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愣地看了他一會兒,忽又捧腹笑得比剛剛更誇張,眼淚都冒出來了。

  「My god,我才十九歲都沒紅過臉,你一個二十七歲的大男人居然會臉紅,可以列入瀕臨絕種生物名單了!」

  「我……我不習慣跟女孩子說話。」

  「是喔,那你一定是那種被父母哄在手心裡的乖寶寶。」司琪一邊擦眼淚,一邊說。「我叫司琪,你呢?」

  「……文颺。」

  「太陽的陽?」

  「遠颺的颺。」

  「原來是那個颺。」司琪喃喃道,再指指畫本。「你是漫畫家嗎?」

  沒錯,他畫的不是素描,更不是什麼藝術大作,而是漫畫,類似四格漫畫的詼諧小品,雖然他的畫風相當男性化——他本來就是男人嘛,但以市面上的漫畫書來比較,他的畫可以稱得上漂亮,甚至比女漫畫家畫得更精緻。

  「是曾經那麼想過,不過,這只是個人嗜好,隨便畫畫罷了。」文颺赧然道。

  「可是你畫得超棒啊!幹嘛,你爸媽不准你畫?真是,這時代就是有那麼多父母喜歡勉強自己的兒女,其實每一行每一業都有奮鬥的價值,為什麼一定要界定某種職業才是好的呢?」

  「有時候,不是父母的因素,而是環境不允許你做選擇。」文颺低喃。

  不是父母,是環境?什麼環境?

  司琪一愣,張嘴想再問,但一瞬間,她又被悄然浮現於他眼中的寂寞打倒了,那張清秀得近乎清冷的容顏雖平靜,卻透著一股淡淡的無奈。

  「呃,我說啊,既然你畫的主角多半是我,是不是早就應該給我看看你的畫了?」下意識,她立刻轉開話題,因為不想看見他眼中的寂寞,太沉重了,她實在受不了。「嘖,我的胸部真有那麼大,腰有那麼細嗎?」

  這話題轉換的實在好,刷一下,文颺的臉又爆紅,慌慌張張用手遮住畫本上那個大胸脯細腰的「司琪」,還張開五指,卻依然擋不住全部。

  「司琪」的胸脯實在太大了。

  「那……那只是我……呃,我很好奇,」他一臉尷尬,結結巴巴的解釋。「在這裡義務教舞的都是阿婆、阿嬤,或者三十歲以上的阿嬸、阿姨,但你……你還那麼年輕,為什麼……為什麼情願花時間每天早上到這裡來教那些老阿嬤跳舞?」

  原來不只她對他感到好奇,他也對她感到好奇呢!

  「你很好奇,所以才盯著我看?」司琪歪著腦袋問。

  「對,好奇,我只是好奇!」文颺慌忙道,沒注意到自己承認一直在盯著人家看。

  這個人肯定不適合做特務,要是被敵方捉到了,不必用刑他就會自動招供了。

  司琪暗笑不已,「其實以前是我媽媽在教的,寒暑假時她總是帶著我來,從小看到大,不會也會了,大家也對我很熟,後來我媽媽……」頓一下。「在一年前車禍去世,我才代替她來教舞。」

  「真羨慕。」文颺輕輕歎息。

  「羨慕跳舞?」

  「不,是羨慕你們能彼此交談交友。」

  「你沒什麼朋友?」司琪問,心裡一點也不奇怪,他看上去就是那種內向得不知如何交友的木頭。

  「沒有,過去我太專注於工作了。」

  「那就一起來跳啊!」司琪熱心的鼓勵他來做她的學生。「如果你有注意到的話,也有不少年輕人跟我們一起跳舞喔!」

  文颺露出苦笑。「你教的舞步動作太激烈了,我沒辦法應付。」

  司琪狐疑的挑一下眉。「幹嘛?難不成你有病?」

  「不是病,是……」文颺遲疑一下。「呃,總之,對我而言,動作太激烈的運動一律列為禁忌。」

  「這樣啊……」她若有所思的注視他片刻,忽地拍拍他的肩。「不用羨慕。」

  「呃?」

  「沒什麼。對了,我好像從三個月前才開始看到你?」話頭一轉,講到別的地方去了。

  「一個月前我才搬到台北來。」

  「原來如此。」司琪恍然大悟。「你住哪裡?一個人嗎?」

  「我一個人住,住在……」文颺唇畔微漾起沉靜的笑。「你家住十一號一樓,我住十二號二樓。」

  司琪呆了呆。「欸?我怎麼不知道?」原來大家都是厝邊!

  「你總是那麼精力充沛的忙忙碌碌,當然不會注意到我。」文颺淡淡道。「我倒是常常在陽台上看著你出門回家。」

  「啊……」司琪搔搔頭髮,不好意思的打了個哈哈。「我是知道十二號二樓都是租給人家的啦,不過沒注意到房客是不是換人了,哈哈,原來三個月前換你了,歹勢、歹勢,沒去跟你打個招呼!」

  「不,應該是我主動跟鄰居們打招呼,可是……」文颺輕語。

  「你不好意思?」

  
《早安,親愛的》