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二喬二鬼之戀

    鄂西小鎮,這日適逢趕集。

    秋高氣爽,難得的好晴天。來自四方的村民們,終日臉朝黃土背朝天,辛勤耕作,方可勉強糊住口。遇這集日,大都鬆口氣,瞅個空子,懷揣幾貫村鈔,邀朋結友,攜兒帶女,綻出黃金般的牙齒說著笑著,前呼後湧,皆來湊個熱鬧。一時間,通往集市的大道上,熙熙攘攘的,走著不少村民。

    凌如風夫妻夾雜在這人流中,急匆匆地走著。昨日,在南襄隘道上,馬匹被亂箭射死,又被幾路群豪協遲,落荒而逃。為甩開眾人追擊,夫妻二人皆展開絕頂輕功,一路飛奔。一日間,竟走了二百餘里。

    嚼著身邊乾糧,二人在山間野洞中,宿了一夜,方才趕到這大道上隨著人流奔走,唯恐幾路對頭追來。

    二人卻不知,幾路對頭,一時間是絕對不會追來了。

    原來那魔琴聲,竟是由彈琴之人,運功擇向而發。這就如射出之箭,絕傷不了身後之人一樣。那琴聲,是向著林中群豪而發。所以凌如風夫妻對那魔琴聲,竟是分毫未聞,更不知幾路人馬,在那林間,已跌了個大觔斗。

    夫妻雙雙急走,惟恐這被仇家發覺,皆低頭而行。

    正走間,忽聽得身後傳來一陣極其怪異的嚎陶大哭。

    凌如風夫妻二人,本身功力精湛,縱是要開宗立派,也可算得一代宗匠,可是突聞這陣大哭,兩人在剎那間,竟感到心族一陣搖晃,把持不住。

    二人趕緊定神,回頭看時,只見身後大哭之人,生得極是怪異:一個又瘦又高,穿一身白,渾身披麻戴孝,手握一個招魂幡,上面兩串緬欽製成的冥幣。一張馬臉白森森的,兩隻三角限閃著用磷怪綠,可怖之極。

    另一個又矮又胖,穿身黑,頭紮一根白帶,手中握著一付精鋼打就的鐵鏈,一張尿泡臉布著一層黑氣,兩隻綠豆眼泛著陣陣寒光,令人畏懼。

    這二人週身鬼氣,詭異之極;全然不像是生人。

    這一陣哭,引得路所有的人皆向他倆人望去。

    二人卻旁若無人似的,只管號哭不已,衝來闖去,也不管路上車馬行人正多。一時間,引起一陣混亂。

    二人闖至凌波仙子身旁時,有意無意的,伸手在她所背琴囊上一摸。凌波仙子見狀,一個急步,斜斜躲開。

    一照而時,心裡不由失驚,差點失聲叫出:「黑、白二無常!」

    凌如風一認出二人,乃平都鬼聖二子,急忙擠在!凌波仙子身後,緊緊將琴囊護住。

    平都二鬼見凌如風幾天來一連受挫,仍不失戒備,不敢貿然下手。便朝旁一擠,向正在行走的一匹大黑馬撞去。

    那大黑馬吃驚,「吁聿聿」一聲長嘶,人立起來,差點將騎在馬上的一個腰挎大刀的紫面大漢掀下馬來。

    那大漢抱緊馬頸,好容易才沒摔下馬來。回頭一看,立刻向二鬼罵起來:「你他媽找死咋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東西。就是死了老子,也用不著像你這樣,沒規沒矩的四處亂問

    二鬼本已擠過去,聞罵皆回過頭來,不但哭的聲音,更加難聽之極,連講話的聲音,也充滿了陰森森的鬼氣,罵道:「我家老子,豈不是你家爺?他死了,你這當賢孫的,也該拜上一拜,給祖宗哭靈呀!」

