舌頭。
「白師父,你要當心。」我不由地叫道。白師父幫了眾人驅除食腦蟲,體力怕是消耗了不少。
果不其然,血屍躍上之際,直接揮動雙手。白師父迎面招架,一雙爪子一擋,竟然後撤了兩步。
血屍更加狂暴,直接就跳了過來。白師父接著往旁邊一跳,血屍再次追擊而上。
「果然是不錯的殭屍。」白師父與灰袍男子同時讚道。不過白師父誇的是血屍,而灰袍男子稱讚的則是白師父。
就在血屍瘋狂追擊的時候。白師父賣了一個破綻,等到血屍追趕而來的時候,自己高高地跳了起來,隨即快速落地,用左邊的腋下夾住了血屍的腦袋。
血屍雖然戰鬥力,凶殘成性,但終究是智慧一般,只顧死命地往前衝,自然是躲不過白師父的陷阱。
血屍的腦袋被夾住之後,雙手不斷地揮動,厲嚎聲此起彼伏,在平地之上跳動。
「只是主謀已經離開苗疆,我們雙方還在這裡困鬥,著實有些滑稽。」白師父手上力量變大,「真正害死麻七兩的人,不是我們,而是那群兜售陰謀的主犯,你不應該留在這裡跟我們糾纏。如果沒有食腦蟲,麻七兩是死不了的。」
白師父說完這話,白色眼珠子盯著灰袍男子,眼光十分真誠。
「我再幫幫你,省得這血屍入了邪道!」白師父沒等灰袍男子答話。
手上的力量加大,將血屍牢牢扣住,白色的拳頭揮下,用力打在血屍的嘴巴上。
血屍哀嚎不已,兩顆長長的殭屍牙被白師父打掉了,要想長出來,自然要費一些時間。
白師父鬆開了血屍,又往前面走了兩步,看著養屍人,說道:「你已經盡力了,快走吧。蟲王馬上就醒了,帶著這些殭屍離開吧。我不想看著它們被蟲王打死,放到火上面烤成灰。」
血屍的殭屍牙被敲掉之後,已經沒有了鬥志,退到灰袍男子身邊,身子瑟瑟發抖,雙眼恐懼地看著白師父。
「好,我走!如果是人同我說這話,我或許還會拼一場。但你是一隻殭屍。至少在湘西地段,很少有你這樣的殭屍。」灰袍男子想了許久,說出要撤退的號令。
灰袍客意識到,白師父的身手,超過了他的想像之中,他還剩下十二隻夜行屍,如同全部趕上去,與白骷髏人糾纏,誰勝誰負還說不定。
只是這樣做,已經沒有意義。
灰袍男子相信白師父的話,麻七兩最終的死因,不在蟲王的身上,而是因為食腦蟲。
灰袍男子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道:「七兩兄,我只能將你得衣服帶回,願你的魂魄,早些安息。那些害人的食腦蟲,有朝一日,我也會全部燒死,那些將你引入此局的人,我也會全部殺死。」
灰袍男子幾乎在一瞬間就老了很多歲。他給麻七兩幫忙,僅僅是出於對友誼的忠誠,他不願意殺人,不願意用食腦蟲。可這一切,他還是做了。
出於對友誼的責任,他出動自己最厲害的血屍,與白師父打了一場,只是可惜,血屍的殭屍牙被敲掉,最後敗下陣了。
灰袍男子已經盡了力,對於這個犯錯的朋友,他已經做得很好了。
「麻先生說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難道就這樣收手了!麻先生的魂魄是無法安息的。」阮滄海本以為自己會有救兵,到最後什麼都沒有了。
灰袍男子根本就沒有看一眼阮滄海,雙手一拜,說道:「白骷髏,我與殭屍有一種天然的感情。咱們就此別過,我還在苗疆活動。他日若有機會,我們再說說話。」
「不要把他們帶入邪路。」白師父有些驚訝,沒有想到灰袍男子會如此輕易就答應撤走這些夜行屍。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最後本以為會是一場大混戰,沒想到會以這種相對平和的方式結束。
湘地多性情中人,很多事情都不能用常理來審視。
麻蛋從幾千里之外的東北趕回苗疆,就不是常理可以解釋;麻元拋棄白龍峒與茶花峒之間的嫌隙,不惜以死捍衛了蟲王的尊嚴與苗人對於自由追求的古老傳承,這也不是常理可以解釋的。
至於說灰袍養屍人,他在友誼與自己原則上面痛苦抉擇,最後能以這樣的方式收場,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那兩隻被我趕下懸崖的殭屍,非我無情,只是不想他們落到你們的手上,受你們的折磨!」灰袍男子說道。
大概是他聽到白師父在崖邊說過的話「殭屍養久了,也會生出些輕柔的感情,這人太過冷酷」,所以在臨走前做出這樣的解釋。
白師父笑道:「只是一句隨意的話語,養屍人你不要記掛在心上。」
灰袍男子敲動著陰鑼,穿過空地,身後的夜行屍跟了上去。十萬大山,茫茫雪原,一人一鑼,與屍為舞,從此天涯孤獨。
阮滄海痛苦地叫道:「那個……把我帶……帶走……」阮滄海快速往前面跑去,忽然全身僵硬,屍毒散遍全身,整個人摔倒在地上,不能動彈。
「贈與你們食腦蟲的人,到底是什麼來歷?」我追了上去,大聲問道。
「我沒看到他們的主謀……只記得有一種奇怪的竹竿敲地聲……」灰袍男子的聲音傳來。
「該死!該死的凶蟲!」聽到灰袍的聲音,我頓時怒火中燒,不由地大聲叫道
第二十五章、事歸平靜
是孟竹!
