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覺溫暖還是寂寞?

你感覺人生是溫暖還是寂寞?有人如此問。

這句話似乎不合邏輯,因為溫暖對冰冷,熱鬧對寂寞。但是它又合乎情感體驗,因為我們大部分時間是在既不冰冷又不熱鬧的情況下度過的,那就是溫暖與寂寞。

溫暖不是熱鬧,寂寞不是冰冷。呱呱墜地,有父母在旁給你投下慈愛的目光,你是溫暖的。長大上學,有師友給你支持,你是溫暖的。畢業工作,有上司、同事與你為友,你是溫暖的。喜結連理,有愛人與你相宿相棲,你是溫暖的。為人父母,有孩子叫你爸爸媽媽,你是溫暖的。為人祖輩,有兒孫相扶,你是溫暖的。

但是人生又如此寂寞。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不能選擇自己出生的時間、地點、家庭以及出生後的生死。呱呱墜地只是第一聲寂寞的啼叫,後面還有許多聲不會叫出來哭出來,別人以為你在笑其實你心裡可能在哭。你的啼叫可能是說:「我不願意出生,為什麼要把我降生人世?」

但是命運就是如此不理會你的任何抗議,讓你在這個世界上體會酸甜苦辣鹹,讓你感受所有的溫暖,同時讓你品嚐一切的寂寞。他讓你有了父母,同時體驗對父母的寂寞。他讓你有了師友,同時讓你領悟對師友的寂寞。他讓你有了愛人,同時讓你深味對愛人的寂寞。他讓你有了孩子,同時讓你感懷對孩子的寂寞。他讓你有了兒孫,同時讓你明白對兒孫的寂寞。你可能愛得死去活來,但愛得死去活來之後是痛得死去活來,這讓你知曉最理解自己的還是自己。一切言語之後是歸於無言,無言使你把一切對你的打擊、誤會、痛楚都只能往心裡沉澱,向星空散發。

每個人在這個世界上,都不可能取代另一個人,你就是你自己。你是如此獨特,獨特就是距離,距離就是隔膜,隔膜就是寂寞。當然你也可以說距離就是夢幻,夢幻就是寂寞,到頭來還是一場寂寞。你獨特得如此形象,寂寞得如此抽像,你獨特得如此外向,寂寞得如此內向。

命運讓你有了生,同時也讓你有了死;讓你有了生的寂寞,也讓你有了死的寂寞。無論你愛什麼,追求什麼,爭奪什麼,都無法逃脫寂寞。到你臨終前,命運不會因為你說「活著是多麼美好,我還想活著」而多給你一分一秒,就像當你出生時,命運不會因為你啼哭連連,而特許你離開人世一樣。

黎老師在班際辯論賽決賽結束後作點評

《青春,就是用來追問的:一位大學老師的答問日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