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節


程家老宅是百年老建築,後面有一個大院子,還有假山水池,頗為氣派,不過這兩年無人打理,落葉層層累積,倒也顯得十分落魄,但是當我們來到廂房之前的時候,卻發現這兒竟然並無灰塵累積,房前屋後都有清掃的痕跡,這發現讓我們所有人都興奮起來,當下也是將屋子大概地搜查了一邊,雖說沒有發現什麼值得一看的線索,但是也曉得這老宅並不像旁人所說的那般,無人居住。
這邊是一個線索,不過我們也不可能留在這兒傻傻等待,當下也是將布魚留在這裡,而我們則抓緊時間前往祖堂山那兒去探望病人。
離開之前,我特意交代布魚,讓他在這裡,只管看,不要莽撞行事,有什麼情況,回來再與我們商量。
布魚滿口答應,而我們則趁著天沒有黑,趕到了祖堂山精神病院,前去探望程楊的孫女。經過一系列複雜的手續,我們在會面室見到了程蓉,這是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女人,模樣秀麗,不說話的時候頗有一股子書卷之氣,看不出她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不過當帶她過來的護士一開口,說道:「程蓉,你朋友來看你了……」
話音一落,本來還沉浸在自己世界裡面的程蓉抬起頭來,看到我和小白狐兒,頓時露出了驚恐萬分的表情,整個人都縮到了椅子上面去,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不認識你們,你們是誰?啊,有鬼啊,有鬼啊,快救救我,有鬼在我旁邊……」
程蓉雙手揮舞著,又驚恐又暴躁,旁邊的護士頓時就慌了,衝著我們說道:「對不起,病人的情緒太過激動了,兩位還是先回去的好,我這就叫醫生過來……」
她還沒有說完,我便起身,兩步走到了程蓉的跟前來,口中默念道:「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此為淨心神咒,我一遍通暢念完,當即結出一手印,輕輕地拍在了程蓉的額頭上面,她整個人猛然一震,一雙眼睛瞪得滾圓,整個人卻平靜了下來,臉上也露出了迷惘的神情,不再恐懼。瞧見我這般的手段,那護士頓時驚訝萬分,正想說話,旁邊的小白狐兒衝她微微一笑,食指放在唇邊,輕輕噓了一下,這小妮子用上了魅惑之術,那護士卻也乖乖地聽了她的話,不再言語。
小白狐兒搞定了旁邊的護士,我而對安靜下來的程蓉說道:「程蓉,告訴我,哪兒有鬼?」
程蓉聽到我這緩緩而出的話語,皺了一下眉頭,似乎在思考,不過終究還是感覺到無比的信任和熟悉,於是緩緩說道:「老宅,老宅有鬼。」
我問:「鬼是什麼模樣的?」
程蓉答:「鬼是爺爺,爺爺吃肉,吃生肉,一臉血,也吃活人,從脖子往下咬,啃鴨脖子一樣,沒一會兒,就只見到了骨頭……」
我問:「爺爺不是死了麼?」
程蓉答:「哦,對啊,爺爺死了,那它是誰?」
我問:「是不是老孫?」
程蓉似乎思考了一下,結果臉色陡然一變,再次狂躁起來,大聲喊道:「我不要,我不要,別逼我,有鬼,真的有鬼呢!」
瞧見程蓉這般模樣,我再次拍了兩記淨心神咒,都不管用,看樣子她是真的瘋了,這才放棄,不再試圖從程蓉的口中挖出什麼來。事實上,這所謂的精神疾病有很多種,除了醫學上面的種種解釋,另外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失魂。所謂失魂,其實就是道家所言,那人有三魂七魄,皆為根本,而倘若受到驚嚇過度,則有可能神魂丟失,故而健忘、胡言胡語、瘋癲、詭異、激進以及等等行為都開始發作出來。
這事兒不能一概而論,但是程蓉此刻的情形,估計是難以恢復了,不過我們也從她的口中得知一件事情,那就是程家老宅,當真是有些問題的。
將程蓉送回了病房,我們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找了當班的這位護士詢問些程蓉相關的事情。
