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節

  本來也是,兵法有云:「圍三缺一」,凡事都要給人留一分底線,才不會拚死反抗,它一上來就想讓我們死去,半點商量都沒有,即使真沒有那想法,也可以依此為威脅。
  而就在這個時候,悠悠醒了過來。
  躺在雜毛小道懷中的悠悠勉強站了起來,因為白眉毛穴居人一直在朝這邊喊叫著。悠悠臉色蒼白,朝著它喊了兩句話,兩人交流了一番,悠悠竟然離開我們,朝這石橋的對岸走去。我聽不懂,直以為她又被迷惑了,便朝著旁邊問怎麼回事?
  楊操告訴我,那個穴居人說悠悠是他們一族的希望,天命所歸,請不要離開它們,於是悠悠便過去了。
  我睜大雙眼,悠悠竟然和穴居人是一夥兒的?
  雜毛小道半躬著身子,看著悠悠一步一步地朝著石橋處行去,身子僵直著不動,直勾勾地看著。我不知道老蕭心中此刻的想法,但是明白,這老兄弟雖然是個花花腸子,但是對於小苗女悠悠,卻絕對沒有那種齷齪的心思。而且,他認真的時候,卻比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還要講感情。
  悠悠過了橋,來到了穴居人的旁邊,很多穴居人紛紛湧上前來,用細長的手臂,去碰觸她的鞋子,然後開心地笑著。
  當所有人都在看著這一幕的時候,小周突然指著遠處,問那裡怎麼回事?
  我們紛紛回頭,只見小周指的地方,有八個穴居人盤坐在地上,口中一直唸唸有詞,比普通穴居人要明亮許多的眼睛一直各自盯著陣中的石鼎。隨著它們的唱和,那些石鼎在微微地顫動著。楊操大叫不好,這陣中有異常。
  原來,穴居人在這邊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而那邊,則暗度陳倉,開始驅動大陣。
  作為這個石陣的守護者,雖然不能夠進入其中,但是它們肯定能夠驅使裡面的陣法,要不然,也不可能與矮騾子這些東西長期僵持。
  一想起大陣剛才那威力,我們所有人都急躁起來,紛紛握緊了手中的武器,瞄著能夠突圍的地方。與其被火燒死,還不如出去拚搏一場,或有勝算。我抬起頭,問虎皮貓大人,說那個鬼影子就交給你對付了,怎麼樣?
  肥母雞雙目一瞪,說屁,這個傢伙太硬了,大人我可啃不動。
  它這麼一說,我的心都涼了半截,然而沒一會兒,這傢伙又說道:「不過要逃出去,大人我卻是自有辦法……」說罷,在我們期盼的目光之下,虎皮貓大人開始跳了大神舞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這只體型肥碩的鳥兒跳大神,跟人相比,又多了幾分靈動。而且,它居然也開始念誦起了咒文來。
  這扁毛畜牲的聲音,明顯比對面的要大。
  大約一分鐘之後,那尊立於坎位上的石鼎,居然往旁邊平移了兩米的距離。
第二十八章 空間錯覺
  我們相互攙扶著,來到了坎位石鼎旁邊,朝下看去,居然是個黑黢黢的洞口。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看著這個不知道盡頭的洞口,有著莫名的恐懼感:它到底通向哪裡,是外面的世界,還是無盡的深淵?虎皮貓大人看到了我們都瞧向了它,很無奈地聳了聳它的翅膀,說別看我,這裡的陣法佈置十分古老,但是多少也有了些奇門遁甲的雛形。而根據大人我的測算,這尊石鼎,則是生門所在。
  你們若信,縱身跳下;
  要若不信,安心受死,如是而已。
  它拍打著翅膀,嘎嘎地笑,最後落在了雜毛小道的肩膀上,說怎麼樣,自己抉擇吧,反正大人我有一雙翅膀,可以自由飛翔,怎麼都不會死的……
  當它這句難聽的真話一說出口,我敢肯定每個人心中都在痛罵這只肥母雞。
  果然,可憐的虎皮貓大人居然連著打起了好幾個噴嚏。
  回過頭去,只見那道黑影子圍著大陣飛轉,似乎想要找尋空隙衝進來,而悠悠則被好些個穴居人給拉扯住,不讓她重返;整個石鼎巨陣開始劇烈搖晃起來,我甚至看見了空間中有紅色的光亮浮動。危急時刻,我們只有把自己的命運交給上天了,楊操第一個果斷地撥開眾人,高喊著道尊佑福,跳了下去,接著一個連著一個,每隔幾秒鐘就跳了下去……
  雜毛小道有些不捨地看著遠處的小苗女悠悠,然後被我一腳給踹了下去;我是最後一個,當空間中浮現一片紅雲的時候,我深呼了一口氣,望著那黑暗無盡的深洞,縱身跳下。
  倏……
  風聲在耳邊呼呼地刮著,瞬間的失重感讓我的心懸得高高,正當我以為即將要一直持續下去的時候,撲通一下,竟然跌入到了水中,接著有冰冷的水和黑暗蔓延上來,將我淹沒。我的腦子清晰得很,以這時間計算的話,還不到十米。一跌入水中,我便掙扎著浮起來,感覺到一股激盪的水流轟擊在身後,推著我往下游漂去。
  我們這一群人裡個個受傷,哪裡能夠經受得住這冰涼冷水的浸泡?黑乎乎的空間裡我什麼也瞧不見,只是聽到四周有不少喊聲,以及掙扎聲。
  一雙手緊緊地抓住了我,然後我聽到雜毛小道帶著哭腔的聲音:「小毒物,我腳抽筋了,我不會游泳,我……」
  接著我和他果斷沉入水中,不知道嗆了幾口水。
  在沉入水底的時候,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連胸肺間嗆水之後傳來的痛楚,也減輕了許多。
  我感覺自己的魂兒都在往上飄,向著一個不知名的地方飛去。
  在某一時刻,我想自己快要死了。死亡似乎並沒有那麼可怕,它寧靜,沒有鬥爭、沒有痛苦、沒有殺戮,無憂無慮,是永恆的、靜謐的存在……是要死了麼?
