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需要榜樣,但不需要「人生導師」

有個學生給我發郵件說:「老師,廣州大學城培訓師黃波,用精神催眠許多女學生並與之發生性關係。更重要的是,他被眾多大學生崇拜,他的課上人人像宗教狂熱分子,十分可怕。因為現在的人,沒有(好的)信仰,不學無術,不知學然後才可以自立,才可以不被欺騙,才可以不吃苦,所以容易被一些激昂的話鼓舞,被一些刻意的儀式如過火海蠱惑,被『為什麼我能從一個窮孩子到18個月買房買車』云云的話吸引。他們像是邪教徒,非常可怕。

「記得以前,我看過一則說『文革』的回憶,說那些被打倒跪在地的人,有骨氣的不願意說,那些小人、卑鄙的人不斷地亂說。這實在很令人歎息!那些冠『人生導師』之名的小人,最無術,最毒。老師可不可以對這事做點解析,勸導一下年輕人。雖然我覺得不太有希望,但還勉強可以給身邊的朋友警惕一下。因為我不忍見之。」

這個學生有自己的思考,我很欣慰。說實在話,我真的很忙,但是就這樣的事情寫篇東西,能給學生啟發也未嘗不可。因為我的性格,當然也因為我是老師。以前,我寫過日誌《「後天很美好」的智慧與社會達爾文主義》提醒學生防止被騙錢騙婚,現在寫這篇是提醒學生不要被騙色,結合起來就是防止被騙。

其一,事情緣起。我大略看過網上的相關視頻,覺得黃波有三大特點,除了人面獸心,就是不學無術與口舌如簧,尤其善於耍嘴皮子,玩把戲。而那些被侵犯的女大學生呢?她們都沒有報案。直到網上出現曾被黃波玩弄的女大學生陳曉群的一封遺書,被其助手,也是受害者之一,轉發給其每一位成員後,才引起了軒然大波,引起了當事人的反應。但是當記者按照相關電話找女大學生採訪的時候,她們都不願意接受採訪,後來才有兩位,即小葉、小劉同意採訪,並且在記者陪同之下報案。她們想以此來警醒後來者,不願更多的人上當。

其二,借口分析。黃波的幾大借口,其實比較簡單,稍加分析就能知根知底,只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罷了。黃波有四大具有誘惑性的借口。

一是,平民成功的誘惑,此為騙親近。我們的大學生大多數都是平民家庭出身,在缺乏提防心和思考力的情況下,很容易被這種相近的出身或家庭背景所欺騙。

二是,個人能力的誘惑,此為騙財。黃波強調自己從一無所有到快速致富的個人能力,不無誇張地炫耀自己初來廣州能夠在15個月之內買房,18個月之內買車。這樣的經歷的確具有強大的刺激性,容易使得一些功利心重,理智心弱,急於求成的大學生失去思考和判斷能力。其實,他們稍微注意就知道,黃波每個人收800到1000多元甚至近2000元的培訓費;而其他類似培訓的價格是他的一半甚至更少,兩天大概收四五百元。如此,他能不迅速致富嗎?耍耍嘴皮子,玩玩把戲就能致富,用一個個實踐課程來一步步欺騙學生交費,這就是他的所謂個人能力。其實大學生交錢的時候,算算人數,算算費用,就能夠猜出個八八九九。

三是,「超越」誘惑。黃波搞一些什麼「過火海」之類的儀式和把戲,讓大學生迅速從20米長的鋪了木炭的路上飛奔而過。因為腳底的皮膚也是相對厚的,而且這個時間極短,木炭的熱度還沒有充分接觸到腳底的皮膚,大學生就已經跑過去了,所以對人構不成多大傷害。但是大學生不瞭解,真的以為以此超越了自我,獲得了新生。高興是值得高興的,但是能力、意志與思維都不充分具備的情況下,他們是否高興得太早了?