那個一臉雀斑的護士對我倒是挺好的,當我問及這些事的時候,也是知無不言,據她所講,我得知程蓉住院是程老在金陵大學的老友送進來的,而她自己的父母則僑居國外,連面都沒有露,只是每年都有往醫院的賬戶上面打錢,不過這幾年來總有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過來探望她,一年來個兩三次,問身份吧,都說是她爺爺同事的兒子,跟她父母有舊,就代為探望。
我心中一動,問那人的名字和單位醫院可曾曉得,這雀斑護士搖了搖頭,說不知道,不過她倒是記得模樣,如果需要,她下班了可以幫我畫一張出來。
聽到這話兒,我滿心歡喜,連忙答應,說你還蠻多才多藝的,然而那姑娘卻趁機讓我請她吃晚飯。
我立即覺察出了雀斑護士超出尋常的熱切,摸了摸臉,看到小白狐兒一臉氣鼓鼓瞪著那小姑娘的模樣,頓時覺得頭疼,當下也是答應了下來,然後出門,將這任務交給了林豪,讓他憑著那三寸不爛之舌,說服護士小姐,將總是來探望程蓉的那中年人畫像給弄到手。
這事兒林豪也還算拿手,不過當小白狐兒幸災樂禍地談及了小護士佈滿臉龐的雀斑時,頓時就一臉苦相地說道:「陳老大,別的我也就認了,但是讓我出賣色相,這事兒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
我摸了摸鼻子,想起剛才那護士小姐一臉熱切的目光,拍著林豪的肩膀說道:「工作需要嘛,你好好幹,回頭我給你將工資調一級,然後放你大假。」
丟下可憐兮兮的林豪,布魚那兒又沒有消息過來,我想了一下,決定前去探望於墨晗大師留下來的孫子南南。往昔城區那兒的院子因為於大師的死去,南南自然也不敢住了,此刻的他跟於大師的一個師弟住在一起,就在離燕子磯不遠的棲霞鎮。
這地址是劉老三告訴我的,當下按圖索驥找了過去,到了夜間八點多,我們才趕到了鎮上,走到了鎮尾,來到一處破落的院子前,鐵門虛掩,我帶著小白狐兒走進去,瞧見院子裡零散地擺放著許多木劍的胚子,有的剛剛成型,有的則還是一塊木頭胚子,整個院子裡充斥著木頭的清香,我張目四望,突然愣住了,目光停留在牆角處一排木雕之上。
那些木雕只有二十多個,有的拳頭大,有的則足有半米高,不過儘管大小不一,所有的木雕都是一隻或蹲或站的小猴子,活靈活現。
這小猴子,是胖妞!
我正瞧得出神,這時旁邊突然走出一個老人來,衝著我們滿臉戒備地喊道:「你們是誰?」
第三章老宅鬧鬼
這老人年近花甲,帶著一副老花鏡,瞇著眼睛,手上還提著一根尖銳的拐棍,彷彿我稍微回答不對,那棍子就要戳到我的臉上來一般,我曉得因為於墨晗大師的死,弄得他們人心惶惶的,防備之心濃重,當時也沒有賣關子,直接亮明身份道:「大爺,我是於大師的朋友,跟南南也認識,得知大師的事情,特地過來拜祭一下的。」
聽到我說出了「於大師」的名字,那老爺子更是緊張,握著枴杖的手緊了緊,憤怒地說道:「你找錯人了,這裡沒有什麼於大師,也沒有南南,趕緊離開,不然我就報警了——派出所就在巷子前的街口!」
老爺子揮著枴杖過來攆人了,我瞧著他身子骨好像不是很硬朗,生怕拉扯之中傷到了他,倒也不與他爭辯,往後退去,這時房間裡面傳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馬爺,我認識他,他是我爺爺的朋友。」
老爺子停住了,我站在院門口朝著房間裡看去,只見沒有燈光的門裡,有一個冷峻的年輕人靜靜地坐在黑暗中,手中提著一把尖銳的刻刀,我瞇著眼睛,他便是南南,與當年的小男孩不一樣,此刻的他已經長大成人了,並不比我矮多少,不過氣質依舊,梳著一條小辮子,沉靜而淡然,唯有一雙眼睛宛如嬰孩,裡面有著珍珠一般的光芒。
「南南,我來了,」我衝著房間裡的年輕人說道,他點了點頭,然後對我說道:「進來吧,我最近怕光,不敢出去。」
有了南南作證,這老爺子倒也沒有再為難我,我將小白狐兒留在院子裡陪著他,然後走進了廂房裡面,卻見南南坐在一張自製的輪椅上,不由得一愣,下意識地問道:「你腿怎麼了?」
南南平淡地說道:「我爺爺丟了性命,而我則好運一些,僅僅只是失去了雙腿……」
他顯得很平靜,有點可怕,彷彿不是在說自己一般,這讓我心中不由得一陣歎息,我一直曉得於大師有一個心願,那就是希望自己的孫子能夠開心快樂,然而就此刻的情況來看,這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經歷了太多的變故,心性估計會變得更加抑鬱,再也沒有辦法如於墨晗大師所希望的一般,真正快樂開懷地笑了吧?
