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就因為那個你就這麼想?」趙昊啟臉上浮起一絲苦笑,「向都頭你錯了,不是我,我進去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
  「不是九公子又能是誰?門可是上了鎖的!」
  「能憑這點就一口斷定嫌疑人,真不愧為經驗老到的都頭。」趙昊啟一臉譏諷地說著,「向都頭,剛才你自己不是也說過門是上了鎖的?那麼,不是該問問琴音姑娘進去後,是誰上的鎖才對嗎?」
  「對哦!」向都頭一拍腦袋,「今晚怪事太多,人都被搞糊塗了……不對,門是鎖上的,琴音姑娘進不去才是……」
  「向都頭,門應該是開著的。」竇威忍不住插話。
  「大人您說是開著的?但是唐三娘說了,住北面一列廂房的紅牌姑娘們都把門鎖上了。」
  「琴音姑娘從她娘身上偷到鑰匙應該不難。」元寶得意洋洋地插嘴,「而且當時唐三娘的鑰匙不是不見了嗎?」
  向都頭狠瞪了元寶一眼,「這我早知道。我是想,是誰鎖上的門,難道是本就在樓裡的人?」
  「不是。」趙昊啟立即斬釘截鐵地一口否定。
  「為什麼?」出人意料的回答讓在場的其餘三人都驚訝地望向他。
  「是賊人。」趙昊啟篤定地道。
  三人覺得更加奇怪了。眾目睽睽之下,賊人怎麼可能踏上二樓,即使有假扮賓客或下人混進樓裡的,除了竇永庭、陸祁安和趙昊啟主僕數人,其他人等都被竇威喝止在樓梯上,沒有誰能踏上二樓的地面一步,童師爺等人也只是瞧了一眼,並未上樓。要是說假扮成龜奴,扳著指頭來數也不過四個龜奴曾經走上二樓,一個被嚇得馬上掉頭往下跑,只有兩個膽大的攙扶著唐三娘,剩下的就是管事的,一直在替竇威跑腿,似乎沒有外人能混進去的可能。不是原本樓裡的人的話,人是怎麼進入二樓的呢?
  趙昊啟掃了三人一眼,彷彿聽到他們心裡的疑問般繼續道:「靠近小巷的窗口……」
  元寶恍然大悟般一撫掌,打斷趙昊啟的話,「我知道了,賊人是從有繩子垂落的窗口爬上去的。若是如公子所說的琴音姑娘是自願離去,只要在投花標之時給個信號,賊人就可以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爬上窗子。」
  「小巷前可是人來人往的。」被元寶搶先說出要說的話,向都頭不服氣地反駁道。
  「別忘了,小巷口剛好停有馬車,街上的人的視線都被遮擋了。」
  無可辯駁,向都頭合上了嘴,何況他本來就是那麼想的。
  「賊人有可能是鑽過巷口的馬車進入小巷,或是早早就躲在巷子裡的馬車底下。等時機一到,他就順著由琴音姑娘放下的繩子爬上二樓。屍體嘛,可以預先準備好裝入麻袋,袋口捆上繩子,繩子一頭自己拿著一同上樓,隨後把屍體拉上去,扔在台上。然後賊人替琴音姑娘鎖上門,再次回到原來的廂房,然後離去。」
  向都頭打斷元寶的話,「小子,我可是帶了人在傍晚六時十五分就來到幸運閣了,當時我派了人手看管兩處大門。後門因為門是從裡面閂住的,小巷裡又停滿馬車,我就只讓人守在巷口橫停的馬車前。之後,那些停在那裡的馬車裡裡外外都被仔細地搜過。賊人若不是在那之前離開,就不可能藏匿在小巷裡頭。」
  「花標約是在下午六時開始,我記得很清楚,當時那個小姑娘下了樓,然後開始派紅袋子。琴音姑娘的琴聲也在那時停下。」
  「那就是下午六時開始,傍晚六時十五分前賊人就得離開小巷。只有短短的一刻時間,賊人來得及完成所有事情嗎?況且樓下滿是人,二樓的欄杆是通透的雕花圍板,雖說有白紗稍微遮擋,但在最東面的人還是能看到西迴廊的情況。」
  元寶反駁道:「只要貼著廂房的牆腳彎腰爬過去就可以了,庭院東面邊緣固然望不到,就算是站在高一截的主賓台上和再遠一些的東迴廊裡,同樣應該是有一個小死角是看不到的。當時正是投花標之時,氣氛正熱,站著的也只有唐三娘和幾名忙來忙去的龜奴,別說爬,就算是光明正大地走,也沒人留意吧?」
  向都頭露出一副英雄所見略同的表情,「要是下面的窗打開了,時間不夠也可以順著繩子滑到一樓的窗口,從窗口潛入混進下人當中。」