    二人說著,向那大漢一招手,又返身斜斜向前亂闖。

    那大漢真的聽話似的,立即一個倒栽蔥跌下馬,趴在地上尖聲地大叫起來,如喪考妣。不一會兒,竟臉上發黑,週身一陣抽搐,直挺挺的死在地上。

    眾人一陣大亂,欲抓二鬼去見官。尋找時,已不見蹤影。

    凌如風忙低聲對凌波仙子道:「君如,那平都鬼聖,差了他這兩個寶貝兒子一路跟蹤我們,可得小心才是!」

    凌波仙子道:「這趟鏢,也實在怪異。不知托鏢之人,倒底是何貨色,竟引來這一路路的人馬攔截。這鬼門之人,最是陰毒不過。如今緊纏咱們不放,實是危險,依妾看來,咱不如打道回中州,將這趟鏢退還貨主才是。你看如何?」

    凌如風臉上不由陰沉沉的。悶了一會兒:方道:「咱們中州鏢局,一百多年來所創名聲,從未出錯。難道到咱們這代,會給老祖宗臉上抹黑?大江大湖都闖過了,咱就不情會在這陰溝裡翻船!」

    凌波仙子忙道:「但自從接這鏢後,實令妾放心不下!想那梵天懾心琴,與咱中原十大門派,皆結下血毒,人人聞之切齒。如今,咱們帶的,雖一尋常古琴,但誰又會相信咱們帶的不是那魔琴?這樣的事發生在別人身上,咱們也不會相信的!依妾看,此行實是凶多吉少,還得早早設法……」

    凌如風點點頭,正欲說話,忽然聽得背後有人高叫道:「借光!借光!」

    此時,已近城門。路上行人雖然很多,但欲要超過他們過路,卻是用不著喝道讓路的。二人聽這人在後連喊幾次,心頭不由有氣,回過頭一看,不由一驚。

    只見一個赤足大漢,頭戴竹笠;身披蓑衣,肩背一個巨大的竹簍,裡面裝著兩條巨蟒,腥氣撲鼻。

    瞧那竹簍,怕不有兩三百斤?但這赤足大漢卻沒事人似的背著,兩旁那麼寬的道不走,只一味跟在二人背後,邁開兩隻赤足疾走,一連聲的大叫「借光!」

    此乃深秋,不是要蛇之時。凌如風夫妻見多識廣,見這大漢背著幾百斤東西奔走如風,心中已知他不是尋常之人。而看這模樣,分明是想惹事。

    凌如風夫妻經這幾日後,知道去蜀南路上,定會遇到不少高手劫道。如在平常之時,遇到這種惹事之人凌如風定會出聲喝斥。但連遇兩次空前未有的挫折後,凌如鳳一顆雄心,已消去大半,只求平安將這枝鏢送到蜀南,不想多事。

    因此,在這赤足大漢再次吃喝之後,凌如風夫妻皆齊齊站住,側身讓這大漢先過。

    這大漢也著實不客氣,背著蛇簍,在二人側身相讓時,大踏步從中擠過,還故意將蛇簍一偏,撞向凌波仙子所背琴囊。

    凌波仙子是何身法,豈能讓他撞上?輕娜四寸金蓮,巧巧一側,躲過來勢。

    這大漢一撞落空,也不回頭,突然加快腳步,「颼颼颼」的,一會兒就越過許多車馬,逕投鎮裡而去。

    夫妻二人相對一望,凌波仙子皺起柳眉,道:「如風,這背蛇漢子好生怪異,看模樣,好像是滇中靈蛇怪手漆建春!」

    靈蛇怪手?凌如風聞言一驚。知道這靈蛇怪手,乃那雲南雞爪山上苗人頭領,甚會弄蛇。所養二蟒,甚是靈異。他對這二蟒疼愛異常,竟取了三國時兩個美女的名字:大喬二喬。閒時教與上乘武功。這二蟒與人相鬥之時,靈巧之極,令人防不勝防。不少武林高手,曾喪生這二蟒口下,人人聞之色變,皆退避三舍。如今,這蛇怪也趕來了?