四是,愛情誘惑,此為騙色、騙心。黃波一再宣講其愛情故事,借手上的戒指聲稱患白血病的妻子死去多年,自己如何癡守,還為此落淚。這對女大學生似乎具有極大的殺傷力,特別配上其不算醜的外表、相近的身份以及所謂成功的背景,很容易引起女大學生的同情心、感動心與愛慕心,「心」動了,「身」也就容易被動了。其實愛情是個人隱私,一般不適宜當眾宣講。即使無意說漏嘴,也不能反反覆覆宣講。如果誰實在憋得慌,可以寫作發表。很多偉大的小說其實就是愛情自傳。

女大學生小葉說黃波主動留下自己,對她發號施令讓她90秒之內脫光,並強暴了她,說什麼「你如果能跟自己不愛的人做,以後什麼做不了呢」。所以她從開始到後來都有兩個想法:「這是培訓嗎?他愛我嗎?」包括那個寫遺書的女大學生也說自己是愛黃波的,只是受不了他的這種言論與不負責任。愛就是這樣被出賣!被遺棄!被褻瀆!

五是,心理治療的借口。黃波總是聲稱自己是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以心理治療為借口來進行性侵犯。

其三,應對策略。面對此等事情,我們要有相應的策略。

一是,冷靜、冷靜、冷靜。衝動是魔鬼,一旦涉及金錢與身體,都不要輕易相信別人。其實被侵犯的女大學生都沒有被催眠,只是不夠冷靜。

二是,以科學思維來面對現實。如以查資料的方式就能夠查出黃波兩年前涉嫌強姦而入獄,或者至少有類似個案。所謂「過火海」的真相也能夠從網上查到,查查類似培訓的價格也知道其騙人太甚。上大學很大程度上就是學思維,不只是學知識。

三是,事後要及時報警,加強法律意識。那些女大學生不報警,或是不想被人知道,或是不想麻煩,或是此前有過性經驗故多一次無所謂,或是喜歡黃波被騙而不知,或是法律意識薄弱,或是不相信法律等吧。

四是,事後要及時宣洩。學會宣洩,否則很容易想不開自殺;還要痛定思痛,改善自我,認識社會。

其四,反思與重塑。之所以會出現此類現象,當然與社會上的騙子多有關,但是也有其他幾點值得反思。

一是,輕信他人。俗語說人「帶眼識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既然是俗語,就是歷史經驗的積累,值得借鑒。不輕信別人,就是堅持做自己,做好自己。

二是,急功近利。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天上不會掉餡餅,想不勞而獲,一夜暴富,沒那麼容易,除非你老爸是李嘉誠。但即使你老爸是李嘉誠,如果你自身沒有能力,也很容易坐吃山空,或被人欺騙。

三是,學校教育未收到理想效果。學校也不是沒有教人演講和溝通的課程,只是有時候可能因為學生太多,也沒有黃波這種所謂「成功」的假象,效果不是很理想。

四是,政府管理的漏洞。這種培訓計劃是政府部門搞的,但是其對相關的培訓師缺乏詳細的調查,不看是否具有培訓資格等,只看是否有工商執照。如果其審批時詳細調查,就很容易知道黃波的底細。他的培訓計劃無法實施,也就不會有那麼多人上當受騙了。

五是,媒體的負面導向。媒體尤其是娛樂媒體整天宣揚什麼高富帥、做小三、一夜成名、一夜暴富之類的負面的扭曲的價值觀,真是神經病!癡孖筋!頂你個肺!如果人家是高富帥,還不追求「白富美」或被「白富美」追求呀,輪得到你嗎?近來報紙上就報道說,有個28歲的青年男子假扮高富帥,連高檔小車都是租來的,與女子相熟後騙色,以裝修房子等名義騙錢,又以出差為由與其他女子約會。不少青年女子被騙,有的全副身家都被騙光了。

這個社會很現實,也很荒誕,一方面缺乏信仰和誠信,另一方面卻輕信他人。那麼,我們是否就不要相信別人了呢?也不是,至少你還有親友可以相信。當你以為整個世界都騙了你的時候,你還有自己可以相信,但必要時候也要進行心理咨詢。

總之,真誠不等於天真,真誠不等於不要真實。這叫「吃一塹長一智」,算是用別人的教訓買個經驗。

《青春,就是用來追問的:一位大學老師的答問日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