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節


我與骷髏頭對話著,這時努爾走到了我的旁邊,用只有我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志程,屍虱不可能有這般的智慧,它應該是被人控制了,而控制屍虱的人,恐怕就在這附近,我來對付這些東西,你帶人去那些古榕樹冠上面看一下——估計搗鬼的傢伙,就在那兒!」
努爾此言方罷,我所有的疑惑都解了開來,雖然不知道藏在暗處的那個傢伙到底有著什麼目的,一直在這兒拖時間,但是卻也曉得越能夠提前將他給揪出來,便越能夠破壞對手的計劃,當下也是抽身往後,大聲吩咐道:「大明白、小七,你倆跟我走,張世界、良馗良旭、小破爛,你們守住大部隊,伺機支援!」
我這邊在分配任務,而努爾則是一步踏前,朗聲說道:「不知道是哪位巫蠱高人,麻栗山西熊寨梁努爾在此,可敢前來一見?」
努爾高聲挑戰,然而那屍虱所化的骷髏頭卻陡然一扭,化作了一大片黑麻麻的烏雲,帶著尖利的呼嘯之聲,朝著這邊撲來。這烏雲乃由千百萬隻細小蠹蟲化身而成,細思極恐,看得讓人毛骨悚然,而努爾卻是一陣冷笑,不慌不忙地衝上前去,手中的趕神殺威棍猛然一抖,朝著前方猛然畫圈,頓時就將這鋪天蓋地的烏雲給引住,化作了一道不停轉動的旋風。
巫門棍郎,自然有著幾分本事,我不擔心他的安危,而是帶著張大明白和張勵耘,縱身朝著前方的古榕衝去。
相隔不到百米,轉瞬即至,我瞇著眼睛四處張望,試圖在這一片古榕林中瞧出那個躲在幕後的兇手,然而此時海風陡然變得癲狂起來,呼呼刮臉,這古榕巨大的樹冠不斷搖動,枝椏宛如惡魔的爪牙,一時間竟有狂魔亂舞的景象,也使得我們無法瞧得太仔細了。
張大明白是個粗線條的傢伙,他最煩的便是動腦筋,但這並不代表他是個沒腦子的人物,能夠通過茅山宗下山考核的佼佼者,從來就沒有弱者,當下也是一個縱身,攀著這古榕的枝椏就上了樹去。深入其中,便能夠瞧得更加仔細,張大明白十分明白這一個道理,在抖動的樹冠之中縱身飛躍,很快便大聲喊道:「大師兄,在你的右上方,朝著你撲來了!」
我聞言,心中一緊,手上卻更是緊了幾分,當下一記乾字劍,沖天而起,卻感覺劍尖之上撞到了某種東西,那力道甚猛,下意識地卸力而下,朝著地上甩去,聽到「吱吱」兩聲叫喊,定睛一瞧,卻是一頭毛茸茸、濕漉漉的小東西。
我腦海中的某處記憶被這東西給瞬間勾動起來,當下也是下意識地一聲大吼:「胖妞?」
想到那個陪伴了我年少時光的小夥伴,我滿身戾氣頓時就消減許多,瞧見劍尖上面黑色的血,低頭過去查看,卻瞧見這濕漉漉的東西猛然扭轉身子來,卻是一隻有著靛藍色人臉一般的小猴子,它有著三四歲人類小孩兒一般的身材,渾身瘦骨嶙峋,皮膚上面大塊大塊的白色斑點,濕漉漉的毛髮趴在身子上,招風耳,一嘴密集利齒,頗為醜惡。
這東西在我愣神的一瞬間,後腳一蹬,縱身朝著我的臉上撲來。
我滿心歡喜,卻瞧見竟然是這樣的凶物,頓時一股火氣升騰而起,當下就是一劍揮過。我含怒而出的這一劍迅捷無比,這凶神惡煞的小東西給我一劍斬成了兩半,而因為飲血寒光劍的特性,倒也沒有灑落鮮血,我低頭瞧了一眼這玩意,詫異地喊道:「這是什麼?」
「海猴子!」
旁邊的張勵耘抖落手中軟劍,上前說道:「我在我姑父那兒見過這東西的圖錄,是一種海中的類人生靈,以吃島上的海鳥和毒蛇為生,有時也會潛出水上作惡,我聽我姑父說這玩意已經形成了初步的社會群落,十分難纏,對人類有著異常的仇恨,聽說它們是東海鮫人的近支,這仇恨就是後來人類為了鮫人魚油,大規模捕殺中形成的……」
「哦?」
我不疑張勵耘的信息有誤,畢竟他姑父便是天下十大之中的北疆王,那個老煙槍能夠躋身其中,必然是有著淵博的知識和閱歷,知道這東西並不算稀奇,只不過這些東西出現在這裡,到底是什麼原因?