    凌波仙子幼時生長蜀中,曾見過蛇怪一次,知二蟒厲害。見凌如風臉色一變,怕他擔心,反笑道:「這靈蛇怪手的大喬小喬雖厲害,但今時逢深秋,該那畜牲入洞之時,想來,是難以猖狂的。」

    凌如風想想,也是道理,不由放下心來,笑道,「那雲南雞爪山,本古時夜郎國之地,怪不得這靈蛇怪手如此自大!夫人所言極是,咱們當下應防的,還是那平都二鬼。」

    說話間,已入鎮中。

    二人選了一家清靜小店跨了進去。凌如風叫道:「店家,快將你那好吃的,弄幾樣上來,再燙上一壺酒來,要快,咱夫妻二人,已一日未進食了!」

    店家一聲「來了」!即從裡面跑出來個猴臉小二,將手中抹布在桌凳上隨便抹兩下,請夫妻二人坐了,一陣鼓搗,轉眼間已端上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無非一些香菇燒雞、紅燒鯉魚、油炸溜丸之類,外加一壺燒酒。雖屬健夫走卒之食,但凌如風夫妻兩日來,只進了一點兒乾糧,見此酒食,亦無異於山珍海餚。頓時狼吞虎嚥,無須多時,竟將一桌飯食,風捲殘雲似的,幾乎一一掃盡。

    酒足飯飽之後,凌如風接過猴臉小二捧來之茶,美美的抿了一口,這才伸手入懷,去掏銀子。

    一掏之下,不由吃了一驚。

    原來所帶銀兩,皆放在馬背行囊中,昨日亂箭之下逃得匆忙,丟了馬匹行李,此時二人竟是腰無半文。

    猴臉小二一見凌如風伸手懷中,久久掏不出銀子,一張笑臉,頓時拉長了,陰陽怪氣地道:「這位爺們,既然有心來吃東西,怎會忘了帶銀子?」

    凌如風臉上一熱,訕訕的說不出話來。凌波仙子在身上摸了一陣,也是沒有一文,當下也慌了,凌如風愣了一陣,忙對小二陪小心,道,「老夫今日,實在是走得匆忙,忘了銀子,下次一定加倍奉還!」

    這小二開店,眼裡所認得的,只有客人手中銀子。聽凌如風這麼說,頓時變臉,道:「爺們可別拿小人開玩笑!小店本錢短缺,可經不起爺們白吃!」

    「這……這……」凌如風臊得滿面通紅,道:「老夫從未白吃……」

    小二指著桌上,冷笑道:「瞧你們二人這一頓吃,足夠五人吃上一天了,這不是存心來白吃一頓麼?告訴你,咱李三可不是好惹的!你二人今天不把銀子拿出來,將你們打一頓再交官,那時可別怪咱李三!」

    說著,從櫃旁抓起一根面杖,指著二人喝道:「快將銀子拿出來!」

    凌如風夫妻二人,一如當年賣馬的秦瓊,為了一孔方兄,竟自英雄氣短。一時間,任小二叫罵,只作聲不得。

    忽然,一聲陰惻惻的聲音自門外響起:「誰要銀子?這兒有!」

    隨著話音,只見門簾一動,平都二鬼,沒聲沒息的同了進來。店小二一見大驚,結結巴巴的向後退著道:「你……你二人……是人……還是鬼?」

    勾魂使者白無常將招魂幡上的緬鐵冥幣,取下一塊來,遞給店小二,陰森森地喝道:「啾,這是冥都銀票一萬兩,可夠這二位客官一食之資?」

    店小二見二人模樣,又見這遞來的鬼錢,只道白日遇鬼,抱著頭狂叫一聲,沒命地向店後逃去。

    那索命判官黑無常將手中鐵鏈嘩嘩一抖,對凌如風夫妻陰惻測地笑著:「凌大俠,咱一見面便替二位開飯錢,夠朋友吧?」

    凌如風一見二鬼出現,不由又羞又惱。他原以為,平都二鬼功力,只屬二流,平時只配暗中裝神弄鬼唬人,趁人分神之時猝然出手取勝而已,不想二鬼今天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闖入這店來,公然向自己夫妻稱朋道友。這事著傳人江湖,叫身為泰山群英會第一高手的凌如風臉面往哪兒放?