  就在我的心沉入黑暗的時候,胸前突然冒出了一團柔和幽藍的光華來。
  意識昏迷。
  ※※※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滿天的星子。在這濃黑如幕的背景裡有璀璨的星空,它們一眨一眨,調皮可愛,接著,我看到了一個同樣乖巧可愛的小女孩,正拉著我的雙手拖動。見到我醒過來,她笑了,撲進了我的懷裡,大聲地叫喊:「陸左哥哥……」
  這聲音如山泉水,清澈甜蜜。
  是朵朵,我的心裡面歡喜得要命。自從朵朵為了救我而靈體險些崩潰之後,就一直在槐木牌中沉眠不起。雖然雜毛小道不斷安慰我,說朵朵吸收了鮨魚的癸水精華,並無大礙,過幾天就會甦醒過來,更上一層樓,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天一天地過去,朵朵並沒有醒過來,一點動靜都沒有,我一直擔心得要死,總是做噩夢,擔心她從此離我而去——還好沒有,朵朵終於回來了。
  我想說話,結果喉嚨乾澀,張了張嘴,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朵朵,你怎麼出來了?」
  「陸左哥哥,你可嚇死朵朵了——我正在槐木牌裡面睡覺覺,突然一陣心悸,慌得很,就醒過來了,結果發現你和蕭叔叔緊緊地摟抱在一起,然後沉到水裡面去。朵朵急死了,也不知道怎麼了,好像跟這些水認識一樣,讓它們把你兩個托起來,這才發現好多叔叔伯伯都在水裡面要死去了,費了老鼻子勁兒,將你們大家裹起來,一直漂啊漂,漂啊漂……最後出了洞口,從水底裡面冒了出來,又漂了好久,朵朵才把你們推到了岸邊來……」
  小傢伙嘰嘰喳喳地述說著,然後舉起一雙瑩白如玉的小手,苦著臉跟我邀功:「陸左哥哥,你看看我,手都變得腫了一圈,好醜哦。」
  我一看,小丫頭的手有些嬰兒肥,肉肉的,跟她的小臉兒一樣,我笑了,說沒事的,胖一點才好。朵朵使勁兒搖頭,說不好,小妖姐姐說了,男生都喜歡前凸後翹、身材魔鬼的女孩子,像我這樣的太平公主,是沒有人要的……朵朵一臉懊惱地摸著自己搓衣板一樣的胸,垂頭喪氣。
  我則一臉汗顏,小妖朵朵到底跟朵朵說了什麼,讓這個心理年齡只有六七歲的小屁孩子,開始關心起胸部的發育起來。
  然而不管怎麼樣,能夠逃出生天,這無疑是一件讓人快樂的事情。
  我動了動身子,發現所有的傷口都已經結繭了,傷口處有一種癢癢的感覺,這是肌肉在生長。站起來,我才發現我們是在一個河灘邊,河水緩緩地流淌著,在半弦月亮的光芒照耀下,寬闊的河水波光粼粼。在我附近不遠處,或躺或臥,有六個人的身影,皆昏睡過去。雜毛小道就在我的腳邊,他整個身子呈蜷縮狀,像個小嬰兒一般,雙手緊緊抱著胸口。
  我勉力走過去,想拉起他來,結果手摸到了他的肌膚上面,火燙火燙的。
  我連忙摸到了他的額頭處,燙得可以煮雞蛋了。使勁兒推他,他迷迷糊糊地醒轉,眼睛半瞇,說怎麼了?過了一會兒,他才想起之前的境況,說到哪兒了,出來了,還是在地獄裡?
  我說我們出來了,能起來不?他說哦,眼睛一閉,又昏迷了過去。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