  「就是就是。」元寶連聲贊同。
  一旁沉默許久的竇威緩緩開口道:「向都頭,知道為什麼你一身好武藝,吃衙役的薪餉吃了十多年,又捉賊無數,在民間得了個追風神差的美名,卻直至今年才當上個小小的都頭嗎?」
  「大人,當然是因為向某剛正不阿,不懂奉迎拍馬。」向都頭臉上神情不無驕傲。
  元寶捂嘴偷笑,道:「向都頭,竇大人說的可不是這回事哦。」
  狠瞪元寶一眼,向都頭粗聲粗氣地道:「不是又會是什麼?」
  「元寶我可是從小在公子的譏諷嘲笑之下長大的,對什麼是明褒暗貶、似贊實踩清楚得很,向都頭你好好想想,我就不戳穿了。」
  「元寶,別說些亂七八糟的,讓向都頭更糊塗了。咱們上三樓去看看那兩間廂房。」趙昊啟對這邊的命案現場已不再感興趣了,催促著元寶離開。
  一名衙役神色慌張地衝入迴廊,「大人,刑部侍郎大人來了!」
  趙昊啟一聽兔子般跳了起來,「元寶,快逃!」提起衣擺率先衝出小門,跑上門邊的樓梯。才上了兩級,就被人大聲喊住了。
  「昊啟,你給我站住!」遠遠的迴廊盡處,一片晃動的燈籠間,數條人影快步走來。
  趙昊啟無奈地歎了口氣,停下腳步。
  沒一會兒,一張年過三十、怒氣沖沖的臉就映入站在門口彎腰恭迎的竇威等人的眼簾。憑借父親的勢力,年紀輕輕就貴為正四品官員的趙家長子趙堯啟穿著便服,在數名家丁的簇擁下來到趙昊啟面前,身後跟著怕是被罵慘了而頹然垂頭的趙禹啟。
  趙昊啟站在兩級樓梯上,很不情願地轉身面對長兄,「大哥如此匆忙,所為何事?」
  「我不是說過完事後立即回府,不得在外多待嗎?」趙堯啟板起臉說道。
  「二更還未到,晚點兒也可以嘛。」趙昊啟換上撒嬌似的語氣哀求道。
  「不行。」
  趙昊啟臉色一變,很不高興地道:「父親不是放話了,讓我愛耍到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嗎?」
  「如今狀況不同一般,出了兩條人命,拿著刀劍的賊人沒逮到,說不好還在附近藏匿著。如此危險,還在這裡瞎攪和。我說了回府就馬上給我回府!」
  「什麼賊人,根本就是子虛烏有!我不是在玩,是在幫官差們查案。」趙昊啟紅著臉與兄長爭辯。
  「小孩子懂什麼,這辦案的事情就交給衙門裡的官差們去辦,你立即跟我回府!」
  趙昊啟猛一跺腳,把樓梯的木板跺得發出咚的一聲巨響,「我偏不!」一個轉身,差些跟拚命將高壯的身軀縮成一團躲在他身後的元寶撞一起。「元寶,我們上樓去!」趙昊啟氣咻咻地說著往上走,一路用力把樓梯木板踩得咚咚作響。
  二樓樓梯口的溫度驟然降低了,趙堯啟面罩嚴霜,釋放出堪比寒流的冷氣。眾人不敢作聲,皆垂著頭,生怕一個不慎與趙堯啟視線相碰,他的怒火會朝自己噴發。過了好一會兒,趙堯啟才沉聲道:「竇提轄,你們幹你們該幹的事。禹啟,跟我來!」
  趙府一群人奔上了樓,眾官差鬆了口氣。

  第四章 鎖上門的是誰
  幸運閣客棧面向小巷的廂房共有五間,其中三樓的金字三號、四號以及二樓的玉字二號、三號的窗戶,跟瀠香樓西面最中間的也就是正對歌舞台的廂房相對,特別是金字四號和玉字三號,左邊兩扇窗子均與對面廂房正對,只差高度,一個在稍上,一個在稍下的地方。幸運閣的樓層較矮,瀠香樓廂房的窗子剛好在幸運閣兩層樓之間偏下一點兒的高度。如今,趙昊啟正站在金字四號裡左邊的窗子前,一名負責招待三樓客人的夥計被他招來身邊問話。
  幸運閣的二樓和三樓的廂房皆是上房,一樓外迴廊兩邊的是下房,圍繞著中庭小花園的東、南、西三個方向的廂房是夥計住的,北面一列自西向東分別為廚房、柴房、茅廁、僕婦房、馬伕住的廂房以及馬廄。馬廄東面牆壁與瀠香樓相連,馬廄有三個門,最裡的門面向後院,還有一扇面向客棧東走廊的門,突出部分開了一扇臨巷的門,作為客棧後門。幸運閣與瀠香樓兩座建築的後門並排互為左右,後門對著的就是一條共用的,可以讓馬車通行的寬闊小巷,寬度約有五米。幸運閣馬廄突出部分與一牆之隔的瀠香樓後門突出部分皆只有一層,頂上是北高南低的鱗瓦。
《消失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