    因此上,凌如風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向二鬼喝道:「你們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也配到這兒來拋頭露面?滾!」

    凌波仙子也暗扣兩枚飛燕鏢在手,隨時準備向二鬼出擊。

    只見勾魂使者白無常陰森森地一笑,向凌如風道:「凌大俠在此,如日中天,咱們孤魂野鬼怎敢隨便出現,是咱兄弟見大俠手頭拮据,給你送錢來使,才冒昧而來的!」

    凌波仙子叱道:「你那草紙做的鬼錢,還是留著你老子死時用吧,給我出去!」

    隨著一聲嬌叱,兩點寒星,分向二鬼兩大要穴射去。

    二鬼急使殭屍步躲過,同時將手中招魂幡、索命鐵鏈直晃,叫道:「凌波仙子請息怒,請聽咱兄弟一言!」

    凌波仙子喝道:「人鬼豈可同堂共語?快滾出去!」

    勾魂使者忙道:「仙子請別生氣,咱們可是好意而來!別的不說,在南陽道上,咱兄弟替凌大俠打走那胖和尚……」

    「你……」凌波仙於玉面一寒,又要出手。索命判官忙叫道:「仙子歇怒,咱兄弟此來,確是有益於二位前輩!」

    凌如風見二鬼神態,估計有事,忙止住夫人,肅色對二鬼道:「你們來這兒倒底有何目的?」

    勾魂使者忙道,「咱們兄弟是來與倆位前輩談生意的!」

    索命判官忙道:「你們那寶貝女兒,現在我們手中……」

    「什麼?」

    凌如風夫妻聞言一驚。

    凌波仙子一驚之後,忽冷笑道,「你們兩個鬼兒子。豈是我家青蟬的對手?二位之言,如閻王爺的告示,鬼話連篇,回去對你那平都老鬼說去吧!」

    「你們不相信麼?」素命判官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珮,在空中一晃,道:「這東西,可是佩在小姐胸前的?」

    凌波仙子一看,正是青蟬隨身之物。頓時玉面失色,伸手便抓。

    索命判官卻將手一縮,極陰冷地笑道:「其實,憑咱兄弟功夫,怎擒得臨風燕來!這可得感謝那長白山龍大爺,使出香來,將你女兒迷倒,費盡心機,才將她擒住。你們女兒不是挺愛聞香的麼?」

    「這個……」凌如風大急。而凌波仙子卻已快急昏了,勉強支撐住,喝道:「我女兒怎麼落入你們手中的?」

    勾魂使者笑道:「昨日長白老龍將你們女兒裝在一個麻袋中,趕來與你們談生意。還未開口,不想二位前輩,竟不屑一顧,飛快地走了!」

    凌如風猛然想起昨日長白毒龍的確是拿來一個大口袋,揚言要與自己談一筆生意,怪不得老怪要出手幫自己,原來是想打退武當四子後,與自己談生意呀!

    見凌如風愣著,索命判官忙道:「長白山龍大爺一心想幫助兩位前輩打敗那四個牛鼻子,卻把青蟬小姐放在地上。咱兄弟怕小姐遇上壞人,便幫大俠將女兒救出來了!」

    凌如風赫然道:「你們將咱女兒弄到哪兒去了,快交出來!」

    索命判官忙叫道:「凌大俠千萬別誤會,是咱兄弟怕小姐再遇壞人,咱兄弟功力又淺,保護不了小姐,所以連夜將小姐送往平都咱家中暫時委屈幾天。請前輩放心,在十八層地獄中誰也別想將小姐再偷走!」

    凌波仙子想起自己女兒,天姿國色,正當妙齡。一個冰清玉潔的女孩兒,一旦落入平都鬼府,那般鬼怪,嗜色如命,怎會放過?一顆母心,頓如刀割,失聲呻吟一聲,叫道:「你們二位意下如何?」

    勾魂使者忙道:「咱兄弟二人這付模樣,怎敢妄想青蟬小姐青睞?因此,只想與二位前輩作筆生意……」

    凌如風忙喝道:「你們想要什麼?」

    勾魂使者卻不急,慢吞吞的道:「咱兄弟怎敢奢望什麼?只因為長得太醜,姑娘們見了咱兄弟討厭,所以嘛……想求凌大俠將所帶之琴賜與咱兄弟地學學風雅,讓姑娘們看著咱兄弟順眼……」

    凌波仙子救女心切,忙道:「這自然好說,快將我女兒還來!」

    索命判官忙笑道:「仙子莫急,還不知凌大俠意下如何呢?

