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們都太渺小,阻擋不了命運光臨。

據說,孤單不是與生俱來,而是從你喜歡上一個人開始。

那麼,如果人生可以恢復出廠設置,我還會不會選擇去與許灼晤面?

當我已經數不清是多少次,看著許灼青腫著臉地出現在我面前後,我開始不再問他有沒有哪裡受傷,有沒有哪裡破皮,而是用談論天氣的口吻輕描淡寫地問骨頭有沒有斷?肺部有沒有被刺穿?

其實,我問的那些話也不過是想諷刺他的所作所為和年少氣盛,但許灼似乎不知道有種手法叫反諷,完了還一副以示清白的模樣將襯衣和褲腿掀開一點,很煞有其事地對我道。

除了臉上掛綵,其餘一點也沒受傷,真的夏平安,我像是那樣脆弱的人嗎?

一開始我也很竭力地去阻止過,也像所有悲情女主角那樣哭過鬧過,苦口婆心地說這樣不好,你要是出了事我怎麼辦?但成效通常只有短暫的幾天時間。

自那,我開始疲於同他糾結在同一個話題上,而且是一個永遠不會有進展的話題,面對他沒心沒肺的插科打諢,我妥協了。對此,裴明珠很是不贊同,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她用力戳著我的腦袋瓜子,好像我的頭是香椰而她的手是吸管,一邊下毒手一邊良苦用心地教導。

夏平安,你越來越墮落了!你為了許灼連自己僅有的原則都沒有了!照這樣繼續發展下去,指不定哪天許灼就敢正大光明的帶一小三兒到你面前,讓你退位讓賢!

對於裴明珠的話,我嗤之以鼻,並且用此生從沒有過的築定語氣回答。

這一天絕對不可能出現的!就算真的發生了,那也是若干年後,我和許灼已經成組為家,每天過著柴米油鹽的平淡日子太無聊了,所以他特意去勾了一三兒帶回家來,讓我調戲羞辱!

那感覺,就像堅信著布什和薩達姆之間真的有姦情,同時堅信著他們永遠不會「分手」一樣。

彼時,實在天真,天真到命運給我們所有人安排的輪子已經要啟動,我卻傻兮兮地想著上帝是否比較偏愛我。

那天,許灼嘴角一片紫地出現在了校門口,接我下課。

明珠家一向是我們三人的據點,她父母常年飛在外,所以整個家大多數時間是明珠一個人。因為許灼的受傷事件太多,所以我早就有先見之明地添了許多醫藥物品放在明珠家,以備不時之需。像往常一樣,我一手拖著許灼,然後一邊迎接著裴明珠掃射的眼神往她家裡奔。

上藥酒的時候,許灼疼得呲牙咧嘴,顯得尤其孩子氣,一邊忍疼一邊罵。

他媽的,你敢不敢再重一點兒?!

似乎下一秒他就要撲過來和我決鬥。

但我從來不吃他這一套,拿棉簽的手,按在男生傷口上反而真的加重了力道。在他的那些跟班面前,依許灼的暴脾氣,這個時候他應該要跳起來殺人了,可是面對我,他做到的最極致,就是離開我的管轄範圍,在屋子裡四處亂跳的鬧著不要再繼續,然後大聲嚷嚷。

夏平安,其實是你不喜歡我對不對?你果然不喜歡我!

見此情景,我原本有些毛躁的心情一下就被順平了,然後很順理成章地脫口而出。

許灼,聽說懷孕的時候要多看帥哥美女的照片,因為這樣生出來的孩子也會是帥哥美女。所以,以後我懷孕的時候,千萬不要讓我看見你!否則我生一鼻青臉腫的出來,不得把人醫生嚇殘!

是的,那時候,早熟的我已經在心裡認定,以後我是要嫁給許灼的,哪怕他是雞狗,我也無論如何要嫁進他們許家。而許灼似乎也很享受我這樣的說辭,於是他重新坐回到了我面前,揚起嘴角笑嘻嘻的模樣。

好啊,到時候我就買一堆劉德華林青霞的照片,讓你天天看!

恰好,裴明珠推開房間門走進來,她一屁股坐在床邊,直到看我們這兩個瘋子演完八點檔,才悠悠地開口說話。

許灼,你和平安生的孩子長得像劉德華,這話我怎麼越聽越覺得彆扭呢……

聽見裴明珠的話後,許灼似乎才反應過來,立馬改口。

不對,我的孩子當然得像我啊!哪怕是再醜老子也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帥的!

他一句話戳到了我心坎兒裡,所以我也有些激動,好像屬於我們愛情的結晶立馬就要橫空出世了似的。

靠,那必須的啊!

正當我慷慨激昂的時候,許灼回過頭來上下左右地掃視了我一遍,最後道。

可是,夏平安,你這資質也不可能和劉德華扯上什麼聯繫的……所以我安心了。

當天,正當許灼在遭受我暴打之時,許灼的手機叮叮噹噹響了起來。他從荷包裡掏出電話,看了眼來電顯示,然後一臉怪異地跑去了客廳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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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許灼已經有手機了,諾基亞的經典直板款,當我問他消費這樣的「高端」產品有什麼用的時候,他順口回答我,這樣你隨時都可以找到我了嘛。

於是就只為了他這一句話,我當天便瘋癲的跑回了家,死活央求著我媽給我也整一個手機。當時的想法很單純,也是不想讓許灼在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能及時地出現在他身邊,我在想,哪怕有一天他橫死街頭了,第一個去替他收屍的人也應該是我,只能是我。

回到家,我媽正在廚房裡做菜,我一開始沒有打草驚蛇,而是拿出剛剛測驗過後,成績最好的語文卷紙裝模做樣的讓我媽簽字,結果不出我所料,我家母親大人看見那個紅色數字的時候,眼睛在瞬間笑成了一朵花,然後同樣裝模做樣地朝裡屋叫了一聲我爸的名字。

夏仁,你快來給你閨女的試卷簽字,我這兒挪不開手!

我在心裡偷著樂,為我媽也想讓我爸跟著高興的小心機,同時自戀自己將孫子兵法的精髓領略得淋漓盡致。夏仁同志龍飛鳳舞地在試卷的右下角寫上自己的名字,末了問,安安,是不是你們語文老師最負責啊?每次都只有她叫你們回來給家長簽字。

聞言,我呵呵地乾笑了幾聲,迅速鑽出了廚房。

在飯桌上吃飯,我終於鼓足了底氣提出了想用手機的要求,我媽左思又考之後答應了,同時要求我讓了步。

你這年齡的孩子就學著大手腳花錢不好,但是有個通訊工具的確要方便一點,要不,配一個小靈通吧?

於是,第一個被我擁有的,是那款在大街上隨處可見的大紅色小電話。在拿到電話的第一刻,我同時給裴明珠和許灼發了短信去,到現在我還忘不了,當時那種興奮的心情,就像最小時得到的第一個玩具,吃到的第一口冰淇淋,買到的第一桶爆米花。

事隔經年,爆米花的甜味更甜了,卻不再純粹,那款大紅色小靈通在市面上銷聲匿跡了,雖然有太多太多可以將之取代,但我始終對以前的事物苟延殘喘地懷緬。我是個太死心眼的人,這一點,還是被裴明珠說中了的。

可我覺得世事就應該是這樣,尤其是愛情,我們擁有了從小培育的機會,那還有什麼理由不去貫徹始終呢?顯然那時我還太年輕,不明白世上有太多,可以讓彼此放手的方式。

《等一寸日光來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