我點了點頭,不再追問,而是換了一個話題:「你爺爺的靈位在哪裡,我去祭拜一下。」
南南手都沒有動,座下輪椅便自動地轉了方向,然後帶著我一路越過了兩個房間,來帶了西邊的一間房,那兒有一個神龕,上面的香甕裡燃著三炷香,在那點點的火光之中,我瞧見了於墨晗大師的遺像,生前籠罩煉器大師的光環再也不見,此刻的他,不過就是一個平靜的老人,一臉慈祥地看著前方,我想拍這張照片的時候,他的心中,恐怕也是在想著自己這個沉默寡言的孫子吧?
南南不肯聽從劉老三和一字劍的安排,對我自然更加不會理睬,我接過他手中遞過來的線香,恭恭敬敬地鞠了三個躬,然後插在了香甕中,凝視了照片上面的於大師許久,我這才轉過身來,對南南認真地說道:「南南,我這次過來,就是要調查你爺爺的死因,將那幕後的兇手給揪出來,你有什麼線索,都可以找我。」
在於大師被害案中,南南是被殃及池魚的一個,不過他因為被於大師保護得太多,所以對兇手的來歷模樣都不是很清楚,這事兒劉老三等人已經查詢過了,所以我也不想再多問,提及他的傷心事,而聽到我的承諾,一直顯得很沉默的南南抬起了頭來,看了我一眼,那眼睛之中,似乎有火焰閃動,接著他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略有些激動地說了兩個字:「謝謝。」
這是我再次見到南南一來,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有些顫音,曉得對於自己爺爺的死,他心中多少還是有著許多介懷的。
我在這兒沒待多久,布魚那邊很快就打來了電話,告訴我程家老宅那兒有一些變故,讓我盡快趕過來。電話裡面說不清楚,我不再停留,而是帶著小白狐兒匆匆離去,臨走的時候,南南問我,說胖妞現在在哪兒?這是他第一次跟我提問題,我也曉得他對胖妞的感情不一定比我淺,並不敢將胖妞有可能被彌勒給掠去,此刻已然不認識我們的事情說出,只是說它還不錯,挺頑皮的。
南南跟我說,下次如果有機會,記得帶胖妞一起過來,很久沒見它了,挺想的。
我和小白狐兒心中一陣難過,當下也不再言語,匆匆趕到了程家老宅,剛剛躍上牆頭,布魚便從陰影之中浮現出來,對著我低聲說道:「剛才來了一個人,從後面開鎖進去的,一個人摸黑在房間裡面打掃,十分奇怪。」
我皺著眉頭說道:「現在人呢?」
布魚指著黑洞洞的房間說道:「我盯著呢,還在裡面,大概四十多分鐘了,不停地打掃擦洗,大晚上的,黑燈瞎火,弄得十分古怪。」
我沉思了一番,然後吩咐左右道:「行吧,將那個人給我揪出來問一下,說不定所有的疑惑都解開了。」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