    凌波仙子忙傳音入密,對凌如風道:「我們所保之琴,本就是一部尋常古琴。就給了二鬼,以後再賠貨主就是了!」

    也不待丈夫首肯,凌波仙子急將背上琴囊解下,向二鬼道:「喏,琴在這裡,快將我們女兒還來!」

    勾魂使者忙道:「小姐已送往平都,暫時不會有差錯,夫人放心!近來不知咋的,不少人都忽然附庸風雅,喜歡弄彩了!這琴咱兄弟不敢接。在回家途中,若遇到打它主意的人,咱兄弟功力低微,怕保它不住,倒丟了性命。因此,還望二位前輩將這琴送往平都,順便接回小姐。不知二位前輩意下如何?」

    臨彼仙子不料二鬼作事如此之絕,心裡一急,一口鮮血,竟噴口而出。凌如風見狀大吃一驚,急出手在她神闕穴上一按,止住上翻血氣。

    凌波仙子一口氣過來,恨聲道:「你這二鬼,好狠的手段!」

    二鬼怕凌如風猝然出手,見狀急忙後退一步,跳到門邊,猙獰地笑道:「半月之內,咱兄弟在平都鬼門關相候,一手交琴,一手交人。如到時不來,那咱兄弟只好再做個人情,明年今日,二位長輩就等著當外公外婆吧!咱鬼門中人,皆作二位女婿!」

    說完,趁凌如風急氣攻心時,二鬼急忙轉身而逃,卻聽門外傳來一聲尖嘯。二鬼面前,竟突然揚起兩條綵緞。

    二鬼不由一怔。

    一怔之下,二鬼已看清面前揚起的,並不是綵緞,而是一對綵緞般的蟒蛇!

    但見這兩條蟒蛇身子又扁又平,寬約七寸,白腹五彩斑斕背,宛若繡緞。二蟒盤尾於地,身子卻立得筆直,兩顆蛇頭凝然不動,鮮紅的蛇信,卻是一陣亂吐。

    二鬼一生,只會裝神弄鬼唬嚇別人。見了這醜惡的物事,心中也不禁發毛,齊齊的向後退一步。

    一退間只見一赤足大漢,竹笠蓑衣,昂首而入,望著二鬼冷笑道。「好哇,為一魔琴,什麼樣的妖孽都出齊了!」

    黑白二無常一見大漢,壯起膽子,冷哼一聲道:「你是什麼人,竟敢攔住鬼宮使者之路,想死了麼?」

    隨著喝聲,招魂幡與索命鐵鏈同時飛出,擊向那大漢。

    那大漢見狀,後退一步躲開攻勢,口裡發出一聲尖喝。

    嘯聲未畢,地上人立的兩條錦花大蛇,忽然「噌」的一聲,向二鬼直射了過來,竟像兩條黑棒似的,凌空撲向二鬼。

    二鬼大吃一驚,連忙足尖一點,向後急退。同時,手中招魂幡與索命鐵鏈上掄,轉向二蛇頭部擊去。

    但這二蛇卻是靈活到了極點,在半空中倏的一轉身,將二鬼擊來兵哭巧巧避開,落下地來,又盤成一團,昂起那又平又扁的蛇頭,雙信急吐,將一團團腥味極濃的毒霧。向著二鬼噴去。

