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節


命令下去之後,我、努爾和徐淡定開始研究突破口,發現這個岷山老母雖說行事犀利,但是作風卻十分謹慎,也不張揚,當初能夠將黃家老爺子的性命留下,卻還是放了手,至於其他的地方,也是嚴實得很,沒有什麼空隙可鑽。
唯一的兩個漏洞,一是我昨日去小嶺村的時候,與我交手的顧奶奶,以她的身手,絕對是岷山老母麾下的重要人物,而另外一個,這是小白狐兒。
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當時與小白狐兒故意做的一場戲,卻是此時此刻唯一的突破口。
不過小白狐兒剛剛下去,按照程序來說,不一定能夠見到岷山老母,甚至還不一定能夠瞧見級別比較高的人物,所以我倘若是按照跟她約定好的秘法找尋過來,恐怕也只能打草驚蛇,而對方倘若壁虎斷尾,那可真的就有些浪費這手好棋了——畢竟我們此番下來,所要做的不是找一兩個小雜魚級別的替罪羊,而是窮根問底,將藏在西陵峽這裡的那條大猛虎給揪出來,然後打掉。
最好打死。
如此一商議,我決定還是原地不動,再等兩天,一來是等待張大明白他們幾個可靠的人手,二來也是容小白狐兒那邊有所進展。不過這裡面的事情,我並沒有全部都露出了底,而是有保留的講了出來,特別是小白狐兒這一招,我是沒有跟努爾、徐淡定之外的任何人提起的。
這個是王牌,也是我們此行得失的關鍵,不到最後,我是不會給予揭曉的。
不過出於對小白狐兒的安危考慮,我在最後,還是決定讓水性最好的徐淡定出馬,先去確定一下她大概的位置,免得我牽腸掛肚。
如此一來,次日大家都沒有太多的事情做,除了讓谷雨回市局去聯絡之外,其餘的人我都讓他們去街上轉悠,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當然,這命令也是為了讓徐淡定有機會脫身。
我們送谷雨出門,瞧見他開車離去,我旁邊的努爾突然不動聲色地說道:「這個人,有問題。」
我左右一看,瞧見大家都沒有注意到我們的談話,於是壓低了嗓門問道:「什麼個情況?」
努爾說道:「昨天跟我們出去的時候,他至少消失了兩次,有一次小七告訴我,說他到附近的小店去打電話了。有什麼事情是需要背著我們打電話的?兩種可能,第一,跟當地市局匯報工作,第二,給我們的對手通風報信。這是我懷疑的第一點,第二便是黃紫玲跟沙壩黃家的關係,這一點他應該事先知道,卻到了昨天方才提出來,我不知道緣由是什麼,或許是想要誤導我們,也不一定呢……」
努爾雖然口不能言,但是畢竟比我多混了十幾年的機關,很多東西看得反而比我通透許多,我原本的想法模模糊糊,而聽到他這麼一說起來,很多事情似乎變得明瞭許多。
不管他的立場到底在何方,總是有問題的沒錯。
我思量了一會兒,問他怎麼辦?
努爾想了想,然後問我道:「我最近新學了一些巫門之術,能夠很大幾率讓人說真話,你介意我對自己人施展麼?」
我皺了皺眉頭,然後說道:「會不會很殘忍?」
努爾笑了,說:「就如宿醉,可能會臥床休息一兩天吧。」
我點頭,然後伸了一個懶腰,折回招待所去睡覺,養精蓄銳,等待谷雨從市裡面返回來,以及徐淡定帶來的小白狐兒的消息。
一開始,整件事情很迷茫,然而此刻卻簡單很多。
因為秘密,總將會揭曉。
一覺睡到夜幕降臨,這時我的門被敲響了,門口傳來努爾沉悶的腹語:「谷雨回來了。」
第三十四章搜魂三問
努爾這麼一說,我心中便是一跳,想起先前跟他所說的,要拿疑雲重重的谷雨來開刀,看一下他屢次古怪的行為背後,到底是什麼情況,便吩咐道:「讓他去會議室,我們在那裡見面。」
對自己人用搜魂術,這事兒並不地道,不過谷雨終究不是自己的隊員,而種種古怪的行徑已然讓我們感受到了不安,那麼該做的還是要做,但是為了避免手下人有可能產生的不滿,我還是覺得要將這件事情控制在一個小範圍之內,所以此事就只有我和努爾知道。
來到會議室,努爾已然在這裡做過佈置,點了線香,門後桌下,也抹了牲畜的血,還有一些地方也有佈置,但是我卻也瞧不見。
谷雨是跟努爾一同推門而入的,走進來的時候,鼻子吸了吸,先是跟我招呼了一番,然後皺眉說道:「什麼味道,怎麼感覺怪怪的?」