奇怪的竹竿聲,除了孟竹之外,就再也想不到別人了。也只有孟竹,才有動機將我殺死,才有動機傷害蟲王。摧毀蟲王背後的力量。
而凶蟲,在這當中又扮演了一個不太光彩的角色!
方纔我與蠱蟲拚鬥的時候,原本幾乎催動金蠶的力量來震懾蠱蟲。哪知道凶蟲忽然發力,迸發出屍氣。
現在想想,可能是凶蟲,得到了孟竹某種提示,或者得到了孟竹的某種提示。所以才發出寒氣,將所有的蠱蟲給凍死了。
我恨得牙癢癢,但是這一股怒氣,又無處可撒。
孟竹設計陷害我們,已經離開了苗疆,要追上他幾乎是不可能的。
最讓我覺得無力的是,凶蟲與孟竹之間,竟然還有聯繫。這種聯繫隱秘而不為人所知。如果一直存在的話,隨時都有可能攻擊我。
他們到底是怎樣聯繫。又是如何溝通的!這些問題糾纏在我心中。
我垂頭喪氣,頗有些力不從心,看著灰袍男子消失的地方。只有一片黑暗。冷風從天邊吹來,不由地顫抖。
阿九走過來,站在我邊上,開口想說話,但還是收住,只是默默地站在我身邊,陪了一會,方才說道:「這邊風大,咱們還是退到火邊去吧。」
我點點頭,隨著阿九一起回到白師父身邊,抓了一根木柴,丟到篝火中去。
「此刻設計陷害我的人,叫做孟竹。是個瞎子。」我說道,「而且,凶蟲在這裡面,發揮了一定的作用。」
「凶蟲?」白師父有些不解。「與凶蟲有什麼關係?」
我解釋地說道:「我體內的凶蟲就是他放進來的。剛才我準備用金蠶來收服蠱蟲,並沒有想著將所有的蠱蟲殺死。可就在那個時候,凶蟲忽然放出寒氣,將蠱蟲鎮落在地上,全部凍死。」
「倒像是凶蟲的做法!那個孟竹竟然可以控制凶蟲,此人倒不容小覷……而且還是個瞎子……」白師父臉上襲上了一絲隱憂,「你再跟我說說,凶蟲是怎麼個忽然發力的……」
「就在阮滄海用玉笛控制蠱蟲的時候。蠱蟲爬上我的四周……我心智受了笛聲的影響,有些迷糊……」我平靜地說道,「就在這時,凶蟲暴喝聲將我震醒。不過一會,就有一股寒氣從我腹部襲擊上來……那些個蠱蟲……才全部凍僵身亡。」
白師父聽了我的描述之後,陷入沉思之中,忽然開口問道:「你的新蠱靈找到了嗎?叫出來給我看看。」
我不敢隱瞞,道:「找了,不過是個年紀大一些的女靈,脾氣也有些古怪,到時候言語衝撞了您老人家,你多擔著點!」
蛇靈是靈體,有時候就在身邊,有時候又會藏起來。比如現在,我叫了許久,才把蛇靈給召喚出來。
蛇靈綠色的衣服上,在風中搖擺,雙眼中的媚波絲毫不減,肆無忌憚地看著白師父,嘴角微微一笑,微微鞠躬,說道:「奴家給白老爺請安了。」
白師父眼珠子轉動,看著一身綠衣的蛇靈,過了許久才說道:「的確是年紀比較大,但看來看去也沒有什麼毛病,對蕭寧的確會有幫助。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蛇靈瞪大眼珠子看著白師父,客氣地才說道:「你這模樣,也不知道生前是美男還是帥哥。看不出來,看不出來。我名字早就忘記了,你叫我蛇靈就可以了。」
蛇靈向來口無遮攔,當著白師父的面說這樣的話。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有意思,有意思。蕭寧太過木訥,是需要活潑的蠱靈。你正好合適。」白師父笑著說道。
蛇靈笑著道:「你也有些意思,至少不像那些俗不可耐的俗人。以為我會把蕭寧帶壞,其實我可以幫助蕭寧改善性格的。」
「蛇靈,你可真是……」我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詞語來表述我此刻的心情。
蛇靈與白師父一唱一和,我的存在感瞬間被邊緣化了。來呆樂血。
白師父忽然變得嚴肅,問道:「你剛才到哪裡去了?蕭寧體內的凶蟲發生變化,你感知到了沒有?」
《蠱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