    二鬼忙凝神闊氣,滿面驚駭地望著二蛇,正思卻蛇之法,忽覺背後冷風襲來。來不及躲閃,二鬼背上要穴,齊齊被人扣住。

    主穴被制,二鬼頓時連動也不敢動。前面二蛇吐一陣霧後,又向二鬼游來,二鬼見狀,不由嚇得疾聲驚呼起來。

    出手制住二鬼的,正是凌如風。

    原來,二鬼乍見二蛇,嚇得只顧後退。凌如風此時,已從急憤中清醒過來。見二鬼一門心思,全在應付二蛇上。因此雙手齊出,將二鬼同時制住。

    見二鬼被制,那弄蛇大漢一拍手,輕噓了一聲,喚道:「大喬二喬回來!」

    二蛇一聞噓聲,即止住攻勢,轉回蛇頭,裊裊婷婷的,游到赤足大漢身旁。兩顆蛇頭,竟像小孩圍著爹娘撒嬌似的,在大漢身上擦來擦去。

    大漢望了望二鬼,見他們雖被制住,但那身奇異的打扮,與青綠色的鬼臉,望之實在令人作嘔。因此,對凌如風夫妻一揖手,道:「平都鬼兒子,專門害人,凌大俠既已制住他們,柯不把他們廢了?」

    凌如風聞言,想起二鬼惡行,手指一吐內力,二鬼便忍不住痛怪叫起來。

    凌波仙子一見,「倏」的一掌,向凌如風手腕拍來。

    凌如風料不到夫人會驟然間向自己出手,全無防備,「啪」的一聲,手腕被拍實,痛得一縮手,放開二鬼,吃驚地向凌波仙子問道:「夫人,你這是——」

    凌波仙子不回答丈夫所問,先看二無常,未死。方鬆了一口氣,回頭對凌如風道:「如風,你忘了,咱們女兒還在人家手裡麼?如若將這二鬼廢了,那平都鬼聖,定會對咱們青蟬作出不利之事!」

    凌如風聞言,歎一口氣,放開二鬼,還未回答,那赤足大漢卻冷笑道:「久聞凌大俠英雄,今見果然不錯——為了一己之私,竟不敢得罪專門害人的陰都老鬼。」

    凌如風聞言大怒。

    凌波仙子經一陣調息,此時已將一腔悲揚之情,深鎖內腑。認出赤足大漢,正是滇中靈蛇怪手漆建春,便故作輕鬆地笑道:「漆大俠,承蒙出手相助,使咱夫妻得以擒住二鬼,廢這兩個鬼兒子,是隨時可以的。只是咱夫妻的獨生女兒,正在他們手中……」

    赤足大漢,正是靈蛇怪手,聞言雙眉一豎,冷笑道:「你們剛才所談生意,漆某已全聽到了。你們想用魔琴,去與平都老鬼換你們那寶貝女兒,萬萬不能!」

    凌如風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靈蛇怪手道:「不說你二人所帶之琴,本是咱雞爪山之物,就是將這可稱尊武林的瑰寶,交給那十惡不赦的平都老鬼去害人,咱也決不會答應!」

    凌如風指著夫人背上琴囊,奇怪地問道:「什麼,這琴是你的?那麼,前來托我們保這趟鏢的蘭天野,就是你派的了?怪不得凌某想遍中原武林中人,都查不出這蘭天野,原來是個苗人!好哇,凌某被這琴害得好苦,正愁查不出貨主是誰。今天,凌某倒要向你討個公道!」

    靈蛇怪手聞言,冷笑道:「凌如風,你休待裝瘋賣假!咱雞爪山一門為這魔琴,丟了好幾個門主的命,方能從唐古拉山尋崖下找出它,不想才弄回來,就被你不擇手段盜去,你偽稱受人所托護鏢,瞞得了別人,難道瞞得了漆某麼?」

    「什麼,你說這是那部魔琴?」凌如風見靈蛇怪手滿口胡言,不由大怒,從凌波仙子背上取過魔琴,將琴盒亮出,道:「姓漆的,你滿口胡說些什麼?姓凌的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從不作偷雞摸狗之事!你睜開眼睛看明白點,這可是什麼魔琴?」

    靈蛇怪手一見,眼睛一陣發亮。欲伸手來抓,卻又怕凌如風夫妻趁機暗襲。忙道:「這只盒子,正是咱雞爪山之物。裡面所裝,不是那魔琴是什麼?今琴已在此,贓證已現,你們還想賴帳麼?凌大俠,咱敬你是條漢子,也不計較你盜琴的事。只要將這琴好好還我,前帳咱們就一筆勾銷,今後還是朋友!不然,可別怪漆某手狠。」