還沒有等我窮根問底,便聽到張大明白的一聲大喊,接著這傢伙便從古榕樹冠之上掉落了下來,我瞧見他身上竟然附著兩個同樣凶狠的海猴子,正瘋狂地撕咬著我這師弟呢。不過張大明白卻也不是那麼好惹的,他從樹上跌落而下,藉著這股衝力將背上一隻海猴子給直接碾壓致死,而攀附在胸口的那一隻,則直接拍出了一記兇猛的烈陽掌。
烈陽掌作為茅山烈陽長老茅同真的祖傳絕技,自然有著兇猛的一面,當他一掌擊出之後,那濕漉漉的海猴子竟然在半空中便化作一道火紅的乾屍,跌落在了地上。
烈火陽毒,驟然爆發,這便是張大明白敢橫著走的緣故。
不過隨著張大明白的跌落在地,那原本宛如惡魔鬼怪一般的古榕樹冠之上,就像掉人參果一般地紛紛跌落黑影下來,而這些東西一落在地,立刻張牙舞爪,竟然都是這些面目醜惡的海猴子,濕漉漉的,都好像是剛剛從海裡面爬起來,有的朝著我們這邊撲來,有的則帶著尖利恐怖的叫聲,朝著我們後面的大部隊衝了過去。
面對著這幾十上百、幾百撲面而來的海猴子,我並沒有太多的驚慌,而是將眼睛瞇成了一條縫,接著鼓蕩真氣,將血勁湧到了頭頂處。
臨仙遣策,符文運轉。
我在驟然之間,卻是瞧見了有一個明顯比一眾海猴子要龐大許多的黑影子,正蹲在了左邊第三棵古榕的樹冠之上,雙手握著某種東西在嘴邊,彷彿在吹動著什麼。
幕後兇手,就是這人。
面對著陸續掉落的海猴子,張大明白和張勵耕的臉色也都變得嚴肅起來,嚴陣以待,然而我卻並不在意,不管身後的驚呼以及驟然響起的槍聲,而是將魔功凝練至巔峰之處,然後集中於丹田之上,雙手結印,朝前猛然一擊。
【深淵三法,魔威】!
此法一出,那些宛如蝗蟲一般從來的兇惡海猴子頓時就彷彿瞧見了天敵一般,紛紛退卻,而我卻不管這些被派過來當做炮灰的可憐畜生,縱身跳上了那古槐樹幹,然後堅定不移地朝著那個傢伙衝去。我眼中的神秘符文瘋狂運轉,線路直指那黑影之人,對方一開始還沒有感應到,但是當我飛躍到了跟前一棵的時候,終於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朝著旁邊猛然一躍。
星空之下,我終於瞧見了那個傢伙的身影,穿著一身黑色水靠,露出了白藕一般的細胳膊細腿,以及並不成規模的胸部,竟然是一個女人。
就這麼一個傢伙,將我們二十多人耍得團團轉,我心中頓時一陣無名業火升騰而起,快步朝著這個傢伙追去,那人卻也不與我正面交鋒,身形宛若魅影,在古榕樹冠之上飛躍,到達了邊緣之後,竟然頭也不回的朝著海邊跑去,我回頭瞧了一眼,發現剛才還是一個圓圈的鬼打牆陣,此刻卻已然無蹤,不知道是不是跟這女人有關,但還是想要將她給揪住。
這樣的傢伙,儘管沒有看到正面,但必然也是閔教之中的一個大人物。
兩人一追一逃,終於到了海邊的一處亂石灘處,那女人終於不再逃開,而是轉身過來,我瞧見了一張帶著南方女人明顯特徵的臉,心中陡然一跳,失聲喊道:「你是藍蛇?」
第三十一章水底客,是敵是友分不清
我雖然沒有跟閔教三雄有過照面,但是先前王世軍、曹聰明等人曾經描述過他們幾人的模樣,而張伯這些老一代的同志幾十年前也曾經見過幾人,案宗裡面有過大概的畫像,雖說與真實的情況還是有很大的差距,但是我這麼一猜,那女人皺了一下眉頭,卻並沒有跑開,而是停住了身子,凝神朝著我望來,然後用一種極不標準的普通話朝我問道:「你是,陳志程?」
她這麼說,等於間接承認了自己的來歷,我瞧見她真的是碼頭兇殺案的三大元兇之一藍蛇,心中一陣狂跳,也顧不得身後槍聲大作。強行讓自己不去回頭,而是一步一步地走上前,終於在藍蛇身前十米處停下,然後喊道:「對,是我。藍蛇,你出現在這裡,到底有什麼預謀?」
那女人臉上流過一絲悲傷,眼神陡然變得兇惡數分,仍然操著一口極不標準的普通話說道:「我聽說,黑蟻死在你的手上了?」