我不給他聯想的時間,手搭在了桌沿上面,詢問他這次去市裡面聯絡的相關情況,谷雨猶豫地坐下,有些為難地說道:「陳組長,這事兒我辦砸了,沒有能夠說服市局的領導,他們覺得證據不夠,貿然調動部隊,這件事情他們無法給上面做出解釋,即使去了,也未必會得到批准。上面的意思,是這邊要拿出有力的人證或者物證來,他們才好說話——不過我們局長已經跟這邊的公安機關打過招呼了,說如果有必要,這邊會全力配合……」
我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基層的有關部門,並沒有受到相對的重視,這是正常的情形,一來我們從來都是很低調,秘而不宣,二來他們已經習慣了基層這種清淡悠閒的生活,幾張報紙一杯茶,一天就這麼晃過去了,也懶得擔太多的責任。
這體制裡面,想出頭、上進的領導幹部不是沒有,但是要麼就已經走得很遠了,要麼就被現實撞得頭破血流了,更多的人則甘於平庸,更傾向於妥帖、紮實的方案。
谷雨本來以為此次「無功而返」,我會表現出不滿來,畢竟像我這個年紀,對控制自己的情緒還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不過我卻只是笑了笑,無所謂地說道:「有則好,無則罷,對於岷山老母這些人,真的派一隊武警來,未必能有什麼用處,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我這般的好說話,讓谷雨有些意外,看著我,小聲地說道:「雖說如此,但這總還是我們工作的失誤。陳組長,你看這樣行不行,我跟這縣公安局的領導有點交情,不如……」
我揮了揮手,沒有讓他多做無用之功,而是平靜地說道:「其實你們上面考慮得很對,要是沒有揪出有力的證據,一切皆是猜測,那就沒有什麼意義。」
谷雨沒說話了,坐在我對面的他雙手放在膝蓋上,顯得有些侷促了,我喝了一口桌子上面的開水,潤了潤喉嚨,然後說道:「對了,老谷,我知道紫玲她是沙壩黃家的,但不曉得你老家是哪裡咯?」
谷雨聽我轉換了話題,略微一愣,不過很快就回答道:「我啊,我不是這兒的人,也沒有小黃那樣的家世背景,我爹以前就是這個局裡面的,後來他因公犧牲了,我就頂了崗,這一幹就二十多年過去了,如今想想,時光如逝啊。」
他頗多感慨,而我卻看了一眼旁邊的努爾,他點了點頭,然後站了起來,從懷裡掏出了一個東西,平靜地問道:「老谷同志,看看這東西,你認識麼?」
努爾擺在桌子上面的,是一塊有著螺旋花紋的岩石,巴掌大,黑褐色,螺旋的紋路圍繞分佈,最後集中在了最中間的那一個點上面。
而那一個點呈現出一種晶瑩剔透的黝黑,宛如一隻眼球。
我說宛如一隻眼球,那是這石頭的外型,然而當努爾開始真正施術,意念集中的時候,被引導者瞧過去,在線香,符文以及各種佈置的氣場籠罩下,卻能夠感覺像看到一顆真實無比的眼球一般,深邃黑暗。
谷雨低頭看下去的那一瞬間,整個人都變得遲緩了許多,接著我瞧見他的眼神渙散,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木然起來,便曉得他已然中了努爾的巫術之中。
努爾的巫術傳承於麻栗上蛇婆婆,神秘的蛇婆婆便是連王朋的師父,青城三老之中的夢迴子也要敬重的人物,自然不是等閒之輩。
在一陣類似於呢喃的咒文之後,努爾看了我一眼,然後提出了三個我們精心準備的問題。
第一問是:「你叫什麼名字?」
這是找回本我,確定身份,谷雨很準確地答出了自己的名字來,眼神繼續渙散,已然處於了一種輕度催眠的情形去。
第二問是:「你的工作是什麼?」
谷雨報上了自己的職位。
第三問來了:「除此之外,你還需要做什麼?」
回答是「監視」,這話兒讓我們精神一震,相互對視一眼,然後努爾忍不住心中的激動說道:「監視誰?是誰在指使你的?」
谷雨木然地說道:「監視宜昌這一帶的動向,任何可能威脅到厄德勒安危的行動,都需要反饋上去,這是我的職責。是誰指使我的?是……」
他拖長了語調,彷彿在沉思一樣,而那話兒就已經在唇邊迸發出來的一霎那,突然將他的雙目一睜,臉上的表情頓時就開始扭曲了來,努爾瞧見了,額頭的青筋一跳,腹中急切地喊道:「不對,他醒過來了……」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