    凌如風見他說得牛頭不對馬嘴,心裡暗罵無賴。本來,這一尋常古琴,給了他,正好少無限風險和煩惱。可偏自己女兒性命,現正繫在這琴上。

    正沉吟間,那靈蛇怪手似乎已看透他的心思,忙道!「凌大俠既已抓了二鬼,還怕那平都老鬼,不以一換二,將你們女兒還給你麼?只要你將琴給我,咱雞爪山之人願全力以赴,去平都在回你女兒……」

    凌如風細品靈蛇怪手之言,竟是欲先除二鬼,少兩對手後,再向他奪琴。心下大怒,正欲反駁。突覺手上一鬆,二鬼竟在他說話分神之時,暗做手腳,解了禁制,一式鬼影彌天,向外逃去。

    凌如風大急,一手抓琴,拔步便追。

    靈蛇怪手見他要走,急發一聲尖嘯,叫道:「凌大俠要走,且留下琴!」

    手中竹鞭,倏然出手,在門口封住凌如風出路。與此同時,大喬二喬「噌」的一聲,分別向二人射來。

    凌如風大驚撤步,拔出腰間金刀,護住身體。

    二蛇一射落空,同時在空中一個急轉彎,以屋當地,整個身子,長虹似的,直彈開來,蛇口如血,兩根蛇信亂吐,帶著一圈圈毒霧,向二人噴來。

    凌如風夫妻二人見勢不妙,對著蛇頭,各發一劈空掌,將毒氣拍回去。

    靈蛇怪手急揮手中竹鞭,指揮二蛇攻向二人,並不時掃向凌如風夫妻。

    凌如風左臂夾琴,右手持刀,一式「金剛擎天」,擋住空中竹鞭,那鞭卻一抽二戳,順勢彎到凌如鳳背,向命門點去。

    凌波仙子見丈夫三面受敵,急將手中子午兩鉞,向竹鞭砍去,逼退靈蛇怪手。

    那大喬二喬,雖畏懼凌如風手中金刀,不敢攻過來,卻盤尾人立,張開血盆大口,呼呼地向夫妻二人噴著毒氣。

    凌如風與凌波仙子,任隨一人,功力皆不會低於靈蛇怪手,卻因二蛇毒霧襲人,令人睜不開眼,不一會皆覺頭昏眼花。

    二人急欲取勝,偏那靈蛇怪手很會揚長藏拙,將手中長鞭,與二人虛與委蛇,一味的拖纏。而二蛇左右游動,噴著毒霧,同時一遇空子,便如箭射來,令人防不勝防。

    一時間,夫妻二人竟勝不了靈蛇怪手。而此時毒霧,已將一間店堂籠住。無須半刻,二人定當受毒斃命於此。凌波仙子見不對勁,對凌如風一遞眼色,夫妻雙雙同時躍起,同向靈蛇怪手出擊,趁對方閃身躲避時,雙雙奪門而出。

    那靈蛇怪手見狀急喝道:「呔,想走?走得了麼?」

    手中長鞭一甩,對凌如風後背命門飛去,二蛇聞喝,同時電射而出,在空中噴出兩口毒霧,急襲夫妻二人。

    凌波仙子躍身空中,覺身後有異,急將紅綾披風,向後一卷,將毒霧擋住。

    而凌如風躍出之時,早防靈蛇怪手背後暗算,反手一式「力挽狂瀾」,金刀泛起一道金光,將背後護住。只聞「卡卡」兩聲,靈蛇怪手甩來的竹鞭,已被金光絞斷。大喬二喬見勢不妙,空中急轉,竄到街上。

    趕集之人,先前見兩道光影從店中時出,隨後「啪噠」兩聲,街心竟落下兩條大蛇。人們如見魑魅,頓時大亂奔走。

    凌如風夫妻一心在追擊二鬼上,無心與靈蛇怪手再糾纏下去,趁這混亂之際,在人群中幾閃閃,躲開靈蛇怪手的追擊,向城外追去。

《魔琴香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