那片屍虱的意識是她在暗中操縱,那麼王世軍肯定是跟這女人有過照面了,我也不隱瞞,如實說道:「黑蟻沒有死在任何人的手上,他是為了掩護閔鵠逃脫,自爆身亡的。」
聽到我講得話兒,她居然很認同地點了點頭,說道:「嗯,這就是他的風格,剛烈而果斷,毫無眷戀,」說完這話之後,她終於流露出了幾許哀傷來,沙啞著嗓子說道:「陳志程,你知道黑蟻是我什麼人麼?」
我眉頭一揚,一邊試圖繼續接近於她,一邊敷衍問道:「你們什麼關係?」
藍色的眼睛平靜地注視著我,然後一字一句地說道:「黑蟻是我相伴四十年的師弟,也是我唯一的愛人,你奪走了他的性命,而我,也終有一日,將你的性命,從你愛人的手上奪走——一想想這仇恨在心中醞釀許久,我就是那麼的煩躁,不過幸好,我並不用等多久,便能夠摘下你的頭顱,如此想想,真好……」
說完這莫名其妙的話,藍蛇猛然一躍,身子在半空中一陣扭曲,人便栽落到了黑乎乎的海中去,而我蓄勢已久的一招最強技,清池宮十三劍招之中的「依然秋水長天」,秋水永恆,連天而起,那劍鋒卻終究晚了一線,擦著藍蛇的衣角而起,那勁風將拍岸驚濤給斬成碎末,而藍蛇卻在這一瞬間消失在了黑黝黝的怒海中。
我站在礁石之前,瞧見這眼前那洶湧不定的海水,這兒好似隱藏著一頭滄瀾巨獸一般,水浪翻飛,無數的濁沫在此翻湧橫流,展現出了大自然的力量來。
我眼睜睜地看著藍蛇在我的面前逃走而沒有辦法阻攔,我雖說自小便有麻栗山龍家嶺第一密子王的稱號,修行之後水性更是精益求精,但是這些拿在寬廣無垠又藏著巨大凶險的大海之中,卻顯得是那麼的脆弱,我估計藍蛇或許正在水下期待著我的追逐,她好輕而易舉地將我給擒殺了,不費吹灰之力。
就在我咬著牙,心中憤然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張大明白的大聲呼叫:「大師兄,大師兄你沒事吧?」
我回過頭去,卻見剛才還在古榕樹下奮力拚鬥的張大明白和張勵耘趕了過來,忙問那邊的情形怎麼樣,張大明白甕聲甕氣地告訴我,說我追著那個黑影子跑到海邊這兒來的時候,那些海猴子就像沒了主心骨,潮水一般地退了許多,而那一堆屍虱因為沒有了主導,結果都給努爾制服了,他們擔憂我這邊吃虧,便匆忙趕過來了。
說著話,我瞧見努爾帶著大部隊也趕了過來,便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講給了眾人聽,當得知藍蛇也在此處,以及她剛才所說的那一番話之後,努爾沒有片刻停留,直接對我說道:「志程,事情有點不妙,藍蛇一人,拖住了我們這邊的大部隊,而李副局長和張伯他們那兒,恐怕遭到了埋伏,凶多吉少啊,我們得趕緊過去會合才是!」
努爾說到了我最擔心的地方,當下也是趕忙清點人數,發現在剛才的遭遇戰中,除了曹聰明、王世軍和那個慌不擇路的戰士死亡之外,還有兩個戰士在與海猴子的戰鬥中受了點輕傷,另外前專案組唯獨留下的一人陳亮也有點精神失常,行屍走肉一般地跟在隊伍裡,發揮不得其他作用。
就在我們盤點隊伍的時候,突然有人喊道:「領導,你們看,前面那兒是什麼?」
出聲的是牛排長手下的一個戰士,我們順著他指的方向瞧去,但見在礁石灘的邊際處,有兩個身影朝著北邊這兒費力奔跑,而在他們的身後,則追著二十多個身穿黑色短水靠、手持分水刺的傢伙,那些傢伙的身手異常敏捷,有的一躍竟然能夠有四五米的距離,而前面兩人雖然實力非凡,有的傢伙一旦靠近,一掌便能拍飛,但是似乎受了傷,行動十分不便,眼看著就要被追上了。
星光之下,目能夜視的我最先瞧清楚了前面兩個黑影的面目,卻見其中一個是李浩然李副局長,另外一個,則是張伯。
他們帶了差不多三十多人的大部隊,此刻竟然只剩下兩個人?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